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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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德齐坐在树下,身边丢着两根拐杖,一脸苦恼的望向不远处简陋的茅草小亭子。

茅草亭里有着他苦恼的根源朱潋眉。

在早晨固定的时间里,她总会将谷里所有的孩童包括她那几个孩子,全都聚在一起,教他们读书认字。

他看到她的臂弯里抱着小和,小蒙则拉着她的裙尾,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偷偷吮着自己的手指。

毫不意外的,她脸上的光辉,再度勾乱了他的心跳。

身体虽然一日日复原,心却一日日沉沦在这绝谷里。

他沉沦在她的笑、她的冷,和她那既直爽又柔软的矛盾心肠之中。

他开始遗忘绝谷外面的城国战争、遗忘峻德城一心图求的天下霸业、遗忘了他该负起的工作和责任。

以往的纷扰经历,像是一场梦境,虚虚幻幻的,只在记忆里留下不大真确的残像,只剩当下苦恼的情绪,越来越鲜明。

对于自己的异常反应,他曾经努力的压抑又压抑,可是心神还是依然不试曝制,一心向她飞去。

偶尔见不到她,他会下意识的开始寻找她的身影,直到瞧见了她,才止住盲目兜转的杂迷脚步。

有几次,当她发现他不顾休养禁令,撑着拐杖,拖着极勉强的肢体四处走动时,她气急败坏的奔向他,强迫性地扶他回房躺下,为他按摩极僵硬的双腿肌肉,嘴里还扬言要他好好尝一尝“黑石断续膏”的神奇葯效。

一面听着她的威胁、一面享受她柔中带劲的手指按摩,他竟然产生傻笑的冲动。

这还不是最糟的。

包严重的状况是,最近他只要一看到她,心脏就会一阵阵加快失序,很想伸手摸上她白皙如玉的美丽脸蛋、很想伸臂将她软软的身子狠狠抱住、很想用自己的唇吻住她狠利不饶人的樱唇,很想

总之,他很想对她不规矩!

真要命!难道是不近女色太久,开始饥不择食了?

否则他为什么会对这个冷血又无情的女人,产生冲动?

峻德齐没力地将脸埋进自己的一双大掌里。

呜长这么大,头一次发觉身为男性,骨子里果然都有些盲目的兽性本能。他自我厌恶地想着。

不过,虽然心里一直蠢蠢欲动,但是个很爱惜生命,而且很怕痛,所以到目前为止,他一直乖乖的,没做出任何失控的举动

开玩笑!他的伤还没好哩!

要是真对她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他全身上下好不容易快要复原接好的骨头,不但会被她狠狠地重新拆开敲碎,搞不好连给畜牲用的“独门黑石断续膏”都不屑给他用。

抬起头,视线重又回到那抹娇俏生姿的魅人丽影上。

“乱了,真乱了!我该做的事,应该是在身体复原的第一时间,想办法离开绝谷,回到峻德城去才对呀!”峻德齐摇摇头,似是想将自己摇得更清醒一些。

“不对!年轻人,你要做的事,应该是先解决你肚子里的酒虫。”苍老的嗓音从林间小径的那一头传来。

峻德齐转头,抬高灵敏的鼻子对着上风处嗅了嗅。

“哇,好香的酒!流泉大夫,你又是从哪儿将酒偷渡进来的?”峻德齐双眼发亮,刚开了子谠着老人手上的两只白瓷壶赞赏笑道。

“有一个小伙子从东方外海那个专产名酒的古伦岛回来时,特地带了两壶来孝敬我的。怎么样?光是飘出来的香味就让你肚子里的酒虫受不了了吧?”流泉大夫摇着一头白晃晃的银发银胡,得意的举了举手中的白瓷壶。

“古伦岛?天下三绝织、酒、卜中的古伦百酿?古伦百酿的制法向来秘不外传,是天下千金难得的极品。能喝到百酿名酒,简直是此生无憾。快快快,快拿来,让我喝上一口,喂喂我肚子里的酒虫。”峻德齐兴奋的伸出手,毫不客气的从流泉大夫手中抢过一瓶酒来。

“好小子,真识货。这酒正是我家乡最引以为傲的特产之一哪!”流泉大夫骄傲的挺了挺胸,随即一屁股坐到峻德齐身旁。

“咦?你是从古伦岛来的?”原本就着瓶口低头闻香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峻德齐转头问道,眼里闪了一下奇异光芒。

“是啊!迸伦岛,是个好地方。”流泉大夫意味深长地回看了他一眼。

“流泉大夫可会卜卦算命?”峻德齐垂下眼问道,似是漫不经心。

“略通一、二,懂得一点面相之术。不过,我的医术还是比算命强多了。”流泉大夫慢调斯理地拢了拢胡子。

“那么,老先生可认识二十年前闻名于天下,曾为峻德城主卜算指点的九指神算?”峻德齐抬起头,眼神条然变得充满兴味及锐利。在看见流泉大夫的身子因为听到“九指神算”而有一瞬间的僵硬时,他的唇更是弯了起来。

“唔他是我家族的堂弟。在古伦岛,卜算能力的血统,只有我们这家族才有遗传。九指神算当年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即善于解梦、释卦、观星象。后来,他独自一人离开古伦岛闯荡中原,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是吗?”峻德齐看着流泉大夫喃喃地说道。

“九指神算”当年的一席话,影响了他们修、齐、治、平四个兄弟的命运。说实话,他很想看看那位“九指神算”到底有多厉害,为什么能让峻德城主对他的卦示深信不移?

