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1 / 1)
谢蕴当真心累,瞪着那不要脸的。
这次竟是连衣裳鞋袜都自己备了,她摇摇头,无力恼他。
戚钰将葡萄剥皮,喂到她嘴边,“啊……”
谢蕴脑袋往另一侧扭:“……你自己吃。”
好好一颗葡萄,被他剥的坑坑洼洼,汁液流到了手上,她当真张不开嘴。
戚钰‘哦’了声,顺从的放进了自己嘴里。
谢蕴脑袋扭回来,眼不及抬,便倏地被他掐着下颌撬开了齿关,温热的葡萄渡进了她嘴里。
她含着那颗葡萄木愣愣的,脑袋轰的一声响,炸得满脸红。
啊啊啊啊啊啊!!!
哪有他这样的?!
那始作俑者却是丝毫不觉羞,吮了下她的唇便分开,身子靠回了车窗边,翘着脚,舌尖明晃晃的舔去唇上湿亮,哼笑着调侃她:“小娘子当真会享受。”
称心如意
日渐添秋凉。
朝堂上, 近日动作不断。
先是官家没升反对政改的副宰执为宰相,反倒是提了年近五旬,在邺都无根基的吏部尚书为宰相。
风向瞬间倒, 众人还未动作, 官家又下旨,将王观外放去青州。
众人心疑, 官家这是愿意政改还是不愿?
若说王观失了圣心, 可那一同被外放的还有承安伯府的萧言齐,此人如今可是官家跟前的红人, 明眼人都知道, 官家这是有意提拔萧言齐,先前更是让他直接入了六部之首的吏部,这般殊荣,是几年科考的贡士皆未有过的。
不管旁人如何想, 王观收拾东西准备赴任青州。
谢蕴得了消息,犹豫片刻, 还是让人去准备了吃喝药草之物备着, 另外, 从铺子里拿了些男子的厚衣衫大氅和棉被。
不等让人送去, 傍晚, 王观提酒而来。
他今日穿了件棉布袍子, 站在院门前树荫下, 唇角勾着些笑, 四目相对,他晃了晃手中酒坛。
谢蕴倏地湿了眼眶, 咽下喉间泛起的酸涩,一瞬不瞬的瞧着他。
王观走近, 与她身侧坐下,酒坛也放在石桌上,温润笑道:“从前怎不知你这般爱哭呢?”
谢蕴喉间哽咽,说不出话,掏出帕子遮住眼睛,不愿给他瞧这般丢脸。
他知道的。
那日不欢而散后,他们再未见过。
谢蕴不敢去见他,怕他断了往日情分。哪怕如今日这般,不见,便可当作只是生气。
可他今日来了。
思忖见,脑袋被轻轻拍了两下,耳边听王观说话。
“那日吓到了吧。”
绢帕飞快吸去眼眶中的湿意,又迅速盈了水润,谢蕴抿着唇没出声。
她知道他是问,见到那个掌着生杀大权的人。
怎能不怕?
若是行将踏错,她会如何,她提及的王观会如何,她身后的谢氏又将如何。
越是想,越是后怕的紧。
“官家前几日将我宣去,与我说,你那日替我求情,问我,可愿背负千古骂名,我应了。”王观语气清淡,字字句句缓慢。
谢蕴眨了眨眼,将帕子从眼睛上拿下来,扭头看他。
王观也瞧来,笑了笑,“我此番去青州,便是要将武将掣肘斩了。”
谢蕴心口狠狠一跳,忽的起了几分希冀,“那……伯父伯母……”
王观轻轻摇了摇头。
谢蕴心头的希冀顿时散了。
也是,门阀之事,如今虽是不经王观之手,可人尽皆知,此事是他而起,怎能乞求宽宥?
“我明日便要启程了,走得急,没法陪你过生辰了”,王观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只木盒子递给她,“这是生辰礼,提前给你。”
谢蕴伸手接过,刚要打开,脑袋上被轻敲了下,她抬眼,不满瞪他,“到底是多寒酸,竟是不让瞧?”
