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话音刚落,那厢张襄云立马道:“戚将军莫急,此事有本将军处理,不劳烦你。”
戚显回头,盯着他瞧。
旁边副将道:“此事是我家将军先发现蹊跷,张将军此举,可是将我家将军撂至一旁?”
话说得委婉,实则暗含抢功劳之嫌疑。
似是觉得说话不够,副将说完,还看向一旁静默坐着的青白袍子的男人。
张襄云脸色一变,怒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官家钦点来剿叛贼的,自然大事小事都该由我做主!”
“那让监察大人说。”副将不服气道。
顿时,屋里的视线都聚集在一人身上。
程怀放下手中茶盏,磕到桌子,轻响一声,缓缓出声道:“既是两位将军都不困,那便一起去瞧瞧吧”,他说着起身,邀请道:“曹将军,一起?”
曹爽咽了咽喉咙,叫苦不迭,干笑了两声,“好。”
牢房内,阴暗潮湿,各种刑具零七八碎的摆放在桌上。
戚显吩咐衙役,将昨夜捉到的战俘皆带出来。
“不一个一个审问?”张襄云皱眉质问。
戚显懒得搭理他,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程怀就站在他身侧。
没被回答,张襄云神色讪讪的翻了个白眼,也闭嘴不说话了。
片刻,叮铃咣当的手镣脚镣声响起,几个俘虏被押过来,砰的一声跪下。
戚显:“抬起头来。”
程怀视线扫过左手边那瘦小的俘虏时,倏然瞳孔紧缩,呼吸一滞。
花环
程怀幼时, 有一胞弟,一同启蒙,拜于崔氏门下。
那时母亲尚且温柔, 会在他们放旬假归家时, 做好吃的糕点。
程矜聪慧,常得夫子夸赞, 母亲也甚是欣慰。
五岁, 六岁,七岁……
再未见过。
记忆中的最后, 他没见到程矜, 去问母亲,她跪在那尊白玉观音像前,哭至昏厥。
好似也自那时起,母亲便开始吃斋念佛。
至此, 程矜这名字,如同他眉间那颗殷红的痣一般, 只沉在他心底。
他有了新的弟弟, 倒是也没那般想念他了。
时隔许多年, 程怀又瞧见了那颗朱砂似的痣。
在眉心。
视线对上, 程怀全身的血都瞬间凝固, 无知无觉。
“你叫什么名字?”戚显视线落过去, 问道。
他不愿用面相将人分三六九等, 但却实在明显的很。
一众畏缩、充斥着恨意与害怕的俘虏中, 唯有那瘦弱白净的人面容舒展,目光坦然, 不见丝毫的慌乱,好似故意为之一般。
“我吗?”男人视线挪向旁边戚显脸上, 戴着镣铐的手,指了指自己。
戚显颔首。
男人抿着唇角笑了笑,“我叫赵矜,他们都叫我……少主。”
霎时,牢里几人神色遽变,表情骇然。
程怀捏紧的手颤了下,削瘦的颌骨微动,目光紧盯着他。
赵矜除了刚刚那一眼,却是没再往程怀这边看,似是觉得他们变脸好玩儿,脸上笑容灿烂,天真问:“怕什么呢?我才是俘虏啊。”
他与程怀一般年纪,却是有着不符的神情。程怀沉稳内敛,削瘦的面容上是病态,赵矜笑着,眼眸带着孩童般的纯情无邪,眉间一点红,瞧着森然,让人不觉汗毛直立。
曹爽吞了吞口水,往戚显身后站了站,忽的就见那人视线扫过来,顿时手脚僵硬不敢动了。
赵矜视线径直从他身上掠过,落在前侧的程怀身上,歪头好奇问:“你是戚显?”
