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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似乎起风了,西风拍打着落地长窗,伴着呜呜的风声,谭斌听到一段发生在异国他乡的惨烈往事。

“他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瞒着女友让她离开了,然后回国……你见过晚期癌症病人什么样吗?都说病人到了最后,不是病死而是疼死的,什么知觉都没了,只剩下疼痛,只能靠吗啡和杜冷丁硬撑着,一天天地煎熬。他从来不提女友的名字,有一天突然跟我说:‘小幺,如果我自私一点儿留下她,上路的时候,是不是不用这么害怕?’我立刻崩溃了,马上找人去搜寻那女孩儿的下落,可是当天晚上他就走了,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叹口气。”

谭斌无言,摸索到他的手背,紧紧按住。

“那一次我是真知道了什么是痛,抱着他嚎啕痛哭,死活不肯让人把他推走,谁劝我我就用粗话骂回去,直到被硬按着打了一针镇静剂,哎,真是……”程睿敏摇头,似在笑,睫毛却在不停地颤动,“后来我还是设法通知了那女孩儿,我不能忍受自己的兄弟让人误解。严谨一直怪我辜负了他的苦心,至今我都不知道,是否做了一件错事。”

谭斌抬起头,认真想了想说:“跟对错没关系。你不告诉她,她可能会逼着自己遗忘,但她心里不会忘记受过的伤害,留下的只有对男人的怨恨。你告诉了她,过去那个人,她可能铭记一生也可能渐渐淡漠,但她会一直记着曾经有人如此爱过她。她度过的,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这样的陈腔滥调,却让程睿敏愣住,他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过。谭斌的话,让他背负四年的愧疚,瞬时分崩离析。

他拿过她的手,缓缓把脸贴在她的手背上,“谢谢。”

谭斌一动不动,留恋地感受着他肌肤的温度,过一会儿轻轻抽回手,慢慢说:“该谢的人,是我。”

他让她知道,原来常人面对死亡,都有被彻底击穿心理防线的时候。

程睿敏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

谭斌送他到门口,用了很大力气才做出微笑的表情:“开车小心,别让巡警抓到。”

程睿敏笑笑,“你当心一语成谶,回头我找你讨罚款。”

谭斌看着电梯门在眼前阖上,呜呜的运行声越来越远。她站了很久,没有关门进屋。

进浴室里洗漱,脱掉上衣,镜子里映出她背部的一片瘀青。

谭斌闭上酸涩的双眼,心里酸甜苦辣搅成一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可是她总得面对,她自己的问题还得自己解决。

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屡次惊醒,牙关紧张得酸痛。

好容易熬到天亮,她披着湿淋淋的头发出门,早晨的空气尤其清冷,充满秋季寒凉的气息。她站在路边,拦住一辆过路的出租车。

“您上哪儿?”司机问。

谭斌看看表,犹豫片刻,报上沈培的地址,“东直门xx花园。”

开门进去,客厅里没拉窗帘,却亮着灯。

谭斌扬声:“沈培?”

小蝴蝶听到声音,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得太急,一头撞在椅子腿上,栽了个跟头。

谭斌赶紧俯身抱起它,揉着它的胖头表示安慰。小蝴蝶扭头朝着沙发的方向,不停地汪汪叫。

沈培正仰面躺在沙发上,脸上压着一个垫子。

谭斌叹气,走过去拍他,“怎么睡在这儿?起来,床上睡去,要着凉了。”

沈培打掉她的手,原来并没有睡着。

谭斌只好进卧室取被子枕头出来,正要盖在他身上,目光突然定住。

沈培身上的衣服居然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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