王观勾唇笑,“知些规矩,生辰时再打开。”
他说着,指了指桌上白瓷酒坛,“今晚,先将生辰酒吃了。”
“可敢喝?”王观笑问一句。
谢蕴心口顿了下,咬着唇低声:“倒是怕你不敢。”
说着,又有些难受。
事既是做了,隔阂便难消。
王观却是道:“对你不设防,从前往后皆如此,没有怪你。”
他说着叹息一声,“只是心疼你,竟也能藏这般大事,小姑娘长大了,智谋也有长进,只盼着你安稳,无需为我谋求这许多。”
谢蕴听得这番话,难免有些动容,热泪盈眶。
太丢脸了,今日第二次了。
王观瞧见,笑着打趣道:“不是吧,又要哭?”
谢蕴瞥他一眼,淡定的擦掉眼泪,“想得美。”
王观轻笑一声,打开了酒坛,在她的那只上轻磕了下,“喝酒啊。”
谢蕴拔掉簪子,发髻顿时散落在肩头,她手指插入发间,揉了揉有些疼的后脑,脱了软底绣鞋,曲腿盘坐在椅子里,抱起那只白瓷酒坛,仰头喝了口。
清凉,辛辣混着甘甜,滑入喉咙。
激得她打了个冷颤,瞧那初上的月都清明了些。
两人一如那晚,静静喝酒。
只气氛好上许多,偶尔牙尖嘴利的拌上几句。
王观走时,夜色已深,与她道:“明日不必来送我。”
谢蕴抱着酒坛仰头瞧他,“那不显得你凄凉?”
王观低低笑了声,“我愈是凄凉,官家才能心软些。”
他说罢,转身往外走,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我走啦,不必送。”
谢蕴靠在椅子里,瞧着那道渐渐模糊的背影,忽的想。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1]
她愿他,称心如意,不坠青云志。
王观还是凄凉着走的。
他与萧言齐一同出城,后者亲友相送,依依惜别,他两辆马车,四五个随从,孤零零于一旁看。
谢蕴今日,再次被宣诏入宫。
今日棋局,不过一个时辰便分了胜负。
官家心不静,纵然她有心让上几颗棋,也得了胜。
谢蕴起身,敛着眉眼侯在一旁。
半晌,听那轻叹似的忧声:“你说,朕是会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
谢蕴眉心一跳,宽袖下的手不觉捏紧,慌忙跪下。
官家谨慎,墨守成规,守着太宗太祖时的旧制,怕这江山在他手中有损,他要完好的将这重担交给后世儿孙。
他怕啊,如今朝中肱骨仍是先帝旧臣,也依先帝在时教导的那般,让几家制衡,稳固朝堂,可这皇帝,没有那般容易。
他想好好守着这江山,他可以没有大功德,后人道他无才无能,庸庸碌碌,也不想损了根基。
可诚如面前女子言,天下大治,千载一时。
扪心自问,他也想百年后史书评一句:大勇若怯,大智若愚。
“起来吧”,官家淡声道,又问:“王观是今日启程?”
“是。”谢蕴颔首。
刚起身,却是见他从一旁拿来了雕花描金的漆木匣子,打了开来。
“给你的。”官家指着里面那只玉牌道。
谢蕴眼底神色骤变,垂首道:“民女无功无德,不敢受陛下赏。”
“拿着。”淡淡两字,却透着帝王威严。
谢蕴深吸口气,上前双手接了。
“日后拿着它,入宫来与朕下棋。”官家道。
谢蕴:“是。”
官家目光落在棋局上,淡道:“时辰不早,去与皇后辞行,便出宫吧。”
谢蕴今日以皇后之诏入宫,出宫自也该去辞行。
她行礼罢,静默退出了暖阁。
外面小宫女带着谢蕴往皇后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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