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日（1 / 1）

“橙子！把我的备用反光板拿出来！”

许知乐从黑色的工具包里找出折叠好的反光板，递给了同伴海蓝蓝。

他们是网上打游戏认识的朋友，他的网名叫“甜橙热干面”，故简称橙子。

在游戏里熟了之后又交流了一番，他们发现两人都是老二次元，其中海蓝蓝还是本地小有名气的spy摄影师。他知道许知乐穷困潦倒，每次碰上周末的漫展和摄影工作都叫他来做后勤，赚点小钱。

“呼……真够累人的。”拍摄告一段落，海蓝蓝靠在会场的一角坐下，他盯着自己层层叠叠的啤酒肚，再看看许知乐这不说有多么颠倒众生，起码眉目清秀、五官十分端正的脸，不由得发出感叹：“橙子你怎么不来玩s啊，哥保证把你拍得迷倒全网的美少女！”

“哈哈……算了吧，我对这个不太感兴趣……”许知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实际情况他当然是不能说的，现实已经把他打得体无完肤了，他还不想再迎接恐怖的网络暴力。

休息时间，许知乐拿着海蓝蓝的备用相机，准备先去买午饭，再去拍一些自己的感兴趣的s，练练业余摄影技术。

排在咖啡店的队伍前面传来年轻女孩的声音：

“我没有带现金啊……”

“对不起啊，我们家支付账号今天出了点问题，现在只能付现金……要不您看看有没有谁能帮一下忙？”

于是戴着红色假发的女孩哀叹起来，许知乐环顾四周，队伍人不多，其他人都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只能挺身而出：“我帮你付吧，手机转给我就行了。”

他这时才发现，女孩s的角色正是自己最近很喜欢的动画主角。

“啊！太感谢你了！”她长得非常漂亮，不像是兴趣使然的ser，倒像是漫展请来的嘉宾。

许知乐帮她付了一个三明治配一杯热可可的套餐，自己则买了一份咖喱饭配自带的矿泉水。边付边肉疼，这点东西就卖七十块，简直是在抢劫，还好海蓝蓝说他可以报销餐费。

“支付宝还是微信？”他们刚找到位置坐下，女孩立即拿出手机。她的手机壳是粉色的，背上贴着厚厚的镭射珠光贴纸，还有两根兔耳朵凸出来，下面吊着一串珠子，末尾是某个角色的q版亚克力挂坠。

“微信吧，”支付宝对陌生人转账可能要核对身份，许知乐还不想随便对陌生人暴露真名，“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来！”女孩扬起手机，上面是她的二维码，许知乐扫了，才发现不是付款码，而是加好友的码。

“加个好友呀小哥哥。”

美少女都这样说了，哪个宅男能拒绝。许知乐看她的id，叫做“魔法少女恋恋”。

“怎么称呼，恋恋吗？”

“嗯！你是……甜橙热干面？甜橙还是热干面？这究竟是什么黑暗料理？”

“啊……之前随便取的，叫我橙子就行了……”

恋恋给许知乐发了个红包，他点开一看，竟然是整整一百块。

“等下，你的套餐只要四十五！”

“我知道，”恋恋不在意地咬了一口三明治，边嚼边语气含糊地回答：“请你的，剩下的当感谢费。”

“这……”许知乐有点不好意思了，但他确实缺钱，他也知道来漫展玩s的富二代很多，一百块对他们确实不算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说：“其实……其实我会点摄影，你要拍照吗？”

这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人家既然不缺钱，自然请得起海蓝蓝那样专业的摄影师，他一个单反还操作得笨手笨脚的人怎么配提出这种邀请的。

“好啊！”

没想到恋恋很干脆的答应了，她补充道：“但是你知道我s的是谁吗？”

“知道的知道的！”许知乐来了兴致：“‘魔法少女光子’的主角樱井光子，我最近很喜欢这部动画的！”

“真的！？”恋恋的反应吓了他一跳，她突然跳起来握住他的手，语气还可怜巴巴地：“我跟别人说，她们都嫌‘光子’幼稚……你还是恋恋遇到的第一个三次元同好……”

