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时空的两个镜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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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的两个镜面

元旦之后不久,bertha结了婚,丈夫是她从前护理的一位病人,也是一位传教士,在住院期间,与bertha发生了恋情,相恋已有一年,这时候便结婚。

bertha婚后不久,因为怀孕,便辞去了在医院里的职务,bertha离开之后,护士长职位空缺,lockhart没有太多犹豫,便让练彩师继任护士长,经过几年的观察,lockhart可以确定,练彩师有极高的医学修养,精通护理技术,由她来担任护士长,是非常合适的。

练彩师成为护士长,薪水自然要提高一级,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有比较充裕的资金,给自己买一些东西,最要紧的是自鸣钟,怀表前两年已经买了,作护士没有计时器,往复跑来跑去看厅里的座钟,实在有点太辛苦,而且也耗费时间,所以练彩师经济稍宽裕一些,便先买了一块怀表。

只是怀表虽然好,却不能主动报时,在空间里住,早晨起床不是那么方便掌握时间,于是练彩师这时候就要入手自鸣钟,小号的就行。

五月二十九号这一天礼拜日,练彩师买了自鸣钟,送回到家里,便又出门去看望bertha,虽然bertha如今已经离职,不过她们毕竟共事过几年时间,两个人关系很好,即使bertha离开了医院,大家仍然有往来。

bertha的丈夫richard作为传教士,有一所比较体面的房子,前面还有一个小花园,练彩师到那里的时候,bertha正在花园里接收邮件包裹,刚刚有一艘英国货船靠岸,有她家的邮包信件,一看到她,bertha很是热情,立刻笑着说:“lian,你来了!快请进来,我煮咖啡给你喝。”

练彩师随着她进入客厅,发现那里并不是只有richard,还有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白人男子,脸瘦瘦的,嘴唇上方两撇小胡子,相貌倒是清秀英俊,然而神情显得有些冷淡,不知是谁。

bertha赶快给她介绍:“这是richard的朋友,rdwight,他在英国使馆任职。dwight,这就是我曾经提起过的lian,她是在太平天国的首都南京待过的,对那边的情形很是了解。”

richard与练彩师也很是熟悉,笑容满面站起来招呼她,dwight也与她打过了招呼,大家重新又坐了下来,dwight直截了当地便问:“isslian,howabouthan?doyouknowanythgabouthi?”

练彩师一听,洪仁玕啊,据说刚刚到了南京,封为了干王,这边西方人便知道了,此时这位英国使馆人员就来问自己,也算是十分敬业的了。

练彩师想了一想,便说:“听说是一个对西方世界有一定了解的人,天王洪秀全,还有从前的东王杨秀清,他们虽然礼拜上帝,但是对于外面的世界只是一知半解,他们是很想建立一个全新的美好国度,但很多东西都是只凭他们的想象,又或者终究不能摆脱沉重的过去,又回到旧的道路中,而洪仁玕接触新的文化更多一些,与传教士有很深的交往,他的想法便是不同的,而且也很有志向,所以才能冲破重重困难,来到南京。”

全凭想象说的是洪秀全,重回老路是指杨秀清,练彩师虽然穿越前没有怎样读太平天国历史,但是那两年时间在南京,凭着她的观察见闻,还有后来在杨宣娇那里,听她讲起天王说了什么,东王又说了什么,也有了自己的判断,洪秀全有点好像原教旨,杨秀清则是重新开讲儒家。

dwight本来并不对练彩师的回答报以多大的期待,毕竟他也知道,练彩师离开太平天国已经有几年了,对那边最新的情况未必了解,而这个洪仁玕,谁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太平天国那些有名的人里面,从没听说过这样一个人。

可是练彩师不但描述了洪仁玕,对太平天国的首脑人物也有所评价,而且她的这种评价不是表面的,比如太平天国的各位王,府邸是怎样的壮大,日常生活是怎样的享受,她是直接深入到太平天国领袖的思想中去,虽然未必准确,但她的确在努力理解天王等人的逻辑,看来这一位练小姐,自己很可以与她谈一谈。

于是dwight便亮起目光,询问练彩师对于太平天国的种种看法,练彩师理着自己头脑里的想法,慢慢地和他说,这与平时和bertha、beryl闲谈太平天国的掌故逸闻不太一样,当时只是为了新鲜有趣,谈笑热闹,而dwight身为英国外交人员,他是从情报搜集的角度来讨论这些事,并不是猎奇的态度,所以练彩师便要认真对待,所以回答便很慎重。

dwight询问了好一阵,最后问道:“那么你认为,这位干王能够有所作为吗?能够让太平天国按照西方的方法来发展吗?”

