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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前方一米远,是《铁流》。

山坡最靠近山梨树下的一本,是《被侮辱与被损坏的》。

乔月兰低头俯身捡起最后一本书的时候,一双感觉很鸡爪般的细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的大辫子也被人从她脖子上一缠,她就这样被拖进了山梨树林中。

傍晚的夕阳继续照在清粼粼的江面上,河边山坡上的几颗山梨树,随着极其局部的山风摇摆抖动,摇摆抖动,摇摆抖动,直到太阳沉入山坳中,江水上浮荡暧昧的鲜红,乔月兰才系着衣扣从山梨树从中矫健地走了出来,她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非常不耐烦地叹息了一句:

“……我还以为又闹黑瞎子了呢,虚惊一场。”然后她就继续回到江边洗衣服。

实际上,张世荣的突袭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计划收获,乔月兰每天都来洗衣服,山梨树每天都在摇摆,但是乔月兰也完全没有向张世荣和她家里人提出她要结婚的需求,除了与张世荣讨论先行强奸犯会不会被枪毙的一些法律问题之外,山梨树摇来摇去的五个月里,乔月兰和张世荣之间没有进行过任何精神与情感上的沟通,没有眉来眼去,没有书信传情,没有牵手逛街,什么山盟海誓,一切爱情小说中的发展情节都没有,有的只是山梨树“哗哗哗哗啪啪啪啪啪”的摇动声。直到后来乔月兰的母亲在乔月兰带回家里的衣服中发现了陌生男人的裤衩,乔月兰才在一个星期后与张世荣登记结婚——谢天谢地,要知道,五个月后已经是冬天了,江边的山梨树林再怎么革命浪漫,也都不适合人类在其中摇摆了。

万事有因才有果,如果张世荣不那么狠,不那么直接效率,那么他就有可能被那个时代的洪流不知道冲往何处去了,结局未必体面,也不是一定悲惨,但是如今吉祥社会服务有限公司里位高权重的沧海皓津玄持亲王一定不会看见神农寺的总务组长山梨仙子就捂着脸绕路走。

是的,张世荣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他也从来也没打算过做一个好人,这个世界上好人太多了,他不屑于去凑那个热闹。他也从来不相信爱这种东西,不管是男女之间的狭义的爱情,还是世俗中广义上的亲情之爱友谊之爱各种类型的爱,他都不相信——相信是没用的,他只考虑原因与结果之间的客观联系。例如:如果他不和他的父亲彻底划清界限,且要在组织面前表现出极其英勇决绝的革命勇气抽这个老头五十个耳光,那么他这一生就没有任何机会去读大学了。你对你父亲再深沉再孝顺的爱,也不能送你去读大学。你不去读大学,你以后就只是一个工人,甚至更可怕,是个农民。如果他不是在把乔月兰按倒在草从里的第五秒内扒掉了她的裤子,且在接下来的三十九分钟内让乔月兰紧紧地夹紧自己的大腿和抱着他的大腿,天舞神龙狂霸拽屌随即形容词企鹅灭绝冰核弹就很有可能是江湖上不会出现的一个传说……

综上所述,如今的张世荣,夜里也做梦也会笑,因为张仲文固然……也有点儿狠,但是还没有狠到在大庭广众下抽他五十个耳光不是嘛?何况,他张世荣最大的能耐,也无非就是一般青年能做到的力气大但是不专业的拳打脚踢而已,而他的儿子,是可以呼风唤雨移山道海的……某种他肯定打不过的东西。

再综上所述,进一步挖掘张世荣的心理,那就是,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追究和责问,张仲文是否对自己“孝顺”的问题。甚至,如果“肉体与精神残害自己的父亲”可以是一个光明正大的比赛的话,张世荣觉得无论是竞技竞速竞频率还是竞持久他都完胜张仲文,他有充分的信心认为,如果他的爸爸知道他此时此刻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死不醒的话,一定会打起手鼓唱起歌并通过电话热情地向自己的哥哥和妹妹传诵这个令人激动的消息,而不是像他这般,一脸苦逼相地坐在电脑前误操作了自己的股票……

这个家族的血脉中有一个尚未被打破的原则,那就是父债子偿,这个父债子偿的意思就是,儿子对父亲所制造的一切痛苦与不幸,将会由儿子的儿子来复仇。简单说,如果张家家谱世袭上的男人能集体会面的话,将很简单的根据世代奇偶序列来划分出两个阵营——张世荣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虽然张仲文没有儿子只有女儿,但是张世荣却非常淡定坚决地确信,将来有一天,他的孙女会把他那破碎的梦想美好的期待可以充满自信的名节无数原本应该安眠的夜晚他的金矿他的个人水电站全部连本带利地从张仲文身上清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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