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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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十里红妆,今儿这聘礼比那架势更盛。

一路行,却是见这红绸,绵延至了自家府门前。

谢蕴心口狠狠一跳,眸光一转,瞧见了这副景象——

门槛上坐着一郎君,怀里抱着双毛光滑亮的大雁,瞧见她,竟是潸然落了泪。

谢蕴:“……”

行善积德福有攸归

门前几人, 纷纷傻了眼。

眼瞧着那抱着大雁的郎君,抬起胳膊抹抹眼泪,而后站起身, 看着谢蕴, 语气弱弱道:“回来啦。”

谢执痛心疾首,面上亦然。

他姐夫是武将啊!

武将!!!

谢萱是头回见着戚钰, 第一眼, 不认识。第二眼,哦, 来纳采。第三眼, 不是,怎就纳采了呢???

她那么大一个姐夫呢?!

再听他开口,这语气,这目光, 后知后觉,这是她姐夫???

与谢执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就知道谢执骗她的!

周衡余光察觉到自己娘子直勾勾的盯着门前的郎君, 有些醋的将人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谢蕴清淡扫了戚钰一眼, 收回视线, “来得真早。”

说着, 抬脚往里面去。

这阴阳怪气——

谢萱与谢执同时扭头, 目光对上。

什么情况?

不知道哇。

阿姐在生气?

是的吧。

要不要跟上去?

不了吧, 姐夫都跑着跟了去。

蠢蛋, 我们去听墙角啊。

哇!我要告诉叔父叔母,你骂人!还听墙角!

你是不是好久没挨揍了, 皮痒啦?

我错了。

谢执十分识时务,悄咪咪的跟在谢萱身后, 两人刻意的放轻脚步。

周衡叹了口气,犹豫一瞬,也跟了上去。

他想:他不为听墙角,是担心这俩人闯祸。

谢蕴无视紧跟在身侧的人,径直往自己院子去。

路过的下人遇见,停下躬身行礼,目光垂着,并未乱看。

穿过园林,到了院门前,眼瞧着谢蕴要入内,戚钰连忙伸手拉住她手腕。

这里不是糖水巷子的小院,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跟着她进去,与她同住一间屋子。

谢氏重规矩,戚钰也不得束起手脚,行几分规矩之举。

隔着衣衫,他摸到了她腕间的珍珠串。

谢蕴瘦了许多,一袭荷粉轻衫,多了几分出尘。

“不想瞧见我?”戚钰低声问,姿态卑微。

谢蕴垂着眼不语,眸子却是湿了。

世家教养女子含蓄,那些欢喜与委屈也变得难言。

谢蕴想过许多次他来时的场景,或是一个清晨,亦或是一个傍晚,他瞧见她时,会跑来抱抱她。

但他没有,他拎着大雁问她,是否不想瞧见他。

她担忧了多久,此时心中的怨气便有多少,憋得红了眼。

缚着红绸的大雁,被放到了地上,闪动着翅膀嘎嘎嘎的叫着,似是气恼。

谢蕴怕掉眼泪让他笑话,眼睫轻眨,想散去眼底的潮湿水气,余光里那道身影晃动,迅速矮了下去。

她微微侧首,落下的目光诧异又不解。

戚钰跪下了,跪在她身前,

谢蕴樱唇微启,想说什么,又堪堪止住。

他的脸轻轻贴在了她的小腹,握在她腕间的手未松,她能清晰感觉到,他在颤抖。

“那时,疼吗?”