练彩师考虑了一下,摇头道:“很难的,他的主张太新式了,难以给许多人接受,即使太平天国成功结束中国的对峙局面,要实现他的计划,也会十分曲折,人的观念转变需要一个过程,往往十分缓慢,完全彻底的变化会带来适应上的巨大压力。”

如果单纯从最后的结果来看,那当然是没成的,太平天国覆灭,洪仁玕也死了,他的那些想法,都成了一纸空文,只能是理想罢了。

不过身处这个时代来考虑问题,抛开穿越人的已知信息,只从当前来判断,练彩师也是认为很难的,来到清末几年时间,练彩师虽然不敢说是对十九世纪的中国有深刻的认识,但起码了解得更多了一些,于是那种对中国近代史“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想法便也淡化了,人拒绝改变,或者拖延改变的进程,有的时候并不是她们不够明智,而是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巨大转折,就好像生物难以适应气候的剧烈变化,从而衰弱甚至死亡一样,日常的小习惯都很难改变,更何况是政治经济文化的彻底转轨。

dwight认真地听着,练彩师别的话并不让他意外,他其实也是这样的判断,与一些乐观的人不太相同,dwight认为只靠一个洪仁玕,不能让太平天国这艘沉重的船快速掉转航向,即使洪仁玕是洪秀全的堂弟,不过练彩师最后一句话还是引发他的触动。

dwight不由得便想到,自己当初从英国来到这古老的东方国度,当时是满怀信心,一心要在这里做出一番成就,本来也是对中国充满好奇,然而当他真的来到这里,起初的新奇兴奋过后,便感到很不适应。

并不是这里的生活好或者不好,贫民的日子当然在哪里都难过,即使是清国本土的贫民,想来也并不情愿过她们现在的日子,然而即使是中国官员富商的生活方式,他也觉得很是离奇,简直有一点光怪陆离,这些中国的上流社会,自己是过得怡然自得,然而dwight即使在英国人的圈子里,也依然感到一种异国的茫然,东方的风不知怎么,总是会从各个地方钻过来,即使是东方君主的生活,也要花一些力气去适应,虽然极其奢华,然而总好像梦境一样,有一种不真实感。

此时听练彩师这样一说,dwight深有同感,不知怎么便想到:“好像达尔文先生的《物种起源》。”

刚刚在英国本土出版的书,朋友给自己邮寄来一本,自己还只看了一点点,里面谈到了生物的适应和演化,太惊人了,教会不会赞同的。

richard这个时候笑着说:“lian,你相信太平天国的上帝理论吗?”

练彩师摇了摇头:“我不能信任。”

richard脸上露出放松的表情,练彩师笑着又说:“我更喜欢‘女娲造人’这个说法。”

于是richard明白了,练彩师相信的是本土的原始宗教,可以说是一个“异教徒”。

dwight哼了一声,说道:“叛军那些人,胡乱歪曲《圣经》,一定要说他们的天王是上帝的儿子,给上帝构建了一个与人间现实一样的家庭,还有与上帝沟通,上帝来到人间,附着在某个人的身上出现,我虽然不是神学家,但在《圣经》中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记载,基督教历史上那些圣徒也没有这样的宣扬。洪秀全这个异端头目,好在他是在中国,可以这样任意胡说,教皇如有权治他,早就把他烧死了。”

