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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两个小时,颜灿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超负荷,他躺在座椅上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半阖着眼打瞌睡。
颜汀替他扣好安全带,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一会到家就能好好休息了。”
颜灿伸直了腿,抱着颜汀的手臂打了个哈欠,脑袋蹭在对方的颈窝,闭着眼问:“哥哥一起回家吗?”
按照之前的计划,颜汀上午都要在公司处理完事务再回家,之后便是陪着颜灿做康复。但今天的行程已经将颜灿累得够呛,颜汀也舍不得他再继续运动,想着取消下午的计划。
“先送你回去,然后我要去公司。”
颜灿睁开了眼,眼圈朦胧地看着颜汀,珍珠透亮似的眸子缓缓转动了下,随后开口道:“我也想去公司。”
颜灿的脸上有些疲惫之态,颜汀刚想拒绝,手臂就被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撞了一下,那双眼的希冀之色和他的视线交汇,让人生不出拒绝。
“那好吧。”
这句话应当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颜汀刚说完,刚刚看起来还一蹶不振的颜灿就立刻坐直了身子,双手扒在隐隐有些雾气的车窗上,好奇的看着眼前滑过的一切。
有些微凉的指尖覆上颜灿的后颈,冻得他缩了缩脖子,围巾也掉了半边。他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趁颜汀给他系好围巾的时候笑盈盈地说道:“谢谢哥哥。”
眼前的建筑雕梁画栋,震撼的不只有颜灿从未外出过的眼,还有宛若进入新世界的好奇心。他被颜汀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他朝身后的人问道一个非常新鲜的问题:“哥,这整栋楼都是我们家的吗?”
颜灿抬眼望去,这栋楼大概有六十多层的样子。以前他听爸妈提过,好像是六十八层,矗立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顶端融合在云色中,显出几分与天际线平行的气势。
颜汀推着轮椅,不免被他的话逗得笑出声来。他弯下腰,凑在颜灿的耳边回答道:“对啊,都是我们家的。”继而有些故意调笑道:“是不是很有钱?”
颜灿呆滞地点点头,然后诚恳地说道:“咱们家确实很有钱。”
急急忙忙从大厅赶出来接老板的曾卉差点脚一崴,毕竟刚过来就听见这么毫无人性的话,简直是对普通市民的一种打击。她理好情绪,蹬着哒哒的高跟鞋声跟在老板后面,想要接过推轮椅的这项任务,却被颜汀阻止。
“我自己来。”颜汀跟外人说话时总是透露着一种上位者的姿态,虽然强势但却不令人讨厌,他把握有度,简单几个字敲在对方面前,拥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决断:“你去整理资料,马上开会。”
颜灿觉得新奇,藏在围巾里的声音闷闷的:“哥哥还挺凶的嘛。”
一只手捏住了颜灿的左脸,连带着口罩都歪了,手的主人没有用劲,像是在捏糯米团子似的把玩,颜汀对他说:“只对你好。”
颜灿轻轻哼了一声,心里却偷偷冒泡。
一路上的目光不少,大多只是轻轻扫视就立马转过头去,毕竟谁也不敢在工作的地方对老板的生活窃窃私语。
颜汀工作的地方在五十层,办公室和他的房间一样,黑白深色调。只是角落里的两盆向日葵为这个沉闷的地方添了一抹亮色,从而引起了颜灿的注意,他觉得稀奇,手碰上那黄色盛开的花瓣,若有所思道:“怎么那么像我房里的。”
“就是你房里的。”颜汀替他拿下口罩解下围巾,随手搭在了旁边的衣架上,“我搬过来的。”
颜灿动着轮椅转过身去,长长的“哦”了一声,尾调甚至都扬了起来,他故意说道:“哥哥偷我东西。”
颜汀抱起手臂,站在颜灿的对面挑笑扬眉,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阳光洒在两人的脚边,颜灿往前更近了一步,感受着温暖的春意嵌入身体,他笑着继续说:“哥哥教的,说、不问自取就是偷。对不对?”
颜汀一时间哑口无言,暖光浮在他淡色的眼眸,牵出眼里的笑意,他靠在身旁的落地窗上感叹道:“原来小灿这么小气啊,拿了两盆花就说哥哥偷东西了。”
随后重重的叹气,仿佛很苦恼的样子:“那偷都偷了,怎么办呢?”
“那就当送给你了吧。”颜灿表现得非常大方,但摸摸鼻子的小动作还是落入了颜汀的眼里,他笑着揉乱了颜灿的头发,拿出一开始放在办公椅上的毯子盖在颜灿身上,一脸认真地说:“谢谢小灿,你真是太好了。”
颜灿知道颜汀在故意逗他,心下羞极,挥起拳头就捶在了颜汀的胸膛上。虽然也没用太大力,可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他哥结实的肌肉,手腕被握住,颜汀掰开他的指节按摩,说道:“小心手疼。”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有些急促。
“进来。”
曾卉了然于心,拥有极高的职业素养,她目空一切,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将资料捧在手里,提醒道:“颜总,还有五分钟要开会了。”
颜汀点点头。
老实说颜汀的办公室真的没什么好玩的,除了办公桌上的电脑就是一堆比山高的资料。桌上倒是有一个相框,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颜灿拿过,轻轻抚摸过上面的面孔,心底不由悲凉。
曾卉一直在旁边看着,收到老板的吩咐要好好照顾这位小少爷。她站在旁边,总觉得这位身上有种从深底透出的易碎感,细细打量过去,发现他和自家老板的面容有六七分相似,只是他看起来更单纯。
身体虽然看起来瘦弱了一点,但长相真是没得挑。肌肤细嫩,唇红齿白,一双玻璃似的黑眼珠晶莹剔透,怎么会有人的眼睛看起来这么干净。
曾卉觉得自己书白读了,因为想要形容颜灿的时候发现自己真的像个文盲,连成语都拎不出来两个。
“姐姐。”颜灿在她面前晃了晃手,不禁觉得奇怪,“我脸上有东西吗?”
曾卉吓了一跳,居然能在工作的时候走神,她赶忙解释道:“没有没有。”
颜灿不太习惯跟外人待在一起,其实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等颜汀结束会议也是可以的,可他就是不放心,非要让曾卉陪着自己。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还是曾卉先开口打破沉默,“那个…我叫曾卉,是颜总的秘书,你的名字是叫颜灿吗?”
颜灿点点头,回答道:“是的。”
也许是和颜灿相处没有压力,不像跟在颜汀身边时需要拼命的架势,颜灿年纪小又随和,反而让曾卉觉得轻松,她惊奇道:“你跟颜总的名字很像哎!”
颜灿觉得疑惑,都是一个姓,名字相像也没有什么吧。
谁知道曾卉像是打开了聊天的大闸,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最近在研究五行,我觉得你们两的名字很有深意。”
颜灿不解,问道:“什么深意啊?”
