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唱片(一点点点巴掌s)(1 / 1)
“叮铃铃”——下课铃响,台上的年轻老师堪堪在黑板上写下最后一行字,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粉笔沫后潇洒转身。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月底大家交一篇肖邦音乐思想的论文上来,具体要求我会发班长邮箱。”
底下瞬间哀嚎一片,人民教师沈亭压榨完学生后难得心情愉悦地走出教室,可惜刚一出门就被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围了个水泄不通,打着乐谱看不懂、曲子不会弹的名号堂而皇之地360°无死角欣赏曾经钢琴王子的俊颜。
沈亭,oga,男,钢琴家,中国音协钢琴协会会员,a大本硕毕业。出身音乐世家,可以说是一出生就伴着钢琴声,还没学会走路说话倒先学会了弹钢琴。三岁正式练琴,六岁获星海杯金奖,十五岁时参加肖邦国际钢琴大赛,顺道创下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夺冠者记录,至今无人超越。
可惜人这辈子顺风顺水惯了总会遇到坎,年少成名者长大后也不乏庸碌之辈。这位天之骄子的钢琴之路自成年后就开始了山路十八弯的蜿蜒旅程,尤其二十岁时不知怎的攀上了郑氏集团的当家人,两人未婚先孕,闪电结婚,至今为某些自诩清贵的音乐界人士所不耻。
硕士毕业后,沈亭干脆留校当起了音乐教师,此后两年间再无一场旷古绝今的独奏演出。
他回到办公室,将讲义扔到桌上,对面办公桌上的陈钰看他回来,从杂七杂八的文件中抬起头来,打趣道:“呦,回来得这么晚,又被女学生给围啦?”
沈亭哭笑不得地摆摆手,“师兄可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算是怕了现在的女孩子了,一个个如狼似虎地。”
陈钰比沈亭大两届,当年跟着沈亭的小姨季如岑求学。后来沈亭工作,陈钰难免看在恩师的份上对人多照顾几分,两人就这么一来二去地熟稔了起来。虽然并非师出同门,沈亭这声师兄叫的也不算亏。
陈钰被沈亭这话逗得也忍不住发笑,道:“咱们院都是一帮颜狗,八百年没见过你这么帅又脾气好的老师,把你当珍稀物种供着呢!”
脾气好的沈老师摘下发圈,任柔软的发丝轻轻垂下,笑道:“师兄这话,是把我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了。”
陈钰暗叹一声卧槽,擦了擦并不存在的鼻血,心说真不怪女学生,他和沈亭共事两年了也丝毫抵抗不住这人的美貌。
沈亭这两年留起了头发,不算很长,堪堪能在脑后揪个小辫,平常上课时嫌麻烦总是扎起来,陈钰最受不了的就是他摘下发圈时低眉浅笑的样子,好像万千世界的光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陈钰低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正色道:“有一件事得跟你说,方思回国了。”
他觑着沈亭脸色,继续道:“今晚我们在正鸿包了个房间给他办接风宴,你到时候可得过来。”
方思,目前国际上炙手可热的大钢琴家,同时也是沈亭的同门同学兼死对头。
沈亭听到这个名字就敛了笑意,道:“你们去吧,我家里还有点事。”说完,也不等陈钰反驳,拎了衣架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陈钰追了上去,道:“沈亭,我知道你不喜欢方思,当年那事儿方思虽干的不地道,但说到底他也没做错什么。更何况你们本就师出同门,他还是经你举荐才读的研究生,你不来,于情于理可都说不过去。”
沈亭不理,兀自向外走去,陈钰在门口拦住了他,话语中明显带了些急躁道:“沈亭,别耍小孩儿脾气,无论你心里怎么想,面子上总归要过得去,你们这样僵着,打得可都是你们老师和a大的脸。”
沈亭沉默半晌,无奈一笑:“好吧师兄,不过事先说好了,这可是你让我过去的。那疯子的脾气你也知道,到时候他要是突然发起疯来,师兄可别说是我招惹的。”
方思自从成名后脾气便越发古怪,音乐会上公然大打出手都已经算是小新闻了,沈亭这么一说,陈钰心里也有些犯怵,当即叮嘱道:“他疯你可不能跟着他一块儿疯啊,我就真琢磨不明白了,你们俩到底是怎么相安无事地同门三年的。”
沈亭没理这话,径自出了办公室后,翻开手机通讯录,在“管家钱叔”和“郑长东”两个联系人之间犹豫了下,果断给管家打电话交待了一声自己今晚迟些回去,之后不顾电话那头管家的欲言又止,直接挂断了电话。
当晚七点,正鸿酒店。
方思裹着件过时的夹克跛着脚刚一进门,就立马受到了一整个包厢人的殷勤对待。
沈亭坐在角落里,没去凑这份热闹,默默地点了根烟,耳听得众人“大钢琴家”的恭维,无聊地掸了掸烟灰。
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沈亭想,这或许是方思应得的。而那份阴暗的嫉妒与憎恨,不该出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
酒过三巡,方思坐到了沈亭的面前。
沈亭抬了眼皮看他,半晌,到底主动招呼他道:“老同学,喝一杯?”
