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1)
“王八蛋!”我低吼出声。
他从前对我做过的种种如走马灯般自我眼前划过,恨意在一瞬间升到了顶点。
我摸起脚边的花瓶碎片,抬手朝穆乱云的胸口扎去,那一刻,我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去动手的。
那场穆家为他办的回国接风宴上,他同所有世家少爷握手,唯独跳过了我,我怔愣当场,为了不把场面闹得太难看,还是冲他笑着点了一下头:“初次见面,我是付观宁。”
穆乱云看了我半晌,极轻极快地挑了一下眉,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蓦地转身走开,跟其他人寒暄去了。
周边响起了窃窃私语,我有些尴尬,默默舒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拿了一杯酒独自去了二楼的露台。
穆家二楼露台的凌霄花爬满了整面墙,远远看去像一团团火红的云朵,我站在沁绿藤蔓之中,随手掐了一朵花,摊在手心把玩。
身后的窸窣声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转头看去,穆乱云站在楼道昏暗的壁灯下,灯光错落罩在他身周,脸上像打了一层厚重的油彩。
“喜欢凌霄花吗?”他冷不丁地开口,细品语气,竟然夹杂着几分笑意。
我蹙眉,挺直了胸膛,一言不发。
穆乱云像是没察觉到我的抵触,又朝我这边走了两步:“我本来还嫌弃它爬得到处都是,打算让人把根铲了的,还好,没来得及动手。”
我开始不耐烦起来,将手里的花丢在一旁,抱臂冷冷看着他。
“刚才很抱歉,”穆乱云终于停下了脚步,声音倏然低了下来:“你长得很像一个人,我妈妈很讨厌她……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是……”
“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我答应过她,会好好保护她,不被那个女人欺负……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被你讨厌,总之真的很抱歉。”
明明是漏洞百出的拙劣借口,可笑的是我当时真的信了他。
他信口拈来的谎话被我当做了欲言又止、词不达意。
现在想来,穆乱云对我的了解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他知道用什么话语、什么神态能拿捏住我——能熟练又不刻意用好“妈妈”这张牌的,除他之外,只有一个谢临。
穆乱云絮絮说了许多,他说他母亲是怎么在争夺男人的战争中败下阵来,怎么被打成“第三者”,怎么被赶到海外孤零零一个人生下他……
我只静静听着,没有质疑,也没有安慰。
最后穆乱云收敛了笑意,语气带着苦涩:“她才去世不到一个月,我就被穆家人逼着喜笑颜开地来见客了,
付少爷,我是个没用的儿子。”
楼下花园里的音乐声穿过夜风落入我的耳中,我将酒杯放在了窗台上,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朵凌霄花,掸落净花瓣上的灰尘,插进了穆乱云左胸前的西装口袋里。
楼梯发出了细小的吱呀声,我踩着木制踏板,缓缓下了楼。
凌霄花,寓意着慈母之爱。
变故发生的很快,起先是花园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接着有保镖打扮的人过来封锁了穆家宅子,一位自称管家的中年人站出来,说二楼书房里的一份秘密文件不见了。
而当时去过二楼的,只有我和穆乱云两个人。
闻言,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穆乱云,期待着他能说出刚才他同我在一起,我不是嫌疑人之类的话。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望向我的目光同众人一般无二——惊诧又夹杂着看好戏的兴奋。
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好像忽然之间明白了这一切。
“我没有进过书房,你们可以调监控。”
“付少爷,实在不巧,二楼的监控前两天坏了,我们正打算明天安排人过来维修……”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实在不巧?我怎么觉得巧的很?
