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烽火 第三卷 光明何在(05-1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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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3月1日亮给檀羽看,又道:“这就是药王坛的徽章哦。”檀羽定睛一看,那徽章上正是大门石碑上刻的符纹。兰英问道:“阿文你成了药王坛的人,那以后就不能和我们一起走了?”綦毋道:“副堂主说,总坛的进出是很自由的,没事的时候我也可以到上邽来看你们啊,反正离得也不远。”檀羽道:“阿文打小就在木工活上有天赋,在这里的确能发挥你的长处。不如带我去看看你们组吧?林儿也随我们去吗?”他满以为林儿免不了要去凑热闹,谁知这小妮子却道:“不去。我要跟阿姊学画画。”檀羽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无奈地摇摇头,便与綦毋出去了。出了客房往力学堂深处走,有一个很大的院落,就是木鸢组所在的地方。綦毋领着檀羽走进前厅,当先便是一张极大的方桌横在厅的正中央。有几个人正在桌边拿着一堆纸,激烈地讨论。在他们旁边的地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许多木鸢,有木制的,也有铁制的,这大概就是吸引綦毋留下来的原因吧。檀羽蹲下来检视了几只木鸢,发现他们的两翼被制成了不同的形状、大小和角度,想必木鸢组的成员已经按他们自己的计算,试过了各种可能的组合。当然,这些组合都是失败的。檀羽看见场中有个人正在地上摆弄着一只木鸢,便走过去弯腰和他们搭话:“请问,鸟儿飞上天都需要扑打翅膀。不知这里的木鸢靠什么力量让自己飞上天呢?”那人继续着手上的活,答道:“把它从高山上放下来,或者趁着大风天气像放纸鸢一样放到天上去。”檀羽点点头,心道:“如果这木鸢真能做成,倒是一个上佳的攻城武器呢。”当然他并未言破,只是在旁边小心看了一会。他没有綦毋的匠人精神,于这些物事不甚了然,也看不出什么趣味。不多时,便告辞回去。离开这一会工夫,令晖又已画出了几张草图,样貌也越来越像。

林儿拿着草图欣赏了一阵,满意地道:“阿姊真厉害,已经像得差不多啦。”檀羽也过去仔细观摩,果真已有几分神似,赞叹道:“虽说是大家一起努力,但鲍小姑要把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描绘得如此相近,这技艺之高超也是世所罕有啊。我们有这样一位大才女做伙伴,当真说得上三生有幸呢。”令晖道:“檀公子别再夸我了,既然你们都说像,那我就按这个样子着色了。”檀羽道:“辛苦了,一会儿我就给郦氏兄弟送过去。”待令晖把完整的肖像图画完,檀羽便拿着去找郦氏兄弟和分坛主。分坛主拿起画像仔细看了半天,又交给郦范,两人看来看去,始终认不出来。分坛主沉吟道:“我从创坛至今就一直在这儿,在坛中待过一段时间的人都认识,但却从未见过这二人。”檀羽仍不死心:“会不会是他们在坛内活动时用了易容术一类的,所以你们才认不出形貌来?要不你再想想,在那里待过的人中,有没有比较可疑的?”分坛主想了半天,方道:“可疑?来我们坛中客居的,大多是各地匠人或客商,汉人轻视工商,这些人多是贱籍,也无甚可疑之处。要说唯一的例外,是一个叫萧思话的人,他是南朝的贵族,却时常随他师父来坛中盘桓。”“萧思话?是什么人?”“他是南天师道掌教王玄谟的大弟子。王掌教和我们郑师是多年的好友,经常来坛中论道,这个萧思话则总是跟在他身边。大约是修道日久的缘故,其人举止甚是乖张,故而算的是来坛中最怪的人了。”檀羽恍然大悟,原来王玄谟和郑修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不过想想也是,既然都排在七大族宗之列,即使道法各有不同,但私交应该不错。