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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御台所是将军大人的正室,身份尊贵,与将军共寝时不用受这清娘“听床”之辱。
夜风撞击窗棂,发出沉闷的呜呜声,像被圈在笼里的野兽,奋力挣扎着,想要重获自由。广桥听在耳里,心里有些凄惨。大奥也是牢笼,金妆玉砌的牢笼,那么多女子被关在里面,苦苦地熬着。等放出去时,不但皱纹爬上了脸,连心肠都改了。
身后放着朱漆金莳绘的烟草盆,俯身拉到膝前,从怀里取出只织锦烟草袋,绯地竹雀纹,小小的雀儿停在竹枝上,歪着圆滚滚的小脑袋,一副讨人喜欢的机灵模样。掏出些烟草末,慢悠悠地塞进赤金烟嘴里。烟草盆里埋着火,把烟嘴伸进去,有火星一闪,烟草被引着了。含在嘴里深吸一口,一阵青烟袅袅升起,再把烟管丢在盆上,怔怔地望着弥散的烟雾发呆。
大奥女子无人不抽烟,算是解闷儿。广桥并不爱抽,偶尔点一管闻闻。烟草味儿清苦,又带着些药香,让她想起儿时喝的汉方药。
来江户十二年了,时不时回忆在京都的时候。广桥在京都活了快十五年,细想想,也没什么值得怀念的。广桥家说是堂上公卿,其实过得也艰难。父亲做着不大不小的官,领着不多不少的俸禄,偏偏是风流人,置了不少侧室,生了许多儿女。对于钟鸣鼎食的显贵来说,儿女多是好事,多子多福。可对于一般公卿来说,本就不宽裕,多个孩子不光多张嘴,还多了乳母侍女等系列花销。广桥一日一日长大了,相貌不差,但除了嫁人外,也没别的出路——进天皇御所做女官固然好,但她家格有限,就算挤进御所,也未必有好前程。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父亲又一病死了,母亲也随着去了,当真祸不单行。
当时闲院宫家的伦子女王和幕府将军世子的婚事刚定,闲院宫直仁亲王爱面子,在公卿女儿中应征,想挑些德才兼备的适龄女子做侍从,陪伴伦子女王远赴江户。在保守的公卿们看来,江户是遥远的蛮荒地,家计若不是十分困难,自不愿让自家女儿去受苦。广桥不同,留在京都也无甚好处,不如跟去江户,家里少了负担,闲院宫家还会多少给一些补偿。
于是就离了京都。当然也有不舍,不舍得一个人。十二年不见了,虽不常想起,偶尔还会出现在梦里。那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笑起来双目弯弯,连嘴角的笑纹都格外可爱。可惜他和她同病相怜,家格稍好些,也只是羽林家,又不是长子,前途也是黯淡,看不到什么出路。两人彼此有意,但都心知肚明,出身本不佳,守在一起只能是自掘坟墓。既然是两条涸泽之鱼,比起相濡以沫,苦巴巴熬着,还是相忘于江湖的好。
其实广桥不怕吃苦,也不怕失了体面。形同鸡肋的公卿身份,抛了又如何。天下之大,哪里容不下一对男女?有一次见面,广桥鼓起勇气,渺渺地提了一下,可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弯起嘴角,眼睛定定地望着天上那轮圆月,似乎被深深吸引。
他什么也没说,可广桥一下就懂了,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又回到原来的轨道。都是公卿家的孩子,早习惯了迂回曲折的表达方式。再深的失望,再痛的哀伤,脸上都得是淡淡的。心里越在意,越要表现得若无其事。
《古今和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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