“是，是吗……”许知乐有些拿捏不定，“‘光子’是子供向动画嘛，他们可能觉得有点幼稚吧。”

恋恋收了手，一拍桌子表达不满：“哼，厕品！不喜欢‘光子’的都是厕品！”

“哈哈……或许吧……”许知乐左右看了看，还好不是饭点这里没什么人，这么极端的发言他绝对不会在线下说出来。

“啊！”恋恋突然尖叫一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只见她洁白的袖口沾上了一点三明治里橙色的吞拿鱼酱，估计是刚才拍桌子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

许知乐赶紧道：“你在这里等等，我那边有可以临时干洗的东西，我去拿。”

他忙跑回海蓝蓝那里翻他们的后勤包，为了应付这种状况，他们姑且是带了点网上买的干洗剂的，就是不知道有多少用。

海蓝蓝见他这么急吐槽道：“你干什么去了，突然被美少女投怀送抱了？”

许知乐摸到东西就走，随口一答：“美少女是有，但没投怀送抱没有，你可别乱想。”

“啧啧啧。”海蓝蓝看着他飞奔的背影在心中锐评，橙子这个在臭宅男里过于突出的外貌，再加上这老好人的性格，有美少女投怀送抱那多正常啊。其实之前拍摄时明明就有好几个ser对他暗送秋波了，也不知道他是没看到还是故意没看到。

干洗剂意外地有些用，污渍一下就淡了不少，不过真要清洁大概还得拿回家再洗。

“谢谢你……橙子君。”恋恋连着被帮了两次忙，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举手之劳嘛。”

“你真是个好人……”

“……啊？”许知乐一愣。

恋恋反应过来，连忙找补，脸都红了：“不不不，不是‘好人卡’的那个意思！！！”

“哦，哦……我没有误会那个。”他没自我意识过剩到那种地步。

其实光看她这身s服的料子和妆发的质量就知道她大概率家境很好，也不是随便玩玩的，许知乐心头一动，上微博搜“ser恋恋”，果然从转发跳进了她的微博，有好几万粉丝呢。

只不过微博不叫“魔法少女恋恋”，而是叫“ser恋语”，正常。

他还在翻，突然他的屏幕被一只漂亮的手盖住，只见恋恋摆出夸张地表情大叫道：“不要视奸我！！！”

“对不起！对不起！”许知乐连忙道歉。

“算了，也不是不行……”恋恋嘟囔着，“橙子君你的微博是什么，我们来互关吧？”

“啊？”许知乐退缩了：“我的是三无小号……”

“没事！”恋恋很是强势，直接抢了他的手机一顿操作，再还给他的时候他们已经是互相关注的状态了。

突然就跟一个几万粉的ser大大互关了，许知乐还有点发晕，紧接着她拉起他的手：“不是要拍我吗？走呀？”

“哦……哦……”

不愧是专业级的ser美少女，就算是他这样新手级别的技术拍出来的照片，不用修，看着都还不错。

她凑到相机屏幕前检查，靠得太近，一股樱桃香味扑在许知乐脸上，“怎么样？恋恋可爱吗？”

“非常可爱！”他向来是从不吝啬于夸奖别人的，何况她的确是个很好的模特。

光是看她摆出来的动作和神情，就知道她一定是好好研究过光子的各种经典姿势的，跟那些跟风出人气角色的ser完全不一样。

差不多拍完了，恋恋坐到他身边闲聊：“橙子君你喜欢‘光子’的哪里？”

“嗯……说出来可能有点丢人……”许知乐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很多人觉得这类集结同伴打败大魔王的故事有一点点俗套，但我其实很喜欢，很热血。”

“那橙子君你喜欢哪个角色，光子吗？”

“……光子当然是很喜欢的。”他犹豫了，恋恋既然出了光子，大概是最喜欢光子的，如果他说喜欢别人会不会伤她的心？

不过都是同好交流了，应该不至于这么严格吧，许知乐想了想还是诚实地说：“其实我最喜欢的是亚美。”