反倒是他们的追随者,许穆之与那陆修静,却在太原争得不可开交。于是他道:“王掌教想来也是不世出的高人,他的大弟子应当不会去偷这技艺书吧?”分坛主摇摇头,表示不知。檀羽失望地道:“看来,要想查清这件事,还得再费些周折了。不过,贵坛的执事可要再留意一些,别又被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分坛主叹口气,说道:“承蒙阁下提醒。刚才我和郦范又去密丹房仔细检查了一遍,原来不光香皂,还有许多技艺书都被盗了。我又去找其他几位分坛主,到自己坛里一检查,才发现失窃的问题极其严重。看来,坛里在执事上的疏漏确实太大了。我们正准备向掌门上报此事。”檀羽也叹了口气,还不知道这样的失窃,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影响。他辛辛苦苦来药王坛,本是要寻找香皂的奥秘,可查到最后,才发现这仅是一起失窃案,这实在有些讽刺。他不禁一阵无奈,难道这许穆之、郝惔之真的只是两个别有用心的歹人?又或者他们抱着更大的目标,要通过这些超越时代的技艺书,影响甚至改变历史轨迹?他还是不死心,可又无可奈何,查到这里,整个线索也就断了,不知该如何再继续下去。檀羽垂头丧气回到住所时,却见林儿正兴奋地和兰英、令晖说着什么。见檀羽搭着头回来,林儿忙问:“阿兄,怎么了?”檀羽道:“鲍小姑,真是过意不去,让你白忙了,郦氏兄弟说完全不认识这两人。”林儿却笑道:“阿兄,今天我们很有收获呢。刚才我们在商量,咱们要好好考虑考虑,怎样能更准确更快速地把一个人的相貌画下来,这可是很有用的呢。”檀羽一听,一扫失望的情绪,说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个主意好。就像令使捕盗,如果能直接根据人证的描述画出准确的相貌,那的确是对抓捕很有帮助的。”林儿道:“以后阿姊就收一群小画工当徒弟,把这个方法传遍整个天下。”令晖微笑道:“林儿真是心急。这事情还要和檀公子好好斟酌斟酌。能不能真的画好,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檀羽道:“没关系,反正最近都会待在这里,咱们就好好来探究一下这件事情吧。”于是,众人便在药王坛住下,綦毋也到木鸢组正式开工。檀羽则与三姝在一起研究画像的问题。大家不断地想出自己认识的人让令晖画,几个人下来,令晖在这方面已经相当纯1了。过了几天,陶贞宝也回来了,带回了苻达的消息。原来苻达刚一到任,国中的檄文就下来了,要求征伐盗寇,国主会派精兵强将负责。县衙一面招募乡勇,一面准备粮草,直待一切就绪,便请檀军师回去。诸事完毕,众人只待七夕会开始。趁着这个空,檀羽在太白山周遭游览了一圈,也去前山参拜过,只是没能见到郑修。毕竟这样的名人,并非他这个小子可以轻易见的。不过,不管怎样,他对药王坛和阿育王寺的认识,和来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了。第九回七月临近七夕,药王坛内进来观礼的人越来越多,也逐渐地热闹起来。坛内没地方住,许多人索性就借宿在周边农户家中。坛中各个堂则十分应景地将自己的各种成就展示出来,就连原子堂都贴出了几张大布,上面写满了各种奇怪的符号,只是没有人懂,那里真正是门可罗雀。鲍照也带着家眷来了,一见到小妹,就是一番嘘寒问暖。令晖道:“阿兄,有檀公子他们的照料,我过得很好呢。”鲍照闻言悄悄在她耳边问道:“你是不是看上那位公子了?”令晖脸刷地红了:“哪有啊,阿兄别瞎猜。”鲍照只道小妹口是心非,当真找了檀羽谈这事:“檀公子,老夫有句话憋在心里有些日子了。我幼妹令晖,身体虽有残疾,但公子知道,她心地善良,而且十分聪颖,老夫作为长兄,一直如女儿一般疼爱她,从没让她吃过半分苦。而今,小晖也到了待嫁之年,我想着,门当户对的人家恐怕都不乐意,但嫁给一般草莽,我又怕她受人欺负。