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本来就做不到大度演戏给谁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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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吃饭?

这辈子都不可能。

安遇明心中冷笑,面上的神情也逐渐冷了下来。

周岐让阿姨抱着周新源先上去,安遇明也跟着要上楼,被周岐扣住了手。

安遇明回头看着周岐,目光冷冷的。

周岐笑了一下,“刚刚不是说有些饿吗,我们先吃饭吧。”

“要吃你自己吃。”安遇明试图甩开周岐的手,无果。

“表哥好不容易回国一趟,我们总得好好招待一下吧?”周岐偏头看着安遇明,手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安遇明。

是商量的口吻,但安遇明知道今天这餐饭没得商量。

安遇明盯着周岐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起来,“好啊。”

安遇明这么快同意倒是让周岐愣了一下,就见安遇明率先走向餐厅,甚至看他们还站在原地,反问道:“不是说开饭?”

几人陆陆续续落座,餐桌上只有周岐和温浔意简短几声交谈。

陈妈从楼上下来,说周新源睡着不想起,要不要把小孩叫醒下来吃饭。

毕竟现在睡久了,晚上就很难再早睡了,而且小孩子吃饭太晚不易消化。

周岐说不急,再让周新源睡会,等会儿再把人叫醒。

他说完,又似随意那样转头对温浔意说:“表哥还没见过我家新源吧?之前看过明明小时候的照片,新源简直像是照着明明小时候的模样长的,表哥和明明从小一起长大,等看了新源肯定更有这样的感觉。”

“哦?是么?”温浔意温和一笑,“之前没听说过添了个小朋友,都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后面的话题被引到了安遇明身上。

温浔意问安遇明这几年在干什么,安遇明咽下口中的鹅肝,对着温浔意有问有答,又问温浔意这些年在国外有没有什么有趣的见闻。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温浔意微微愣了一下,眼中笑容继而加深,温和地回着安遇明。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攀谈得很投机,倒是把餐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都忽视了。

“明明,你这样拉着表哥问东问西,让表哥怎么吃饭?”周岐突然出声道。

安遇明望了他一眼,奇怪道:“不是你说要好好招待一下浔意哥的么,浔意哥问我话,我要是不回岂不是很没礼貌?”

“没有说不让你回话,”周岐顿了一下,看着安遇明笑了笑,“倒也不用光顾着聊天不吃饭吧?有什么想聊的可以吃完饭再聊。”

安遇明冷笑一声,却不愿意再陪这人做戏了,他把餐具放下,力道不算重,但瓷器的餐具相碰还是发出了“叮”的一声,在安静的餐厅里多少显得有些刺耳了。

“心里不舒服了?”安遇明站了起来,颇有些居高临下地冷睇着周岐,“本来就做不到大度,演戏给谁看?”

偏要恶心所有人,安遇明心中厌恶。

一直神色淡淡、不参与任何谈话的梁彦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地抬眸看了安遇明一眼,知道这人这回是真生气了。

而且还是被气狠了。

安遇明一贯神经大条,是属于那种被人卖了都还乐颠颠帮人数钱的一类人,这人平日里喜怒哀乐也全挂在脸上,唯独被气狠了的时候才是面无表情的。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安遇明说完不再看桌上的几人,径自上了楼。

上楼梯时,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安遇明扫了一眼,没管,直到回到房间锁了门,才按了指纹打开。

消息框里是一条陌生的短信。

——“这么久还没考虑好?该不会是怕周岐真打断你的腿吧?”

这种激将法太低端了,安遇明连半点生气都没有,很平静又干脆利落地把短信删了,销毁证据。

周岐不会查他手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看到了这些信息,难保不会刨根问底而后借机发作。

周岐一贯的作风就是这样,安遇明得把这一点点的苗头都灭了。

当然,也有之前逃跑不成功被那人威胁着再有下次就把他腿打断的原因在。

要不要走?

安遇明抓着手机,眉头拧在了一起。

脑子一团浆糊,安遇明干脆抽出一张纸来,画了个十字,分析留下和离开的利弊。

如果留下来,平时的出行肯定还会被周岐管着,而且从刚刚饭桌上周岐和温浔意的谈话来看,似乎温家有意让温浔意接手家族的事业了,那温浔意这次回来后肯定不会再离开。

温家和周家不单是亲戚,两家业务往来也很大,那就意味着以后会经常见到温浔意。

还有一点是,就凭周岐那时不时发神经的性子,今后像今天这样的局面肯定不会少。

本来就烦温浔意,周岐还要凑过来加一把火,安遇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至于留下来的好处……

好像也没啥大好处,安遇明在右上角潦草写了两个字“平安”。

他咬着笔头,继续往下想。

离开的好处嘛,恢复人身自由,从此吃香的喝辣的,谁也管不着。

不过有个问题就是钱。

都逃出去了,肯定不能再刷周岐的卡——倒不是安遇明有多大的傲骨,而是他怕周岐会顺着电子消费账单找到他。

他只是平时不太愿意动脑子,又不是傻![]

不能用周岐的钱,那就得另外想办法弄钱了。

他那时还在上大学,就被周岐搞大了肚子,然后休学,被硬逼着生下周新源。

他那时诸事不顺,或许还有点什么产前产后抑郁症的因素在,看什么都觉得烦,自然也没想过要继续回去读,周岐对此更是觉得无所谓,不读就不读呗,反正也不是要安遇明靠着那点文凭去外面赚钱养家。

于是安遇明现在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有,他从小到大又几乎是被宠着长大的,除了小时候当过几年留守儿童和他爸出事那段时间,几乎没吃过什么苦,也被养得好吃懒做,出去干脏活累活他肯定是不干的。[]

也不知道这样出去找工作有没有人肯要。

哦对,忘了还有梁彦那边。

之前梁彦说安家的别墅给他买回来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笔尖在纸上胡乱画着,无意间写出了“梁彦”两个字,而后又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梁彦是可以信任的吗?