曾卉托着腮看了一眼颜灿,想起最近刚入门的那些说法,开口道:“你们两,一个水,一个火。”
“五行呢,相互制约。其中就是颜总名字里的汀,水克火,是因为水能够抑制火的燃烧,使其熄灭。而你名字里的灿呢,也可以说是火克水,因为火能将水蒸发,使其失去原有的形态。”
曾卉滔滔不绝,颜灿听得入神,他倒是从来没听过这个说法。
桌上铃声突然响起,颜灿看过去,才发现是颜汀开会没有带的手机。曾卉停止了继续说书的理论,只看见颜灿拿起手机后,在轮椅上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颜灿的双手发颤,意识主导身体,他按下接通键,喉结里竟发不出一个字音。
对面传来激动的女声,炸在颜灿的脑子里。
“汀哥,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人正是程薇。
说是凭借声音就能认出来是假的,因为颜汀的手机里根本就备注了名字。颜灿与程薇几乎无交集,颜汀也从来没有带回来过,上次在家的匆匆一眼,也只是个意想不到的意外。
上一世颜汀说了要结婚之后,颜灿每天都在网上搜索这位首耀集团的千金。全国最大制药公司的独生女,美国留学,无可挑剔的容貌和家世。只是她本人对管理方面还是欠缺了基础,所以一直在寻找门当户对能够实力接管的领导人。
最后能和颜汀结婚,也算是两全其美。
电话那头的程薇在说什么颜灿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耳边极小的声音迅速笼成一团,狠狠砸向快要破裂的心脏,那样的不堪一击。
手机滑落掉在地上,颜灿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控制住瞄向一个定点的位置,让自己不至于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他撑在轮椅上的手用力到青筋凸起,在瘦弱白皙的手背上显得惹眼,声音发抖地说:“我要回家。”
颜灿突如其来的状态将曾卉吓了一跳,刚才还好端端的。她蹲下去查看颜灿的情况,却发现对方的脸色比她想象的要更加苍白,毫无血色。
曾卉心觉不好,赶忙拍拍颜灿的肩,试图让他清醒一点。
“你看起来很不好,我帮你叫医生。”
“不要叫医生。”颜灿垂下头放缓自己的呼吸,手指着右边立着的衣架,说:“药…我的药,在口袋里。”
曾卉小跑过去,在口袋里翻找出一瓶淡色液体瓶,拧开之后递给颜灿,直到看见他的脸色慢慢回缓,才稍微放下一些心来。
“还是去医院吧,你的状态看起来很差。”她劝道。
颜灿摇摇头,胸口气闷的感觉不是蒋昊霖配的药能够缓解的。他闭着眼,无法忍受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来,压垮了心中急流长潭里的最后一艘帆船,让他像溺水的将死之人一样呛水窒息,最后猛地灌进空气,把他的五脏六腑挤压在一起,只能徒劳的张着嘴咳嗽喘息。
颜灿重复到:“我要回家。”
颜汀开完会回来,没有看到乖乖等待的颜灿,反而看到了一脸欣喜的程薇,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
女人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水味惹得颜汀不快,他转头看向曾卉,脸上的表情阴沉不定,语气算不得好:“我弟弟呢?他人呢?”
曾卉低着不敢抬头,紧张地回道:“他身体不舒服,说要先回家。”
“不舒服?”颜汀顿时不安道,“怎么不先来通知我?你是怎么回事,让你看个人都不会看吗?”
颜汀疾言厉色,曾卉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见他拿起手机想要打电话确认,屏幕亮起才发现颜灿为什么突然不舒服的原因。
程薇尴尬地站在旁边,涂抹脂粉的脸也遮不住眼下的乌青,从她站在这个地方开始,颜汀就没有一个正式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咬着唇,等待颜汀讲完电话,才小声喊了句:“汀哥。”
曾卉出去了,办公室里就只剩他们两个。
颜汀烦躁得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冷声道:“程薇,有些话我应该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程薇站在他面前,巴掌大的瓜子脸盛满了泪,她不安地绞着自己手里的链条包,断断续续说道:“汀哥,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可能…可能弄错了…”
“弄错?”颜汀嗤笑道,那双在阳光下逐渐变得寒冷的琥珀眸子正紧紧盯着程薇,不带一丁点温度:“春药和解酒药你都能弄错,那你们首耀的制药世家头衔也可以摘下了。”
闻言,程薇的脸唰地变得惨白,颜汀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身躯向前充满了压迫性,程薇被钉在原地不得动弹,他的耐心耗尽,甚至都不愿意弯下腰和她说话。
充满警告意味的话语从程薇的头顶传来,她莫名的感觉被冷得发颤,“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也别再想着动颜灿。”程薇心下一凛,抬起头对上颜汀的眼,仿佛被强迫对视收不回视线,周围遭生寒流。他低着声继续说到什么,直到程薇惊愕得往后退了几步,落荒而逃。
颜灿没有回到颜汀的房间,而是回到了已经很多天没有住过的自己的屋子。阳台上的向日葵被颜汀带去公司,角落里显得空落落的,午后的太阳热烈泛黄,照得空气里的尘埃都细碎清楚。
暖阳的光晕打在他干净柔和的脸上,下巴还挂着两滴泪珠。
颜灿支起膝盖坐在屋内的沙发上,他想起从前自己就是这样在家等待,在那些静谧冗长的时间里,日复一日。
他在思考,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颜汀的呢。
答案。
无解、注定。
但是一厢情愿的爱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从小抚养自己长大的哥哥,知道了自己内心那样龌龊的心思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颜灿缓缓眨了下眼,眼中酸涩,他很难说服自己不去爱颜汀,以至于就算重活一次,也还是同样的。
“小灿。”颜汀叫他。
颜灿僵硬地转过头,张了张唇,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颜汀蹲在他的面前,将那双支起的腿慢慢放下,指尖打圈按摩在小腿上,缓解长时间不动的酸胀。颜灿垂下头看着他,眼神过于直白,内里充满悲伤,他缩了缩身子,像只深林里受伤的小兽。
他颤声道:“哥哥。”
颜汀抬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问他:“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回家了,打电话给你也不接。”
颜灿思绪错乱,眼眶通红,他没有回答颜汀的问题,而是带着哭腔有些崩溃地说道:“哥哥,对不起…我…我是个坏孩子。”
能爱上自己亲哥哥的人,算不上好孩子。
“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这段时间他得到了颜汀不会再结婚的保证,可谁能保证这个承诺是永久的,颜灿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滑过滴落在裤上,“我怎么办啊…”
阳光渗透透明玻璃,颜汀抬眼,眼中的复杂情绪还未散去,他拉下颜灿掩面哭泣的双手,拿起纸巾细细地擦拭,温声道:“你不是坏孩子,你是哥养大的乖孩子。”
“如果你不信哥哥的话,那我证明给你看,好吗?”
颜灿泪眼朦胧,视线被水雾弥漫一片,看不清面前的人。他的手中被塞入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手腕被握起,颜灿茫然地睁大眼,在发现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的时候,恐惧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
他颤抖着想要收回手,却被颜汀抓得更紧。
手上赫然拿着一把黑色手枪,而枪口,正对着颜汀跳动的心脏。
颜汀的力气很大,颜灿的手无论怎么使力也抽不回来,他的手指被强迫地摁上板机,只需要一点点,一点点力气就能扣动,然后穿过颜汀的胸膛。
颜灿的声音被恐惧撕裂变哑,他怔怔地看着颜汀,表情痛苦:“哥哥,你疯了吗?”
