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1 / 1）

周一升旗仪式上，操场还有着薄雾，带着风打在裸露的手臂上泛冷。

方灯如嘴巴胀得鼓鼓的，他要在纪检部和班主任到来之前把早餐——包子给吃了。

“方灯如，你不噎啊？”身旁的袁浩广嫌弃地看着他“真丑。”

“唔唔唔。”方灯如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脏话，谁知袁浩广将兜里背书小册子拿出来扔给方灯如“张峰来了。”张峰是他们班主任，教数学的。

方灯如立马低下头，将包子哏下去，可把他难受坏了，食道里有什么东西堵着上不去下不来。

袁浩广都无语了，再扔给他一包奶“我真服了你，先欠着，明早我用你饭卡刷早餐。”方灯如哪儿还管那么多点头将奶撕开，往嘴里灌。

看到好友狰狞的脸，袁浩广往另一边移几步，他真不熟。

“兄弟，太谢谢你了。”方灯如抬头看班主任还在队伍前端找班长说事，将背书小册子还给袁浩广“这饭卡课间买点吃的。”

袁浩广心安理得地接过饭卡“今早你又去送你妹了？”方灯如有两个妹妹，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张峰规定所有人七点十五就要在教室，所以送妹妹也只能是送老二。

方灯如点头拿出包里《语文随身背》翻到《逍遥游》“老二想让我骑车送她。”

“她不能叫你家司机送过去啊？早饭都只买一半。”袁浩广吐槽，显然这种情况出现不止一次了。

方灯如看着书上蚂蚁字“送她也没什么。今天买牛奶的人太多了。”“那你升旗仪式要睡觉。”袁浩广笃定说。方灯如没接话，事实如他所说听着学校领导尤其是校长那拖沓的语调方灯如昏昏欲睡。

就在方灯如脑袋要掉到地上去的一刻，音响传来主持人——也就是学校教导主任的声音“接下来有请高二一班姜至同学带来国旗下的演讲《校园文明，从我做起》。”这句话让方灯如人一抖把身边袁浩广吓一跳“被电了啊？”

姜至在高二年级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才来学校不到一学期的方灯如和袁浩广都知道。学生时代出名无外乎成绩和样貌，姜至理科成绩常年保持年级前三，再加上外形好看，受到很多人关注的目光。据方灯如听说他私生活评价不太好，手机多达上百个alphaoga电话。

当初方灯如听到这个八卦直夸姜至时间管理大师，令他这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同龄人甘拜下风。

接下来便是姜至清脆的嗓音传遍操场，方灯如在想为什么集会学生要尖着嗓子说话而学校领导是一副“我早上第一句话就是来给你们这群学生说话，快感恩戴德！”。

他抬头看去，姜至就站在操场左前方的水泥台子上，和方灯如印象里没差，身板梆硬梆直就是棵树。

虽然心里有时也挺羡慕姜至这外表，但要方灯如说在外表成绩中二选一，他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不过足够吸引人的噱头也难逃内容千篇一律的平庸，方灯如很快又低下头，打开小册子，每次看到“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他上下眼皮自动分泌出隐形胶水粘地他睁不开眼。

随着主持人的“散会。”升旗仪式终于结束，方灯如眯了个回笼觉人都清爽不少，走路都轻快许多。袁浩广走在他身边撞了他肩膀“今下午吃饭的时候来打球不？”下午四节课后有一个半小时的吃饭时间，张峰要求晚自习提前半小时到班，算下来就一小时。

方灯如喜欢打篮球，不到痴狂的程度，但也是班级里着名的打篮球大户。

但今天他要拒绝“别说了，今晚上物理要看错题本你写了？”方灯如和袁浩广都不是学渣但学霸……别的人会这么称呼他俩，他俩是没脸说。

学校高二理科一共五百人，分为青苗班，实验班，普通班。青苗班就四十个人，实验班有一百个人，其他的全是普通班的。他两都在实验班高二三班，每次以挤进前一百为己任。

“我写了啊！昨晚带回家写的。”袁浩广理直气壮，随后拍拍方灯如肩膀“那今日无缘，我再去找两个人凑一场。”说完就跑走了，堪比城市哈士奇回到农村。

想到今天不能打篮球方灯如低着头往前走。教学楼附近的路特别窄，也就一辆车能行驶的距离，但对于暴增的学生来说显然不够。

方灯如每次走这里都烦，人又多又叽叽喳喳的，再加上还没有消化掉的起床气，人要爆炸。他往前走，突然感觉有人蹭了下他手背。方灯如用余光看到旁边都是面熟的但从未说过话的人，心想也许是走路不小心蹭着了，同时双手放在身前。

