第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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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休息室后,李富凯捉著罗敷便冲向盥洗室,将手伸进她的喉咙里强迫她将肝肚里的黄汤吐个精光“罗敷,你真的醉了。乖乖照我的话做,把酒吐掉!”

结果罗敷差点把胃都吐出来了,虚脱无力的她就像个破布娃娃,任他以湿巾为她擦拭脸颊,但嘴上还是念个不停:“我没有醉!我可以喝,我很能喝。你为什么不给我喝?我要喝!我要喝!我不是就要等我醉得不醒人事后,可乘机占我便宜吗?你干嘛还虚情假意地帮我挡酒?你还我李富凯!我要他回来,我不要你,更鄙视你。你害我在人前人后抬不起头来,我要辞职回家吃老米饭,我痛恨再被你当成老鼠一样的玩弄,我痛恨人家说我先生是靠裙带关系爬上去的。求求你,放过我!”罗敷拖著蹒跚的步伐坐进椅子里,泪眼迷蒙地告饶。

李富凯双手架在洗手槽前,心疼难当,罗敷至今还是把他分成两人看。“罗敷,安静!你需要休息一下,我们回家再谈好不好?”

“我不要跟你谈,你会耍手段骗我。”罗敷哭得跟泪娃娃似的猛摇头。

李富凯看着哭得如滴水花瓣的罗敷,心中顿悟。泪水不应是女人的专利,就如同弱者的名字不一定是女人一样。在罗敷面前,他是完完全全的一名弱者。他有世人所肯定的成功与荣耀,但种种褒扬加起来,若少了她的认同,他便永远骄傲不起来。有钱能使鬼推磨,钱也的确帮他推走了一些不必要的负担,替他摆平了不少纠纷;但是现在却无力挽回他的心肝宝贝,他甚至担心连碰她一下,都会逼得她仓皇地消失。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做了决定,不管将来会不会后悔,他愿意尊重她的决定。“就谈这一次。谈完后,看你要我怎么做,我都照章办理,绝不食言。”

罗敷闻言倏地愣住。机会!她要离婚。“我要”但她说不出口。

“随我要我做什么都行。”他沉著脸,等著她说出那两个字。

“我要”罗敷以手揩面。“仔细想想后,才能告诉你。”

他松了口气,#x5c3d#x7ba1是缓刑,对他而言还是有一线生机存在。“罗敷!我还是当初你遇上的那个李富凯,身分的改变并没有连带改造我的心。我之所以不敢告诉你实情,说穿了是因为我的确是懦夫,我的害怕与脆弱是因为担心会失去你的信任及爱,我太在乎你的感觉了。”

“我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你,这行不通的。”罗敷躲避他的目光。

“只要你我肯试著接受彼此,绝对行得通。在个性上,你我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不但律己,又会下意识地想要律人,就这点来说,你得历尽艰辛才又会碰上同种人,如果碰不上时,怎么办呢?难道你真的要去残害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老实头吗?”他说到这,不禁遗憾地摇摇头。“你这样做实在有欠公允、厚道。再说以你外似柔顺、内实刁蛮的个性有来,若你真嫁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庄稼汉,不到一个月,人家就告饶喊著要休妻了,而你也会因生活枯燥乏味而被憋昏,所以考虑一下后,能肩挑起你老公这个重任的,一定还是非我莫属不可了。又有谁能像我爱你爱到连咸鱼、辣子鸡都吃得津津有味,甚至不顾颜面的帮你达成带回那根丁鼻熬汤的心愿?你倒说说看,我赌你举不出一个嫁我这么‘耐压’的人。”他蹲下身,掏出手帕在她脸上轻拭,语带轻松的劝著她。

罗敷要笑不笑地皱了一下鼻子。“可是我们的观念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日子一久,你会受不了我的唠叨,爷爷说你就是因为受不了前两任老婆的唠叨及嫉妒,才花大笔钱离婚的。我是很善妒的,光是看你和丁瑷玫在一起,我就逼供逼得没完没了,合不拢嘴。我们之间一定行不通的。”

李富凯气老人多嘴,吃饱闲来无事做,净是趟混水。“事到如今,我不解说清楚是不行了。罗敷,我离婚的原因并不是单单受不了女人的唠叨嘀咕而已。”

“是什么原因?如果是喜新厌旧的公式就算了。”罗敷接过他的手帕,擤起鼻涕来。

“一个让我戴了绿帽子;另一个靠我的名气成了红透半个世界的名模特儿后,嫌我不够称头,不过她们在一个月后便都后悔了。”他笑嘻嘻的说著。

罗敷瞪大了眼,倒抽一口气。“我不信!”