亚美是光子的同班同学，一直妒忌着阳光开朗人缘好的光子。起初她被反派蛊惑，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是光子她们的头号对手，直到快到大结局时，才解除了误会放弃了反派给予的力量，转而在背后支持着光子的活动。

恋恋面色似乎立刻变差了一些：“亚美那么阴暗，嫉妒心又强，也没什么能力，为什么橙子君会喜欢她呢？”

许知乐一时有点慌张，没想到她原来不喜欢这个角色。他不想让她不高兴，急忙解释道：“也，也不是吧，亚美其实也是个好孩子，第九集的时候，她不是还先于光子她们解救了不小心掉出阳台的猫咪吗？”

“可是她不仅让美咲误以为是光子偷了她的便当，还使计让真子输掉了滑冰比赛！只是因为嫉妒光子！”

他没想到恋恋竟然在这件事上这么较真，“因为她其实想跟光子做朋友，但是误以为光子讨厌她吧……最后不是解开误会，也跟其他人好好道歉了吗？”他总感觉这样说有点吵架的意思了，又补充道：“其实，其实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很正常，我是每个角色都很喜欢，但是你不喜欢亚美的话也很正常，毕竟她这边的剧情比较有争议……”

“我没有不喜欢！”恋恋突然大声反驳他。

许知乐愣住了，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往下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好使出安抚大法：“……你要不要喝奶茶，我去买吧。”

“不要！”

他没想到他的安抚被如此干脆打回，可是这时恋恋的表情不知怎么又阳光回来了，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她笑得很灿烂：“我们一起去，我请！不许拒绝！”

半个月前的漫展上认识了恋恋，许知乐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职业的原因，他现实中也没什么朋友，像是海蓝蓝那样原本是线上，后来发现是同城的，都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哎！小童你挡着我了，让让！”

“九号！‘红宝石’房的客人点你，快点去。”

“什么时候才轮到我被富哥看上啊……”

“想那么多！不被玩大了肚子一脚踢走就不错了！”

脂粉味浓郁的小化妆间里有男有女，挤在一起对镜摆弄自己，化妆品和衣服散落得到处都是。

这家ktv叫红颜k歌阁，名字取得赤裸裸的，实际也赤裸裸的，许知乐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他真正的工作是在这里。

ktv陪酒，见不得光的职业，虽然也不是人人都必须卖个彻底，但几乎没有人会拒绝。哪怕一开始坚定不移，最后基本还是会半推半就。

恋恋似乎是晚修刚下课，给他发了一张拿着奶茶的自拍。

其实她长得真的很好看，s的妆容浓得太过了，反而当时没太大感觉，直到她主动给他分享了日常照片，许知乐才开始感叹，有些孩子就是命好，不仅家里富裕，还天生丽质，似乎读的也是省重点高中，跟他压根不是一路人。

他回了个双眼发光的扭曲熊猫头表情包，又夸赞了几句彩虹屁，才赶紧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收回包里，再把包锁进更衣间里的员工保险柜里。

他这个月业绩不怎么好，归根结底还是他这个人太无聊了，照他们经理说的就是，除了一张还不错的脸、不吵也不闹的性格，就没有别的优点了，不会来事，完全留不住客人。

“一会阿林去‘祖母绿’房，你也跟着去，帮他挡点酒，知道吗？”挺着啤酒肚的肥胖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时还摸了一把他的屁股。

他叫高永超，除了爱揩油，其实人还不错，会像这样给他塞一些额外的活，免得他连基本的底薪都混不上。

祖母绿房里是一群中年男，闲谈之间知道了他们是it行业的，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借着加班的名义来嫖妓。

许知乐不喜欢这样的人，也做不到像阿林那样忍着恶心投怀送抱，几个小时过得十分煎熬，只能各种借口给自己灌酒，灌醉了就不会想那么多了，各种事情也好接受了，算是完成了经理交代的任务。