我知道公子高雅之士,又是有婚约之人,然而大丈夫在世,三妻四妾也是平常……”檀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心中却有些疑惑。他的小妹即便有残疾,那也是聪慧美丽,怎么他倒好像小妹嫁不出去一般着急?于是没等他说完,檀羽便抢道:“你这可真是乱点鸳鸯啊。”鲍照大惑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檀羽道:“提起这事,我也正想问问,不知你觉得我那位陶贤弟如何?”鲍照想了想,说道:“相貌堂堂,而且性格稳重,是个不错的人。难道公子的意思是?”檀羽道:“不错,陶贞宝对鲍小姑一见钟情。他乃医侠陶隆之子,也非无名之辈。你如果信得过我,不如就让鲍小姑跟着我去上邽县。我保证,定能撮合他们这段美满姻缘。”鲍照闻得此言,竟是想也不想,便即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好,老夫就把小妹交给公子。不求夫婿是什么豪门贵胄,只要他能一心一意对小妹好就行。”檀羽也是一个雷厉风行之人,当下便找了林儿和陶贞宝来,问道:“陶贤弟,你对鲍小姑到底是怎么回事?”陶贞宝愕然道:“檀兄怎么突然问这个?”檀羽道:“既然对她一见钟情,你为什么到现在还忸忸怩怩不愿开口?”林儿也道:“就是。阿姊又漂亮又能干,难道还配不上你吗?”陶贞宝忙道:“不是的。”林儿急道:“那你在想什么?”陶贞宝顿了顿,小声说道:“鲍小姑家中殷实,人又漂亮,像个天仙一样,我这一方游侠,哪里配得上她啊……”“啪!”他刚说完,林儿竟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陶贞宝忙捂着脸:“师姊,你干吗打我?”林儿怒道:“我替阿姊打醒你!真没想到你脑中竟有这么多势利污浊的想法。我看你还是早点歇了你的念头,别亵渎了阿姊。”陶贞宝被她一说,低头道:“师姊,我错了,你原谅我吧。”谁知林儿仍是气愤难平,转过头去并不理他。陶贞宝只得向檀羽求救,檀羽也没料到林儿这么厉害,劝道:“贤弟,你要记住今天这一掌。鲍小姑腿有残疾,比常人需要更多的关怀与呵护,日后不管你是富贵贫穷,都要记得今天对鲍小姑的感情才是啊。”陶贞宝坚定地道:“兄放心,小弟日后若做了伤害鲍小姑的事,叫五雷轰顶。”檀羽点点头,又对林儿道:“林儿别生气啦。陶贤弟脸皮薄,说不来情话,这媒还得你来做。我看七夕节马上就要到了,正好为他们提供机会。”林儿瞟了陶贞宝一眼,道:“还是得靠你师姊我。”陶贞宝顽皮一笑道:“嘿嘿,谁叫师姊从小就对我好呢。”檀羽啧啧道:“真没看出来,林儿还有认真的这一面。我可真要重新调整对林儿的认知了。”林儿回到住处,趁夜半安静,便和令晖聊起了私房话。林儿问道:“阿姊,你有没有心仪的郎君啊?”令晖笑道:“怎么小妹你也问这个问题啊?是不是我阿兄和你说了什么?”“没有啊,我这样问还不是为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师弟。”“陶公子,他怎么了?”“阿姊,你这么聪明,我想你能看出他的心思吧?”令晖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可还是害羞地问:“小妹,什么意思啊?”林儿道:“阿姊,师弟他嘴巴笨,不像我阿兄那样口若悬河。可是他这人真的很好。”令晖小声道:“嘴巴笨又不是坏事,我也觉得他人很好的。”林儿道:“那阿姊的意思怎么样呢?”令晖笑道:“我知道陶公子待我好。陶公子性格简单纯朴,我很欢喜他,可我想再多了解他一些。小妹,给我点时间,为我保密好吗?”林儿拍手道:“好啊好啊,只要阿姊心中觉得他好,那他就有希望。我答应你,不告诉师弟。”那边陶贞宝早已等得焦急难安,见林儿出来,赶紧上来询问。林儿却故作神秘地道:“阿姊让我保密,不告诉你她的想法。你呀,就好好表现吧。”一句话弄得陶贞宝摸不着头脑。林儿“扑哧”一笑,哼着小曲跑开了。自此,陶贞宝对令晖又多了一分殷勤,而令晖也因此机缘成就日后林儿身边最重要的谋士。