安遇明拿笔头戳了戳脑袋,低头思考。

之前梁彦的说法是怕梁阿姨找他,所以良心发现,要担起一点“继兄”的责任。

不过……继兄?

安遇明顿了一下。

梁彦和周岐从来合穿一条裤子,周岐的心是黑的,难道梁彦的心就是白的?

安遇明想到一起同住一屋子时,因为力气比不过梁彦而被梁彦一手怼在墙上,没法动弹的狼狈,脸瞬间黑了。[]

呸!

去他的继兄,他才不信!

周岐又不是不知道安家那套别墅在哪,要是回了安家,不就是自投罗网了?

就知道梁彦没那么好心,他才不上当!

安遇明在梁彦的名字上画了好几个叉。

弄钱还是得靠自己。

安遇明愁眉苦脸地想着。

整张纸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安遇明也分析不下去了,单单是想着楼下的三个人,他就觉得气。

受不了了,走就走!

要是被周岐抓到,大不了再哭一次再求饶一次,周岐难不成还真把他腿给打断?

反正之前也不是没跟周岐哭过、求饶过。

哭一次跟哭一百次有区别吗?

没有。[]

安遇明转着手机,决定了。

至于钱的问题……还是敲诈一下那个人吧,上次把他坑了还没找他算过帐。

安遇明想好了就行动,解锁手机,打开信息栏,正准备回复那个人时,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把那条信息给删了。

安遇明:……

他皱了皱眉,把信息栏都翻了个遍,也没有什么“已删信息”的恢复。

一般都是那个人联系他的,而因为怕周岐发现,他每次收到信息回复了都立刻删了,他也没有记过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安遇明不死心,抓着手机点了小二十分钟,还是无果。

气得准备丢手机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赶紧把手机捞回来,打开浏览器,输入“手机删除的短信怎么恢复”。

倒是有解决办法,安遇明盯着那堆文字看了一分钟,又倒回去看了看其他解决方法,最后还是把手机扔在一边,挺尸一样躺在床上。

——有点复杂,好累,不想搞了。

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打听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只能等那人再次发信息给他了。

安遇明拿枕头压着脸。

妈的,白想那么久了!

气死了!

都怪周岐!

地下室传来砰砰的声响。

周岐顺着楼梯慢慢下去,踩到了平地,闲闲地欣赏了一会儿里头冷着脸打拳的男人。

“看来表哥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嘛,老爷子这会儿该放下心了,”周岐唇边挂着一抹懒散的笑,他侧身靠在楼梯上,姿态看着十分不着调,“不过刚下手术台没几个月,[出国是心脏原因+当接班人,去国外封闭式训练+大大小小数十次心脏手术手术要保持心情平静,在安遇明身边心情会大起大落的原本温浔意是有犹豫的,但是安遇明18岁成人宴上,没忍住亲了对方,被对方推开说恶心,伤到了,于是招呼也没打一声就出国了,手术过后几个月一听到安家出事了,也不静养了,立马回国想找安遇明]还是不要做这么剧烈的运动才好。”

温浔意早早摘了眼镜,由于有些近视,所以想要看清来人时习惯性地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用处理工作了?”

“城西那块地的事想找表哥商量一下,去你房间没见到人,听阿姨说你来地下室了,所以来看看,”周岐走了过来,“打得这么狠,好像心里有气一样,谁惹表哥了?”

温浔意看了他一眼。

“该不会是因为餐桌上的事吧?”

没等温浔意回答,周岐又像是和事佬一样,道:“明明的脾气不从小就这样么,长不大,但没什么恶意,表哥你也别气了。”

“我自然不会生他的气。”温浔意说。

周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温浔意换了件黑色背心,额前的刘海几乎全湿了,被他随意地梳在了后头,露出饱满的额头,比起平日里的斯文禁欲,这模样粗犷多了。

“练练?”温浔意将擦了汗的毛巾搭在八角笼格上,抬头看向周岐。

……

温浔意看着清瘦,一副大学教授的模样,但脱了衣服才知道那底下的肌肉有多结实,是真的应了那句“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他口中说着“练练”,但是那凶狠的劲儿一点也不像是简单的切磋。

迎面袭来一记裹着呼呼风声的劲拳,周岐的力气已经有些不济了,勉强抬手格挡,接下了这一拳,可没想到还没等他缓过一口气来,另一又快又狠的拳头就跟着来了。

如果说是早几年,周岐跟温浔意比试的时候还能打个平手,但这几年他忙于工作,别说练拳了,就是健身的时间也缩短了,几个回合下来,反应能力与力道就下了一个档次,很快被温浔意抓到破绽,一个过肩摔,迅速结束了比试。

“再来。”温浔意退开两步,说。

“不了,”感觉半边肩膀都要麻了,周岐暗自转了转肩膀,面上依旧保持着体面,他捂着之前被压疼的胸口咳了咳,“表哥这哪里是比试,明明就是拿我泄愤嘛。”

“泄愤?”温浔意咀嚼着这两个字眼,慢慢走近了,蹲在周岐跟前,轻声问,“不应该吗?”

周岐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温浔意这么坦然,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温浔意却突然动了。

他一手提起周岐的领子猛然往地上狠狠砸了一下,附身逼近,“我让你帮我照看一下人,有让你他妈直接照顾到床上吗?”[]

温浔意的声音不大,也不咄咄逼人,甚至带了几分平静,但卡在周岐脖颈上的手劲却大得出奇。

跟他这位表哥认识这么久以来,这大概是温浔意第一次爆粗口。

如果周岐不是另一边肩膀也被这一下砸麻了,肯定要在边上吹口哨,居然有人能将粗口说得这么优雅。

“咳……”

周岐拍了拍温浔意的手,示意对方先放开自己。

温浔意稍稍放松了点力道。

“消消气,情绪波动这么大,对心脏不太好呢,”周岐说,“不过说起明明的事……”[]

他歪了歪头,“我以为表哥是默认的呢。”

卡在脖子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周岐失笑,“表哥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那时候明明跟我非亲非故的,还结下过梁子,没点好处我插手做什么?”

