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决心（1 / 2）

quot听说您来了。quot

陀衡一动不动，平静地说道。额头上深深的皱纹让他看起来像个饱经风霜而又慈祥的老人。尽管主人默默无语，陀衡的举止仍然不失节制，注视着背他而立的主人的身影。

陀衡和天瑜的父亲金纯武交情颇深，金纯武对待他就像亲兄弟。陀衡以充满爱怜的眼神看着天瑜，这个金纯武心爱女人的儿子。长大成人之后，他的气质也让陀衡深信他就是金纯武的儿子。只是天瑜从小就过于自信，最终成了世界上最为孤独的男子。看着曾在自己身边玩耍的顽童转眼间长成了英武的男子汉大丈夫，陀衡竟然心酸得有点想流泪。

quot在师傅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quot

陀衡马上就明白了天瑜的意思，但他没有直接回答。

quot在这样下雪的日子里，我经常扪心自问。quot天瑜把手伸到窗外，雪花一片一片落到他的手上。quot我真正希望的人生就是这样的吗？quot

quot少爷。quot

陀衡在天瑜受封官职以后首次称呼他少爷，两人虽然是主仆关系，但他总像父亲一样对待天瑜。虽然知道再说也没有用，天瑜还是没有停止说话。

quot为什么现在才有这样的想法，我自己都不清楚。quot

天瑜苦涩地笑了。陀衡不无伤感地看着天瑜，完全长成大人的天瑜，已经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爱抚了。

啪，天瑜伸手关上了窗户，好像一下子关上了刚刚有点动摇的心扉。

quot我有件急事想要拜托师傅。quot

天瑜冷静地说道。陀衡点头之间，天瑜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

quot请您教一教熙。quot

陀衡还以为是什么重大的事情，神情专注地看着天瑜。但是，天瑜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动摇和犹豫。

quot现在，她可能还在开京的大街小巷里徘徊呢。您什么都不要问，带她离开这儿吧，无论用什么方式都行。quot

quot这是什么话，小姐我怎么能quot

quot请师傅教她坚强起来，就像教我一样quot

听了天瑜颠三倒四的话，陀衡渐渐明白了他吞吞吐吐的意图。可是，他怎能向弱不禁风的熙传授武艺呢，何况她还是个女子，陀衡不禁皱起了眉头。

quot她是我心里喜欢的女人。quot

quot我知道。quot

这正是让陀衡犯难的原因，如果是别人，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可偏偏就是天瑜在求他，而熙又是天瑜心爱的女人，可是

quot我希望熙能自己照顾自己。quot

quot少爷。quot

quot如果她离开了，感情就会渐渐消失，眼不见心不烦，不是吗？quot

天瑜说话像开玩笑，可陀衡心里明白，那根本不是他的真心话，他是在拒绝新的伤痛，为了那个他左思右想却从不正眼看他的女人而受到的伤痛。

quot可是我已经上了年纪，身体也不行了，行动都有困难，最好找个武艺高强的师傅quot

quot也不知道是谁，近来总是盯着熙。quot

quotquot

quot我相信的人，熙不一定相信啊，所以就不得不拜托您了。quot

陀衡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矛盾神情渐渐消失了。

quot那就谨遵少爷之命。quot

陀衡接受了请求，这让天瑜露出了开心的微笑。陀衡看着天瑜，眼中充满了爱怜。两人谈完以后，夜色已经很深了。

出来是出来了，可是我该往哪儿去啊。尽管身上穿着男装，可是又没有谁会收留我，我该向谁学习武艺，又该在哪里生活啊？

quot唉quot

熙叹了口气，坐在了街边的石头上。冬天寒冷的空气渗入她的皮肤，让她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这时候，熙才真真切切感觉到，天地虽大，却也只有她自己了，唯一爱她的人死了，那些曾经珍惜她的人也都不在世上了。难以言传的孤独感朝她袭来，熙只觉眼眶一热，泪水潸然而下。好可怕啊。

quot小姐！quot

正在这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熙条件反射般地回头一看，原来是陀衡，背着厚厚的行囊，好像要出远门似的。

quot陀衡。quot

熙看着陀衡，真有种恍惚如梦的感觉。自从她来到金府，尽管身份不是金府的养女，陀衡却一直都对她和颜悦色，总是让她感到温暖，就像她早就过世的父亲。陀衡慈祥的笑容让熙的心里暖融融的，尤其是这种孤身一人的时候

quot这个样子准备去哪儿啊？quot

quot今天之内，我要离开开京。quot

quot啊，怎么quot

quot不想再在这个家里生活下去了。quot

陀衡很想说出实情，但是他又不能，因为他对待天瑜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看着内心表露无遗的熙，陀衡笑了。熙不解其中含义，也尴尬地笑了笑。然而熙的笑容只是为了掩盖心中不知向何处宣泄的愤怒。