此事先按下不表。又过了两日,令晖又迎来一位访客,正是那天诗会见过的侯家堡公子陈庆之。陈庆之和令晖是诗友,他也来药王坛观礼,听说令晖在,自然要来见礼。陈庆之道:“女公子好啊,那天诗会你提前离开,是因为那个真长法师的事闹得不开心吧,那天真是过意不去。”令晖连忙答道:“陈公子别客气,我没有放在心上。说起来,上次我写信请陈公子代为寻找的两个人,不知可有消息了吗?”陈庆之点头道:“这两个人名声可不小,我的手下很早就向我报告了他们的行踪。不过,本来几天前我就想给你回信,可又不知该怎么说。实际上,他们并不在太白山,而是在紫柏山。”令晖讶道:“紫柏山?他们怎么会去了那里?”陈庆之却摇摇头:“这个……有许多话呢我实在不方便多说,还请见谅。女公子要是有意愿,不如自己去寻访吧。”令晖明白,他们这些道上的人,总有各种各样见不得人的秘密,包括她的长兄鲍照也时常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所以陈庆之既然这么说,她也就不再多问。陈庆之走后,令晖便将他的话转告给了檀羽和林儿。檀羽立时便重燃起信心。只听他道:“我们自赵郡出发,已行遍了小半个中原,于各地风土人物都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这几天我又反复把这些历程思来想去,只这许、郝二人最是离奇,他们绝不只是普通的窃贼。他们嚣张跋扈、扰乱中原,能够在河东之地掀起那样的风浪、最后还需要朝廷派战将来解决,这说明,他们分明是两个居心叵测的歹人、其背后却非同寻常。现在本已经断了的线索,终于又有了一丝曙光。既然如此,离开太白山后,我们立即前往紫柏山!”林儿在旁忙点头道:“阿兄说得对。我们为了这两个人,从太原到定襄、从汉中到太白,走了这么多地方,绝不是因为他们仅仅是两个贼人那么简单。我都有预感,他们两个人就是匡正历史正道的关键人物。”第十回流火七夕节一天一天迫近,众人都在期待,不知要到何时开始。迎接天火的地点设在另一座山谷中,早已有人在那严密把守,外人全然不知里面的状况。七夕节那天,众人索性拿了蒲席,就在坛西侧一处大场里坐了,一面闲聊,看牛郎织女见面,一面等着天火的消息。谁知似乎天公不作美,并不打算将天火降落人间。又过了两日,依然没有动静,有耐不住性子的看客就有了打道回府的想法。这日,天空忽现乌云,到下午时已是一片阴霾,眼看着大雨就下来了。众人心想今天肯定又要落空了,索性躲回了房。谁知到傍晚时,外面忽有人敲锣打鼓地喊:“郑师请诸位前往观摩天火下降了!”这边林儿抱怨道:“这外面风雨交加的,观什么礼啊,郑师真是奇怪。”檀羽道:“别说了,赶紧拿上伞走吧。”几个人刚出门,就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齐往迎接天火的山谷赶,也顾不上大雨淋湿了衣裤。檀羽等人也就随了人流往那山谷中去。进到谷中,才发现里面别有同天。这里有两处山壁,夹着一条山道,形成一个一线天结构。一边山壁之前有一个小土堆,上面用柴草搭了一个巨大的高台,想必一会儿天火就会将这个高台点燃。顺着高台往下看,有一条引火的线延伸出去,上面铺了木屑之类的东西。一路看过去,终点是一个大的水车模样的物事,却不知是做什么用。山壁对面则是一个很大的观礼台,客人都被请到了这上面。由于山壁的阻隔,这里反而一点雨也淋不到,看来总坛的人想得果然周到。待观礼台上诸人都找好位置站定,台下一个司仪便朗声说道:“请各位少安毋躁,天火即将降临我们药王坛。请无机堂的匠师们打开天师炉,请出天剑!”他话音刚落,下面便有人齐声吆喝:“开炉!”众人齐向对面山壁观看,黑暗中这才发现那边有一个用土石方高高垒起的炼铁房。这时随着吆喝声起,炼铁房的门被缓缓打开,但见那里热火朝天,数十名铁匠正在里面忙着对刚出炉的一柄铁剑作最后的修饰。不多时,打造完毕。司仪又朗声道:“请郑师接过天剑,呈送天台!”便有一个中年修士走到炼铁房门前。