我说过了,我没有进书房,你们既然要怀疑我,就拿出证据来,有谁亲眼见到我进去了,站出来说一说。”
人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离开穆家的时候看到了挂在大厅墙壁上的照片,站在穆董事长旁边的穆夫人笑容可亲、眉眼弯弯,跟我半分相像也没有。
——————
穆乱云动也没动,任由我把碎片扎进了他的胸膛。
血渍如同一朵缓缓绽放开的凌霄花,染湿了他胸前深蓝色的外衣。
锋利的瓷片边缘划破了我的掌心,手指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在嗅到浓重血腥味的那一瞬间,我清醒了过来。
“就这么想我死吗?”穆乱云头上、脸上、身上都是血,他笑起来,牙齿在灯光下泛出森白的光。
“你不该死吗?”我松开手,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穆乱云上眼睑狠狠抽动了一下,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接着往后退了两步,和我分开了半臂的距离。
我以为他要跟我动手,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
穆乱云将手搭在了衬衫纽扣上,开始解衣扣。
他拔掉了胸前的瓷片,褪下了上衣,赤裸着胸膛,胸前的伤口仍在往外渗血,让这幅画面看起来并不能称得上美。
“我知道你在恨我什么,付观宁,”穆乱云胸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他像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胡言乱语着一些我完全不能理解的话。
“我上了你,你可以报复回来。”
穆乱云近乎苍白的皮肤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声音发抖,语气中带着抑制不住的亢奋:“我也是第一次,你不算吃亏。”
“我上你的时候没带套,所以,你直接进来就可以……不要多想,这只是为了公平。”
“……我很干净,你不用担心。”
他每说一句就朝我身前靠近一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脑因为受到了巨大冲击而宕机,直到他的掌心覆在了我的下身才恢复了意识。
——灼热的、潮湿的、粘腻的。
我像是触了电一般,剧烈颤抖后用力推了穆乱云一把:“滚开,别碰我!”
穆乱云并非我想象中的孱弱,这是我指腹触碰到他胸前皮肤的那一刻才确定的,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伤口,他闷哼出声,接着又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絮絮道:“你不是想报复回来吗?现在就可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我不会拒绝……”
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又急又气,想要抽回手腕,却被他拽着往前拉了一把,另一只受伤的手使不上劲,在空中失重地划了两下,接着手肘磕在重重了地板上。
胯间一重,穆乱云双腿分开,骑坐在了我的身上。
我头皮发麻,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臀部在我小腹下方蹭了蹭。
“我们和解吧付观宁,你想要的都可以从我身上讨回来……”
“别害怕,我会让你舒服的……”
“我帮你舔一舔好不好,有没有人给你舔过……”
有人在外面敲响了门,那道声音极小极轻:“付先生,您没事吧?”
屋内没人回答他,穆乱云像条滑溜溜的蛇,紧紧缠在我身上,我无暇分神,只想把这个疯子从我身上弄下来。
“我刚才听到里面有声响,担心您会出意外,您在屋里吗?”
敲门声仍在继续。
我一把掐住了穆乱云的喉咙,阻止他继续往我面前凑近的脸,穆乱云的喉结在我掌心处刮了一下,带着几丝痒意。
“你是不是以为在这种地方,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我压低了声音,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穆乱云并没有反抗的意思,他那张脸因为窒息渐渐染上了一层艳丽的玫瑰红。让我太阳穴发紧的是,即使这种时刻,穆乱云蹭着我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
屋外已经完全黑了,有冰冷的风从没关紧的窗缝里钻进来,发出了一声尖细的哨音。
室内漆黑一片,只有桌边那盏落地灯闪烁着幽幽的光亮,那抹光将穆乱云的身影投在了天花板上,再拉扯地极细极长,活像一条正在蠕动的蛇。
我脑海中没来由地冒出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知识——发情期的蛇攻击性极强,倘若伴侣不肯配合,它宁可绞死对方也不会放其离开。