谢蕴浑身一怔,霎时僵住。

这几月来,家人当她是梦魇,只有她知道,她梦见的是上一世。

喝多少安神汤都无用,她感受着那些恐惧,再醒来,无数次的重复,到如今,她已经不会惊醒,静静等着那些烂熟于心的事发生。

是以,这两句或许在旁人听来,很是无厘头的话,谢蕴却是听懂了。

他是在问那个孩子。

耳边嗡鸣一阵,迅速远去的景色又在倏然间回来,眼泪盈满眼眶,噼里啪啦的坠落,谢蕴唇瓣轻颤,喉间溢出一声呜咽哭腔。

“为何不恨我?”戚钰声音嘶哑。

听得出来,他也是痛的。

谢蕴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底水润,泪珠迅速滑过面颊,还是没忍住,压着声音哭泣道:“那你让我怎么办呢?是要杀你偿命,牵连谢氏一族,还是如你猜疑那般,与王观成亲报复与你?王观那样好,凭什么要受这份报复的姻缘?”

她说着,苦笑道:“亦或是,怀揣恨意过一世?可是,戚钰,心中有多少恨,便会有多少苦,上一世叔父与阿执已因我故去了,这一世,还要他们为我忧心吗?”

“对不住,当真是对不住……”戚钰喉头哽咽着抱紧她。

湿意透过衣衫,贴在她平坦的小腹。

谢蕴深吸口气,压下泪意,语气很轻:“与你和离时,便是与前尘不相计较了。”

她也恨过,可那时的他不知前尘事,岂不也无辜?

幼时,父亲与她读孟子,讲周易,人性本善,行善积德福有攸归,如今一世,又如何知不是她的福报呢?

叔父健在,阿执在长大,就连崔芙也好好活着,她上世的遗憾与难过,这一世都得到了弥补。

而她与戚钰成婚三载,积怨三载。这世谢蕴放过他三载,玉门关的重逢,往后岁岁年年,也当是放过了自己。

“是我混账,对不住……”

戚钰知她心善,可他不能欺她心善。

这事不能这般轻易揭过。

腰间匕首被拔出,他塞进她手里,双目猩红,执着近疯魔,“捅我一刀……”

谢蕴顿时手一颤,便要挣扎,那镶嵌宝珠的匕首还是被塞进了掌心,她哭着摇头,“你起来……”

“捅我一刀,阿蕴,阿蕴……”

戚钰仰着头,脖颈经络绷起,压抑许久,一声声的轻喃。

泪水模糊了视线,谢蕴的目光居高临下,如看脚边匍匐的信徒,“你休想这样就想偿还,戚钰,我不会给你解脱的。”

永远难忘,怀念,遭受良心的谴责,永怀歉疚,永远难安,才是惩罚。

话音刚落,那边竖着耳朵偷听许久的人总算挣脱开桎梏,跑了过来。

方才戚钰刚跪下时,谢萱吓了一跳。

瞧见两人都哭了时,她与谢执就想过来,却是被周衡拉住了,训他们别掺和。

眼下都动刀子了,周衡哪儿还能拉住他们?

谢萱抱着谢蕴的手臂,将人往后面拉,谢执挺着胸膛挡在了她俩身前,瞪着圆眼睛看戚钰,“你、你干嘛?”

谢蕴侧首,擦去眼泪,而后轻轻拍拍谢萱的手,轻声道:“去与叔母说,我稍后过去。”

说罢,她看向还跪着的人,道:“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谢萱:“怎么办?”

谢执还未开口,旁边周衡一手一个,抓着他俩走了。

谢执喊:“聘雁!”

周衡:“丢不了。”

院子里,听雪和几个小丫头凑在一起说话,瞧见谢蕴回来,刚想开口,目光落在后面,眼睛倏地瞪圆了,刚想开口,察觉到两人神色皆不对劲儿,没敢上前去,吩咐人去将院门关了,自己跑去亲自前面守着房门。

屋里,谢蕴看着门前垂着脑袋立着的人,“你不想抱抱我吗?”

戚钰握着匕首的手轻颤了下,少顷,脚步微挪,朝她走近。

谢蕴被抱住时,尚且能感受他的心疼与难过,他抱得比以往那次都轻,似是怕弄疼她,像是一片羽毛拂在肩膀,像是一团棉花盈在背后。

她深吸口气,双手环上了他的腰,“你上一世待我不好,忽冷忽热,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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