“不过表哥也不用脸色这么难看,要不是我,明明早被撕成碎片了,也等不了表哥你回来,不是吗?”

“那这么说,我还需要感谢你?”温浔意冷冷地问。

“那倒不用,”周岐笑了一下,“表哥是牵红线的人,要感谢也是我感谢你,没有表哥也就没有我这幸福美满的家庭。”

“幸福美满?”温浔意也笑了,他松开周岐,“你要真的美满,来我这里刷什么存在感呢?”

周岐面上笑容不变,“表哥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和明明到底是美满还是不美满呢?至于你说的‘刷存在感’……表哥想这么认为我也无所谓,只是忍不住想多提醒表哥一声,表哥这一回来,舅舅手下的几个顶替者可都有了不少的小动作,在这种情况下还打算跟周家交恶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一个曾被预言活不长久的温家继承人,就算顶着唯一继承人的名头又有什么用呢?能不能活到接手的时候都是个未知数。

而且又不得现任当家人的喜欢,这些年要不是有温老爷子压着,早就成弃子了。[]

周岐站了起来,拍了拍温浔意的肩,“想见的人见到了,活蹦乱跳、生龙活虎,也没什么需要一个外人担心的,表哥与其在我这耗着,不如早点干完老爷子交代的事回去稳住地位。”

温浔意没应声,眉心微微蹙起,面色很冷。

走到一半,周岐突然回过头,在温浔意冰冷的视线下舔了舔唇,他笑眯眯的,意有所指,“难怪表哥护了那么多年,味道还真是不错。”

安遇明再一次收到那个人的短信是在十天后——要是再晚一天,安遇明的勇气和耐心也就告罄了。

对方似乎也挺急的,上一次是激将法,这一次倒是换了策略,改怀柔了,循循善诱

安遇明冷笑一声,他又不是傻的,给人利用过一次,还能再被利用第二次?

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得飞快。

——“三百万,准备好了跟我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

几天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跟对方约定的日子。

打完一盘游戏,又牵着院子里的狗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安遇明这才拿着车钥匙慢悠悠地出门。

“安少爷,出门呀?”陈妈正巧在院子里修花,看到安遇明的动作,随口问道。

“嗯。”安遇明点了点头。

那边陈妈却放下了花,跟着安遇明走了几步,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道:“小少爷下个月生日,安少爷您看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安遇明愣了一下,脚步顿住了。

小崽子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

这他倒是没有留意过。

可是……

想到今天出门的打算,如果顺利的话,那个时候他可能都不在这里了……

安遇明面上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躲避了陈妈看过来的眼睛,含糊道:“陈妈你看着准备吧,之前怎么弄的这次也怎么弄吧。”

他就算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小崽子的出生就注定着他身边不会缺少爱他的人,或许有些爱并不纯粹,但也足以让他开怀了。

再说了,不是还有周岐和梁彦在么,身边少了他也没什么关系。

像是给自己开脱,安遇明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不重要,以及当初生小崽子是被逼迫无奈的情况,而后又赶在陈妈说话前溜到了车库。

直到到了跟人约定的地点,安遇明心里的罪恶感才平复了下来。

他坐在车里想了想,又拿出手机,低头编辑了一条信息,设置了二十分钟后的自动发送。

经过前台的时候,安遇明沉思了一会又后退了几步,退回到前台。

“先生,请问是有什么事吗?”前台小姐面上笑容得体,温声问道。

“是的,”安遇明点点头,“那个……我们在这聚餐,我还有个朋友等下会过来,但是他事情多,我怕他忘了,我在里面等会喝酒也可能没空给他打电话,你可以二十分钟后帮我打个电话提醒他过来吗?”

万一温浔意没看到他的短信呢?

还是多留一手保险些。

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一次逃跑失败后周岐的威胁他到现在还记得。

“可以的,先生,麻烦您留一下您朋友的电话。”

安遇明朝前台小姐感激地笑了笑,在白纸上写了温浔意的电话和自己的姓名,又写了包间的名字,“麻烦你啦,可千万别忘了。”

“请您放心,不会忘的。”

安遇明这才安心了,要走时想了想,又说:“诶等等,算了,还是十五分钟后就打去提醒他吧。”

他跟那个人没什么好聊的,钱物交完他就走了,应该用不了二十分钟。

前台小姐耐心地点了点头,应下。

安遇明这才朝着那个人订下的包间走,同时也没忘记将给温浔意的那条信息修改成十五分钟后发送。

一打开门,包间里的男人就站了起来,笑着朝安遇明走过来。

“哟,安少,您可算是来了,想要跟您见一面可真不容易。”

安遇明脸上的表情很是高冷,他避开对方要触碰自己的手,“钱准备好了吗?”

汪彬笑笑,“怎么一来就谈钱,多生分呀,安少你还没吃吧?来来来,坐下来我们边吃边聊。”

说着就要拉安遇明入座。

安遇明皱眉,“别那么多废话,我跟你本来也没什么聊的,你之前坑我的事我没找你算账就已经是好的了。”

温浔意没出国的时候,那些人为了巴结温浔意,找到了安遇明头上,约过安遇明出去一起喝酒玩乐,汪彬正巧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

不过安遇明也不是喜欢那些场合的人,没答应几次,他跟汪彬的关系只能算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几年前被周岐逼着生孩子时慌不择路,碰巧遇上了汪彬,本来也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结果那小人出尔反尔把他卖了。不过被汪彬卖了后就再没跟这人联系过了,而这一次是汪彬自己找上来的,还缠了他好久,说是家里公司出了点问题,想要周岐手里的一个项目。

“上次我那不是被逼无奈嘛,周少就差拿枪怼我头上了……”眼看安遇明脸色不太好,汪彬适时打住,“好好好,那我们就直接说正事,钱我肯定是有的,我要的东西安少你带了吗?”