房门忽地打开,一股凉风猛地灌进屋内,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安德烈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和穆乱云,他身后的梁笠则神色平淡地伸出手,覆在了安德烈的眼前,语气波澜不惊:“别看,安德烈。”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明白告知了在场四个人,我和穆乱云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
梁笠走到桌前,捡起地上的衣服,扔到了穆乱云的身上,语气依旧淡淡:“把衣服穿上,在别人家做客,就不要乱来了。”
穆乱云没说什么,只是冲我笑了笑,他的嘴角、唇珠上还沾着血,笑起来的时候像一个大嘴小丑。
我冷得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穆乱云朝梁笠伸出手,慵懒地仰起头,用一种熟稔的语气道:“拉我起来,我头晕。”
梁笠盯着穆乱云,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接着握住了穆乱云的手掌,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梁笠领着穆乱云和安德烈离开了我的房间,他像极了一位称职的大家长,带着他的两个孩子,一个温顺,一个乖戾,一左一右跟着他越走越远。
直到瞧不见人影,我才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从床上拽了一条毛毯,裹住了自己的身体。
这也是梁笠的计划之一吗?让安德烈瞧见这样的我,自然而然地断了那个孩子对我的念想……
我直觉猜到这会是梁笠的行事风格,先前对他生出的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一股从胸口翻涌而起的酸涩。
忍住呕吐的欲望,我撑着床板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松垮的衣衫。
“付先生,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房门没有关上,一个脸生的佣人站在门外,面上带着几分无措和犹豫。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也不想纠结,轻轻阖了一下眼皮,转头看向他:“不用了,麻烦你跟弗兰克先生说一句,我有事,要先走了。”
意向书被我放在了大衣里的口袋,紧贴心脏的位置,走下楼梯的时候,我看见了那张桌子。
“哥,过来坐吧。”付音存拍了拍他旁边的座位,冲我笑道。
我扫视了一圈,没见到穆乱云、贺言、梁笠,也没看到弗兰克夫妻的身影,心下稍稍安定了些,转身朝外面走去。
“宁宁!”贺行冲过来拉住了我的胳膊,意识到不太好,又压低了声音:“你做什么?”
我扭头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我要回去。”
贺行深吸一口气:“回哪儿去?外面还在下雨,这附近又没有可以住人的酒店宾馆,邮轮还在距离这两小时车程的地方……”
我冷冷盯着他,将胳膊从他手中抽出:“哦对,我差点忘了,我没有交通工具,那是你的车,不是我的……没关系,我走回去也可以。”
贺行额上的青筋狠狠跳了跳,他伸手想要触碰我,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手:“宁宁,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还是你希望我坐下来跟这些人围着一张桌子谈笑风生?”我反问他。
贺行不说话了。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风有些大,夹杂着雨点拍在脸上,微微刺痛。
我竖起大衣领,将手插进兜里,一声不吭地往外走,贺行追到了门外,接着停下了脚步。
瓦伦西亚的气候根本不像贺行说的那样好,这里没有八月的阳光、柳橙的香气,只有秋雨连绵、湿濡阴潮。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两条腿几乎没了知觉,只知道机械地往前迈步,手机也因为电量耗尽而黑屏。
四周安静地有些骇人,有几只猫从路边窜出,扭头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子又并排往前走了。
前路又宽又直,朝着东边无限蔓延,我放慢了步调,直到身后闪出了两道亮光。
光线越来越强,我转头,看到一辆黑色轿车朝我缓缓靠近。
车停下,贺行从驾驶座走出来,天色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从语气中感受到几分焦灼。
“上车,雨快下大了。”
我没理他,想要继续朝前走。
贺行忽然走上前,一把抱住了我。
两条胳膊被他紧紧箍住,我连挣脱都做不到,只能艰难将下巴从他肩头挪开,瓮声瓮气道:“贺行,你放开我!”
