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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竹君这段时间一直在易关和自己的住处来回跑，郑牧的公司就在隔着一条街的地方，他一次都没有遇见过郑牧。

郑牧高中三年里面有将近两年里放学是悄无声息地跟在楚竹君后面走的，楚竹君那时候都没有注意到过他，现在要刻意避开楚竹君也很容易。楚竹君在各种地方遇到牵着狗的韩回舟的次数却直线上升，韩回舟似乎看出来楚竹君有点喜欢自己家这只看到楚竹君就走不动路的傻狗，每次来易关这边都要带上大黑。

这天楚竹君在易关的老师那里上表演理论课时韩回舟就堂而皇之地牵着狗进了当作教室的会议室坐着，美其名曰来视察，实际上就坐在楚竹君旁边不走。

楚竹君以前见过不少这种找各种借口往他旁边凑的人，韩回舟坐在他旁边他都懒得管，只要不对他动手动脚就算了。

韩回舟看着楚竹君边听边若有所思的样子，时不时还在资料上写两笔，有心想和他搭话，但楚竹君在看书时身上令人不忍心扰乱的那种神态还是让他没有开口。

当年狄柏的事情韩回舟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点，不过知道楚竹君和自己当初在酒吧一眼记住的年轻歌手是同一个人是很久以后的事情。虽然他对狄柏这个人很不认可，但狄柏的品味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像楚竹君这样的长相在冷淡的时候是很能唬人的，俊秀精致又冷得让人不敢搭讪，但熟悉他的人见过他像猫躲在转角后趁人快要经过时扑出来那样跟你恶作剧，扑到你身上挂住，看到他这种表情可能反而会更想伸手去扰乱。韩回舟和楚竹君就没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候，他看着楚竹君这副神态越看越心里发热。

楚竹君之前上实践课试演的录像作业韩回舟都从老师那里偷偷要走拿去认真看过，客观来说楚竹君确实很有做这一行的天赋，不仅足够聪明，而且长相也十分合适———那双眼睛上挑的线条有些微弯，让他看人时自然而然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和楚竹君一起上课的还有另外一个选秀出身准备转型演员的艺人，老师让他们搭着试演一段感情戏，楚竹君表白的文戏才到一半，男艺人的耳朵已经红透，后面拒绝表白的台词都没能说顺。

不过韩回舟也没有觉得这个男艺人赔钱，至少在他看来楚竹君这段演得十分真挚入戏，即使是他在场也很难保持完全冷静。

楚竹君无视韩回舟的注视，韩回舟却完全生不起气来，他看着楚竹君冷淡的神态，回忆起视频里楚竹君温柔地看着那个他自己都不认识的男人的样子，眼神里的温度几乎要把人烫伤。

即使知道那是他演出来的，但韩回舟一想到被楚竹君那样注视的人是自己那种场景，心里就像有猫爪子在挠。

老师讲完一个部分后终于进入休息时间，他给楚竹君和韩回舟两个人都倒了杯水，边整理手上的资料边和楚竹君随口道：“你上次那个作业我也看了，演得挺不错的，是不是挺有经验？”

楚竹君也没当回事，边笑边随意地说：“这是能说的吗？别搞得我没出道就塌房了。”

“你一看就是那种不缺人追的。”老师说，“我要是长你这样我还费那老劲读书考学校，早走特长了。”

韩回舟这段时间都没在楚竹君身边看到郑牧，想到除夕夜郑牧来找楚竹君时那个神情，非常怀疑郑牧是表白失败了。不过想到楚竹君这时候也应该不太乐意听人提郑牧，韩回舟一句话都没说。

楚竹君这几天都快被遇到的易关的人夸麻了，这时候大黑又把前爪扒在他大腿上哼哼唧唧，他低下头握着狗爪子晃晃。

韩回舟心里有种微妙的不爽，楚竹君对他的狗都比对他本人热情，明明他也没干什么别的奇怪的事。

“谈了之后正常分手应该不算塌房吧。”楚竹君突然道，“没有冷暴力出轨打胎骗钱那种问题。”

“最好还是不要公开。”韩回舟听到打胎两个字，心里一沉，说，“你谈的都是女生吗？”

楚竹君装作完全没有发觉韩回舟的怪异之处，语气轻松地说，“是啊，本来我今年还想再谈恋爱的，不过现在好像不太方便了。……要是谈了还一直不公开有点太委屈女生那边。”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没有考虑过有和男生谈恋爱的可能性一样，听起来完全就像个连同性恋都没见过的单纯直男。韩回舟之前还心存侥幸楚竹君也不是没可能是双性恋，这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韩回舟短暂地思考后决定稍微冒个险，这节课结束后楚竹君准备回去，韩回舟直接在停车场截住了楚竹君。

“竹君，你是不是有点恐同？”韩回舟这时候表情显得十分受伤，他绝口不提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说：“我看你好像有点介意我性向的问题……我不是那种会到处约的人，也没有什么感情经历，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对我有偏见的话，那可真的有点冤枉我了。”