撑着酸软的腿回到更衣间，换掉了那身又紧又薄的制服，他一下就变了个样。松软的、平平无奇的黑山短发，刘海略长，盖住了一点眼睛，显得很乖，像是哪来的大学生。

许知乐从包里拿出手机，毫不意外，恋恋给他发的消息足足有113条。

她简直像是在写报告一样，把日常生活一点一点掰碎了跟他说。

什么语文作业的古诗太难背、数学作业的题明明她都会了还要重复解一样的题型、宿管太凶、舍友半夜打电话吵人、甚至她们楼层的厕所不知道被哪个女生的卫生巾给堵着了，只能迎着冷风去其他楼层上厕所，气死她了。

读这些消息的时候，许知乐感觉自己就像到了其他世界里，想起了自己的高中生活，经常察觉不到的傻笑，之前还被同事指出来，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怎么可能，恋恋这样的女生，跟他的交集只不过是巧合。她以后会喜欢别的动画，有很多男生可以让她分享生活日常，只是暂时、幸运地选择了他而已。

逐个回完她的消息，趁她还没有新一轮的轰炸，许知乐退出了她的聊天框，点进了备注为“妹妹”的消息界面。

不是什么赛博亲戚，是他的亲妹妹许知音，现在上初二，成绩好得异常，简直不像是他们家的孩子。不仅如此，她还擅长拉大提琴，据说是难得一见的天赋，用他爸爸的话来说，就是天降紫微星了。

可是紫微星也难过金钱关，许知音发来的消息就是“哥！我没钱换琴弦了！”配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兔子表情包。

她学音乐也是碰巧，当时他们家做小生意还没破产，陪朋友家的孩子去挑钢琴，结果许知音看上了大提琴，试了试，就这么一练练到了现在。

许知乐敲下回复：“多少钱？我先转你一百，过几天发了工资再多给你一些行不行？”

他切出微信钱包，发现里面只剩下一百三了，转给许知音之后这几天怕是只能吃超市临期的面包了，还要再求房东缓两天房租才行。

刚给她转完钱，他妈妈正好发来语音消息。

“乐乐啊，你妹妹要是找你要钱，你别理她！那琴弦我看着挺好的，她就叫着要换，就一个物件咋能那么娇贵呢？你在大城市过得也不容易，多留点钱给自己啊！”

他本来都按在了语音回复上，想了想还是松了手，免得被她听出来什么。转而打字道：“没关系的，我相信知音不会乱要钱的，我这里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

大概是正好在手机前，妈妈的语音回得可快了：“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胃不好少吃刺激的！晚上盖好被子，别着凉了！上次你说你们经理对你很好，妈妈就放心了！”

许知乐压下心中的情绪，答了个短的“没问题，别担心。”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是做什么的，当然也包括家人。他原本是学艺术的，所以对他们的说法是他在外包公司画画，图都不能发出来，忙得没时间画自己的作品。幸好他们周围没什么人懂这个，这才一直没被戳破。

从红颜k歌阁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快入冬了，深夜的冷风吹得脸皮疼，许知乐裹紧了一点围巾。还好是大城市，即使是这个点也能买到宵夜，原本是这么计划的，可是他一想到自己可怜的钱包余额，就决定回家把那带过期的泡面煮了填一填肚子算了。

许知乐住的地方在老城区的城中村里，离ktv不远，走个二十来分钟就到了。他租的地方是一栋两层小楼，房东住在一楼，特地在外面做了单独的楼梯上二楼。廉价的铁楼梯被他踩得嘎吱嘎吱响，有时候他都会幻想万一他就这么摔死了，恐怕会给房东一家造成不小的麻烦吧。

原本他应该是和另一个同事合租的，可是最近他有了大老板，搬去其他地方了，一时间找不到新的租客，就暂时独占了这里。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油烟和湿气的味道。面积很小，东西不多但显得十分拥挤。墙壁斑驳的涂料脱落，露出原本的水泥来，天花板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这是唯一的光源。

一张简陋的桌子靠着墙边，上面堆放着杂物，角落里还有一个破旧的沙发，沙发套已经烂了，露出黄色的的海绵内胆，再加上摇摇欲坠的铁床，这就是全部家具了。

透过唯一的小窗户可以看到一片拥挤的矮房，几乎都熄灯了，好像一片深色的海底，难以呼吸。

放好了东西，许知乐先去洗了个澡，花了不少时间。前室友留下的沐浴露用完了，兑了水摇晃了半天才勉强撑过今天，明天还得去买，他一边算着钱，一边开了火烧水。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三年，还是四年？他不想算了。过期的泡面汤尝起来有点发苦，他不敢喝，只吃了面，希望明天不要拉肚子，那就干不成活了。