“唉呀,别管了。咱们快把酒喝掉,免得被潋眉丫头发现,那就没得喝了。干!”流泉大夫挥挥袍袖,爽快的灌了一口酒。

“干!”峻德齐慵懒的倚着树干,笑着将酒遥遥举向茅亭中忙碌的娇俏人儿,然后仰头喝一口酒,感受甘冽香甜的滋味,一路顺着喉头滑下,缓缓在胸腹之间灼热起来。

“真是好酒。”他闭上眼,满足的低吟一声。

“啊真怀念的味道。”老先生皱皱的双颊透出快乐的淡淡红晕。

一老一少背着朱潋眉的禁酒令,愉快地躲在树荫底下喝起酒来。

喝着、喝着,这厢年轻人没提防百酿酒的强大后劲,那厢老人也忘了提醒,跟着一块儿喝得不亦乐乎,结果,两人双双醉倒在树底下,各自卧伏在纠结成一片的老树根上酣眠。

空气中混合着甜甜的酒香、草味,还有远处孩童的朗朗读书声,将峻德齐催向更深沉的梦里,不想醒来。

他梦见了亭里那凶凶的母老虎,摇身变成温柔多情的美丽仙子,轻轻柔柔的揽住他,为他哼歌,怜惜地抚着他身上仍然不时泛疼的伤肢

老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七个孩子,则在一旁开怀的追逐嬉闹。

呵如入仙境般的滋味,令人不醉也难。

峻德城的纷扰

就暂且先忘了吧!

他醉了,真的醉了

教完了功课,放孩童们回家休息后,朱潋眉回到屋里,发现应该待在家里的两个男人不见了。

“该不会这对老小又偷偷跑到哪儿去喝酒了?”她蹙着眉,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回身走向前门,唤回正要去田里抓蝌蚪的孩子们。

七个孩子牵的牵、抱的抱,一起回头望向神情有些火气的朱潋眉。

“娘,什么事?”小津面露迷惑。他们几个兄弟姐妹今天很乖,该背的书都背全了,方才娘还高兴的赞赏他们,怎么才一会儿,娘的脾气就变了?

“你们去亭子后边的那块林子里,看看流泉爷爷和齐叔叔有没有躲在树底下偷喝酒。”朱潋眉抬手揉揉额头。

两个人同时不见,一定有问题。

这一老一少依目前的身体状况,都必须禁酒,她却三天两头在林子里人赃俱获的抓到他俩偷喝酒好几次。

这两个酒鬼真是

一个受伤未愈、一个前不久才犯心绞疼,却都该死的嗜酒。

这一对忘年酒友在一次巧合机缘下,发现彼此的共同嗜好后,一拍即合,搭档为最佳共犯,时常窝在一起喝得醉酿酿的。

“哦,好的,我们这就去找找。”果然,惹娘生气的,又是齐叔叔。小津吁了一口气,偷偷向身边的弟妹们使了个眼色。

“还有,别帮他们湮灭喝酒证据。他们的身体不适合喝酒,我说过好几次了。”朱澜眉看到孩子们在眉眼之间无声传递的讯息,好气又好笑的警告。

“不、不会的。”小津心虚的眨了眨眼,回话时结巴了一下。后面几个孩子也露出僵硬的傻笑附和,然后互相拉扯着跑向林子。

她涸葡定,这一次孩子们又会想办法掩护峻德齐和师父的罪行。

孩子们曾数次背着她帮峻德齐偷偷下床活动筋骨,峻德齐早将孩子们当成同一国的了;既然是同一国的,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当常孩子向她认错的时候,他会很有义气的揽下过错,和孩子一同站在一块儿挨她骂。

由于峻德齐不能久站,加上他青白得吓人、却一脸愉悦的怪异表情,她骂了几句,便受不了他的苦肉计,骂也骂不下去,只好无力的挥手驱散这八个团结的家伙如果把不知道可以#x8dd1#x5f00的小蒙和小和也加进去的话。事情到最后,总是不了了之,而峻德齐那家伙和七个小表的感情反而更加坚固。

峻德齐正义感的发挥对象似乎不分年龄,尤其不会吝惜用在孩子们身上。

孩子们感动之余,也将峻德齐叔叔当成是同一国的。为了感谢他的义勇行为,便常趁她不注意时,集体共谋,偷渡一瓶美酒给他解解馋。

她怀疑峻德齐是被她修理上瘾,经常和孩子们乱来胡搞,弄得她啼笑皆非。

看孩子们犯错被训,他竟会露出渴望加入挨刮行列的表情,甚至有时明明不关他的事,他硬是有办法说得让自己脱不了干系,和孩子们站成一排,然后快乐的看着她,雕凿似的俊脸彷佛在对她央求说骂我吧,来骂我吧!