安遇明抛了抛手里的u盘,“你要的都在u盘里了,钱转我银行卡上,这东西就给你。”

“好,我今天出门急,没带电脑出来,您等会,我叫人送台笔记本过来。”

“我时间赶,没空等你的人带笔记本过来。”安遇明不悦道,“你还怕我骗了你?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种人?”

知道安遇明暗指他上一次的出尔反尔,汪彬也不好反驳什么,讪笑一声,“倒也不是,就是怕您理解的跟我说的有出入,这万一您拿错资料了呢?而且您也知道三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万一您给的不是我想要的呢?那我这不就又得罪了周少又没了钱嘛。”

说来说去还是不相信他,安遇明收起u盘,作势要走,“既然你信不过我,那就算了,不交易了。”

汪彬立马拦下安遇明,“诶,别呀,安少,别急着走呀,我肯定是相信您的……”

汪彬拉着安遇明扯东扯西,但样子好像也不是很在意u盘里的东西。

安遇明皱了皱眉,直觉有些不对,他推开汪彬,“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转!转!我现在就给您转!”看安遇明是真的要走,汪彬连忙将人拉住,口中说道,又见安遇明目光带着怀疑,汪彬又笑着解释说,“我盼这项目盼很久了,公司就等着这项目起死回生,我也相信依安少您的人品,肯定是不会骗我的。”

虽然直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安遇明又实在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他停了下来,催促对方,“那你快点转。”

手机嗡嗡地振动了好几下,是银行发来的到账消息。

安遇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眼里带着些说不清的笑意,将u盘抛给汪彬,“哝,你要的东西。”而后转身就走。

然而手刚搭上门把手,那门把手却自动向下,而后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一身黑色西装的周岐正站在门外,眼中似笑非笑,就这么与安遇明打了个照面。

安遇明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那边汪彬已经快步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将从安遇明手里拿到的u盘递给周岐,语气谄媚,“周少,这是安少给的,那您看……”

安遇明瞪圆了眼睛,怒道:“妈的,汪彬你……!”

汪彬躲着安遇明的视线,“安少您也别怪我,公司资金出了点问题,我是真没办法才骗您,况且这局也不是我……”

“你先出去吧,答应你的事不会忘的。”

周岐随手接过u盘,偏了偏头,打断汪彬的话。

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汪彬脸色一白,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岐,从对方面上看不出什么,又得到了对方的承诺,他这才讪笑一下,“那就谢谢周少了,我就不打扰您了哈。”

由于周岐站在门口没动,于是汪彬只能侧着身体小心翼翼地从门边退了出去。

包间里这会儿就只剩下周岐和安遇明两个人了。

周岐慢慢走了进来,抬脚将门踢上。

“被同一个人骗了两次,明明,你这记性还真是不太好呢。”周岐看着安遇明,摇了摇头。

安遇明咽了口口水,没忍住又向后退了几步。

“我说过的吧,明明,再有下一次就把你腿打断——不知道这个你记不记得呢?”

眼见着周岐抽出皮带,安遇明这才是真正的害怕了,连忙喊道:“有话好好说——你别过来!”

后半句声音都尖了不少。

周岐勾了勾唇,这会儿知道怕了?

他就知道安遇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得叫他疼得厉害了,才不会再犯。

“等等,你听我解释……”

眼见周岐不为所动,安遇明绕到圆桌的另一边,跟周岐保持着距离,着急道。

“好,”周岐终于开口,他看了看手表,“给你三分钟时间解释,解释得不能让我满意,今天这顿皮带没得免,腿你也想想要保哪一条。”

周岐说着,就按下了表开始计时。

安遇明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被吓出来了,他正要开口,那边周岐的手机却响了。

周岐垂睫看了看屏幕,眉心微皱,想了想,他还是滑动屏幕接了起来,然而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安遇明的。

安遇明立刻便想到自己设置的那条给温浔意的自动短信,又见周岐那样的表情,眼睛随即一亮,这电话肯定是温浔意打来的!

安遇明面上的表情变化得那么明显,周岐想不发现都难。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天正好是温家宣布温浔意回国,开始接手温氏集团的日子,温浔意这会儿应该还在开会吧?今天温老爷子肯定也会出席,温浔意居然还能在这个时候中途出来,又这么准时地打电话过来,这其中应该跟安遇明脱不了干系吧?

不知道电话里温浔意说了什么,只听周岐淡淡一声,“你要是觉得没关系,随你的便。”而后便挂了电话。

温浔意肯定不会放着他不管的,但接完电话后周岐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安遇明一时间摸不清现在周岐对他是什么态度,见周岐朝他走过来,安遇明又连忙绕着圆桌走了几步,时刻保持着与周岐的距离。

“等等,你不是说让我解释吗?”

“三分钟解释时间过了。”周岐脚步不变。

“可是我还没说话……”

周岐却不听他的,此刻两人已经绕着圆桌走了半圈,周岐绕到了安遇明原本站着的位置。

给安遇明买的手机正摆在圆桌上,周岐将安遇明的手机拿了起来,点开屏幕,输入了几个数字,毫无意外的,屏幕显示密码错误——安遇明又改了新密码。

“密码。”周岐声音有些冷。

“你不能随便看我手机……”

越到后面声音越小,安遇明抿了抿唇,知道不能再惹周岐不快了,最后还是屈从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周岐在手机上随意翻了翻,很快就找到安遇明给温浔意设置的那条定时发送的短信。

他将手机扔回桌上,目光又落到了安遇明身上,他眯了眯眼睛,“我倒是小瞧了你,现在果然是有依靠了。”

原本以为依照安遇明的脾气,当初温浔意对他不闻不问,他再怎么也不会再次找上温浔意求助——至少不会这么快找上温浔意,现在开来是他高估了安遇明的骨气,或者说,是低估了温浔意在安遇明心中的位置。

安遇明随着手机与桌子发出的碰撞声也跟着抖了一下,不敢说话。

周岐闭目深呼吸了几口,复而睁眼,“过来。”

安遇明站着没动,手攥着自己的衣摆,眼中带着紧张地看着周岐。

“你觉得是他过来快,还是我在这里教训完你快?”