“你最好相信。”他不悦地说。

“有人承认带绿帽子时,还能像你这么兴高彩烈的说话吗?好像你考试抡元一般。你至少该装出一副怒气冲天、满脸横肉的样子,才会较具说服力。”罗敷笃定他又在说笑,因为他喊了太多次的“狼来了”

他翻了一个白眼。“为什么我一定得生气?我并非真的清白、无辜到可以去责难她们,这五年间,我只顾公事,反而忽略了她们,当她们可以有更好的归宿及广阔的天空时,我不放她们走,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罗敷讶然的道:“可是你还是付了赡养费。”

“那个无关你我之间的事。”他一话带过,不想讨论。

“可是我们在观念上”

“在观念上,我们的确是截然不同,却也没有矛盾之处。观念是可以经过沟通后再截长补短的。我需要你,不仅因为爱你而已,而是你会让我反省,教会我谦卑的好处,”他会心一笑后,又补了一段。“更重要的是可以将你高超的损人技巧及创意传授给我。就看在我这么虚心求教的份上,请你再三考虑。”他希望罗敷会再次蹦出“好!”就像他上次跟她求婚时一样。

然而罗敷只说:“我会考虑的。你该出去了,鸡头别忘记对准我的位子。”

他看着罗敷,大有言者谆谆、听者藐藐的无力感,好久才问:“你一个人在这儿休息可以吗?”

“我想回家。”

“我带你回去。”

“不用!”罗敷大声地将话喊出,要他打消这个念头“我的意思是说,你还得主持晚宴,扫了其他人的兴致不好。”

“那我请爷爷带你回去。”

“真的不用,请老戴我回家就好了。”

“不行!一定得有人陪你,我才放心。”他攒眉来回踅了一圈,灵光一闪。他怎么会没想到解铃仍需系铃人呢?罗敷之所以排斥他,就是因为还不能适应他的身分;基本上,他并没有变。而在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有四个人。一个是他爷爷,不过罗敷会认为他是在帮孙子挽回局面;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王克霖;而这两人远在瑞士,远水是救不了近火的。

最后一个便是丁瑷玫。

“我找人陪你,你别乱跑。”他说完就忙冲了出去。

大轿车沿著山路攀缘直上,李富凯和李介磊两人坐在车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著。

李介磊以余光瞄了一脸踌躇的李富凯,从酒柜里拎出一瓶laphroaigscotch及一只杯子,倒了些金黄色的液体,将杯子递给身旁的孙子。“呐,接著。听说这威十忌纯得可压惊。你说你离大限还有多久?”

“看这条路还有多长而定。”他将手肘靠在扶椅上,撑著脑袋。

“那是短得可怜了。亲家翁的地盘刚过,你可以开始倒数计时了。”李介磊比了比才飞逝而过的罗正宇的房子。

李富凯闻言突然地大喊一声“停”!一阵既恐怖又尖锐的煞车声赫然穿破寂静的夜空。

下一秒,他人已平躺在车尾,端著酒抽烟,翘首凝望众星拱月的黑夜美景。他寻了一下,略过猎户座,直看着头顶的北极星,暗地祈祷。

究竟有没有用,他不知道。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将运气交出去。

他将烟头丢进酒杯里,目睹灼热的火焰在杯中耀亮,像是在黑夜里狂跃的金色舞娘,一分钟后,累了、喘了、无力了,才慢慢的低垂俯头且至尽没乌沉。

从他再次坐进车,随车奔驰于鹅卵石车道,直至此刻屹然伫立在大门前,前后不消三分钟的时间。这三分钟里,每一秒有其弥足珍贵的滋味,有时他希望时间能走快一点,有时又希望时间静止最好。

当他要伸手开门而入时,门倏地被拉开,他一瞥见罗敷手里拿著两封信出现在他面前时,便怔忡地愣住了。

“你还要站在外面多久才肯进来?我可没叫你罚站。”

“罗敷,直接给我答案就好。”他双手抵著门,不耐地催促著。

“你先进来再说,外面冷飕飕的。”说完转身撇下他走进客厅。

他烦燥地扯掉了领带,紧跟在罗敷身后,追问:“瑷玫人呢?”