打过招呼之后，熙想转身离开。就在那时，陀衡担心地说道:quot有去的地方吗？quot

这个问题问到了熙的心坎上，让她一时语塞。陀衡早已料到熙的反应，于是说道:quot既然无处可去，那为什么还要慌里慌张地跑出来啊？quot

quot陀衡您去哪啊？quot

quot小人想在今天之内离开开京。quot

quot是吗？quot

熙的眼睛里灵光闪现。

quot很早之前我就这样想了，我只想把这无用之躯随便抛弃。我想去歌谣山。quot

听陀衡这么说，熙不禁面露喜色。

跟他一起去吧，让他教我武艺。对他，我可以放心！

熙低头向陀衡行礼。

quot陀衡。quot

quot为什么这样？quot

quot可以收下我吗？quot

熙不知所措，屈膝跪在了陀衡的面前。

quot您想从我这儿学什么啊？尽管小姐身着男装，可是小姐毕竟不能变成男儿身啊。quot

quot我知道，我也很清楚！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跟您一起走！quot

想到自己根本无力反抗天瑜，熙就恨得咬牙切齿。

两人都沉默了。陀衡目光锐利地看着熙，认真地整了整衣服。

不行吗

熙的心里有种受挫的感觉，正想对转身而去的陀衡最后行一次礼，然而就在此时——

quot我已经没有气力了，可以教给你的东西也不多。quot

quot！quot

陀衡语气的突然改变让熙瞪大了眼睛。

quot即使这样，你也跟着我吗？quot

quot陀衡quot

quot以后叫我师傅，我这个人比你想象中还要严厉得多。从今以后，你就不是什么小姐，我也不再把你当做女人来看，这样也行吗？quot

quot谢谢！谢谢！陀衡，不，师傅！quot

熙忘记了平时的沉静，连声向陀衡道谢。陀衡发现熙虽然外表冰冷，其实是个心地纯真的姑娘，于是张口笑了起来。

quot快走吧，路途很远。quot

quot是！quot

说话的当儿，陀衡已经开始迈步了。熙兴奋不已，左顾右盼。陀衡向着熙的身后点了点头。不远处，天瑜正在注视着他们俩。

quot还有认识的人吗？quot

quot没有了，走吧。quot

熙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陀衡，很难发现还有人在看他们，只看到树枝随风摇曳。

我还会再回来的，一定！跟随陀衡离开开京之前，熙最后看了看熟悉的街道。她的目光冰冷，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quot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了。quot

不知走了多久，陀衡改变方向继续前进。熙又累又饿，感觉头晕目眩，两条腿疼得好像再也迈不动了。

quot往哪走啊？quot

quot再走一会儿，就会有座寺庙，那里有我的朋友，我想过去看看。quot

quot是，师傅。quot

quot累了吧，给你讲个有趣的故事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quot

陀衡的故事充满了温情，让熙感觉心里热乎乎的。

陀衡和熙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寺庙的门口。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这里有着与开京不同的新鲜空气，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欣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不一会儿，寺门开了，寺庙里有人走了出来，陀衡高兴地走上前去。

quot一向可好啊？quot

quot像我这样的和尚，有什么好不好的。quot

quot话虽这么说，你好像真的没什么变化。quot

quot这话我最爱听，人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吗？quot

万德哈哈大笑，同时把目光转向熙。他的脸上充满了笑容，目光却仍十分敏锐。熙慌忙低下了头。

quot这孩子是谁？quot

quot这次和我一起去歌谣山的孩子。quot

quot认你做师傅？这孩子的前途让人担心啊。quot

quot说什么？说话小心点儿！quot

quot知道，知道啦。既然来了，喝杯浊酒再走吧。quot

quot熙呀，你稍等会吧？quot

quot是。quot

熙真切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信任关系，不由得偷偷笑着点了点头。

剩下自己一个人，熙环视着空阔的寺院。清晨人不是很多，来往的人群里有不少衣着华丽、头戴盖头的妇女。

嗯？

突然，里面传来人声，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个在佛像前参拜的女子的背影进入熙的视线，如此虔诚祈祷的样子，让熙都感到很神圣。

可是，她好像有什么危险。

熙没有猜错，不一会儿，正在参拜的女人突然歪倒了。见此情景，熙没来得及多想就跑了上去，虽然素不相识，却也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quot你没事吧？quot