只见他身着白色净袍,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潇洒飘逸,英伟的身量,健硕的步伐,难怪这么多人对他崇拜有加,他就是位列七大族宗之一的光明和尚、荥阳郑修。郑修从匠人手中接过天剑,凌空向上一举,引得众人鼓掌欢呼。随后,郑修双手平持天剑,走到了两山壁之间的峰顶之上。司仪又道:“天剑归位,迎接天火!”但见那峰顶上,早已有人安放好了一个巨大的金属圆台,郑修便将天剑剑尖指天,剑柄则插在了圆台上的一个小孔中。这时,司仪开始用吟唱的语调念道:皇皇天帝,浩浩上苍,育我黎庶,德兴四方。民实无知,帝惩其狂,山河变色,千里受殃。生灵乍醒,互助自强,人间有义,大爱无疆。愿以圣火,护佑炎黄,从此中国,永世安康。他最后两句诵完,观礼台上许多人受其感染,也纷纷诵道:“从此中国,永世安康。”正念着,只听天空中一声霹雳,众人忙抬头观看,见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正打在峰顶的天剑之上。天剑登时一颤,同时爆出许多火花。不多时,又有一道闪电袭来,那火花就顺着下面圆台连着的一根铁链越传越远。铁链的另一端,是一个刀形的金属片,横在一个小的山坳之间。几道闪电下来,都顺着铁链传到了这刀片之上,刀片受火花的冲击,竟慢慢地熔化开来。只待刀片逐渐化开,就如开启了一个机关一般,连在它下面的一道石闸被缓缓地开启。原来,那石闸后竟关着一塘雨水。石闸一开,雨水瞬间冲了出来,顺着山壁一泻如注。山壁上登时形成了一条瀑布,十分壮观。观礼台上众人都忍不住一片欢呼。这时,顺着飞流而下的瀑布看去,下面正是适才所见的一个木制水车。瀑布借着奔涌之势打在水车之上,便引得水车飞快地转动起来。那水车的轴还与另一个小转轮连在一起,大水车的转动也带动了小转轮更快地旋转。那小转轮上镶着许多木刺,旁边则放着一根巨大的辕木。辕木上想来是涂了特殊的疏水性材料,瀑布的水打在上面,竟直接滑落及地,丝毫不会沾湿辕木。同时,这材料还是易燃物,小转轮的转动与辕木飞快地摩擦了一阵,不多时,辕木便着火燃了起来!那火势就攀着辕木一路往前,顺着早已铺就的木屑引线,烧至最终的高台。那高台上的柴草被火一点,“扑”的一声便燃了起来。人群中立时有人欢呼“天火点燃了”,引得在场的人,全都忍不住高呼起来。檀羽见到这一盛景,也禁不住心中的澎湃。这天火仪式设计之巧,真可称得上独具匠心。全程采用的是五行相生的原理:从土炉中炼出的铁剑应了土生金,金制刀片的熔化形成瀑布应了金生水,瀑布击打木制水车应了水生木,木转轮摩擦生热应了木生火。环环相扣,严丝合缝,当真是无懈可击。当此时,司仪就着众人的兴奋之情,说道:“天剑已成功迎接天火。哪位勇士若能取下天剑,天剑便是他的了!”众人闻言,纷纷向峰顶望去,一道道闪电仍不时地打在天剑之上,众人观之,不由一阵胆寒,哪还有人敢去冒这个险。谁知人群中有一人大声说道:“我来!”众人忙回头去看,那人正是陈庆之。陈庆之今天也是一身白色衣衫,比那天拜将台所见更多了几分飘逸。司仪显然也识得他,于是说道:“那就请陈公子上山取剑。”陈庆之拱手一礼,快步往那峰顶而去。上得峰顶,只见他跪了下去,向天剑恭恭敬敬拜了三拜。然后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些麻绳一类的东西,紧紧地缠在了手上,只伸手一拔,便将天剑擎在了手中,而后又高高地举起指向空中。众人见状,又是一阵欢呼。司仪在下面喊道:“陈公子擅长剑舞,何不为众人舞上一段,以助雅兴。”陈庆之在那峰顶上答一声好,就在雨中舞了起来。但见剑尖挑着雨花,长袍伴着电光,好一个潇洒的美少年!陈庆之舞了一阵,似又萌发了熊中的诗兴,竟一边舞着,一边吟诵起来:观天火之降临兮,仗天剑之威武。斯盛况其空前兮,遂纵身而起舞。冰风割于皮肉兮,热血燥于心腹。意随兴其神游兮,目怆然而四顾。惟九州之不宁兮,令枭贼之并出。外有强敌扰边兮,内有流寇犯主。悲吾国之分崩兮,怜吾民之寡助。借我雄兵百万兮,成我勇气无数。驰入京以勤王兮,解倒悬之疾苦。携美人以还乡兮,受封荫之荣禄。享温柔于泛舟兮,得逍遥于江湖。