贺行没动,我能听见他胸膛因说话而产生的振动:“都是我的错,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我差点被他气笑,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道歉对我而言只是敷衍罢了。
“贺行,”我放弃了挣扎,将头抵在了他的肩胛骨上,低声道:“你一点都不懂我。”
贺行一下子急了起来,他猛地松开手,动作幅度大得我几乎没站稳,“我懂你的,宁宁,我懂你的。”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我眼皮底下。
那是一只古色古香的墨绿绒布盒,上面蒙着一层透明的塑料膜片,我轻轻瞥了一眼,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是那只消失了很多年的凤尾绿咬鹃。
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任凭贺行帮我一件件剥去湿透的外衫。
大衣和毛衣都沾了雨渍,好在那份意向书没有湿,我穿着衬衫缩在座椅上,低头看贺行给我脱袜子。
当贺行扯住我的裤脚时,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好了,这件就不用脱了。”
贺行捏了捏布料,似乎是在感受潮湿程度,半晌才松开手,又将暖风的旋钮调到了最大。
湿了的衣服被扔到了后座,我蜷着腿坐着,手里还紧紧捏着那个盒子。
车子发动了,外面的雨渐渐大了起来,贺行开得很专心,我不敢打扰他,只是低头去看那枚胸针,胸针被保存得很好,上面的宝石没有一颗松动的,在车灯的照射下,溢出夺目的光彩。
“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让我没想到的是,率先开口的是贺行。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贺行,他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好像我刚才听到的声音只是幻觉。
“嗯……就是,谢谢你,”清了清嗓子,我开口道,想了一下,我压低了声音:“我找了这枚胸针很久,真的很感谢你。”
贺行没说话,只是嘴角朝上扬了扬。
看到他的笑,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絮絮叨叨跟他说了很多关于我小时候的事,多半都是我和妈妈在一起的回忆,等话题快结束时,不知道是脑子进水还是怎么了,我脱口而出:“你买它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这句话一出我就后悔了,慌忙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雨水顺着车窗玻璃流下,在贺行的半侧脸庞上映出了斑驳的光影。
我瞧不清他的神色,心却因为这长久的死一般的肃静跳得厉害,便小心翼翼问道:“为什么不说话……贺行,你生气了?”
“宁宁,我没那么小气。”
贺行终于开口了,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
“我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真相。”
“如果不说,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混蛋,如果说了,那我就变成了一个很没有用的男人,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个?”
“什么?”我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天像是被戳了一个窟窿,雨水如注浇在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却意外让人觉得安心。
“我和梁笠做了一笔交易,我给他两条航线运营权,再把你带过来,他把这枚胸针给我。”过了许久,贺行才缓缓道。
我一惊:“胸针一直在梁笠手上?”
贺行摇头:“不是,但他有办法弄到手。”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你来庄园,但我还是带你来了,如果早知道这趟旅程会让你这么不开心,我宁愿不答应他的交易。”
我想起了那天在船上看到贺行与梁笠并行的背影,之前心中的那团疑影逐渐消散。
“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我问贺行。
“我以为我能处理好这一切的,早在来这里之前我就谋划好了一切,等回到船上后,我会办一场舞会,再在舞会上把胸针别上你的衣领……但这一切都被我搞砸了,在这条破破烂烂的泥巴路上把胸针盒塞到你手里……这真是太不浪漫了。”
贺行微微偏过头,不肯让我看清楚他的表情。
我有些急了,撑起身子想要贴近他:“不,不是这样的,你没有搞砸什么,你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真的……”
吱——
轿车猛地停下,贺行拨弄了一下手刹键。
“雨太大了,等会儿再走吧。”
他的一句话让我未说出的话戛然而止,先前涌上头的血液也慢慢冷了下来。
我莫名有些尴尬,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我忘了,贺行不是我,他强大,冷静,无懈可击,不会因为这一点点挫折就自怨自艾。