翻开手机，没有新的消息了，也是，正常人这个点都该睡了，也就海蓝蓝这个作息颠倒的家伙偶尔会邀请他一起打游戏，但他上周说自己总算交到了女朋友，要从良了，许知乐就失去了这个固定的深夜朋友。

前室友努力勾搭上了大老板，海蓝蓝到处撩妹终于有了女朋友，都不用说朋友圈里的其他同学了，所有人都在努力生活，在变好，只有他像一团烂泥一样越陷越深。

就在他准备息屏睡觉，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来。

粉色的二次元头像，是恋恋。

她问他是不是醒着，许知乐纠结了一下，毕竟如果他老实回答，很可能就要拉着女高中生大熬夜了，于心不安。

可是恋恋的消息向来如洪水开闸，不管他回不回都能发一大堆。

“橙子君你在哪？”

什么我在哪，许知乐有点摸不着头脑。

“恋恋想见你”还配上了一个水灵灵大眼睛的表情包。

大半夜的见什么，不会是要跟他视频通话吧，高中宿舍这么晚了干这个宿管不会发现吗？

幸好微信没有显示已读的功能，就在他决定假装睡着明天再装作没接到消息的样子时，下一条消息把他吓了一跳。

“橙子君！开门！我是恋恋！”

还没等他大脑处理好这句话的意思，他那脆弱的木门就被敲响了。

同时响起来的还有熟悉的女声：“橙子君你在吗？我听到了！你在！”

他觉得自己思考不能，可最终还是摸到了门边。

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她一个未成年少女在这种地方很不安全，再说她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事吧，许知乐这么想着，转开了门把手。

“橙子君！”恋恋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他确认了一秒，果然是她，昏暗的光线下隐约看得出她还穿着校服。

“你怎么……找到了这里……”许知乐翻了翻自己混乱的记忆，认识这么久的海蓝蓝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怎么也不可能跟恋恋说过他的住址啊。

“对不起，但是恋恋实在是太想见橙子君了……”她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他，吓了他一跳。

他本能地感觉到她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事，没有阻止她，“先进来吧，外面冷。”

把恋恋和她的行李拉进屋里，许知乐开了灯，他有点忐忑，心想她绝对会嫌弃这里脏乱差，一会等她父母来接她，或者明天早上送她回去吧。

他转头询问道：“恋恋你……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许知乐快步冲过去抓起她的右手腕，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面是一道猩红的口子，伤口是新鲜的，一滴滴血从门口进来留了一地。

“没事的，恋恋没有割到动脉啦，”她甩开他的手，再次抱住了他：“因为恋恋想见橘子君了，所以就来了。”

“这是怎么了！你等等！”许知乐挣脱开她的怀抱，翻箱倒柜了半天，才找到一卷纱布，还是以前他那前室友被人家老婆打得半死时买的，没用完才留下来，大概都过期了。

“我陪你去急诊吧，”他冷汗都出来了，一边给她包扎一边道：我家实在没什么能止血的东西，要我帮你跟你父母或者学校打电话吗？”

恋恋沉默不语，他马上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想不开，多半就是因为父母和学校的事情，他这不是硬戳人伤口吗？

“恋恋不要……”果然她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望着他的脸泪眼蒙蒙地：“恋恋只要跟橙子君呆在一起就好了。”

怎，怎么可能跟我呆在一起呢，我们只是网友，互相连真名都不知道啊。许知乐卡了壳，一下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情况。

“好好好，但是我们先去医院看一下伤口行不行？”

“没关系的！恋恋以前都是放着不管的，过几天就好了。”

“这怎么行……”他听完话里的意思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就在刚才还感叹她是个命好的孩子，不过是人人都不会轻易将伤口露出来罢了。