三班教室在四楼，走楼梯又是件难事，实在太多人，方灯如似乎都闻到谁的信息素了，他真想大叫一声“给我把信息素捂好！”哪个神经病alphaoga乱放信息素？

楼梯口是彻底堵住了，方灯如离台阶二三十厘米脚却抬不上去。

今天怎么这么堵？万一出踩踏事故怎么办？方灯如心里担忧着身边的同学给出答案“我刚下来的时候看见楼上在搬桌椅下来。”“老教室的桌椅？没人用还换什么？浪费钱！”

五楼有两个教室空着的，原因是没那么多人。这栋楼就是给高一和高二混在一起用的，一二楼是高一三四五是高二。一层楼两个办公室四个教室。

后面的学生并不知道前面在堵还在往楼梯处挤。一个人浪，身后的人就撞到方灯如后背。

嘶，骨头碰骨头还挺疼。方灯如咬着后槽牙，脑袋都没完全转过去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抱歉。”

方灯如耳朵立马红了，他摇头对姜至说：“没事。”他和所有人都授受不亲！

但没说完几秒，姜至整个人似乎是盖在方灯如身上，两人碰到个天昏地裂，连方灯如前面的人都看过来。

被姜至脸砸脑的方灯如忍着肩胛骨的疼说：“同学我扶着你吧。”说完拉着姜至的手一用力，给他手掌放在扶手上。姜至整个人像是要掷铁饼一样被卡在人堆里。

书读多了就是这样，没点身体素质。方灯如心里吐槽，隔着t恤的后背似乎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感觉怪怪的。

方灯如甩头，是被砸到太痛了。

回教学楼的还有老师，他们很快发现问题，即时疏散了学生，让他们从不同楼梯口回到教室。

坐在座位上方灯如还想着刚刚的意外，当时他扭头只看到了姜至侧脸，真好看，他鼻子好直。方灯如一直认为自己鼻尖带着整体是翘的，就像过山车的u型道不过他的是下坡。

但等他想着那鼻子发呆时，肩胛骨正在发出警告。靠！书呆子是不是光吃不动，这么重！

＊＊＊

下午方灯如飞速吃完晚饭后回到座位上补错题本。他没有写错题的习惯，每次都是老师发话要检查了才拿起文件夹刨出几张最近的卷子誊上去。

完成时间比自己预想得早，刚好他也想上厕所。就在他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打完球回来的袁浩广，他一个箭步上去直接锁喉“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袁浩广被背后的生物拉得像是弓“诶诶，小心点。”方灯如直接跳到他身上“下次你们约篮球早点通知我。”

袁浩广背着方灯如重得他想直接坐地上耍赖，这人多少斤自己不知道？“也是他们临时告诉我的，早上集会给我传的小纸条。”

这个解释方灯如接受，他立马跳下来，就看见姜至抱着摞本子走过来。

看见方灯如看着他，他回看一秒，随后看向袁浩广，似乎在打量他，一秒后他的视线就转移到路上。

方灯如对今早的意外还记在心里，他选择缩起来，当缩头乌龟。可别说他有道是千年王八万年龟。他还没找姜至要跌打损伤药呢！

第二天下午班会课上，张峰宣布了个对于学生来说最大的新闻——学校夏季运动会要开始了。

不是方灯如吹牛，运动会他可是积极分子，家里面从小到大得到的运动会奖状都能贴满一墙壁。不过对报名运动会来说更重要的是班主任让班里一米八以上的男生去操场参加运动会开闭幕式。方灯如不想去，这种要求无非就是在开闭幕式开始时，拿着个彩旗围着操场站岗。

他看向隔了个过道的袁浩广，两人从对方看到相同的情绪，不情愿。

随后班主任宣布了这届运动会所有项目让大家积极报名，方灯如报了班级篮球赛和男子1500米长跑，对于这两个项目他只对后面的那个有信心，前面的……有几个普通班半数都是艺体生，再加上班里打篮球的男生也不多胜算不大。

不过好心态的方灯如认为只要不是倒数第一，其他无所谓。

和袁浩广结伴来到操场，操场上已经聚集起一堆男生。一圈男生围在一起，有几个是方灯如和袁浩广的球友，几人围在一起谈论最新球赛情况。

一声哨响，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操场水泥台上站着几位老师和学生，吹哨人正是方灯如昨天才见过的人——姜至。领导样学了个十乘十，看起来神气十足。

装逼。方灯如低下头看着塑胶跑道。他偏过头对身边袁浩广说：“周五打球不？”