我忘了,他并不需要我的安慰。
车厢又安静了下来。
“累了吗?要不要先躺下休息一会。”贺行说。
我闷不做声,按照他的意思把车座调整了一下,又把后座皱巴巴的大衣叠了一下,放在靠背上充做枕头。
“车子暂时还不能熄火,先将就一下吧。”
车身因为发动机的运作微微振动,我本来就觉浅,这样陌生的环境更睡不着了,只是本能地遵从贺行的安排,躺下,闭眼,放空大脑。
可是没用,我能听见外面的雨声、贺行的呼吸声、发动机的运作声,衣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
这种状况持续了大概有二十分钟,或者更久。大衣的纽扣硌得我肩头疼,可因为始终牢记着自己已经睡着了,我只能一动不动。
像小时候喜欢和妈妈玩的闭眼游戏,我很擅长这个,只要妈妈不说自己输了,我就能蒙着眼睛一直坚持下去。
驾驶座的贺行忽然动了一下,我听见座椅发出一声低低的吱呀,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这样是很犯规的行为,但游戏还没结束,我只能咬牙忍着。
贺行的手指在我脸颊上来回游走,额头、鼻子、嘴唇、下巴,我痒的要命,心里不断咒骂他是个混蛋,却又不能睁眼——不然不是尴尬死了。
可我还是低估了贺行的不要脸程度,他用手指指腹在我嘴唇上用力按压了两下,见我仍旧没有醒,就生出了更恶劣的念头。
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扑在我的鼻尖,我几乎快要把牙根咬酸才克制住睁眼的冲动。
贺行开始吻我,干燥温暖的嘴唇顺着皮肤一寸寸移动,吻到唇边时,他一改之前的轻浅,伸出舌头,探了进去。
这种情况再不醒我就是傻子了。
“贺行!”我一把推开他,愤怒地叫出声,然后就看到了他嘴角带笑的表情。
这个人……他根本就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装睡。
我气得头脑发懵,四处找东西想要砸他,却被他捧住脸,再一次吻了上来。
很激烈的吻,一点都不像他冷静的外表,我被他压在座椅上,嘴巴大张,任由他将我口中的津液一点点吮吸掉。
搅弄的口水声弥漫在狭小的车厢里,色气到了极点。
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一边挣扎一边去扯他从衬衫尾部伸进我后腰的手。
“宁宁,我好爱你,你呢,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贺行忽然在我耳边呢喃着问出了这句话,他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谦卑而真诚,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柔软而虔诚。
我明明被他压在身下,却恍然生出了一种自己高高在上的错觉。
……喜欢吗?是喜欢的吧,这个人对我这么好,之前对他生出的种种负面情绪,在看到胸针的那一刻都化为了乌有。
像烂俗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救世主从天而降什么的,女主会一见钟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用那样的神态和语气说他爱我,我只是分给他一点点喜欢,抛去感情,只从利益的角度来看,我也是没有吃亏的。
我这样想着,结结巴巴地给出了贺行答案:“喜,喜欢的。”
贺行咧开嘴笑了,他的刘海全都放了下来,笑起来显得阳光又自信,像大学里最受欢迎的那种学长。
衬衫最上面的几颗纽扣被扯开,贺行的吻从唇畔落到了我的下巴、脖颈、锁骨、胸前,再是小腹。
温暖的口腔包裹住了那里,我有些恍惚,垂眼看着贺行弓起身子给我口交,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舌尖是如何舔舐我的前端,前面几下牙齿还会碰到,可他太聪明了,连给人舔这种事都能无师自通。
我很快泄在了他嘴巴里。
他又伏起身来和我接吻。
我尝到了自己的味道,尽管做了心理准备,可到底还是有些别扭。
贺行看出了我的别扭,没忍住笑了一下,我更加懊恼,别过脑袋不看他。
车里没有准备东西,只有一瓶剩了一半的车载精油香薰。贺行直接把剩下的精油全部淋在了我的股间,那种湿漉漉、冷冰冰、黏嗒嗒的触感实在不算好,我皱着眉头看他帮我扩张。
车厢里弥漫着浓烈的橙花香气。
“贺行,我不舒服。”我眼睁睁看着他从一根手指增加到三根手指,除了身体被撑开和微痛之外,再没有其他感受。
之前酒店的经历在我心里是个阴影,我有些担心那些不好的回忆已经让我的身体生出了应激反应。
贺行闻言凑上来跟我接了一个绵长的吻,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直到手指触碰到某个点,我下意识打了个激灵,贺行才停了下来。
“原来在这里啊……”我隐约听见了他带笑的呢喃。
真正做的时候我主动爬到了他的腿上,换了骑乘的姿势,面对面插入的时候,我忍不住嘤咛了一声,贺行只给了我几秒钟的适应时间,接着便大开大合起来。
我被他顶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防止从他身上掉下去,腰臀也不自觉地开始扭起来,迎合着他的动作。
“贺行……太深了……慢点……求你……”我断断续续向他求饶,他闻言却双手掰开了我的臀瓣,将那根顶的更深。