“是的。”颜汀笑,他的表情自若,找不出破绽。眸里一汪春水盛着颜灿,只有在和他说话时,才能发现轻声的哽咽。
他说:“我在向你证明,我和你一样的爱。”
“和我一样的爱?”颜灿的视线渐渐清晰,眼中的困惑迷茫却丝毫不减,他的手指弯曲不敢伸直,怕真的扣到板机打中颜汀。
颜灿脸上的表情复杂,最后呈现的还是从心底蔓延开来的自嘲。沙发上的身影往下陷了点,他动了动酸胀的小臂,低下头摇了摇:“不是的,哥哥不知道…”
“我知道。”颜汀打断了他,顿了两秒之后才继续艰难地开口,“是我错了。”
两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久到外面的落日余晖照进屋里,颜汀还是蹲着的姿势,只是周边的影圈被镀了一层暖金色,让人看起来不太真实,莫名有些虚幻。
颜灿的手被放下,可手指却被颜汀操动着,右手无力地垂落在沙发上,掌心朝上握着手枪,像是个傀儡娃娃般被摆弄着。
“就是这样。”颜汀抬起头,眼里赋予的海浪将颜灿重重卷起,胸口的位置突然温热,是颜汀的手放在了上面,他问颜灿:“这里,疼不疼。”
这里。
疼不疼。
颜灿的脑袋开始迟缓,头顶仿佛炸开了一道雷,他的身躯不自觉发抖。这一世那干净没有伤口的心脏位置好像在颜汀的问话下慢慢渗出血渍,从里散发着灼烧感,让他喘不上来气。
他被钉在沙发上,身体像灌了铅似的无法动弹,只剩眼珠可以转动。颜灿的目光在这一瞬间靠拢,他看向颜汀,几次失声,最后组织了半天才勉强说出一句:“哥哥,你什么意思?”
胸口的手拿开了,只剩下颜灿孤独有力的心脏迫切地想要跳出来,没有束缚。
颜汀看着他,眼泪从那崩溃发红的眼睛里滚落,发出的声音带着暗哑的低吼,酸涩又无助:“为什么,为什么要自杀?”
颜灿彻底瘫在沙发上,手臂被牢牢的钳制住,他的身体肌肉发紧,浑身绷直。
颜汀在继续说着什么,颜灿听得已经不是很清楚了,混着嗡嗡的耳鸣,终于在巨大的震惊下动了动手指,手枪从沙发跌落下的声音刺耳,却不如颜汀的话剖开他心脏来得刺痛。
“我不该教你玩手枪的,那只是个玩具,不是你用来结束自己生命的工具。”
颜汀站起身,捡起那把遗落在沙发角的手枪,他坐在颜灿的身边,单手卸下了弹夹,里面满满六颗子弹。
他不说话,颜灿也没说。
这样的局面很陌生,但又隐隐有点熟悉,就在颜汀说自己要结婚的那天下午,两个人之间也是这样,充斥着无言的沉默。
颜汀转过头,伸手摸到浑身散发着冰冷的颜灿身体,他揽过那细瘦的腰,把人禁锢在怀里,下巴搭在颜灿的肩上,双手环抱住。
颜灿猛地悬空了几秒,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跨坐在颜汀的身上,他想向后退,却被腰间的大手拥得更紧,两个人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连空气都钻不进。
“哥哥。”颜灿轻声颤道。
“小灿,我错了。”耳旁的声音很近很热,喷洒在颜灿的脖颈。颜汀的声线不稳,升上的情绪在心头激荡压抑到极致,他说:“我不该结婚。”
颜灿确定了,他一直以来的疑问真的确定了。
为什么颜汀会三番五次地告诉他,自己不会结婚。
因为颜汀和他一样。
和他一样,重生了。
什么样的人才会重生,只有死人。
颜灿的瞳孔急剧收缩,坐在颜汀身上就挣扎起来,他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心脏,他的喉咙,他的呼吸。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双手揪住颜汀的衣领,无措地喊道:“你也,你也死了?”
“哥哥,你死了?”颜灿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他要一个答案,一个颜汀好好活着的答案。滚烫的眼泪啪嗒落下,浸湿了颜汀的衣襟。颜灿继续喊道:“你说啊!你回答我!你…你死了吗,你怎么会死?”
颜灿崩溃了,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颜灿一直以来伪装的完美心理防线被轻松击破,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拽出,揉碎了扔在这间带着回忆的屋子。他的手无力放下,如果不是腰上的那只手,他怕是早就已经躺在地上。
“是我吗?”颜灿喃喃道:“是因为我吗?”
无望在蔓延,于沉静中崩裂。
颜汀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眼睫抖落,他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处鼓起的神经像是被锋利的刀子挤压,让他隐隐作痛,“不是的。”
颜汀空出一只手来,指腹擦去颜灿脸上那流不完的泪,转移话题哄道:“哥哥现在没事,不信你看看。”
颜灿的眼努力睁开,可被眼泪充满的眼眶怎么也落不完,争先恐后的,让他出现了眩晕。他自己伸手揉了揉,眼前勉强出现颜汀的面容。
视线交错的时候,颜灿摸上对面人的脸,反复确认。
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最后再到棱角分明的脸庞,是带着温度的。
颜灿低下头去,毛茸茸的脑袋埋在颜汀的左胸口,耳朵死死压在上面,听着从胸口传来的心跳。
他的头发蹭乱了,颜汀摸着他的后颈,指尖捏了一下,然后才说:“没骗你。”
颜灿坐起身,气氛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玻璃对着他们刻画出深沉的暮色。光线暗淡,颜灿的眼睛和鼻头红彤彤的,颜汀凑近,漏出微红的眼角。
以往的从容持重不在,交织的呼吸里缠绕着湿意,他搂过颜灿,偏过头吻在嘴角。
颜灿的手指不自觉抓紧衣角,紧闭着眼睛,紧张地抖着睫毛,近在咫尺的呼吸变得暧昧。颜汀的唇状似无意地蹭过他的脖子,像是带着电流击到颜灿,酥酥麻麻的路过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颜灿觉得自己的喘息很重,他不敢看向颜汀,只好埋首在颜汀的颈窝。
情况不太对劲,颜灿心里叨咕,他应该先弄清楚上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对,而不是在这里…在这里…
颜灿想不出来词,却又没胆子抬头,还是颜汀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看过手机?”颜汀问。
“手机?”颜灿闷闷地答道,慢吞吞地坐起来,回避颜汀的视线,假装在沙发上摸索,“没怎么看过。”
颜灿的视线被晃散,他抬头,发现颜汀正拿着他的手机,轻而易举地解了锁打开。屏幕的亮光有些刺眼,颜灿有些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
颜汀的手在上面打开了什么,颜灿看不懂,只是再拿起手机时,颜汀正指着上面的路线图红点和另一个界面的声线图跟他解释,“我在手机上装了定位器和窃听器,你居然看都不看。”
“什么?”颜灿愣了,“给我手机装的吗?”
颜汀叹了一口气,然后拿起旁边的另一部手机,他自己的,说道:“是我给自己手机装的。”
颜灿错愕道:“哥哥,你是让我监视你吗?”
“你不想知道我每天都在干什么吗?”颜汀反问他。
颜灿一时语塞,自己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被戳穿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刚刚羞涩的情绪还没褪下,现在又来一记,他握着手机不说话,耳根愈发呈出滴血的红。
颜汀看他,眼底带有日落橘色映出的深色,“以前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你。但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颜灿问。
颜汀抬手把颜灿手里的手机拿下去,随手放到了沙发角落,他的领带松垮地垂在胸膛,露出小半紧实的胸口和锁骨。喉结咽动,声音带着某些刻意摁下去的沙哑,他问颜灿:“还记得你上次说的话吗?”