恋恋低下头拉扯许知乐的袖子：“对不起……恋恋是不是打扰到橙子君了，恋恋是个坏孩子，呜，橙子君讨厌恋恋吗？”

他不敢刺激她，连忙道：“不讨厌，当然不讨厌！恋恋怎么会是坏孩子！”

“那橙子君能不能答应恋恋的请求呢？”

“……啊？”

“橙子君转过去好不好。”她指着那扇窗户，许知乐配合着转过身，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感觉到她拉过了他的手，然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盖在了他手腕上。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扭头一看，竟然是一副手铐。

她把他的手腕锁在了铁艺的镂空床头上。

“呃……恋恋？”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许知乐大脑宕机了。

“橙子君对不起，但是恋恋不想要橙子君离开恋恋，对不起……恋恋其实是坏孩子……”

这……老实说他应该有足够的机会和能力用剩下的三肢制服她，逼她解开自己，可是他应该这么做吗？对一个明显情绪已经崩溃了的未成年少女？

许知乐想来想去，还是算了，到底她只是个小女孩，“好好好，没事，我不走，本来这里就是我家啊。”虽然是欠租的状态。

看起来是暂时安抚好了，恋恋点点头，将自己的小行李箱摊开在地上，开始往外一件件拿出她的东西。

他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就看到好些眼熟的大牌logo，只是大概率不是那些ktv同事爱买的西贝货，而是真品吧，和他这间破烂房子格格不入。

“呃……你真的要住这里吗？隔条街有家七天连锁，要是你没带钱的话我可以……”

“不要！恋恋就要和橙子君住一起！”她听完直跺脚，吓了他一跳，果断打消了劝她去住旅馆这个念头。

然后许知乐就看她一本正经地环顾、检查了整个房子，把自己的东西到处都放了一点。他本来东西也不多，这一下子就感觉这块小地方被她给牢牢占据了。

恋恋似乎是满意了，最后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个透明小袋子，递给他：“橙子君对不起。”

许知乐接过来一看，是一袋小蛋糕，他已经很久没有买过这种零食了。

“橙子君不喜欢吃蛋糕吗？”

“不是不是。”既是有点馋了，也是他不敢刺激她，果断撕了包装送入口中。

蛋糕是柠檬奶酪味的，口感绵软顺滑，跟他在超市买的满是香精味的那种完全不一样。不知道什么牌子，但绝对是他不敢买的牌子。

“还有什么事吗，我有点困了，恋恋你要睡哪，我可以睡沙发……”大约是刚刚吓得不轻，缓过神来，许知乐感觉特别困，毕竟本来他就是要睡觉的。

“恋恋和橙子君一起睡！睡床！”

“啊！？”虽然她已经屡次语出惊人，但他还是没想到她对自己有这么信任，或者说依赖。

不过比起那张烂沙发，确实是这张床的质量还稍微好一点。

许知乐自觉自己是正人君子，往边上挪了挪，侧身躺下，他实在是太困了，只想赶紧睡了：“那……麻烦你关一下灯了。”

她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过了今晚，明天就联系她父母和学校……这样想着，他的意识就沉了下去。

他做了一个梦，不太好的噩梦，醒来时心还跳个不停。

奇怪……许知乐想翻身，却感觉身上很沉重，头一转竟然贴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他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居然是恋恋的嘴唇。

天呐他在干什么，他也没想到他们睡着睡着怎么就睡成了这个姿势，连忙想分开，可是他一抬脚就感觉脚腕也被什么东西绑住了动弹不了，不对，应该说他不知何时四肢都被锁在了床头床尾。

不用说，罪魁祸首只能是她。

恋恋果然动了，她半睡半醒地回舔他的嘴唇，许知乐想躲但无处可躲。

“恋……唔……恋恋！”

“嗯？橘子君怎么了？是不喜欢恋恋的吻吗？”

“不是不喜欢……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他想问你究竟要我做什么，可是问出口前他已经全部猜到了。

“恋恋你冷静一点……”他试图劝说她：“你还是高中生吧，未成年的女孩子，不要这样。”