女人不置可否。呼，熙把女人扶起了，长长地出了口气。就在此时，一双柔软的纤纤玉手突然捧起了熙的脸颊。那女人起来得太过突然，熙根本来不及避开。

quot熙？quot

quot！quot

声音很熟悉，熙惊诧地瞪大了眼睛，那个女人竟是两眼满是泪水的清娥。

quot是我呀，清娥！可能你不会又把我忘了吧？quot

许久没见的清娥，身上散发着成熟女人的浓郁香味。事情来得这么突然，熙不得不愣在那里。不过，清娥的黑眼珠马上又让熙回到了现实，熙有点粗暴地松开了扶着清娥的手。

quot啊！quot

失去重心的清娥身子晃了晃。尽管如此，熙还是迅速转过身，心里后悔不已。

摔不摔倒跟我没关系。

就在熙转身的瞬间，腰却被清娥纤细的胳膊抱住了。

quot你认错人了。quot

清娥把脸贴在熙的背上。

quot为什么？为什么要躲避我！quot

quot赶快放手。quot

quot我就让你那么有负担吗？quot

quot跟这没关系。quot

熙感到很难堪，虽然不想告诉她自己也是女人，但是看到清娥如此纠缠，她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突然，她想到了再也不能见面的阿春，心中不禁伤感起来。

反正我现在也不是金府的人了，即使说出我是女人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不，我从来都没做过金府的人。

熙失声笑了出来，正想开口说话，清娥抱在她腰间的手却更用力了。

quot为了见你，我找遍了开京！从早到晚到处找你！quot

quot真是白费力气。quot

quot找啊找，还是没有找到你，所以就来拜菩萨可能是感动了上天，才让你我相遇。quot

清娥的话，还有她那悲伤的笑容，让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负罪感。

怎么成了这样？我也不是故意想欺骗你，我也是没办法，只是想阻止你。有必要告诉我实情吗？反正也不会和你再见面了。

啪！熙几乎把清娥抛开了，然后准备快步离开。

quot等等！不要走！quot

尽管清娥在身后哀鸣，熙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quot再走一步，我就死给你看！quot

听到清娥的尖叫，熙连忙回头看去，却惊愕地发现清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刀，已经抵住了脖子，并且对熙怒目而视。

quot别做无谓的傻事。quot

我做不到的事，你也不可能做得到！

熙冷笑一声，好像在看与自己无关的笑话。清娥看到熙讥笑的表情，握刀的手更用力了。

quot看看谁能赢吧？quot

短刀就要刺破清娥脖颈的瞬间，熙突然缓过神来。

我在做什么啊？

似乎已经晚了，眨眼之间——

当啷！

一声清脆的响声，清娥手中的短刀掉落在地。

quot啊！quot

清娥紧握手腕，一屁股跌坐在地。熙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不知什么时候，陀衡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quot太无礼了！quot

清娥握着手腕，目光犀利地注视着陀衡，而站在陀衡身后的万德和尚看了清娥一眼，然后合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quot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请大发慈悲，保佑这苦命的人吧。quot

万德好像瞬间就看到了清娥的未来，轻声念起佛来。当然，清娥和熙无法听到。万德没有理会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清娥和熙，而是低声在陀衡耳边说了些什么，陀衡好像对他的话深表赞同，使劲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清娥忽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熙的面前。

quot你好像要出门呀，也带上我吧。quot

清娥恳求道，并用恳切的目光看着熙。听清娥这么说，熙气得几乎喘不过气，狠狠地甩开了清娥拉着她衣角的手。

quot你好像弄错了，我不是独自去流浪，像你这样的人哪能随随便便跟别人走呢。quot

quot你叫什么名字？quot

陀衡打断了熙的话，声音虽小却很有力地问清娥。清娥不好意思地答道:quot我叫清娥。quot

清娥所表现出的贵族女子的高雅气质，让陀衡和万德眼前一亮。过了一会儿，陀衡又开口说:

quot跟我来吧。quot

quot！quot

陀衡这么说让熙和清娥都瞪大了眼睛，熙看着陀衡，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让她跟着去？师傅今天是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啊，为什么