那肯定是周岐教训他快,温浔意就算是飞也不可能在几分钟之内飞过来。

“那你不准打我……”安遇明小声开口。

周岐都要给他气笑了,这人一来偷了自己的资料要给别人,二来不顾自己之前的警告要逃走,三来还学会了找外援,无论是哪一点单拎出来他都得挨罚的,更何况是三条加在一起,现在不想着快点给他服软卖乖,还跟他讨价还价要躲避惩罚。

果然是温浔意回来了,有靠山了啊。

想到这,周岐也不再跟安遇明废话了,直接上前抓他。

安遇明吓得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拔腿就往门口跑。

他刚抓着门把手拉开一点缝隙,后头周岐就追上来了。

“嘭”的一声巨响,门又被压了回去。

安遇明一转身就撞上了周岐的胸膛,再要换个方向逃是不可能的了,他被周岐一手牢牢地压在门板上,动弹不得。

周岐勾着唇,似乎还在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一张俊脸这样半笑不笑的模样,看着特别危险。

“我没想跑,只是上次汪彬坑了我,我想报复回去,那个u盘……”

安遇明这会儿脑子转得飞快,急急解释着,被周岐一根手指按住了唇。

“明明,解释时间过了呢?”周岐歪了歪头,笑道,他按着安遇明下唇的指腹用力地碾了碾,“现在是惩罚时间。”

皮带抽下来的时候,安遇明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下一秒皮肤传来的疼痛传达神经,他才痛得叫了一声。

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安遇明摸着被打到的手臂又气又委屈,还带着点不可置信。

他其实是不相信周岐会打他的,他觉得就算这次被逮到,顶多也是多挨几次艹。

这几年他在床上挨艹都挨出了经验,到时候只要跟周岐服个软,顺着他随他摆弄,再哭上一哭,求饶认错保证下次再也不敢,那就可以过去了。

然而现在跟他之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周岐是一点也没有心软,那皮带跟长了眼睛似的,安遇明躲都躲不及,就这点功夫,身上又挨了两下,最后那一下打到了安遇明腿上,安遇明脚一软,直接给跪了下来。

手臂和大腿火辣辣得疼,安遇明自小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别说挨皮带了,就算是个巴掌也没挨过,哪里受得了现下这样?

他当即脾气也上来了,不躲了,破罐子破摔地冲周岐哭喊道:“你打!你打死我吧!”

说话间,安遇明的眼泪流得更急了些。

周岐眼中有些无奈,原本是叫安遇明趴好,想往他屁股上招呼,屁股上肉多,不太会被伤害到,但安遇明怕疼,不肯听他的,偏要自己乱躲,他其实也收敛了力道,知道轻重的,这顿打警告的意味更多。

而且这才只打了三下,连周新源一个小孩子犯错误被打的时候都是一声不吭地受着,偏生安遇明娇气,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又是叫又是哭,一张白皙的脸上哭得眼睛鼻头通红。

心里想放过安遇明,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让对方以为好糊弄,长不了记性,于是周岐依旧冷着脸,他走到安遇明面前蹲下,拿着皮带勾起安遇明的下巴,“你还有理了?”

“我凭什么没有理?”安遇明打开周岐的手,冲他喊,“你不听我解释就打我,那个u盘里根本没什么资料,你去看啊!你能找到什么资料我让你打断我的腿!”

“好,我相信那个u盘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出门吃个饭,为什么还要带身份证、还要给温浔意发信息?”周岐摸到安遇明口袋里的身份证,问他,“如果我今天没有来,是要去哪里?”

“给温浔意发信息,是要跟他双宿双飞呢?还是怕万一我来了要罚你,叫他来救你?”

安遇明还在气头上,此刻即便是理不直气也壮,“我就是要走!就是要温浔意来救我!你凭什么不给啊?凭什么打我啊?”

“我都跟你离婚了,是你说话不算话!”

安遇明自个儿越说越委屈,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你又对我不好,我爸我妈都没打过我!你谁啊你,凭什么啊……”

被安遇明胡搅蛮缠地嚷嚷一通,周岐都差点觉得错的是自己了,他问:“我哪里对你不好?”

安遇明红着眼睛瞪他,“你打我!”

“这一次不能算,我这打你不是因为你又想逃走吗?我总跟你说过逃走不成功落我手里的后果吧,但是现在你的腿也还好着呢,”周岐说,“今天之前我总没打过你吧?”

安遇明不说话了,半晌又道:“你以前看不起我。”

这是在跟我翻旧账呢,非得挑出我些毛病来。

周岐心中暗道,温浔意还在国外的时候可不敢跟他这么理直气壮地翻,果然有了靠山就是不同了。

“你也说是以前,我那时还不认识你,我是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周岐还算是有耐心,解释道。

不过这个耐心中有几分是因为温浔意的回国,让他不得不重新掂量掂量对安遇明的手段,就只有周岐自己知道了。

“除了不让你离开这一点,我还哪里对你不好了?你跟我上床,我没伺候好你?你没有爽到?”周岐问他。

安遇明又不肯说话了。

“而且,明明,当初我替你还了债,那么你的债主就应该是我了,你欠我的债好像还没还完吧?不能因为我对你好,你就要抵赖拍拍屁股走人呀。”

“什么叫‘我拍拍屁股走人’?是你说生完源源我想去哪就可以去哪里的!”

安遇明要气死了,这人怎么总是颠倒黑白。

“嗯嗯,别激动,我是说过这话,这个话题我们之前也讨论过很多次了,我也没有限制你自由不是?你想去哪里还是可以去哪里,只是晚上得回家。”

每次安遇明跟他吵架,话题总会回到这里,然而这个话题他们吵再多次也是没有结果的,要是再说下去,估计安遇明对他更反感了,于是周岐绕过这个话题,跟安遇明一笔一笔地帮他算以前的事,“你说我对你不好,那温浔意就对你好了?你被那些人追着讨债的时候,跟他打电话求救,他在哪里?他接过你一次电话吗?他在国外那么久,过问过你一次吗?”