“橘子君嫌弃恋恋吗？”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地伤心难过。

“也不是嫌弃你……”许知乐有点难以组织语言，他该说什么，恋恋不嫌弃他就不错了，根本轮不到他来说这话。

“那橘子君愿意接受恋恋吗？”

不愿意，我怎么可能愿意……他心里闪过这丝念头，但终究是压下去了，改口道：“不是这个问题，你还年轻，这种事很重要的，不应该在这里跟我……这种人做。”

他本来想说她还小，别冲动，但又怕她觉得自己在说教，简直费尽了脑细胞。经理说得没错，他真是太无聊的一个人，一点花言巧语都不会，连小女孩都哄不好。

恋恋不说话了，可她的动作却没停，手一路下滑摸到了他的睡裤边上。

“恋恋！……呃！”随着他的疾呼，她的手钻了进去，把他那小弟弟握在了手里。

“这就是小橘子君？”她到处乱摸，时不时还撸动几下，许知乐努力憋着依然忍不住泄了点声音出来。

他已经彻底失去思考能力了，这种状况按理说应该是galga里才会有的情节，可是真遇上了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完蛋了三个大字在上面飘着。

她是没有封住他的嘴，但他要是大声呼救，到时候人来了到底是觉得他是受害者，还是她是受害者，那还真不好说。

更重要的是，他想尽量避免刺激她，不管怎么说，她的命比起他的，还是要重要些吧。

“小橘子君已经立起来了哦！”

不用她提醒他也知道，被美少女撸到快射了，明明是二次元幻想里才会有的事情，真放到现实他只觉得无比害怕。

恋恋手上加快了速度，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持久的人，不一会就射了，满脸羞愧，却连个捂脸的动作都做不了。

她将手从他的裤子里抽出来，在许知乐看不见的地方，对着满手的白浊液，表情有点发蒙。

“快睡吧，恋恋……”他催促道，觉得她可能是满足了，她应该还不至于要做到最后一步吧。

可是他无疑低估了她的决心，或者说高估了她的精神状态。只见她慢慢地抬手，借着月光，他看见她把手指伸入口中。

许知乐失语了，但恋恋没有。她语气里有点欣喜，还有点小惊讶：“原来精液是这个味道啊！”

这一句给他弄得更清醒了：“呃……恋恋你……难不成是……处？”

他又后悔了，他都在问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嗯！恋恋是处女哦！”她突然趴下来贴在他胸口，边感受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边说：“但是恋恋为了让橘子君开心，学了很多知识，恋恋很努力了！”

许知乐实在是绷不住了，自暴自弃地坦白道：“恋恋你听我说，你是处，但我不是，不对其实我比这更……总之你跟我做没有任何好处，你肯定会后悔的，我们现在停下来好吗，求你了。”

“那有什么关系，恋恋喜欢橘子君，想让橘子君开心，橘子君不用管恋恋的。”

“不是！”他觉得自己陷入了言语的漩涡里，怎么都游不出去：“如果你不开心，那我也不开心啊！”

“啊！橘子君果然好温柔，好温柔……恋恋果然最喜欢橘子君了……”

她的吻就像骤雨一样落在他脸上，占领每一处地方，堵住他的唇，让他没法发出反对的声音。

许知乐的思维被搅成了一团浆糊，他已经想不出任何能在不刺激她的情况下制止她的话了。

见她开始一粒粒解自己的衬衫扣子，终于他服了软：“恋恋，你真的要这样吗？”

“嗯？嗯！恋恋想要橘子君！”

“……我不是什么好人，不是什么好男人，你甚至都不知道我真名叫什么，这样……”

“橘子君就是橘子君，别的没有关系。”

“那……”

“橘子君嫌弃恋恋吗？”

又是这个问题，这次许知乐诚实地回答了：“其实我倒是怕你嫌弃我……”

“怎么会，恋恋最喜欢橘子君了！”

月光透过云层打在屋里，她的一双眼睛水雾蒙地，明明说的是疯话，却看不出来一丝虚假和犹豫，坚定得像是在婚礼上宣誓。

“恋恋最喜欢橘子君了！”

与许知乐对视时，她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