教皇在梵蒂冈,对于中国发生的事,toofarawaytobeabletohelp,鞭长莫及。

大家都哈哈地笑,richard笑着说:“我记得你对于做礼拜并不是很热衷的。”

dwight也笑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任凭他们创立伪经。”

dwight并不是一个热心的基督徒,事实上dwight对于宗教的态度是很淡漠的,每当有人问起他的宗教信仰,他总是回答得很含糊,大概就是介于信或者不信之间,有点类似于不可知论,总体上是比较消极的,作为一个外交人员,他是相当现实的,而宗教的“灵魂得救”之类,在他看来都太虚幻缥缈了,要说宗教的用途,那就是作为一种精神上的慰藉,当人处于困境中的时候,或许就需要宗教,自己是否会一直保持这样的宗教态度,其实也很难讲,但起码在现在,dwight以为,自己对宗教没有必要太接近。

但是当然,他也不会傻到去挑衅教会。

不过虽然是如此,太平天国的那些首脑如此篡改《圣经》,也有点太过分了,从现实主义的角度来讲,dwight不能任凭太平天国如此利用《圣经》,他看得非常清楚,洪秀全号称是上帝的次子,耶稣的弟弟,是为了给自己的权力涂上一层神圣色彩,让旁人不能质疑。

bertha觉得自己也应该说点什么,便说道:“太平天国将‘圣灵’解释为‘杨秀清’,非常有意思。”

就是“圣神风”啊,杨秀清的头衔特别多也特别长,又是“禾乃师”,又是“劝慰师”,又是“赎病主”,又是“圣神风”,“圣神风”就是“圣灵”,英文叫做“holyghost”,当初听到太平天国如此教义,bertha她们都惊呆了。

richard说道:“太平天国要把三位一体变为四位一体。”

上帝、耶稣、洪秀全和杨秀清。

练彩师脑子一转,脱口而出:“christianrevisionis。”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客厅里其她三个人先是一愣,片刻之后都大笑起来。

dwight一边笑,一边看着练彩师,眼里闪着亮光,感到极为有趣,“基督教修正主义”啊,这个造词真的是,太超然了,显示出了极强的幽默感,dwight一直以为,幽默感在女人身上是少见的,因为这需要相当高的智慧,也需要豁达的心态,dwight并不是一个女性鄙视主义者,他知道有一些女性也有高度的智慧,只是多数女人难以达到超越,她们深深地纠缠于现实,就好像被沼泽困住的人,虽然竭力挣扎,却仍然不住地陷下去,这让她们很难从容超脱。

上海租界,练彩师在bertha家中做客,时空的另一处,一条满是灰尘的道路上,一行人策马奔驰,最前面的一个人非常年轻,骑了一匹白马,虽然身量不高,但是端坐在马上相当有风度,头上太平军标志性的风帽随风飘扬,大红的风帽衬着白白的面皮,是太平天国一名高阶军官。

疾驰了一阵,前面的那人收住了速度,队伍开始慢跑,一个副官模样的人靠近了他,笑着说道:“听说这一次回天京,要给大人封王呢。”

那名军官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个消息其实自己已经确知了,因为一向以来的战功,天王要封自己为王,对于眼前的局面,陈玉成感到很是满足,自从天京之变,那许多老王都没了,东王、北王和燕王全死了,翼王也带了人走了,那时候的局势真让人担心,仿佛天朝就要一蹶不振,命在旦夕,可是这几年众兄弟勉力支撑,终于又缓了过来,李续宾和李孟群这两个清妖有名的悍将,都死在了自己手里,天朝的危机一时间看起来没有那样急迫,而自己也终于要受封为王,代表了天朝对自己的认可,自从天京变故,天王可是好久没有给异姓封王了。

那副官见主将高兴,因为陈玉成一向随和,两个人又比较亲近,所以他说话便也相对随便,没有那样拘谨,这时愈发快活地说:“天京那样光彩耀眼,大人这一次回去,一定要和贵嫔到处玩玩。”

陈玉成噗嗤一笑,脸上微微红了,轻轻斥责一句:“又在胡说。”

不过心中却也在想,这一番回到天京,要与妻子王氏好好相守,自己今年二十三岁,两年前成婚,只是实在太忙,整天到处打仗,少有在天京的时候,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子嗣,虽然自己年纪倒是并不大,然而仍然希望尽快有一个儿子,继承家族与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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