但是，陀衡对熙无言的疑问不加理会，只是用淡漠的目光看着清娥。清娥双眼大放光彩，一会儿看看熙，一会儿看看陀衡，天真无邪得就像个孩子。

quot我决定收下你了。quot

清娥灿烂地笑了，而熙却觉得晕头转向，简直不敢相信。

quot现在就可以走吗？quot

刚才还对陀衡无礼喊叫的清娥，现在则彻底变了个人，紧紧跟在陀衡身后，说话也改成了尊称。

quot师傅！这到底怎么quot

quot快走吧，要走的路还很远。quot

陀衡打断了熙的话，率先迈开了脚步。陀衡走后，清娥兴高采烈，紧贴到熙的旁边。

quot可是，现在要去哪儿呀？quot

熙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纠缠不休的女人，犹如烦人的虱子。

到底是个女人。

唉——熙万般无奈，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哪有女人搂着女人脖子的。

这女人没脑子吗，只要不是傻子，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呢？

熙忽然改变了想法，她要让在自己身边窃笑的清娥难堪。看着比自己更活泼可爱的清娥，熙像个小孩子似的耍起了心眼。

我倒要看看，知道我是女人之后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走着瞧吧。我要尽可能地伪装下去。

熙的嘴角露出残忍的微笑，然而正在自我陶醉的清娥却毫无察觉。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熙、清娥和陀衡，他们谁都不知道，熙心里的想法将会对她自己，以及清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命运到底有多么残酷，谁都无法预料。

quot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quot

万德看着熙和清娥，再次念起佛来，眼前掠过不祥的征兆。

当他们走到歌谣山半山腰的时候，

山坡对面出现了一所小房子，房子周围云雾缭绕，仿佛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quot累了吧？喝点水吗？quot

清娥把从路边小溪里取来的水端到熙的面前，看着清娥一点也不累的样子，熙感到很吃惊，原以为清娥走不了几步就会腿疼得走不动，然而清娥不仅没有这样，反而比自己更有精力。看着清娥的模样，熙感到自己很没面子，清娥的行为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quot看样子你累坏了吧，哎呀，你看这汗水。quot

quot别碰我！quot

当清娥伸手擦拭熙额头上的汗水时，熙粗暴地推开了她。如此的绝情，不免让清娥目光一颤，赶紧收回了手，走在熙的前面。

我太过分了。

看着清娥颤抖的肩膀，熙的心里飞快地闪过负疚感。她不想关心这些，可是她也知道，清娥的每个动作都是那么费尽心思。

真的，我为什么要这样？

熙觉得自己很讨厌，有种要呕吐的感觉，她厌恶自己的行为，自己受伤了，还想把伤痛也传染给他人。但是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如果不这样，自己的心不是太黑了吗？

quot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淡？quot

默默地注视着她们的陀衡问熙。熙干咳一声，摇了摇头。

quot她以为我是男人。quot

quot那不是你的原因吗？quot

quot为什么？quot

quot你究竟为什么不说出你是女人呢？quot

熙无言以对。因为她觉得，如果这时候吐露真实的内心，陀衡不会给她温暖的笑脸。然而清娥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却让熙满腔怒火甚至想要打败她的想法消失得无影无踪。

quot如果你不想表明，我肯定也不会说，因为这是注定的命运quot

陀衡最后的话音模糊得让熙几乎听不见。这时候，陀衡将视线转向远处，眺望着很远的地方

熙一边低头赶路，一边小声问道:quot师傅为什么要带那个女人来？quot

quot难道不需要做饭的人吗？quot

quot什么？quot熙猛地抬起头来，满脸疑惑。

quot因为需要做饭的人，所以就带她来了。quot

熙笑了出来，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场面，高贵骄傲的清娥正在做饭，灶膛里的火没有烧好，整个厨房都被烧着了，浓烟滚滚。

quot在这陌生的地方，难道你不需要人照顾吗？quot

可是，熙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陀衡的真心话。无论怎么看，清娥这富贵人家的女儿都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说不定还得别人照顾她呢。熙还想再问什么，却终于没有问出口，陀衡深邃的目光让熙感到其中包含了很多意思。

quot快来！quot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房前，清娥大声叫喊，声音在山谷中回响。

看到清娥挥舞双臂朝自己招手，熙空虚而苦闷的心里仿佛透进了些许的温暖，因为她的脑海里浮想起已经去世的母亲。小时候，母亲总是宠爱地把她抱在怀里，母亲的脸上充满了深情，至今仍然清晰如昨。此时，天色渐渐黑了。

quot去挖点野菜来。quot

这就是陀衡交代的第一个任务，其实并不算什么任务。刚刚放下行李，陀衡就把镰刀和斧头扔到她们面前。清娥和熙面面相觑，愣在了那儿，脸上吃惊的表情就像遭遇了晴天霹雳。清娥尤其如此。但是，陀衡二话没说就进屋了，熙和清娥尽管不情愿，却也只能撅着嘴巴去干活了。