颜灿想了想,不知道颜汀说的是哪一次。
颜汀却趁这个时候把人搂过来,往腿上更近了一步,像是小时候每次恶作剧似的逗弄颜灿。发红的耳垂被湿热包裹住,颜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颜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上次,在床上。”
“我们法的胡乱抚慰。
被子被蹬散,颜灿在床上弓起身子,发出猫儿似的轻哼。很舒服,他和颜汀现在正以另一种方式纠缠,这不仅仅让他生理上产生了极大的快感,连心理也被塞满。
夜很黑,颜灿沉浸在这翻起的小小情潮里。
房门没关紧,露出一条极小的缝。颜汀就站在门口,听见卧室里传来的压抑呻吟,他的手握在门把上,指节用力到发白,骨头凸起。
耳边很嘈杂,是自己紊乱的呼吸,和不受控制开始狂奔的心跳。
颜汀的手突然间有些颤抖,他向后退,轻轻地关上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冷水不停拍打在他的脸上,却只是从表皮经过,丝毫没有降低他身体的温度。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瞳孔深得怕人,眼眶被血红色浸染,看起来很失控,没有理智。
颜汀不敢闭上眼,他害怕,害怕欲望被抒发的那一刻,脑海里出现的那张脸,会是颜灿。
他很矛盾,目光游离地盯在镜子上,很朦胧,朦胧到他看到了颜灿的影子。欲望在疯长,使得颜汀开始厌恶自己,他想保持最后的理智,可却像是不被人放过一般,将刚刚颜灿的呻吟渗进自己的脑海。
睡裤很宽松,勃起的阴茎却把料子撑起了一个可怕的弧度。他被欲望支配,成了下等人,一个想着弟弟自慰的烂人。
他的手随着粗大的性器上下套弄,衣服被掀起咬在嘴里,裸出的紧实腹肌绷成一副完美的画卷,上面还泛着一层细汗。
颜汀的意志力被瓦解,逐渐被快感取代,他的呼吸声很重,浴室很快被情色的一幕渲染。停留在脸上的冷水珠被蒸发,密密地从身体里渗出滚热的汗珠来,悬挂在下巴的汗珠坠落在活动的手腕上,和射出的浓稠精液一起。
背后是冰冷的墙壁,颜汀的思绪渐渐回神,他扯出毛巾擦拭自己的下身,被射出的一股股精液沾在洗手台和地面,少部分残留在睡裤上。
他输了,也疯了。
颜汀陷入深深的绝望,窒息感将他淹没,捂住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
他自暴自弃的站在原地,一直以来隐忍不发的情绪被彻底击垮,他的脸色发白,逃离似的摔开浴室的门,换了一身衣服跑出家门。
夜晚的风很轻,颜汀开着车行驶在冷清的街道,油门几乎快要踩到底。他把控着方向盘,车窗开到最下,任由呼哧的疾风肆虐自己,平行的风被速度卷成一股狂暴的力道,像一个个巴掌落在颜汀的脸上。
酒吧的灯光闪着诡橘的色彩,颜汀坐在最角落的座位,冷眼看着大厅正在舞动的人群。桌面上摆了四五瓶洋酒,有两瓶已经空了,他喝得很快,黑色衬衣的扣子也解开了几颗,胸口那部分已经被洇湿。
他需要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环境,不能太安静。
第三瓶酒被拆开,瓶口却突然被一双手握住。那双手纤细修长,指甲上涂了一层红色的指甲油,颜汀顺着手腕的主人看去,在交错的光线中看清了程薇的那张脸。
“汀哥。”程薇似乎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颜汀,一双含情眼透露出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程薇说话的时候低下了身子,她穿着紧身的黑色吊裙皮裙,领口很低,颜汀一抬眼,就看见那对白嫩饱满的酥胸正晃在自己的眼前。
他撇开视线,拿过程薇手上的那瓶酒,倒进杯子里继续。颜汀的神色不悦,角落里昏暗的灯光投下,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空气中弥漫出酒精的微醺,汇在颜汀周身,抹出一缕醉人的光晕。
见颜汀不搭理自己,程薇也没有恼,她不请自来的坐下,让服务生拿来了一个新杯子,开了颜汀的第四瓶酒。她举着酒杯对颜汀说:“请我喝一杯?”
颜汀的视线扫过那瓶酒,无所谓道:“请便。”
程薇挨得很近,每次转身几乎都要贴在颜汀的手臂上,她跟颜汀说话,得到的却是很冷淡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汀哥,我们现在都不能好好说话了吗?”酒吧的声音很吵,程薇就抬起腰凑在颜汀的耳边说。
颜汀心情烦躁,连着喝了好几瓶酒,脑子已然是晕晕的了,程薇又总是凑过来和他说话,让他一刻都安静不了。他实在很烦,蹙着眉用手肘挡开程薇,不耐烦地往空位上坐,“喝完了吗?喝完就请你离开。”
颜汀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程薇听清。
她想起上次见面,还是在颜汀的办公室。当时她发下的豪言壮语,估计颜汀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否则怎么可能一次都不联系自己,她看向颜汀,眼中闪出淬毒的光芒,她忍不了了,也不想再忍了。
程薇喝下一杯酒,起身走了。
颜汀的袖子挽到小臂处,有些洒下的酒水就这样湿在他的手臂。他扔下杯子,靠在沙发上闭目,眼里越黑暗,颜灿的脸就越清晰,他没想赶走,却也不敢靠近。
胸前起伏得厉害,颜汀睁开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
不远处的程薇站在灯光下,一张精致的脸上露出扭曲的怒意,她朝身边的人伸出手,下定了某种决心:“给我。”
面前混混模样的男人叼着根烟,呼出一口白烟吐在程薇的脸上,那双眼不怀好意,他抓了一把程薇圆润的屁股,在掌心下流的揉搓:“真要啊?给谁用的?”
脸上被甩了一巴掌,男人也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程薇挣开他,拇指按了按刚打过人的手,嗤笑道:“管得着吗?给,还是不给?”
