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甘大兵(1 / 2)
东面来的兵,是袁世凯派来的河南赵倜五营毅军。孤军深入,运输线过长,一开始打不过陕军。后来增派第二镇王占元部分军队合攻,这才互有胜负,张钫率领的东路陕军,潼关三得三失,搞成相持状态,战火随着南北和谈的起伏打打停停,虽然艰苦,并不危险。和谈一旦成功,双方立即言和。
西面不同。陕甘总督长庚奏请起复升允为陕西巡抚,再奏请起用停职的回族骁将马安良,召募回兵十四营。又将甘肃省陆军混成协改编成巡防营,凡军官可疑者,一律清除。攻陕之战,以升允统北路,军廿三营,由泾川东进;以陕甘提督张行志统南路,由陇南东进。
甘肃的风气闭塞,在辛亥各省中相当突出。清末立宪运动中三次国会大请愿中,根本没有甘肃的代表。甘肃谘议局局长张林焱、副议长刘尔炘,都是翰林出身,谘议局虽然是立宪运动的产物,他们却与前陕甘总督升允同调,对立宪不感兴趣。武昌事变之后,他们倒很热衷于“迎銮”一面不断通电反对共和,一面竭力东进,希望为皇上皇太后打出一条偏安之路。
甘肃省内,农民牧民造反倒是绵延不绝,但都不成规模。以辛亥年阴历六月初的李旺起义为例。李旺到过汉中,与当地革命党人有联系,还带回了所谓孙文的讨满檄文。但他认为西北民智未开,要发动民众,只能走神佛迷信的路子。因此他发起的“黄龙会”与义和团更相似,会员穿号衣,红边黄堂,中间绣上“虎吃羊”三个黑字。黄龙会在民间散发的传单,有讨满檄文中“四万万同胞,共同起来,推倒满清,争取平等自由”这样的话,但更多的是天运气数、神兵鬼将,传统农民造反的腔调。如署名为“敕封天下兵马大元帅李布告”的“皇告”:
中华地,千万里,圣王天下;尧舜禹,大汉朝,治平邦家。
谁意起,老洋人,辱侮华夏;任魔鬼,盗男精,取女血花。
恨满清,给洋人,作奴为下;又赔款,又割地,又叫爸爸。
是汉人,不怕你,本事多大;是满种,做高官,享尽荣华。
我起兵,杀洋人,杀学洋话;灭满清,杀赃官,全不留他。
要恢复,我中国,圣王天下;又自由,又平等,四海一家。
熟悉义和团揭帖的人,能一眼看出两者的相似度有多高,事实上,黄龙会的口号也是“反清灭洋”是否强调对洋人的保护,重视对满人的招抚,其实是判别辛亥不同地域革命性质的重要标志。
李旺尚且如此,像土生土长的李占云之流,自称“活佛转生灵童”“其母感神梦而孕育的真龙天子”人称“尕皇帝”就更与辛亥革命的目标南辕北辙。因之甘肃农民造反虽多,却不成气候。甘军东征陕西,无须担心后院起火。
陕甘两军,在长武、邠州、三水、乾州等地大打攻防战。说实话,两边的军纪都不好,这些地区被陕甘两军反复劫掠,苦不堪言。
辛亥年十二月二十五日(1912年2月12日),清帝宣告退位。三天后,东路陕军与清军协议停火。
一转眼就是除夕。守在醴泉的陕军听闻东路停战的消息,大为放松,全体官兵喜迎新年,吃酒,赌钱,通宵无备。不料正月初一拂晓,升允的甘军从西南城角攀援而上,陕军官兵还不曾相互拜年发个红包,醴泉便已易手。
南路甘军张行志,主攻凤翔,费时三月仍无法得手。相对平静的岐山,倒是不太见到战火。而且歧山守军,也与醴泉一样,以为清帝退位,和约已成,和平可期。
年刚刚过完,这日正好是县令李谦吉结婚,守城官兵全都聚集在县衙吃喜酒,城头上只留了十几廿名守军。喝了一天的酒,唱了一天的戏,正捉摸着过门三天无大小,是不是闹闹县太爷的洞房,枪声大作,岐山城中已遍布甘军。新郎县令立被诛杀,甘军盘踞八天,小小的岐山县城,死伤过千,被搜掠一空。
把时钟拨回到新年之前,清帝退位的那天,旧历十二月廿五日。驻在乾州的西路陕军统领张云山接到了黎元洪黎副总统来电,南北议和已成,即日停战。但是探报甘军升允那方面,调兵频繁,全无停战的迹象。
旁边有参谋说:会不会他们还不知道停战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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