穴口全是黏嗒嗒的体液和精油,噗嗤噗嗤的插入声几乎快要盖住窗外的暴雨声。
我被他扣住臀瓣死死往下压,躲都躲不掉,到后来眼前只有大片光影闪过,连东西都看不清了。
他俯身去舔吸我的乳头,我没法再环紧他的脖子,这唯一的分力点都没有了,只剩下我被钉死在他鸡巴上的错觉。
我慌得双手乱摆,想要抓住什么支撑物,却不小心压到了方向盘上的喇叭键。
叭——
突兀刺耳的声响把我吓了一大跳,后穴下意识地缩紧,就听见贺行嘶了一声。
他射了。
我趴在窗沿上看着庄园里来来往往忙碌的佣人,下了一夜的雨,草根下面积了一汪水,每个踩上去的人都会发出“哇”地一声怪叫,再用一种歪歪扭扭的姿势连蹦带跳的跑远。
太阳很好,不远处的湖泊泛出粼粼的波光,盯久了会有些刺眼。
我晃了晃眼睛,把视线挪进屋内。
早饭还在餐桌上,不过已经冷了,来送早饭的佣人说贺行有事出门了,暂时还没回来——所以我没办法质问他为什么又把我送回到兰特庄园里来了。
忽视掉身体的不适感,我整理了一下衣着,打算下楼去等贺行。
在屋子里来回找了两圈,袜子还是少了一只,多半是贺行送我回来的时候就没穿上,可能是落在车上了。
这样想着,我的脸颊泛起了微微的热意。
楼下客厅出乎意料的安静,我走到餐厅入口处,抬眼便瞧见了一道逆光的人影。
很高大挺拔的身影,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站得笔直,似乎也在看着我。
我第一反应是贺行,随即又察觉到不对,贺行不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审视我。
心中升起的那一丝欢腾很快被压了下去。
男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是付音存那张惹人生厌的脸。我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付音存在距离我两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阴沉的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钱,他在看我,却又不像是在看我,后面我才发现他眼神聚焦在了我的脖子上。
“还是被贺行干了吗?”付音存一开口就臭不可闻。
“是他霸王硬上弓,还是你自己上赶着呢?”他歪了歪脑袋,语气似一个充满好奇的小孩子,眼角眉梢却堆满了讥讽。
“付观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一身婊子的骚味?”
我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向了他的脸颊。
付音存的反应快到出乎我的预料,他抬手抓住了我的小臂,把我狠狠往后推,我倒退了几步,后背撞上了楼梯栏杆,等不及站稳,我又抬起脚用力踹在了他的左腿上。付音存发出了一声闷哼,却没有松开我。
“付观宁,你蠢得让我心疼。”付音存那张脸凑了过来,停在了距离我鼻尖仅有几厘米的地方。
我瞧见了他眼底的探究和戏谑,心开始止不住地狂跳。
“一枚胸针换一次上床,是这样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你怎么知道胸针……”
付音存发出了一声嗤笑:“胸针是从我手里出去的,我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成功,付观宁,你太让我失望了!”
“成功……”我的眼前开始有白光闪过,脑海中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催促我快点追问付音存,他口中的“成功”是什么意思,一个安慰我不要把他的话当真,贺行并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现在他已经到手了,你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价值了,不过我不一样……”付音存话锋一转,眼神暗了暗,死死盯着我:“我这里还有你母亲留下的其他遗物,公道点,一个大物件肏你一次,一个小东西你给我口一次怎么样?”
我没有猜错,妈妈的遗物都被付音存母子俩霸占了,这两个下水道的老鼠……眼前的白光越来越亮,耳中出现了尖锐的哨音,我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发疯。
“哥哥,怎么这样看着我?”付音存笑得很得意,但很快,他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慌。
“付观宁……”付音存松开了我的手臂,慌慌张张地来捧我的脸,我低头,看到不断砸进他手掌心的水珠。
“真是……我又没说什么,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娇气,我从小到大被你针对了那么久也没像你这样啊。”付音存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听起来很无奈,他的手指伸过来,像是要给我擦眼泪。
我扭头避开了他的触碰,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就知道你妈是故意的,那个婊子……”
付音存的脸瞬间黑了下去,眉宇间乌云密布,他一把扯住我的头发,强迫我仰起脸,阴恻恻地问:“我妈再怎么样,这辈子也只跟一个男人睡过,你呢,你跟几个男人睡过了,到底谁是婊子?”