周岐的嗓音偏低,语气又是不紧不慢的,莫名地让人信服。

安遇明愣了一下,吸鼻子的声音小了些,微微低下了头像是在思考判断。

“都没有吧?”周岐勾了勾唇,“那他现在……”

周岐正说得起劲,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暴力地踹开了。

温浔意缓缓收脚,风度翩翩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这样儒雅的人会做出方才的暴力行径。

看到安遇明趴在地上,面上挂着眼泪,眼眶通红时,温浔意眼中闪过一抹愕然,似乎是不敢相信周岐会这样对安遇明。

“抱歉,明明,我来晚了。”

温浔意眼中浮现心疼,他快步走近,半跪着要将安遇明抱起来,却受到了一些阻力——周岐正握着安遇明的手腕不动。

温浔意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周岐。

两个容貌出众的男人在空气中对视,谁也不肯让谁。

周岐笑了一下,握着安遇明的手腕微微用力,将人拉向自己怀里,“表哥抱错人了吧,这是我的人。”

温浔意也没松手,只是看着周岐淡淡道:“他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要跟谁走,全凭明明的意愿。”

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安遇明身上。

温浔意捏了捏安遇明的的后颈,暗示对方放松。

他轻声问道:“明明,你想跟我走吗?”

安遇明看了看温浔意,又看了看周岐,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温浔意的方向靠了靠。

温浔意微微一笑,偏头看着周岐,“该松手了吧。”

周岐脸色微沉,“你确定要现在跟我对着干吗?”

这会儿周岐也不装了,他跟温浔意其实从小互相看不惯对方,他看不惯温浔意自小挂在脸上的虚伪,也知道温浔意讨厌他的张扬肆意,哦,也不太准确——作为一个体弱多病,一出生就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温浔意应该是对每一个身体健全的人都厌恶,周岐心里恶意地想着。

温浔意面色淡淡,“我没工夫跟你对着干,我只是看明明的意愿,他不想留在你身边,我就带他走。”

周岐咬紧了后牙槽,如果温浔意现在要带走安遇明,无论是从他与温浔意武力的角度还是从温周两家盘根错杂的现实情况的角度来说,他其实阻拦不了。

于是周岐看向安遇明,期待着安遇明或许能改变主意,然而安遇明却垂下了眼睫不肯看他。

周岐心中顿时气结,他虽然管着安遇明,但是这几年安遇明要什么他没给?对安遇明那些臭脾气也是一直纵着,然而到头来温浔意勾勾手指他就毫不留恋地选择跟别人走,当真是有一种养了头白眼狼的感觉。

“明明,你真的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可别后悔。”周岐勉强压下脾气,耐着性子道。

其实周岐这话没什么语气在里面,但安遇明跟周岐对着干习惯了,自认为周岐这话半带着威胁,于是他本来对周岐还有的那点愧疚顿时烟消云散了,他甩开周岐的手,皱眉道:“不用你提醒,我不会后悔。”

“好好好,”周岐怒极反笑,他说,“你到时候可别回来找我哭。”

说罢,周岐一脚踹开面前碍眼的椅子,率先离开了。

周岐一走,安遇明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温浔意,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愣了一下,默默移开了视线。

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敢和温浔意对视,明明当初是温浔意一句话不留就走了,这几年也对他不闻不问,违背了诺言,怎么说也应该是温浔意不敢和他对视才对。

但是安遇明这人最大的优点之一便是,搞不清楚的事情他就不会去搞,反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不是重要的事情。

周岐不在,没人能压制他了,安遇明于是也打算走。

他不选择周岐,不代表是要跟温浔意走,只是在那两个人当中挑一个比较好说话的,虽然这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但是他叫温浔意来的本意就是这个呀。

安遇明撑着手要站起来,温浔意连忙托住他的手臂,“自己能站起来吗?”

安遇明点头,不着痕迹地推开温浔意的手,“好了,今天谢谢你,我也要走了,你自己有车吧?我就不送你了——哦,也不需要你送。”

温浔意无奈地笑笑,“明明这就要走了吗?万一周岐还在外面等着你呢?他之前一直不肯放你走,今天这样三言两语难道就肯彻底放手吗?”

这倒还真把安遇明给问住了。

眼见安遇明犹豫,温浔意适时地提出意见,“要不明明你先在我那里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也好想想之后想去哪里,到时候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帮你。”

安遇明神色纠结,这次出来其实还是很匆忙的,只是带了一张身份证出来,虽然也有汪彬给的那三百万,但确实是还没想好要去哪里。

“明明,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温浔意几乎是将安遇明的性子吃得透透的,他再接再厉道。

“那好吧。”安遇明最终还是点头。

温浔意莞尔一笑,握着安遇明的手用力了几分,“明明,我很高兴你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我。”

安遇明听罢愣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没做什么表态。

午后。

安遇明抱着橘猫,又窝在了树下那张吊椅里头假寐。

自从答应了跟温浔意走,他就被安排在了这栋别墅里。别墅的佣人很少,不知道是不是被温浔意吩咐过,这里的佣人都很自觉,平时几乎不会出现在安遇明身边让他感到不自在。

因为还没想好要去哪里,也怕周岐等着抓他回去,所以这几天安遇明都没出过门。

不过现在待了三天了,待出了些无聊——他冒着惹怒周岐的危险出来,为的可不是过现在这样缩头乌龟的日子的……

温浔意顺着管家说的位置,慢慢走到了后院,一眼便见到了那闭着眼休息的青年。

那人似乎还挺惬意的,一只脚垂了下来,时不时点在地上带着整个吊椅一起晃荡,手上也不闲着,时不时地顺着怀中的猫从头撸到屁股。

察觉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安遇明睁开眼,入目的便是温浔意一张含着笑的俊脸。

“我看你整天坐在这里,也不愿意动,是不是觉得无聊了?”温浔意替安遇明捻起落在他肩上的一片叶子,“我有个朋友新开了个高尔夫球场,下午一起去那玩玩?”