楚竹君一时没有说话，似乎在组织语言。韩回舟见楚竹君现在还在认真思考他说的话，继续道：“我想支持你进娱乐圈，只是作为粉丝想支持自己喜欢的明星而已。”

楚竹君接触过的女性朋友里有好几个追星的，她们确实喜欢花钱追行程接机买代言，也有人说过要是发达了第一件事就是给自担砸资源。但男同追星和女生追星是不是一个表现楚竹君就真的不清楚了，和他关系好的男同就只有郑牧一个，郑牧平时也不搞这些。

而且仔细想想韩回舟确实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离谱的事情，虽然经常出现在自己身边，但也没有什么语言和肢体上的骚扰行为。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跟他说的韩回舟男女通吃私生活混乱的人好像是郑牧来着。

韩回舟私生活究竟乱不乱楚竹君也没法查证，至少韩回舟现在说得很真诚，还是他现在参加的项目的投资商。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韩回舟没真的做什么之前还是先不要和他吵吧。

“你大概误会了，韩总。我最近睡眠不太好，所以才看起来脸色不好看，不是因为对你有偏见。”楚竹君也把语气放真诚，对韩回舟解释道。

韩回舟温和地说：“那就太好了。你记得好好休息，不用有太大的压力。”

那天之后韩回舟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频繁地来易关，这本来是一件令楚竹君高兴的事情——如果没有不知道怎么听说楚竹君来了易关这边后天天来易关堵人的狄柏的话。

狄柏上回被楚竹君照脸揍了两拳之后也算吃到一点教训，没敢再一见到楚竹君就扑上来性骚扰。他的打算大概是像鬼一样缠着楚竹君，于是跟着楚竹君一起上课的挂件从韩回舟变成了狄柏。

狄柏自己有流量有团队，还是幕后老板的弟弟，一般的老师都不太敢强行赶他走，只能任由他拿听课进修当借口在教室里跟个大型摆件一样杵着。

只有每次韩回舟来的时候狄柏才能被从教室里踹出去，楚竹君已经开始有点盼望韩回舟多来几回了。

“那你们两个再搭这一段试试。”老师给楚竹君和一起上课的男演员划了一段资料里的剧本，打开房间里的摄像机。“注意走位，回忆一下之前讲过的。”

或许是为了避嫌，每次和楚竹君一起上课的都是男性艺人，无论原剧本是什么性向都是两个男的拍。好在老师没有龟毛到给他们准备戏服穿，无论是自己穿着裙子演戏还是看着另一个比自己体型大一圈的男的穿裙子演戏对楚竹君来说都挺折磨的。

这段戏的大概内容是角色a被角色b捅了一刀，脱力地跪在角色b面前心碎地问b有没有爱过自己，b要表现出那种爱恨交织压抑爱意的感觉说从未爱过。楚竹君和男演员剪刀石头布拿到了b的角色，当着狄柏的面开始酝酿情绪。

狄柏被他放置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盯着楚竹君准备。

他就等着楚竹君受不了先跟他说话让他滚，结果楚竹君好像真把他完全无视了？

大概数分钟后男演员十分有信念感地站到楚竹君面前，楚竹君拿着临时薅来的矿泉水瓶底对男演员的腹部轻轻一戳，男演员应声跪地，抬起头对着楚竹君哭着问：“你可曾……对我有过一丝……真情……”

楚竹君没有低头，向下垂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只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他柔软的双唇在发抖，语气中带着不明显的哽咽。

“……从未……”

再下一段是a倒下，老师结束录像之后叫停，让两人先自己调整总结。

其实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男演员这段演得还没有楚竹君好，到后面才被楚竹君带得有点入戏。楚竹君一时哭得有点收不住，男演员自己擦了两下脸，拿着干净的纸要递给楚竹君擦脸，被旁边沉默的狄柏先接过，伸手就要往楚竹君脸上擦。

楚竹君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擦了两下脸才发现动手的竟然是狄柏，将脸往旁边一侧，无声地拒绝狄柏再碰自己。

“怎么，我擦得太重了？”狄柏拿着纸的手也不收回去，语气有些冷。

楚竹君没理他，自己重新扯了两张纸擦脸，气息中还带着点抽泣的味道。

狄柏放柔语气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刚刚演得真好。”

楚竹君还是沉默，狄柏准备再说点什么，会议室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下一秒韩回舟将门打开，牵着大黑走到三个坐成一排的男人面前。

“怎么哭了？刚刚演的什么剧本？”韩回舟温柔地对楚竹君说。

“就是那种苦情剧。”楚竹君含糊地道。

韩回舟对站在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老师说：“录像我看看。”