楼梯忽然传来了吱呀声,意识到有人过来,付音存立刻松开了手,我恨他恨得眼睛发红,哪里还管有其他人,直接一拳打了过去,付音存下巴挨了一下子,痛得往后退了几步,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付音存,你等着,我要杀了你和你那个婊子妈!”我阴沉沉地盯着付音存,说完这句话后,我转身上了楼。
楼梯上,梁笠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看到了多少,我不看他,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贺行推开门的时候,我还没从失控的情绪中彻底走出来。
“宁宁。”他亲昵地叫我的名字,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低下头吻了吻我的唇。
就像每对情侣都会做的那样。
我有些恍惚地盯着他俊美的脸,额头微微沁出的汗珠并没有给他增添一丝狼狈,他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闪闪发光。
“抱歉,我凌晨接到电话,贺言得了急性肺炎,只能先赶回来把他送去医院。”贺行向我解释他把我带回来并丢在这里的原因。
我扶在他肩头的手慢慢收紧,仰着脸问他:“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像是被我小鸟依人的态度取悦了,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露出了笑容:“当然……不过,宁宁,我得留下来处理一些事,司机会送你回船上的。”
我的呼吸放慢了些:“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回船上?”
贺行脸上显出了为难的神情,他轻咳了一声,才缓缓道:“手头上的事比较棘手,我会多留一段时间,具体的不好说。”
“噢。”我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松开了揪住贺行衣服的手,我往后退了两步:“我知道了。”
贺行先下楼跟司机交代事项了,我慢吞吞地挪下楼梯,竟然又在拐弯处碰见了梁笠,他像是一直站在那里没有离开似的——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没有打招呼,垂下眼帘,默默下楼,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他的手指从我的手背上轻轻划过,接着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塞进了我的掌心,我睁大了眼睛,来不及惊讶,就听见了梁笠温和的声音。
“可以的话,还是离穆乱云远一点吧,他沾毒。”
说完,他脚步不停地上了楼,我低头,看向手心,是一枚闪着银光的戒指,戒指内侧“hy”两个字母清晰可见。
“宁宁,”贺行把我送上了车,他探进半个身子,微笑看着我:“等回去后别忘了给我发消息,我会每天都想你的。”
我轻轻应了一声,他又在我脸颊落下一个吻,然后才帮我关上车门。
还是昨晚的那辆车,馥郁的橙花香气弥漫在小小的车厢里,明明是很正常的香薰味,钻进我鼻息中却莫名带了一丝色欲的感觉。
我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垂,跟司机师傅说:“车里香味太浓了,能打开窗户透透气吗?”
司机很快按下了车窗,清凉的风扑在我脸上,我顿觉神清气爽。
司机师傅的声音不算大,还带着些许的疑惑:“气味这么浓,不知道是不是香水瓶子打翻了,挺奇怪的,贺总不喜欢在车里用香的。”
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抿了抿唇,问他:“香薰这些呢?他也不许你们放吗?”
司机嗯了一声:“只要是贺总的车,我们从来都不放的。”
我挺直的腰杆慢慢放软,像一只没人拉扯的提线木偶,重重倒在了座椅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透着遮不住的干涩:“哦,那他挺仔细的。”
两个小时后,我回到了船上,犹豫半晌后,还是给贺行发去了一条消息:我已经到了。
贺行回复得很快:嗯,好好休息,我会想你的。
我盯着这短短的一行字,直看到眼睛发酸,他也没有给我发来更多消息。
从这以后,贺行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更不用说打一通电话,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航程结束的那天,我拖着简单的行李箱下了船,第一时间就是找了一家邮局,将一张签了字的支票寄给了贺行。
两百万,正是我当初买下胸针的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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