怀里的橘猫似乎很胆小,温浔意一靠近便顶了顶安遇明的手要溜走。

“算了吧,我也不会打。”安遇明身体前倾,手上捞了一把橘猫,却只撸到橘猫的一点碎毛。

看着橘猫颠着两团圆润的屁股跑开,安遇明也没想再去抓它,他搭着眼睫懒懒地窝了回吊椅里,俨然一只成精了的懒猫。

温浔意唇角的笑容不变,他将手搭在安遇明的手背上,而后,握住。

后者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出,第一下没抽出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了,于是便任由着温浔意握住他的手。

“是在躲我么,明明?”温浔意弯下腰,将安遇明围在自己与吊椅之间,轻声问道。

这几天温浔意已经提过好几次要带安遇明出去,但是都被他给拒绝了。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嘴巴说出又是另一回事了。

躲人?

多怂的事呀,是他安遇明会干的事吗?

安遇明当然是否认了。

“不是么……”温浔意很是愉悦地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你以前想对我说谎的时候总是不会看着我。”

安遇明顿时有些头疼,温浔意什么时候这么不会给彼此留体面了。

他很是无奈地说:“浔意哥,你这么了解我,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喜欢的是女人。”

那天从酒店回来,温浔意就给他解释了当初一声不留地出国和这几年没回来的原因。

安遇明18岁成人礼那天,两人都喝多了点酒,后面散场,温浔意送安遇明回家,没忍住强吻了安遇明。

安遇明虽然喝多了点酒,但又不是喝得断片了,反应过来自然是将温浔意推开。

温浔意说,他是怕再面对安遇明厌恶的眼神,于是带着这种逃避心理,他没留下一句话就匆匆出国了。

本来一起出国的应该是他们两个人才对,温家为了温浔意的心脏在医疗上砸的钱终于有了回馈,温浔意出国是为了做心脏手术,而安遇明则是被温浔意劝说去那边读书的且陪他的。

后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温浔意匆匆先一步离开了,安遇明也改变主意打算在国内读大学。

而温浔意那四年没回来,是因为进入了封闭式训练,接收不到外面的消息。

温浔意的心脏比较特殊,又是先天性的疾病,即使是当时的医术水平也不能确保手术百分百成功。为了增加手术成功的几率,他被要求不能有强烈的情绪波动,而遇到关乎安遇明的事,温浔意总是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

于是当温老爷子提出让他进入训练营,一边进行训练一边等待身体达到最佳手术状态的时候,温浔意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就同意了。

所谓训练营,是温家为了确保后代的优秀,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小岛上建立的训练基地。

温家家大业大,黑白两道都有涉及,又能屹立近百年不倒,对后代的培养力度自然不可小觑,每年投入在训练基地的精力钱财无数,在这里,只要是这世界上存在的知识,都会被教导。后代们最终通过了考核,才能从训练营出来,如果是家族的继承人,那么考核更为变态。

温浔意作为温家下一任的继承人,本来在六岁的时候就应该前往训练营进行封闭式训练,然而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拖到了成年才进入训练营。

为了使培训者心无杂念,训练营采取封闭式训练,通讯方式自然是有的,但与训练无关的消息都不会传达到营中,温浔意那些年也没有特别去问过安遇明的消息,自然对他的事一无所知。

怕安遇明不相信他,温浔意甚至还解开扣子,让安遇明看他胸口大大小小数十次心脏手术后留下的疤痕。

安遇明震惊地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疤痕,心疼之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当初安家出事,他躲在家里那个昏暗的阁楼给温浔意打了无数个电话,始终没有被接通,以为是对方见死不救,却没想到温浔意自己在那个时候也煎熬着,无数次在生与死之间徘徊。

他对温浔意之所以有防备是因为温浔意的“见死不救”,既然现在知道了真相,心结解开了,自然不会再有防备了,至于当初他成人礼的那个吻,他们都喝了酒,脑子不清醒,事情又过去了那么久,提起来也没意思,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他们应该和好如初,像成人礼之前的那样关系密切。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温浔意吐出的下一句,惊得差点让安遇明从沙发上滚下来。

他说:“当初是我鲁莽了,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吻你,现在我重新追求你,可以吗?”

于是安遇明从回来到今天,都躲着温浔意走,直到现在温浔意又当着他的面挑开这个话题。

“可是你能接受周岐,”温浔意目光紧锁着安遇明,不凌厉,却也叫安遇明逃不开,“……却不能接受我?”

安遇明怔了一下,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什么叫他能接受周岐?

明明一直以来都是周岐强迫他的好吧?

而且就算是他接受了周岐——虽然这个是不可能的,他很明确自己喜欢的是女孩子,只是一个假设——假设他接受了周岐,也跟接不接受温浔意没有什么逻辑吧?

安遇明正要开口,温浔意却没给他机会,他又道:“你能和周岐相处三四年,甚至能和他有一个小孩,说明也不是不可以和男人生活在一起,还是说……难道明明你认为我比周岐差?”

这帽子扣得可就大了。

温浔意放低了姿态,继续道:“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但凡你没有一点感觉,或是觉得不舒服,我就停下。”

对方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遇明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来。

安遇明其实很疑惑。

他很确定自己喜欢的是女孩子,他们也都知道,甚至他当年跟初恋女友决定在一起的时候,还问过温浔意的意见,然而直到现在,要跟他在一起的一个又一个都是男人。

他其实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没什么长处,而周岐和温浔意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不太理解为什么都想跟他搞在一起。

如果是因为这张脸——安遇明也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是这世界上比他好看,或者说和他一样好看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怎么不去找其他人呢?

就算是想找身边的人,梁彦就很好看啊,还和他们一样是人中龙凤的存在,怎么周岐没跟梁彦搞上呢?

再退一步说,就算是因为彼此是好兄弟不好下手,那周岐和温浔意他们两个性向相同,是身边熟悉的人,且又不是一起长大的,怎么不凑成一对呢?