方思干了面前的酒,看着沈亭难掩颓废的面容,淡淡道:“顾江源要结婚了。”
沈亭猛地一呛。
“咳咳。是嘛,真是恭喜啊……”
“对方是他们乐团的大提琴手,一个胸大屁股翘的女oga,很符合他一贯的审美。”方思嘲弄道。
沈亭打小深受古典艺术的熏陶,实在想不通方思一个享誉世界的钢琴家的怎么能说出如此粗鄙之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却听方思继续道:“我临回国前,顾江源交给我张唱片,让我带给你。”
“但我觉得,这样的安排太过无趣,所以……”
方思从破旧的布包里拿出两张唱片放到高桌上,“选一张吧,沈亭,如果你运气足够好,将能够听到顾江源这五年来对你所有的……思念和喜爱。”
沈亭沉默地看着圆桌上的两张唱片,又点了根烟,抽了大半后才指着左边的唱片道:“就这张吧。”
方思一摊手,“很遗憾,你选对了。”
“选对了为什么还要遗憾?”沈亭忍不住问。
“因为另一张里,才有你真正想要的答案。”方思道。
沈亭不欲跟他打哑谜,碾灭手中的烟后,站起身系上风衣的纽扣道:“我先走了,帮我跟师兄说声。”
晚上十一点,沈亭一个人走在a市的大街上,看着繁华的街景,默默地想道,为什么不是我呢?
明明他才是天之骄子,明明克里斯教授言谈间俱是对他的喜爱,明明说好了的那仅有的一个赴德深造的名额会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些被迫压抑的黑暗、不甘、嫉妒、困惑,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里,疯狂地释放。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沈亭悄悄推开门,却看到郑长东正在客厅沙发上读报纸。
沈亭在玄关处脱衣换鞋,郑长东起身,冲了杯热牛奶。
“还没睡啊?”沈亭走进房间,问道。
郑长东皱眉看着他,“你抽烟了?”
沈亭唔了一声,拿起牛奶小口喝着,才道:“只有两根,你要打的话,可不可以等我忙完自己的事情?”
郑长东不置可否,转了话题道:“郑业刚刚睡着,你不上去看看?”
沈亭一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杯沿,“我就不去了吧,这么晚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他很想你。”郑长东沉声道。
“是么……”沈亭看着桌上那盏欧式繁花的台灯,怔怔出神,良久才道:“我有点累了,明天再说可以么?”
“沈亭,”郑长东定定看着他,“你是不是还在为两年前的事情怪我?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之前都商量好了,那个名额会是你的。谁知道那个洋鬼子为什么会临了变卦?”
“不要跟我提这件事情!”沈亭蓦地提高了音调,“我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更不会去怪你。是我实力不够,我明白的。但是长东,算我求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情。”
那样,我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仍旧拥有一切,而非一无所有。
郑长东哑口无言,看着沈亭双手覆面,水渍从指缝中缓缓泄出,轻轻抱住了他。
两根烟,二十巴掌,沈亭忍受着身后一下下的痛意。挨完后郑长东道:“用揉吗?”
沈亭摇了摇头,起身收拾衣物,“我明天有场音乐会,大概出去一个月。”
“正好,我最近要去洛杉矶出差,你音乐会在哪儿办,离得近的话我去看你。”郑长东道。
沈亭顿了顿,随口道:“墨尔本。”
两个城市离得太远,郑长东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眼看着沈亭收拾好行李还不上床,反而径直向卧室外走去,忍不住道:“你还要去干嘛?”
“睡不着,去琴房听个唱片。”
郑长东盯着沈亭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说果然是下手轻了。
不过沈亭今年心情尤其不好,再用戒尺皮鞭什么的下重手把人惹哭,郑长东心里不大落忍。
思及此,被冷落的老男人只好长叹一声,认命地掀开被子睡了。
琴房内,沈亭盖着条毛毯缩在转椅里,桌子上还燃着上次从郑长东那儿偷来的古巴雪茄,耳听着唱片机里传来优雅缠绵的小提琴曲,从《致爱丽丝》到《天鹅湖》,无一例外的爱情曲目。
沈亭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内心竟没什么波动,他想了想,编辑了一封邮件给顾江源发过去,内容无非是什么祝新婚快乐之类的鬼话。
他看了看手机里飞往洛杉矶的机票,窝在琴房半睡半醒地过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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