混混摁灭了烟,不在意似的耸了耸肩,从裤子口袋里拿出被牛皮纸折好的东西,好心提醒道:“这药效可比你家研究的那种强多了,小心点。”
程薇迫不及待地抢过来,嘴角露出渗人的笑意,她小跑着去吧台,朝服务生要了一杯白开水。
肩膀被人推了一下,颜汀缓缓转过头,发现程薇正规规矩矩地站在沙发旁边,她撩起碎发别过耳后,递过手里的白开水给他:“汀哥,你喝太多了,这是解酒药,你喝一点,会清醒点的。”
很善意的举动,很无辜的表情。
见颜汀迟迟没有动作,程薇低下头生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她也没有坐下来,只是那样站着,忍着哭腔说道:“没必要对我这样的,汀哥。”
确实没必要弄得这么僵。
颜汀坐起身,敞开的衬衫露出大片的胸膛,肌理分明的腹肌就那样展现了出来。他接过程薇手上的那杯水,给了一个从容疏远的微笑,他哑着嗓子道:“谢谢。”
一杯水喝完,颜汀的喉口像被浸润,舒服了很多。
只是很快,快到只有三十秒的时间内,他就浑身发热。不是普通的、生病一样的热,而是从血液里开始流动的燥热,像是一个个小火点烫在肌肉里,又痒又麻,直到汇聚在一起,涌向了小腹下面的位置。
西裤的位置慢慢胀大,勃起,颜汀的头突然开始发晕,浑身发软的撑着身子,想要起来。
程薇的面上浮出得意,她凑过去,柔若无骨的手隔着布料摸上颜汀的性器,有些痴迷地喊道:“汀哥。”
下腹异样的感觉很明显,颜汀发怒地捉住程薇那只不安分的手,猛地将她摔在桌面上,酒瓶应声而裂,碎了一地。
“程薇。”颜汀掐住她的脖子,双目欲红,脸色阴沉,“你他妈…”
颜汀这辈子说出的脏话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此刻他的身体像被丢在情海里燃烧,脑里的最后一根弦马上就要断了。他的力气因为被下了药而有些软,但在程薇脖子上的那只手却没有失力。
颜汀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额头冒出的汗几乎要将碎发全部打湿,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没有时间在这耗着了,颜汀松开手,留下在桌面上不停发抖的程薇。
程薇心生胆颤,刚刚颜汀的眼神,真的像是要杀了自己。但她不能放弃,已经做了,不能半途而废,她抖着身子站起来,朝门口跑去。
夜晚的街道很寂静,程薇在门口到处张望,却看不见颜汀的踪影。她的双眼瞪大,眼里闪烁着不满和愤怒,她无视门口的保安,焦躁的站在门口扯乱了头发,狠狠地咬着牙。
手机被抓在手里,保护膜被捏得碎裂出好几条痕,她想起了什么,拨出通讯录里的电话。
这条路和来时的一样,夜很深,基本没什么人。
颜汀的车开得很快,只是这次的冷风再怎么样也吹不醒他的头脑。裤里的性器不停地在分泌粘液,黑色的布料有一块显得潮湿,性器上的筋络在不安地跳动,颜汀的手受不住隔着裤子揉搓,快感极速蔓延。
周遭很静,颜汀踩下刹车的时候,甚至连熄火都忘了。
他踩着虚浮的脚步跌跌撞撞,从来没有觉得家里的小路这么长过。
三层楼一片黑暗,颜汀摸出身上的手机,掌心被汗浸湿,屏幕都滑动的费力。他点开蒋昊霖的电话,对面很久才接。
“谁啊!”蒋昊霖吼道。
“我。”颜汀脱了力扶着客厅的沙发,一步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显示屏上的数字在他眼里是一圈光点,颜汀只能凭借记忆摁下,他的呼吸不稳,声音像被欲海泡过似的低沉,一张口就要喘息:“我被下药了。”
“我草!”蒋昊霖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他听见话筒里传来的紊乱呼吸,立刻就明白了颜汀的意思:“你赶紧,先去冷水泡着,我马上带药过来。”
电话被挂断,颜汀不敢弄出太大动静,他忍着一波又一波的情潮,终于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还是没注意,被啪的一声关上,颜汀扯下身上的衣服和裤子,打开淋浴头里的冷水对着自己冲。
耳边哗啦的水声很大,颜汀的耳边嗡嗡直响,他瘫坐在浴室的地上,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颜灿疑惑地盯着这扇紧闭的房门,对着里面问道:“哥哥,你回来了吗?”
浴室的暖灯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头顶悬着的灯光照在身上,让颜汀感觉更加燥热,他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任由花洒的冷水从身上浇下,一只手死死扣住浴缸的边缘。
身体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颜汀的头无力地低垂着,水流坠在侧脸,顺着脸庞滑过微张的口中。他的唇色潮红,眼神中的欲火燃烧的旺盛。
耳边的水流声很大,砸进颜汀的耳里像是出现了幻听,面庞出现了一只冰凉的手,正在焦急地试图喊醒他。
是颜灿的声音,颜汀感觉到他在害怕,在颤抖。
“哥哥。”颜灿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在旁边急得落泪,泪水大颗大颗滴在颜汀的手臂上。
颜汀的四肢百骸像是被蚂蚁爬过,浑身酥麻,下身的性器硬得发烫,急需要一场性爱来抚慰。但却在这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让颜灿看见了,让他看见了自己的欲望,仿佛内心的秘密被暴露在阳光下,连窥视都不需要。
他费力地抬起手,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触碰到颜灿已经哭花的脸,安慰道:“喝多了而已,别哭。”
视线并不清晰,颜汀只能看到面前的小花猫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在地上拿过了什么,盖在了自己的身上,遮住了想要迫切发泄的性器。
颜灿跪在地上挽着他的手臂,每一次皮肤的接触都让颜汀忍不住发烫,一种难以言喻的浪潮瞬间在浴室里弥漫开来。耳畔的呼吸声越来越灼热,颜汀移过视线,将眼底翻腾的渴望情绪遏抑住,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对颜灿笑了下,扶着墙面站了起来。
遮盖在胯间的衣服掉了,颜汀也顾不得了,他拉开颜灿准备搀扶住他的手,隔着衣袖按在手臂上,避免会让他发疯的肌肤接触,说道:“你先出去。”
颜灿还想说什么,又被他大声打断:“先出去。”
只要颜灿出去了,就没事了,他会克制住自己,不会伤害到颜灿。脚下软棉棉的,像是踩在云朵上,颜汀寻着一片黑暗躺在床上,月光拉长了门边的模糊影子,他侧着身,发丝上的水珠滴在他的眼睛里,彻底藏住了最后一丝亮。
他握住自己的性器上下套弄,五指握拢用了力地搓揉,龟头渗出的黏液随着手指的动作而发出羞耻的声音,心跳和呼吸彼此升腾的交缠。床边突然凹陷了下去,有人从腿边慢慢爬过来,颜汀想要睁开眼,下身却被一个湿热的口腔含住,爽得他发出一声闷哼。
爬上颜汀的床这种行为实在太大胆了,颜灿埋头在自己亲哥哥的胯间,努力用唇部包裹着圆润硕大的龟头,他想起小时候颜汀给他买的棒棒糖,仔细在脑海中寻找能够让颜汀舒服的方式。