观礼台上不乏妙龄少女,见到这样一位智勇双全、才貌无匹的少年,早已芳心暗许。林儿此时更是恨自己画工不济,无法记录下这最美的时刻。又舞了一段,陈庆之方才走下山来,早有下人引了他去另一处换去湿透的衣服。这边司仪道:“下面请郑师教训吧。”此时郑修已手持拂尘站在当地,于是单手合什,向着观礼台说道:“善哉!感谢诸位乡亲今天来到这里。相信看了陈公子的剑舞,大家都不高兴听我这个老汉说话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吧。此次药王坛举行这样一个七夕会,固然是靠着我们这些能工巧匠的支持,但更要感谢的,则是我仇池国乡中父老,对于巫医百工之流,不存世俗的歧见。山人曾在大魏和大宋多地推建药王坛,俱都无功而返,由是可知行事之艰难。然而山人一向以为,要让天下百姓生活富足,工匠们的努力是必不可少的。每个人都要吃饭穿衣,不论儒释道哪一家,都应把这个作为最高的教旨,只要能让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它自然能为人接受。”台上众人闻言,又是一番鼓掌喝彩。司仪待众人情绪平复,方才宣布:“迎接天火仪式到此结束,各位请回吧。”众人听得此言,仍有些依依不舍、不愿离去。直待郑修率着众匠离开,人群才渐渐散去。然而今夜的盛况,却将长久地留在这些人心中。次日一早,众人便要准备启程前往紫柏山。可林儿的兴奋之情自昨夜至今一直未曾平静,只听她不住地道:“真是不想走啊,昨夜的场面太震撼了。”令晖笑道:“小妹,天下可没有不散的宴席呢。”林儿道:“席可以散,但人不能散。阿姊你要跟着我们哦。”檀羽也道:“是啊鲍小姑,前些日子我已和乃兄说过,他已经放心地把鲍小姑交给我们了。”令晖道:“可我会给大家添好多麻烦。”林儿道:“哪有的事。真要有麻烦,那也交给我师弟就是了。”陶贞宝在后面干脆地答道:“没问题!”众人齐声一笑。兰英忽道:“只有阿文没办法和我们一起走了?”檀羽道:“是啊。我们去看看他吧,他今天还在参加木工的比试呢。”于是檀羽携了兰英来到綦毋较量的所在,其他三人则在房中收拾行头,准备出发。綦毋见羽、英二人来,忙走上来拉住檀羽道:“阿羽,你们要走了吗?”檀羽见他脸上流露出不舍的表情,心中的酸楚也登时涌了上来,只得强作笑颜道:“怎么没上场?”綦毋也是勉强一笑:“刚刚过了第一轮,在等着其他人的较量结束。”檀羽点点头,心中哽咽了一下,方才说道:“那我们就走了。”綦毋紧紧握住他的手道:“要保重啊。”檀羽道:“你也是。”说罢赶紧撒开綦毋的手,转身离去,深怕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綦毋又转头对兰英道:“英姊,照顾好阿羽。”兰英女儿家哪里顶得住这离别之情,早已泪流满面,深深地点了点头道:“平时得了空就到上邽来吧?”说罢也转身去追檀羽。两人回到房中,林儿见二人脸上都有泪痕,笑道:“你们咋了?阿文输了比试?”檀羽没理她,自顾自地去收拾行装。兰英道:“阿文和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多年来日日在一起,感情比亲兄弟还要好。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和他作别,所以才会这样伤感。”林儿啧啧称叹,又转头看了看陶贞宝,言道:“不知道哪天如果和师弟作别,我会不会哭。”五人收拾完毕,便坐上行屋,往紫柏山而去。羽、英二人又是一番感慨,从赵郡出发时,是郑羲要求走陆路,才让綦毋做了行屋,如今这两人相继离队,车上却换了另外三人。人世间的分分合合,真是让人唏嘘。(注:“七月流火”出自《诗经·国风·豳风》。本回司仪之诵词乃为汶川地震灾区所作。多难兴邦,真心希望“从此中国,永世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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