“打啊！嘿嘿，给你看看我的新球鞋，巨帅，花了我老多钱。”袁浩广说起球鞋眼睛都放光“到时候看我爆砍三分。”要说球技，袁浩广比方灯如要好一点，但也就仗着是alpha在身体对抗时占优。

方灯如忽略好友狠话默不作声台上姜至声音传来“请部分同学不要说话，接下来的安排很重要。”说谁不言而喻袁浩广当即说了声“傻逼。”旁白的方灯如认同地点头。

姜至看着操场上低着头的显眼二人组，随后看向手上的纸张告知所有人安排。

男生被分为两组，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进入操场，值得方灯如庆幸的是只用傻站着，不用做武术招式或者站在一起大喊口号。方灯如和袁浩广被分到两个不同的组，方灯如分的组是西2组，袁浩广是东1组，小小操场竟变成银河系。

索性这个安排只用排练一周，但之后每次彩排都要在。方灯如很不满，他没法上最后一节用来写作业的自习课。无数次站在烈阳下，太阳照着他后背，他烦得想把破旗子扔了。

让他最烦的还是学生会的那拨人，最爱在学生旁站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但就像在监督你是不是还在呼吸。

最后一天彩排又站着，方灯如一面羡慕他们可以随地走动一面又烦躁被监督的自己。不过这次他知道后面站着谁了。

姜至注意到身边的男生时不时看向他，几分钟后终于开口“你是这学期才转过来的吗？”

被问到的方灯如尴尬地点头“对，这学期才过来的。”“以前没见过你。”沉默几秒后方灯如看向姜至手里的纸“是节目单吗？”

“嗯。”姜至将纸挪到方灯如视野里，方便他看清“还有学生会的安排。”

想到姜至又要学习好又要在学生会里工作方灯如问“那你怎么成绩那么好？”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除了打篮球就没其他课余活动成绩排年级一百，姜至学生会有工作还拿第一。

这问题姜至被问过无数次“可能我周末学习多吧。”方灯如认同地点头心想怪不得，我周末还得顾一下两小孩作业，这都占我好长学习时间。

“你叫什么名字？”姜至突然抬头认真看向方灯如“方灯如。”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嗓子在抖。

“姜至。”说完姜至就低下头翻看自己工作安排。方灯如心里嘀咕，谁不知道你大名？“你是不是和你们班上另一个转学生关系很好？”姜至突然发问。

方灯如诚惶诚恐，他一个半吊子什么时候引起了学霸的注意“我们一起转过来的。本来只有我转过来，但他太犟了。”

“你们以前是打架，还是……谈恋爱？”姜至轻描淡写扔个炸弹下来，让方灯如松开旗子让它滚到怀里，双手一起摆“不不不，我和袁浩广可是好学生。”想到姜至是学生会的，不会是试探前科，以后好逮着他和袁浩广抓吧？“主要是我的原因，本来他不用转学的，他说有个伴在新学校总比没伴好。还好他过来成绩没下滑。”最后一句似乎是安慰自己说的。

说完姜至久久没有回答，方灯如看过去，很严肃很认真的脸。方灯如和姜至不熟也就没话题说，陌生的两人只剩尴尬。

方灯如站直身子，重新拿起旗子。当方灯如还在看操场水泥台下的歌舞表演时，身旁姜至说话了“原来是这样。我们学校对谈恋爱不严。”话说得方灯如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说到谈恋爱了？再说他没打算谈恋爱。

“好像是的。”方灯如想着张峰对待几对班级情侣的态度“还是好好学习比较重要。”姜至赞同地点头“是的。”

“你是负责这一块区域的吗？”方灯如注意到姜至一直埋头在纸上涂写“开幕式那天你也要来这里吗？”

“是，我负责开闭幕式现场秩序和协助老师们裁判。你报了什么项目？”姜至突然抬头让方灯如不得不转移视线慌乱中找到一颗左眼眼下痣“篮球和1500。”

“我是篮球学生裁判。”姜至微笑着说。这是方灯如第一次看见姜至笑，让人感觉亲近许多。方灯如来学校后第一次见姜至是第一周第一节体育课。队伍还没集合，他就注意到姜至，因为他外形出众，人冷冰冰的看着不好接近。

方灯如几次看见姜至身边都有不同的人和他说话，他表情很淡，似乎对别人说什么也不上心。经此方灯如内心深处似乎将他划成尽量不交往的范畴，但看着一次次月考，表扬板里的大头照，方灯如让步可以和姜至当表面同学。

刚刚的微笑让方灯如觉得也许这个人还不错“那你如果是我们班比赛的裁判，可要盯紧一点对方。”姜至听出来方灯如语气放松不少，这句话还有开玩笑，自己眼睛都笑弯了“可以。”

还挺好说话的。方灯如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