进山之前天色还很亮，然而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四周已经被夜色笼罩了，两人不禁打起了冷战。就在此时——

quot啊！quot

跟在身后的清娥突然被树枝绊倒了，跌倒在熙的身边。

quot唉quot看着裙子被挂住不能起身的清娥，熙气愤地叹息着。

穿这样的裙子走路，肯定会摔跤啊！真是的

熙弯腰在清娥面前。

quot不是傻瓜吗？quot

尽管如此，熙还是伸出手，帮清娥去拉被挂住的裙边，显得温情脉脉。清娥两眼含泪地看着熙。

quot穿这样的衣服，哪里像是挖野菜的人啊？quot

quot我只有这样的衣服呀！quot

清娥为了掩饰内心的激动，大声说道。熙眉头一皱，冷冷地站起了身。

quot好像没受什么伤，自己站起来吧，如果没法走，就好好在这里待着。quot

quot真是太过分了！quot

清娥气鼓鼓地站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身体失去平衡又歪向一边。

quot我对你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这样？quot

quot你本来就让我讨厌。quot

讨厌你有我不具备的东西，其实是忍不住羡慕呢！

不可否认，清娥是个傲慢的女人，然而她更有一个优秀女人所必须具备的温柔，这让熙心里不高兴，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如别人。

啊呜！

就在此时，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突然一闪，并传来一声可怕的吼叫。

不知何时，前方不远处有一头凶猛的野兽正恶狠狠地盯着两个人，嘴里口水直流，厉声吼叫，让人毛骨悚然。

quot啊，啊。quot

清娥双手捂着嘴，浑身发抖。熙也是不敢乱动。此时，猛兽静悄悄地走近清娥，突然跃了起来。

呜哇！

刹那间，不知道为什么，熙自己也没弄清楚原因，就感到大腿内侧撕裂般的疼痛。

quot哇！quot

在清娥惊叫的同时，猛兽的利齿已经咬进了熙的大腿内侧，眼中发出血红的光。熙忍着剧痛，手握镰刀狠命朝着猛兽的脑袋砍去。

啊呜！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兽白眼一翻，倒在了熙的腿上。分不清是猛兽的血，还是熙的血，瞬间染红了熙的衣裤。

痛痛啊。熙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昏迷，但是早已被咬红的嘴唇渐渐失去了血色，她努力保持冷静，用力拔出猛兽咬进自己大腿的利牙。看到自己凄惨的处境，熙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间，周围变得异常安静，熙把目光转向一边。

quotquot

清娥正用双手捂着嘴发抖，两颊惨白，满是泪水，看起来好像比熙还痛苦。

quot对对不起。quot

清娥也不顾平时的仪态了，流着泪撕掉自己的裙边，开始给熙包扎被血染红的大腿。

quot啊！quot

为了不让自己叫出来，熙用手使劲抓住身边的野草。

quot傻瓜，傻瓜quot

清娥不停地抽泣，自言自语。

quot你不是讨厌我吗？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救我？quot

quot你回去吧，这么危险的地方，你这样的人本不该来的。quot

quot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人？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虚荣犯贱的女人吗？quot

虽然从来没有那样看待清娥，但是熙也没有理会清娥的反问。看着熙冷漠的目光，清娥说话的声音更大了。

quot你以为我是没有考虑就跟你来了吗？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开京，你以为我来这里只是出于好奇心吗？quot

清娥泪如泉涌。

quot我爱你，我说我爱你！quot

quot哈。quot

爱？

熙无法掩饰自己的笑容了。

难道，即使知道我是女人，她也会这样盲目地信任我？

熙从清娥看她的眼神中读出了爱意，就像熙凝望敬武的眼神，那是超越普通男女之爱并且很难形容的感情

可是现在，一个女人却对另一个女人说出了这样的话。清娥饱含真情的眼神让熙感到脊背发凉，好像自己在故意破坏别人的人生。为了不让清娥难过而隐瞒的秘密，犹如一把冰冷的利刀，反过来刺伤了熙自己。然而，最大的问题却是——

quot别说废话！quot

quot啪！quot

熙转过脸来，用力推了推清娥，包扎在大腿上的粉红色布条已经渐渐被鲜血染红了。

quot呜quot

再次遭到拒绝让清娥感到很凄惨，可是就在清娥起身的时候，熙却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清娥停止了抽泣，好像在故意伪装自己。

quot你在哭吗？quot

听了熙的话，清娥脸上流下的泪珠掉落在厚厚的落叶丛中。

月上枝头，神秘的月影映照在熙的脸上。

最大的问题不在于这个女人，而在于我。敬武和母亲去世之后，现在还有人这样爱我，让我高兴得几乎想流泪。真正心软的人正是我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