黏液被湿软的舌头舔去,性器被口水沾染的湿淋淋,颜汀的手不自觉插入身下人的发间,迫使那个人抬起头来。颜灿的呼吸不顺,发丝被扯痛,他的视线被迫往上,性器和嘴唇之间拉出一道银丝。
颜汀看不清事物,身体的一切开始被欲望支配,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撑起身跪在床上,将胀红发紫的阴茎拍在颜灿的嘴边,哑声嗓子命令道:“牙齿收起来。”
颜灿乖乖听话,为了方便他下了床,双膝跪在毛毯上。只是还没等他动作,颜汀就已经限制住他的行动,捏住他的下巴将嘴巴张得更大,性器在口中来来出出,每一次都撞在他的喉口,让他有种干呕的冲动。
颜汀要得不够,颜灿的嗓子眼太浅,性器只能进去一小部分,只是每次龟头撞上喉口那块湿润的地方,他都能听见一阵细细的呜咽声。
很像颜灿的声音,让他忍不住放轻了动作。
颜灿被顶得咳嗽,晶莹的涎液从口角留下,下巴和嘴角被撞得通红,显得淫靡色情。他一只手撑在床角,努力地站起身来,然后在月色中找到了颜汀的嘴唇,主动凑上去吻在了嘴角。
有咸腥的气味,但就是轻而易举勾住了颜汀蠢蠢欲动的情欲。夜色里的听觉被放大百倍,窗外有风刮过树叶的簌簌声,还有此刻在他面前,一个看不清面容,但声音很像颜灿的人在他对他说话,他说:“哥哥,让我帮你…让我爱你…”
狂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抓住,颜汀再也没有一丝清醒的时刻,而是完全开始遵循身体的本能。
视线转换,颜灿被横着腰抱着放在床上,他的衣裤散乱,轻轻一扯就全部掉在地上。
颜汀压着他接吻,舌尖暧昧地舔过他的嘴角,而后卷着他的舌头纠缠。颜灿呼吸的空气一下消失,胸膛砰砰的响着,一下又一下,他主动搂过颜汀的脖子,将身体贴得更紧。
颜汀的手从腰部往下,在颜灿的翘立的阴茎上撸了两下,还在接吻的人立刻不受控制地抖着身子,一只腿蹭着他的腰,颜汀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湿了。”
穴口被一根手指插进,异物感很强,颜灿忍不住在颜汀的怀里弓起身子,轻声哼哼。颜汀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柔软的穴口和肠肉包裹着,里面很湿,很软。
春药的药效很大,让颜汀的动作不禁快了起来,后穴的手指逐渐增多,等增加到第三根的时候,颜灿就已经埋在他的颈窝低声抽泣。颜汀安抚地偏过头吻在他的头顶,手指在绞弄中误打误撞摁到了一个凸起的地方,颜灿立刻就失去了力气松开环在脖颈上的手,他没有刻意压抑呻吟,而是躺在床上尖叫地射在颜汀的小腹。
颜汀俯下身,将在穴中的手指抽了出来,他特意在小腹上用两指沾了点精液,混着刚刚在穴中抽插出的淫丝,搅进颜灿的嘴里。
“唔…”颜灿的舌头被玩弄,眼角溢出泪水,颜汀的手指在他口中作恶,故意沿着口腔内壁将精液弄的到处都是。
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颜汀听见弟弟在自己身下呻吟。
他不再等待,而是用龟头抵住正在不停收缩的穴口,掐住颜灿一边的腰,慢慢地挤了进去。
“哥哥。”后穴很胀,还有点痛,颜灿反握住颜汀放在他腰上的手,抖着身子小声喊。他半张着嘴,直到颜汀一记深顶,才将他口中的话全部撞碎,颜灿的眼神失焦,在暗中寻求颜汀的怀抱:“哥哥,抱抱我。”
颜汀捞起他的腰,将人抱在怀里向上耸动,泪水浸湿了他的肩头。他转过头和颜灿接吻,力道很温柔,像是在安抚,他叹了口气,两手掰开浑圆的臀瓣,低声说道:“这么娇气。”
“我…我才没有…”颜灿咬着唇,身体被顶得上下晃动,他渐渐习惯这种感觉,喘息着靠在颜汀身上。
卧室里很闷,窗户没有打开,气温升得很快,混杂着肉体的碰撞声和呻吟的低喘声。
颜灿躺在床上,双腿缠住颜汀的腰,他被操得浑身发软,身上出了一层汗。平日里清澈的眸子此刻被情欲染得更加黑亮,碎发沾了汗珠,沿着额头流下去,他抬手摸上颜汀的喉结,气息不稳喊道:“哥哥…”
颜汀撑在他的上方,想要努力识清身下人的样子,但听力比视力更好,他又在恍惚中听到颜灿的声音。摸在喉结上的手被他抓住,从指缝中五指相扣的压在床上。他俯下身吻去颜灿眼角的泪水,性器在穴中狠狠地操干。
射过一次的阴茎并没有就此软下去,颜汀握住他的腰将人翻过来,膝盖顶在颜灿的小腿上,想让他跪着。
嵡张的穴口吐露出白色的精液,颜汀看到他褶皱的穴口有些红肿,和浓稠的精液混在一起,画面色情又旖旎。
颜灿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射了几次之后他的身体快要透支,颜汀在他的身后抵着,他也明白那个意思,但他实在是跪不住了。
肩后的蝴蝶骨像是要振翅,颜汀摸上去,顺着骨头来到前胸,指尖捻着硬起来的乳头。肿胀的性器在臀缝中滑蹭,每次经过穴口都要故意往里面顶一下,但不进去,他揽着颜灿的身子坐起来,把人抱在怀里,问道:“怎么了?”
“不哭。”密密的吻落在颜灿的后颈,胸膛被光滑的后背蹭着,颜汀放软了口气:“不跪了,好不好?”
颜汀放下他,抬起颜灿的一条腿架在肩上,又抽插起来。
耳边的铃铛声很响,响到颜汀无法忽略,他握住颜灿的脚踝,食指拨弄着那颗不停在响的铃铛。铃铛的响声很清脆,很空灵,仿佛快要将颜汀从情潮中唤醒。
颜灿揪紧身下的床单,一只手摸上自己被精液灌满的小腹。
两个人被欲色填涂,谁都没有醒来。
早晨的阳光刺眼,屋内被照得一片金黄,颜汀被窗外飞鸟的阵阵鸣叫吵醒,他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天花板。
他的头还在痛,想要抬起手的时候却发现,身边好像躺了个人。
颜汀懵淡的眼底迅速泛起了巨大海浪,少有的显露惊慌失措。昨晚零零散散的记忆拼成一副完整的图,他僵着身体坐起来,像是个活动不畅的木偶被人掰过头去,看到了自己最不愿相信的一幕。
颜灿正躺在他的身边,脖颈和胸口全是吻痕,身上青青紫紫的一大片。
颜汀的身体顿时坠入冰窖,浑身发冷,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刺痛感传遍全身。他全身紧绷,身下的枕头被他抓得变了形,手臂用力到青筋爆出。
他做了什么?
他在对自己的弟弟做什么?
身上的被子被拽动了一下,颜灿无辜清澈的眼神就这样映入颜汀的眼里,乱伦的真相被揭露,他再也粉饰不了。
一种难言的钝痛感蔓延在颜汀的血液里,他的表情僵硬,慢慢正对上颜灿的视线,内心的惶恐不安逐渐摧毁他的理智,他冷着语气问道:“我昨晚不是让你出去了吗?”
随后很快地移开视线,两只手微微颤抖着捡起地上的衣服,错乱到连扣子都没对称,不再回头看颜灿一眼,嗓子艰涩地说道:“以后,不允许再随便进我的房间。”
说完,颜灿在床上立刻流下泪来,接着失声哭泣,发出轻轻的啜泣声。
颜汀的脸色煞白,心脏像是被利刀搅得稀碎。他很想回过头像往常一样安慰颜灿,但他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空洞,他下意识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掐进肉里,试图让疼痛给他清醒。
门外,蒋昊霖站在那儿,脸色不比颜汀好多少,他欲言又止,眉头紧皱。
房门没有完全关上,而是留了一条缝。颜汀的面色冷淡,眼底沉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他问蒋昊霖:“你什么时候来的?”