安遇明实在是搞不懂。

“那行,就试一试,实在不行的话你也不能再逼我了。”

现在虽然对温浔意的依赖没有以前那么大了,但是他打心里还是不想失去这个人的,安遇明叹了一声气,算了算了,被个男人追而已,就当哄温浔意了。

温浔意笑了笑,握紧安遇明的手,“自然。”

下午,温浔意先带着安遇明去商场买了合适的衣服和帽子,才开车往他朋友那个新开的高尔夫球场去。

两人换好衣服进场,或许是新开的场,一路上也没见多少个人在,温浔意带着安遇明来到一片空的场地,教他怎么打。

安遇明挥了几把杆,停了下来,小幅度地打了个哈欠。

“不感兴趣?”温浔意也停了下来。

安遇明点点头,“我没有玩这些的细胞。”

温浔意被安遇明的说法逗笑了,“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干什么都上手很快。”

“不包括这些专属于有钱人消遣的东西。”

安遇明耸了耸肩。

安家是半道出来的暴发户,家里的教育也都是原先那一套,打高尔夫球之类这种上流社会喜欢的他们可融不进去。

远处有人朝温浔意打招呼,似乎是认识的人,温浔意止住原本要和安遇明说的话,朝对方打了个手势。

“那就不为难你了,让球童带你去休息区歇会,等会我来找你。”温浔意说。

安遇明没意见,走了两步,他突然回头,“你带我过来这边不是为了和我打高尔夫球的吧?”

“怎么这么说?”

安遇明眯着眼睛打量了温浔意一番,“以前也没见你说过要带我来。”

温浔意挑眉,大大方方地任对方打量,“以前我不是坐轮椅吗,怎么带你来?看着你打吗?”

这倒也是,温浔意回来后行动自如,以至于安遇明都忘记了对方曾经只能坐在轮椅上。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安遇明摇头。

温浔意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腰,“去休息区去吧,”停顿了一下,他又微微低头在安遇明耳边低声道,“晚点我处理完事情带你去飙车——这个总是你感兴趣的吧?”

安遇明顿时眼睛一亮,“温少,一诺千金呀,到时候可别临时推脱有事。”

“不会。”

安遇明又问:“不会有其他规矩吧?”

以前他要去飙车就总被温浔意约束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不会。”

安遇明这下放心了,“行,那我走了,你早点过来。”

温浔意觉得这人实在可爱,没忍住印了个吻在安遇明唇上。

“你……”

安遇明捂着嘴巴飞快后退几步,又惊慌地左右看了看。

“抱歉,一时没忍住,”温浔意弯了弯眸子,风度翩翩的模样,“下次想亲你的时候会记得提前和你打招呼的。”

温浔意眼里都是笑,没看出半点歉意来。

什么叫没忍住,借口!

这分明是揩油!

就算是带他去飙车,也不能趁机揩油!

安遇明心里愤愤,怎么温浔意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呢,还跟周岐那流氓像了几分。

“请你注意你的形象。”安遇明严肃道。

“好的。”温浔意点点头,从善如流。

于是安遇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

休息区的左边被设计成了开放式的酒吧。

安遇明靠在吧台边上,问调酒师要了杯鸡尾酒。

吧台里面只有一位调酒师,看着挺忙的,好不容易等到调酒师调好了他的那份,却被一只手给截胡了。

安遇明怒目瞪向抢他鸡尾酒的人,正要发怒想喝不会自己排队时,却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他当即大惊失色,犹如猫见了老鼠似的转头就要跑,哪知一转头就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差点没把他鼻子给撞歪。

“跑什么?”周岐慢慢饮了一口鸡尾酒,提着安遇明的后领将人逮了回座位上。

另一边,梁彦顺势坐了下来,两个人把安遇明围在了中间。

“干什么?你们大庭广众之下以多欺少!”安遇明左右都推不开,于是瞪大着眼睛嚷嚷,色厉内荏。

周岐哼笑一声,不开口,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盯着安遇明。

安遇明面上表情一僵,温浔意现在还没来,他肯定是打不过这两个人的,还是识时务一点比较好,于是安遇明放软了语气:“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好好配合就不动手。”周岐说。

安遇明几乎要跳起来,“我可不跟你走!”

似乎是嫌安遇明太咋呼了,梁彦微微皱眉,“叫什么?就问你几个问题。”

安遇明扁扁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问。”

周岐又饮了一口鸡尾酒,然后将杯子递到安遇明唇边,很明显的示意。

“我不喝了。”都有他自己的口水了,还叫他喝,安遇明皱眉。

周岐举着酒杯不动,眼中似笑非笑,“要我喂你?”

安遇明敢怒不敢言,看了看周岐,最后还是伸出了手,要接过酒杯,却被周岐避开了。

知道对方的意思,安遇明气红了脸,他又不是小猫小狗!

但安遇明也不敢反抗这人,最后还是憋屈地就着周岐的手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了。

安遇明喝完这杯,梁彦又递了一杯在他面前,“这杯也喝了。”

“为什么?!”安遇明不肯。

梁彦淡淡道:“灌醉了好说话。”

没想到梁彦这么直白,安遇明噎住了一下,“……要是你们把我灌醉了带我走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可以带你走。”梁彦提醒道。

安遇明气结,他看向周岐,期待对方能说些什么,然而安遇明忘了这两人本就是一伙的,哪里还会帮到他那边呢?周岐甚至还抬了抬下巴,催促安遇明快点。

“就这最后一杯。”安遇明没办法,只能让步道。

“嗯。”

这杯不知道梁彦叫调的什么,特别辛辣,那火感觉都要从喉咙一路烧到小腹了。

安遇明重重地放下杯子,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道:“有什么问题快点问。”

周岐闷声笑了一下,好凶哦。

抬眼又撞进安遇明瞪得老圆的眼睛里,周岐这才收敛了些笑意,“把我们两个拉黑了?打你多少个电话都不接。”

安遇明愣了一下,表情有点疑惑。

“怎么,手机被温浔意收了?”周岐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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