“就是前几年那个挺火的剧的剧本，哥你刚刚不在现场不知道，竹君演得可好了。”狄柏翘着腿坐在旁边阴阳怪气地道，体积看上去能顶两个楚竹君。

楚竹君假装没听到狄柏说的话，这种人就是不能搭理，越跟这种人搭话他就会越来劲。

像听到人类呼唤还无动于衷给自己舔毛的猫。

“确实不错。”韩回舟边看边说，“我看有些有名的导演都会要求眼泪怎么掉，美人落泪就该从眼睛中间流到脸颊上，或者就像你这样含着眼泪不落下来。”

楚竹君听得有种要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感觉，狄柏说：“哥，竹君可是直男，你这么说他他会不舒服的。”

韩回舟说：“我应该比你更了解他一些，而且这跟你比起来也算不上骚扰。”

楚竹君感觉这课简直没法上了。

电影准备开机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回暖。这段时候楚竹君把李其存给他的剧本慢慢研究完了。

他的角色部分文本量不算特别大，不过角色的人设确实不太多见——整个电影讲的是一个刚出生被和皇子掉包的弃婴肩负起皇子的责任重新建立国家的故事，而楚竹君演的这个末代皇帝是上一任昏君的太子，没亡国时一直试图拯救这个国家，叛军打进来后昏君直接宣布自己退位把皇位传给太子，把太子扔在都城自己跑路了。

这个国家根本没有像样的军队，末代皇帝毫不意外地被叛军俘虏了。叛军头子自封为新帝，威胁末代皇帝如果他敢殉国就要屠尽遗民，末代皇帝屈辱地被新帝封侯圈禁数年，直到主角组织的军队能在与叛军的对战中占到上风，身心俱疲的亡国之君答应与主角的人配合杀死已经变得跟他的昏君父亲没什么区别的新帝与新帝的继承人。但他在刺杀成功后没有按照原计划让主角的人把自己带走，在多年的圈禁下他早已没有求生欲望，在确认新帝彻底断气后自己也走进火海中。

楚竹君把整个剧本看完后又重点把自己的部分看了几遍，认真地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起来太想死了才会让李其存看到他就觉得气质符合这个角色。

他现在的求生欲望其实还好，起码暂时还没有真的准备自杀。

韩回舟跟他说会给他在那边准备好需要的东西，但楚竹君还在纠结要不要把饼干一起带走。

他过去至少也要拍几个月，剧组那边不一定方便养猫，但把饼干留在这里或者找寄养他更不放心。

楚竹君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饼干在他脚边竖着尾巴绕来绕去，直到电话铃声响后楚竹君去拿手机。

电话是郑牧打来的，楚竹君点了接通，郑牧直接道：“你是不是这几天就要进组了？找好寄养你儿子的地方没，没找好可以送我这里来，我帮你养几个月。”

楚竹君确实还没找到，但他不太想再让郑牧帮自己做这些，准备组织一下语言拒绝，郑牧继续道：“我以前看过那么久你养猫，而且交给我总比交给别人放心吧，我也是想你安心拍戏，这可是你第一部电影。”

楚竹君说：“你平时也挺忙……”

郑牧说：“我们以前不都一起上下班吗？你能养我肯定也能啊。……而且我是自愿的，不会拿这个要你还我什么。”

郑牧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楚竹君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郑牧继续说：“或者我换个说法，你出门了你家猫能不能借我玩几个月。”

“……”

“我下楼来找你了？”

饼干扒住楚竹君的睡裤，扭着屁股爬到楚竹君的大腿上，试探着将脑袋钻进楚竹君的衣服底下。

楚竹君被猫毛蹭得小腹有点痒，捏着饼干后颈的软皮将它往外拖，饼干委屈得嗷了一声。

郑牧在电话那边说：“我好像听到它叫我了。”

楚竹君不禁笑了：“你又讲什么怪话。”

门铃声恰巧在这时响起，楚竹君抱着猫走到门口，透过摄像头看到门外的郑牧。

他打开门，饼干转头看向出现在自己和妈妈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疑惑地轻轻咕噜了一声。

郑牧说：“你看，它喜欢我，它愿意到我家住。”

楚竹君下飞机时还有点困，接他去拍摄场地的车把韩回舟派来的助理连着楚竹君的东西一起在酒店放下，楚竹君则被直接送到影视城外面。

这地方是全国最大的影视基地之一，外头常年蹲着各种站姐和代拍。不过楚竹君目前还是个素人，把口罩一戴就能毫无阻碍地溜达进去，甚至有闲心左看右看打量这附近的环境。他想李其存大概是要先拍为数不多的在宫内的戏份，这电影虽然是架空但差不多也就在宋朝左右，所以才把人都带到了这个仿古建筑群。

原本楚竹君的心情还挺不错，但在被带进化妆间见到熟悉的人后，那张漂亮冷白的脸立马垮了——狄柏正坐在化妆镜前被化妆师摆弄造型，从镜子里看到楚竹君后眼神立马黏了上去，盯着楚竹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