她感觉自己似乎又多养了一个让她头痛不已、老爱引她注意力的调皮娃儿。

看到峻德齐和孩子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建立起这么浓的感情,朱潋眉偶尔会忍不住想着,要是有一天峻德齐坚持离开时,孩子们不知会有多么的难过和不舍?

突然,一道念头滑过。

如果、如果用孩子们绊住他他会不会考虑留下来?

如果、如果她也不舍的话,他会不会考虑留下来?

会不会?

会?不会?

“唉呀,我在想什么?”朱潋眉拍了拍自己烧热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些。

怎么回事?她又没喝酒,怎么像是醉得茫然了?

“咦,流泉爷爷和齐叔叔在那边。”眼力好的老二小婉,首先发现目标,一手抱着老幺小和,一手指向前方。

他们还没进林子,远远的就看到两个东倒西歪地伏趴在大树下的身影。

孩子们一同跑到树下,将睡死在树根上的两人围在中央讨论。

“啊,他们又在老地方偷喝酒!上回就在这儿被娘抓过了,怎么也不换个地方?”老大小津无奈地抓抓头,觉得这两个大人很笨,难怪娘直接指定位置,叫他们来这儿逮人。

“怎么办啊?我们要怎么把流泉爷爷和齐叔叔运回去?”老五小容苦恼地看着两个大人壮硕的体型。前几次找着他们时,他们多多少少都还清醒着,可以自己走回去洗个澡,冲掉浑身酒味;但是这一次他们是真的醉死了,肯定是没办法自己走回去了。

“他们醒来后会不会被娘剥去一层皮?”老四小信比较担心的是,他们这么做的下场。

“阿牛!阿牛!”老六小蒙突然扯开稚嫩嗓子向后面大喊,几个孩子同时回过头,看见身形粗短、微微弓腰的永善老爹,以及拉着小拖车的大水牛,在不远处缓缓地走过,正打算到田里作活儿。

“永善老爹永善老爹”孩子们兴奋的呼叫挥手,让小婉抱着的老幺小和,也凭着本能学哥哥姐姐们呻呻哑哑地叫着。

永善老爹听到叫唤声,马上挺起身四处梭巡,在林边发觉到孩子们的所在,也高兴的挥手招呼,驱着水牛转往他们的方向缓慢行来。

小蒙等不及的挣开小昭牵紧的手,摇摇晃晃的冲向大水牛。自从上回永善老爹抱他坐上阿牛的背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就爱上了阿牛又宽又硬的背脊,每次见着了大水牛,总要闲着坐上一回才肯罢休。

“唉呀,小蒙慢一点,会跌倒的啦!”老三小昭反应不及,惊呼一声。

小津见状,快手快脚的跑上前去拦住小肉弹,一把将小蒙抱了起来。

“阿牛阿牛”小蒙在小津的怀里剧烈的扭动尖叫,双手渴望又固执的伸向正以龟速走来的大水牛。

“小蒙乖,等下就让你坐阿牛,好不好?”小津抱紧他,一面轻声哄着。

“哇我要去摸阿牛。”怎料,小信高呼一声,率先冲向前。

“我也要、我也要!”小容不落人后的紧追上去,就连小婉也开心的一手抱着小和、一手拉着小昭快步向前走去。

“喂,你们”小津先是试着拦住他们,然后回头看看树下的两个人,终于抵不住地想和阿牛玩的念头,耸耸肩,抱着小蒙也往林子外跑去。

“你们不是说要去我的田沟里抓蝌蚪?怎么还在这儿?”永善老爹被日头晒得黝黑的风霜老脸,对着围在水牛旁边的孩子们露出慈祥的笑容。

“娘叫我们来林子找人。”小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手轻轻摸上阿牛的背脊,水牛被触摸的背肌处突然一阵抖动,逗得小容格格笑出声。

“你们该不会是找流泉大夫和齐公子吧?”永善老爹从小津怀里抱过小蒙,嘿咻一声,将小蒙放上水牛的背上,小蒙又怕又爱地扶着牛背,兴奋的开始尖叫。

“是啊!可是他们两个人都喝醉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小津的双眉打了一个烦恼的小结。

“没问题,可以扶他们躺到板车上,再让阿牛拉回去。”永善老爹轻易的解决问题。

“哇,太好了!”小津高兴的道谢。

“那我和小昭先带小蒙及小和回去,顺便准备好热水,小津、小信和小容就留在这儿帮永善老爹将流泉爷爷和齐叔叔搬上板车。”小婉马上分派工作,和小昭合力将死赖在牛背上不肯离开的娃娃抱下来。

男孩子们点点头,留下来等着永善老爹指挥。

“唉噢,好浓的酒味,他们两人当真是醉死了不成?”永善老爹领着三个小男孩到树下,合力将流泉大夫和峻德齐扛到板车上去。

整个搬运过程中,流泉大夫和峻德齐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对了,你们的娘对这个齐公子有没有意思?整个谷里的人都希望朱姑娘和齐公子有好结果哩!”永善老爹重重拍了下大水牛的臀部,催促水牛拉动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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