蒋昊霖的眼下挂着黑眼圈,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显得无神,他半边身子靠在墙上,回道:“早就来了。”
早到他凌晨拎着药箱急冲冲上楼时,房间里的两个人已经滚在了一块。一开始蒋昊霖还以为是颜汀从哪儿抓回来的小情儿,想着用不着他了,准备拔腿就走。后面才听到床上的人一直在喊“哥哥”,那个声音很熟悉,熟悉到蒋昊霖怔在原地。
他也不是故意听墙角,纯属是震惊到脚下灌了铅。想走,但又想到颜灿这身子骨,走了也是要被喊回来,干脆就站在门口帮他们看门。
“你放心,我有职业操守,不会乱说话的。”蒋昊霖挠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平时帅气的发型荡然无存。
颜汀默然地看着他的动作,抿了抿唇,双眸里划出复杂的神色。周遭的一切都是静止的,颜汀陷入了湍急的漩涡,他的喉头滚动,哑着嗓子说道:“麻烦你了。”
随后越过蒋昊霖,下了楼。
晨起的佣人正在打扫卫生,管家在外面修剪花枝,没有人注意到。
不论是他,还是颜灿。
昨夜被丢在客厅的手机不知道被谁捡到放在沙发上,嗡嗡地一直吵个不停。颜汀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接听来电,一接通,里面便传来程薇的声音,“汀哥。”
握着手机的手咯咯作响,颜汀几乎是一瞬间变了脸色,他想要挂断电话,程薇仿佛猜到了,在另一头的语气有些自嘲:“和亲弟弟上床了吗?”
颜汀眉间的戾色一闪而过,他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程薇的笑声尖锐,夹杂着瓷器打碎的声音,“汀哥,要看看视频吗?”
颜汀没有直接去程薇家,而是中途辗转去了趟公司,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洗了个澡,将昨天的衣物换下来。他的卧室里还有颜灿在,至少目前,他没有办法面对这种情况。
程薇的话在他脑海里思考,被下药是肯定的事实。那么是谁,谁能半夜在家里偷窥,上到主人的楼层不说,还勾结外人出卖自己。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能说明家里早就有了叛徒在监视,但他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颜汀握住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眼神凝视在前方的红绿灯上,晨起的微风荡漾,落入他的眼底,竟没有感觉到一丝温度。
到达程薇家的时候快九点,镂空雕花的大门敞开,仿佛就为了等他。
门口的佣人过来迎接,弯腰恭敬道:“颜少爷,我们小姐在二楼等你。”
程薇的卧室精致,桌台上摆放了许多的化妆品,她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转头看过去,对佣人说道:“把门关上。”
门被关上,颜汀站在门口,一身米白冰丝衬衫垂落在身上,额前的碎发没有打理,平日里成熟稳重的模样褪去,多了几分少年气,只是看人的时候,那双压迫感的眼神一点没变。
程薇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手指转了下衬衫上的太阳胸针,低低地说:“汀哥,你还和上学的时候一样。”
颜汀皱着眉,手背拍掉程薇放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个?”
“视频呢?”颜汀问。
程薇抬头看了他一眼,手指按了按刚刚被打到的地方,她的力道有点重,拇指的红印很快浮在皮肤上。她拿起妆台抽屉里的手机,对着亮起的屏幕点了好几下,才在楼下的嘈杂声中听见手机里传出的细碎呻吟。
从颜汀的视线看过去,手机的主人心理不算太强,整个屏幕起码持续了五六秒的抖动。剩下的不用再听,颜汀很清楚这个视频不是假的,他走过去反扣摁掉桌面,直截了当地问:“你要什么?”
程薇的面上云淡风轻,她轻笑两声,说:“跟我结婚。”
颜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少有的在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面露不屑:“就凭这个视频?”
程薇低垂着头系好睡袍的衣带,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红唇微启:“够吗?”
颜汀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连眼皮都懒得往上抬一下。
见颜汀不搭理自己,程薇也没有生气,而是继续说:“汀哥,我是在和你谈条件,你不会亏本的。”
“你就是那个亏本的。”颜汀突然开口。
程薇被呛了一句,顿时脸色通红,她的眼神变得恶狠,不再是原有的温润样子,她讥讽道:“颜灿从来没有在大众面前露过脸,我把这个视频传出去,就当作他和大众的见面礼,怎么样?”
“不过视频里看不清他的脸也没事。”程薇继续说道,她把桌上的手机拿起来,滑开里面颜灿的照片,全是他在家时的抓拍,模样很清晰,“我会给他们附赠照片,就算你不承认视频里的人是你们也没事,有颜家二少爷这么高清无码的照片传出去,新闻八卦的捕风捉影也总会淹死他的,对吧?”
颜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视线随着程薇手机里的照片一点点挪动,最终落在她的脸上。颜汀的步子很轻,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但越来越靠近的距离,让程薇心里没来由的发慌,黑色的身影笼罩住她,遮住了大部分光亮。
“你试试。”
颜汀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程薇看不见他的脸。她的肩骨被狠狠掐住,像是要把骨头捏碎,她向后退想要挣脱,手上的力道却更紧,她抬头,慌乱的看着颜汀。
“我太给你脸了,是吗?”肩上的手没有松开,颜汀也不打算松开,他淡淡开口,语气不紧不慢的:“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别拿我弟弟开玩笑。”
颜汀今天来之前就笃定到,即使程薇有视频,她也没那个胆子发出去。她家现在的情况,惹火自己,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只是他需要证实,这个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才来走这一趟。
程薇痛得脸色发白,额角渗出冷汗,颜汀突然松手,她失去了惯力向后跌了几步。桌上的手机被颜汀拿起来,他滑动着颜灿被偷拍的几张照片,突然笑道:“原来是她。”
手机被摔回桌上,有屏幕碎裂的声响,他看着退无可退的程薇,平静地说出了一个事实:“崔红。”
程薇眼里的恐慌被尽收眼底,他觉得无趣,又痛恨自己的迟钝,居然让这样的两个人钻了空子。颜汀随意地将衣袖挽到小臂上,没留念的转身就要走,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汀哥。”程薇站了起来,掩藏住自己心里最后的恐慌,他朝着颜汀的背影开口,说道:“颜灿有没有跟你说过,药很难喝。”
这是程薇的最后一个筹码。
果不其然,她看到颜汀要走的脚步停在原地,只是再次转过身来,颜汀的周遭仿佛刮着狂风暴雨。他走到程薇的面前,气息森冷,脖子上的大手慢慢收紧,程薇仰着头大口呼吸,浑身发抖。
颜汀不需要问什么,因为他已经知道了。
脖子上的手拿开,程薇失去了力气,狼狈地跌在地上。颜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趋于阴沉的寒意,他蹲在程薇面前,一把军用瑞士刀就横在她的侧颈,锋利地划开了一层皮肤。
程薇的身子在抖,但她的话已经说出口,就像一个赌徒,孤注一掷。脖子上的痛感明显,她能清楚地听到利刃切割皮肤的声音,一股暖流从刀口留下,鼻尖的血腥气弥漫。
颜汀没有下死手,但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程薇盯着他的眼睛道:“我能治好他,只要你答应我。”
每说一个字,程薇脖子上的肌理就会和刀口亲密接触,已经到了这一刻,她没有退路了:“你不信我,你可以带他去检查。”
颜汀拿着刀的手动了动,顺着程薇脖颈上的伤口倒着拿回自己的刀,在原来的伤口上又增了一份。程薇不敢说话,但她知道,颜汀信了她,因为他不敢拿颜灿赌。
房间里的黑影离去,程薇的眼前渐渐明亮,她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才发现衣领也被血浸到。她的眼神愤恨不甘,尖叫着站起来,将台上的化妆品全部挥到地上,留下一地狼藉。
颜汀开着车,在限制的码数里开到最高,他的胸腔往外溢出不安,意识像被抽走似的没有灵魂。他拿起手机想打给蒋昊霖,还没拨出去,就先接到了蒋昊霖的电话。
“喂。”蒋昊霖偷摸地走到颜灿的阳台,看着床上正在熟睡的人,“我有事问你。”
颜汀将车停在路边,听蒋昊霖在电话那头问他:“我给颜灿配的药他喝了吗?”
