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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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睫长长,唰地扫下来,似乎都能触到江漾的耳根,鼻息烫得惊人,带着汹涌的热气儿扑在她腮边。
不仅如此,赵连雁愈发贴近,把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身上,起起伏伏的呼吸就打在她颈侧,调子拉得极黏腻:你舍得看我跟别人好吗?漾漾
府里那个姨娘,老早就想着把她身边养的侄女配给我,虎视眈眈盯着我的亲事,通房不知道塞了几个。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当然是把那些人都踢出去了,可你要是怎么都不肯理我要我,那我也只能回去应了她了。
江漾身子不住的细颤,五指蜷起,掐着自己的掌心,硬生生怼了几个紫红的月牙儿印。
赵连雁立即把她的手臂强势拉进怀里,而后用右手食、中、无名指在她手心着力,作回环揉捏,指根贴着她柔嫩的掌心摩挲交握着。
他抬起左手轻轻触了一下江漾眼睑下的薄青,指腹抚摩着那块嫩肉,语气匝着三分心疼和委屈:你睡不着的时候,想着的是我还是他?
可江漾的身子紧绷的不行,被他拢着的手也在簌簌地抖。
赵连雁旋即靠过去,虚虚搂着她,不想听,我就不说了。可是漾漾,哪有你这么过分的?
他手掌干燥,修长的指尖一直在她的手心上若即若离的轻点,嗓音低哑又轻缓,你又不要我,也不想让我去找别人。这是什么道理你把我当什么?
他如此低声下气,讨怜也好,心机也罢,就是想让她心软。他又不像柳濯月那般能天天和她在一处,只能这么悄悄摸摸的,更何况江漾现在还拗着,他真怕自己语气稍稍强硬一些,这小姑娘就要让他走。
赵连雁确实觉得,自己已经够摇尾乞怜了。比小小都要过犹不及一些。
可他却没想到,越是这般语气卑微,江漾就愈受内心煎熬。
一个高傲恣意,潇洒清傲的郎君,是策马扬鞭,飒沓如流星的少年,应该有更幸福美满的生活,而不是在她这种普通女子身边做小伏低。
她实在是太卑鄙了一些,这么想着,自厌和自弃在这瞬间就直接抵达到了顶峰。
她强忍着内心的酸涩,把手抽回,站起背对他,冷冷道:你走吧。
若是有更好的女子,你、你便好好
再多的,她却说不下去了。
赵连雁眼睁睁地看着她抽过手,连个衣角都不留给他,脊背崩得挺直,语气冷得像冰碴。
如重锤敲击,简直始料不及,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明明态度已经开始软化了。
他怎么也没想过是这样发展,他根本不懂这个小姑娘脑子里是拐了多少个弯儿。
他一颗热气腾腾的心都摆在那了,她不要也就罢了,还要往外推,甚至在上面踩一脚。赵连雁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她一句话刺了个稀巴烂,动一下都要连着骨髓似的疼。
他气急,愣在原地好一会儿,而后抬头红着眼看她,音调赫然拔高,质问道:我简直不明白,你难道是真的想让我走吗?我跟别人好了,你难道是真的高兴?江漾!你怎么能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好久,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
江漾听他字字诛心,简直要流下泪来,她闭着眼,从牙缝里漏出了一点声音: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啊,若我和你好、我要你,那把柳濯月置于何地,梅伯母置于何地?
你对我好,可他们对我也尽心尽力全心全意的,我难道要做那忘恩负义没有礼义廉耻之人,我又不是那精怪,难道能掰成几瓣分着用么?
更何况,赵连雁,你这样对自己,也不值当啊
如此卑微,她会心疼啊,可她确实,已经给不了他更多了。
那不如,从一开始就别给,在根源处就断掉。
她努力这么告诉自己,这样对谁都好。
赵连雁的脑子很久都是木的。
他眼眶越来越红,却仍然倔强:值不值当我说了算,没人能替我做决定。可你当真要这么对我?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心里多有我一些又不是真的要接受她人。
他咬着牙:江漾我甚至都没有让你选。我哪里有逼你?我都这么低头了!
难道我便什么都比不上他连你也要丢下我?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可赵连雁,我不能给你再多了这样对你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和不公呢
怎么能这样呢。
江漾想,他可是赵连雁啊。
最最英姿飒爽的小将军,是潇洒快活,内心朝勇的少年郎,有光辉的前途,灿烂的未来。
他难道要为了她,兄弟阋墙,背负骂名,和亲人作对。
赵连雁沉默良久。
什么叫不能给他更多了。
为什么单单只不能给他更多。
怎么一个二个都是这么说的,还在意你,还舍不得你,可不得不放弃你。
这是什么个道理。
他恍恍惚惚,眼角都开始湿润,声音又闷又涩:少时,便被丢下。没成想,到了现在,我还是被抛弃的那个
永远都不是别人的选择。
他站起身,身形萧瑟无比,瞳光散了又聚,好半晌,才低声说:江漾你可不要后悔。
你可千万别后悔。
你把我推了又推,若你再回头,说不准我就真的不在了呢
雨后的萧风蓦然灌入,咔哒一声轻响,赵连雁推门而出。
他没忍住抬头,霞云怒峥,光芒散射,天竟开始放晴了。
江漾蹲在屏风下哭。
小小在他们吵架时就趴成一团,身子缩成一个球,如今正在呆呆地看着她。
看到江漾蹲下身子不停啜泣,它摇了摇尾巴,小跑过去,拿毛茸茸的耳朵蹭了蹭她的手背。
你走吧,小小。
江漾抹了一把脸,我把他气走了,你也走吧。
小小舔了一下她的手心。
乖,你去找他,现在他更需要你一些。
江漾把它抱起来放在门口,推了推它的屁股,小声道:你快去追他吧
小小在门前转了好几个圈,尾巴耸拉着,耳朵撇了又撇,和江漾大眼瞪小眼了好久,才甩了甩毛发,朝赵连雁走的地方追去。
屋内彻底空寂了下来。
日光斜移,淡淡的光线如笼了一层细纱,被霞光渲成雾蒙蒙的糅紫,似乎是有微风吹过,明明是暖的,可她却觉得像是坠如冰窖般透骨的冷。
心口堵塞着,比前些日子更要难过些。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不管是谁,江漾都不知要怎么面对了。
难道她就能毫无芥蒂,和往常一样对待柳濯月么
这看上去像是个死局。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熏香都似凉透,她提起泛酸的腿,踉踉跄跄把自己摔在小榻上。
轻缎薄被遮在身上,连脑袋都被严严实实地捂住。
直到光线重新映入眼帘,薄毯被扯下,她低头看,小小又跑了回来,正在拿爪子揪欲坠不坠的被子。
她半靠在榻上揉了揉它的脑袋,没追到吗?
小小却从嘴里吐出一块儿什么东西,她拿起细看,是个掌心大小,如石似玉的牌令。
竟是国公府的行令,上面刻着个,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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