“她先生来载她回家了。”罗敷淡淡地回道。

“她有改变你的想法吗?”他伸出双手想将罗敷拥进怀里,但是才刚举起来便又落了下去,直插入裤袋内。

“没有。”

“所以你早做好了决定。既然如此,罗敷,别再折磨我,你赶紧告诉我你的决定,我好办事。”他低哑的音调里透露著大势已去的绝望。

“好!”罗敷干脆地说,倏地回转过身,坦然迎视他的眼眸“我要辞职。这是我的辞呈,麻烦你过目一下,可不可以请你顺便帮我写封推荐函?”

“罗敷!”他低喊了一句。“我不会给你写任何推荐函的,更何况你逾级呈报,请辞不准,予以驳回!”他接过信,连拆都没有,就将信封对折再对折,然后猛地一撕。

“你说过会照章办理的。”罗敷皱起眉头,看着白花花的碎纸散落在地上。

“我是说会照家规办理,我们之间是家务事。你要辞职可以,但别来找我!”真是搞不清楚状况了。

“可是我急著应徵新工作。”

“工作的事可以等到日后再商谈,我们先把事情解决以后,有你要我写几封推荐函都可以。”李富凯打算先跟她拖延段日子,再想个拒绝。他绝不放她走!

“那样就太迟了。”罗敷撇嘴道。

“不会太迟,不少人都是抱著骑驴找马的心态换差事,等你找到新工作后再递辞呈吧!”他昏头了,竟然会冒出这种话!

“我已经找到了!”她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只不过找到的不是匹马,而是头骡子!”

“罗敷,”他的耐性已耗用殆尽。“骡子不比驴好到哪里去,可慢慢找个更好的。”

罗敷走近他,慢声慢调地说:“可是骡子跟我发誓说他很耐压,可肩挑重任的。”

“你说什么?”李富凯迅速回转过头,看着罗敷无辜的脸。“你再说一遍。”

“我不要,骡子好像还有重听倾向。”她不理会他愕然的表情,又递出了另一封信给他,见他迟迟不肯接过手,才将肩一耸,拆了信读了起来。

“诚徵长期饭票一职。竭诚欢迎肯吃苦耐劳、耐磨、耐高压之淑善君子前来应试。年龄三十五岁整。兹因大于这个数字者,恐有碍优生学;小于这个数字者,恐心浮气躁,勿试!其特殊技能,若有狗掀门帘全仗一张嘴之能者,予心优先录取。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我打算登报”

他没等她说完,便冲上前将她紧紧搂住。“你这个爱磨人的小精灵,不准你登报。”说著抢过了那张纸,将之揉成一团后,便往沙发后的垃圾筒一掷。

“遵命!”罗敷甜甜地一笑,自动的献上了吻。“我的请辞也批准了?”

他的唇舍不得离开她,但又急躁地想脱下外套及衬衫,搞得他兵荒马乱。

“准!准!准!”他一连冒出三个准,与她耳鬓厮磨地说:“但有三件事我得先郑重申明一下。首先,我还没有到三十五岁那么老,因为我是除夕夜出生的,所以我连三十四都还没满足岁呢!不过现在你要改变主意已经太迟了!第二,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你嫁了一个色情狂的老公,他打算让你这个月下不了床,因为他曾跟你老爸说过会给他添孙的,大话说了,不能不办。第三,爷爷和老戴还在外面喝西北风,若他们忽地踏进家门,目睹一场火辣辣的床戏的话,要说服他相信我们是在练习人工呼吸及仰卧起坐,简直是比登天还难。你说我们是不是该闪回我们的爱巢去了?”他才刚说完话,大门处就传来一阵騒动声,教罗敷忽地挣开了他的拥抱,双手一撑,站起身便奔向卧室去,嘴里大喊:“你变态!”

“嘿!别闪得太快啊!老婆!”李富凯已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我要让你知道我到底有多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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