程怀心口一紧,稍顿,摇摇头,喉咙有些紧,“监察程怀。”
闻言,赵矜眉眼一弯,似有歉意,又挪到戚显身上,将那句话再问一遍。
分明是在笑,却是让人不寒而栗,像是被死神盯上了一般。
戚显浑然未觉一般的颔首。
赵矜瞬时笑得格外开怀,语气真诚:“闻名不如一见,戚将军比传言更好看上三分呢。”
“混进来,想要什么?”戚显却是问。
“戚将军真难杀,他们想要你的命。”赵矜笑道,十分坦然。
“你如何坚信,自己能活着出去?”
“不想出去。”
“他们方才攻城,为了救你。”
赵矜竖起食指抵在自己唇前,微笑着反驳。
“不,为了杀我。”
话一出口,几张脸皆神色一变。
出了地牢,身上那股阴森被太阳驱逐。
一行人皆无话,张襄云没忍住问:“你们信他说的?”
闻言,几人都看向了戚显,后者神色不解,“看我做甚?”
“你信他说的?”张襄云皱眉问。
戚显神色自若,抬脚往后院自己住的屋子走,“有什么要紧?他又没说什么紧要的。”
门推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门又被啪的一声关上,跟上来的副将碰了一鼻子灰。
“哼!”张襄云一脸怒气的拂袖而去。
留下的曹爽和程怀对视一眼,各自散去。
叛军扎营地。
营帐内一阵乒铃乓啷,守在外面的人不由瑟缩了下脖子。
“说!少主怎会混入其中!”络腮胡男人满脸怒容吼道。
面前是摔了的桌案茶具,跟前跪着五六个抖得像筛糠的下人。
没人开口,络腮胡一脚踹在了那瘦弱的丫鬟身上。
砰——
力道重,小姑娘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顿时吐出一口血,爬都爬不起,眼皮孱弱的颤抖。
剩余几个跪着的,头愈发埋得低了些,恨不得钻进土里,簌簌发抖。
“还不说?”络腮胡冷声道。
那丫鬟又咳出一口血,气若游丝道:“奴婢、奴婢不知……”
“安神汤是你熬的,也是你伺候少主喝的,如今人不见了,你说你不知?”络腮胡微眯着眼,咬牙切齿道。
说罢,似是审问累了,手一挥,“拖下去,都杀了。”
“将军饶命!”
“将军……”
求饶声此起彼伏,却还是不免被拖拽出帐,片刻后,尖锐刺耳声骤然消失。
营帐中候着的心腹问:“主子,此前一役,怕是已经打草惊蛇,引得嘉峪城猜测,若是他们用少主要挟,要如何?”
“杀。”络腮胡眸子微沉道。
“杀、杀了?”心腹心惊。
似是觉得他大惊小怪,络腮胡白他一眼,语气带着恨意道:“我要将那戚显的命,留在江陵,祭奠我父亲!”
他说着稍顿,意味不明的轻哼了声,似是喃喃道:“少主不如幼时乖了啊。”
心腹眼皮狠狠一跳。
五月五,赛龙舟。
邺都繁华且热闹,各大酒楼、街上小贩都兴卖粽子、雄黄酒。
日上高头,江上龙舟已待,桥头两岸堵得水泄不通,抬眼瞧,各家酒楼上窗棂大敞,隐绰瞧得见手握团扇的贵女,或是对坐而食的郎君。
忽的,底下一阵喧哗嬉闹声。
打赤膊的小哥儿从人群中挤出来,坐进龙舟,露出的皮肤如同刷了一层蜜,上身精壮,手臂两团肌肉鼓囊囊,手握船桨蓄势待发。
未出阁的姑娘家羞红了脸,手中团扇挪呀挪,只露出一双眼睫振翅的眼睛。
也有不害羞的妇人,反过来打趣那打赤膊的小哥儿,调笑声惊走了锦花团簇上的蝶,笑声阵阵,直惹得那小哥儿面红耳赤,恨不得将龙舟划至江心,躲得远些。
谢蕴坐观楼,捧着杯茶,抿唇笑着瞧热闹。
旁边崔芙视线触到底下精壮身子,一怔,慌忙收回,俏脸微红。
听雪吃掉最后一口蜜枣粽,偷悄悄与问月讲小话,“姑娘不知羞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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