颜汀无法回答,是喝了,但喝的是什么不得而知。此时此刻颜汀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他居然连颜灿都保护不好,算什么哥哥。
太可笑了。
他红着眼眶,很希望程薇说的不是事实,他哑着嗓子,试探地开口:“小灿的药…”
“他的药有问题。”蒋昊霖先他一步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和我配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颜灿喝了这个,怪不得连路都走不了,整天病恹恹的。”
“你是他哥,你不知道吗?”
蒋昊霖一声质问直接将颜汀砸的头皮血流,拉出血淋淋的皮肉骨头展示在空气中,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
“有办法吗?”颜汀问。
蒋昊霖焦急地在阳台上走来走去,向日葵的黄色花瓣都给他扯了好几瓣丢在地上,“不是很毒的药,只是我需要时间,一时半会我还治不了。”
“还有,我刚刚下楼,没找到那个给颜灿熬药的阿姨,你注意点,平常应该没有人能经手他的东西。”
“要多久?”颜汀问,“要多久才能解?”
“三个月。”蒋昊霖蹲在阳台,“至少三个月。”
“好,那就三个月。”
颜汀挂了电话,那张脸上的神色沉默又悲哀,他理好情绪,驱车开到陶佑的公司,直接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这是怎么了?”陶佑震惊得看着他,盯着那张憔悴的脸久久不能回神,他问颜汀:“到底出什么事了?”
“陶佑,我需要你的帮忙。”
这是第一次,颜汀直接说出口的请求。
陶佑没问为什么,而是很快地点头答应。
下午快五点的时候,程薇接到颜汀的电话,颜汀一开口,单刀直入主题:“药给我,你还需要什么?”
程薇在卧室压住自己欣喜的心,她把手机开着免提,欣赏着自己刚换的指甲油:“汀哥,你终于想清楚了。”
“别跟我废话。”
电话那头程薇的笑声响起,她说:“既然要结婚,就把青乐湾那块没开发的地给我当彩礼吧,怎么样。”
“你要那块地?”颜汀跟身旁的陶佑对视了一眼,手指轻敲在沙发扶手,若有所思道:“好,那就给你。”
陶佑坐在他旁边,拿过他的手机思考道:“我没记错的话,那里阳光充足,土壤也排水良好,特别适合…”
“适合种毒。”
颜汀站起身,去陶佑的休息室里用冷水洗了把脸,再出来的时候,他提醒陶佑:“找到人,别给我弄死了,我要活的。”
陶佑把手机丢给他,被稳稳地接住:“我知道了,谁让我家以前做黑社会的。”他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漫不经心地说着最狠毒的话:“打断手脚,留口气给你送来可以吧。”
“随你,尽快。”
回家的路很短,但颜汀开得很漫长,他的眼神有些放空。
嘴角的亲吻、锁骨的吻痕、交缠的身影,无一不在提醒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站在楼下的花园里,抬头看向颜灿卧室的阳台,里面很黑,应该是没有开灯。
风吹过他衣摆的时候,颜灿也刚好从窗户边探出脑袋来。
颜灿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颜汀,从早上醒来之后,他的身体就像被碾压了一样的疼,尤其是在颜汀对他说了重话之后,更是连最后的一点精神气都没了。
他躺在床上挂了一整天的水,好不容易挂完了想要吹吹风,又遇见了这尴尬的一幕。
颜汀显然也很意外,灯关着,他以为颜灿还在休息。
两个人的视线相撞,颜灿眼里很快扫过一丝惊慌,他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十分清瘦,睡衣的领子扣到最高,露出苍白细腻的脖颈,深深浅浅的吻痕就这样暴露。
颜汀就这样站在楼下,没有动,垂在身侧的手却逐渐攥紧。那些吻痕如同碎裂的玻璃,一又一下地剜在他的心上,让他心底涌上无尽的痛苦和愧疚。
最后,还是他先移开了视线,迈着步子走进了客厅。
颜汀没有上楼,而是坐在楼下的沙发上。他低着头闭上双眼,手指插进自己的发间,听着胸膛传出的砰砰心跳,将自己隔绝在嘈杂的环境外。
管家整理完事物,刚好从佣人间的阁楼里走出来。他看见颜汀的背影,像是没什么精神,早上崔红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随后蒋昊霖又在家里跑上跑下进出颜灿的房间,晚上他又看见颜汀这个样子,这实在没有办法让他不担忧。
他从厨房端出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放在颜汀面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颜汀听到声音,抬头,眼中的疲色很浓,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隔着玻璃杯的蜂蜜水捂热了掌心,颜汀看着水里的倒影晃神,随后开口问道:“小灿吃饭了吗?”
“还没有。”管家说,“之前敲了门,他说还不饿,不想吃。”
蜂蜜水很甜,但却没有蔓延到心里,颜汀放下杯子,停顿了会才继续说道:“弄一点吧,一会我送上去给他。”
管家点头,转身要走的时候颜汀喊住了他:“李叔,药房锁起来,钥匙你和蒋医生一人一把,这段时间辛苦你一下,小灿的药你来接手。”
管家没问为什么,而是认真记下颜汀的话,并表示自己知道了。
饭菜好了之后,他端着站在颜灿的房门口,徘徊了大约五分多钟,迟迟没有敲响那扇门。
要不是饭菜上蒸腾的热气在慢慢减少,颜汀可能会站一个晚上。
他握住门把手,在异样的情绪波动下,拧开了。
房门打开的时候,颜灿正侧躺在床上休息,他睁着眼发呆,看外面翠绿的叶子一共被风吹落了几片,又或是观察湛蓝的天空是怎样被橙黄的夕阳光景倏然分开。
身后传来声响,他忍住身上的不适在床上翻了个身坐起来,直到看到颜汀站在不远处,才收起脸上的惊讶,轻声喊了句:“哥哥。”
颜汀的视线忍不住落在颜灿的身上,他的嘴角破了一小块皮,嘴唇还有点红肿,像是被剥去了皮的樱桃,上面泛着透亮的光泽。颜汀撇开眼,强迫自己不要乱看,他把饭菜放在桌上,说道:“过来吃饭。”
颜灿坐在床上没动,他不是不想动,而是他现在很累,单纯的身体很累。昨天折腾了一晚上,今天肌肉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收缩疼痛,那个过度使用的穴口也是,让他根本不能长时间坐着。
没看到颜灿过来,颜汀才想起来什么,耳垂一圈迅速爬上红晕。他走到颜灿床边,侧身靠过去,伸手将他揽在怀里,横抱起来,他感觉到颜灿的呼吸在轻轻喘着,心跳贴在自己的胸口,跳得极不规律。
他把人轻轻放在沙发上,拿过一个矮脚桌支起来。
颜灿没什么胃口,筷子夹起一小口米饭,塞进嘴里慢腾腾地嚼着,尝不出滋味。
颜汀这才借着机会仔细打量,颜灿的身体很瘦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很黑很长,但是视线向下的时候,颜汀很容易就看到了上面沾染的水珠。他想,颜灿偷偷哭过了,所以眼角的潮红还没有下去。
他不敢问为什么,除了昨晚的荒唐,他想不出还有什么。
颜灿感受到了旁边的目光,他同样不敢回头,心中升起莫名的害怕和不安,让他一口饭都吞咽的困难。
他没吃多少,干脆放下碗筷,嗓音很轻地说道:“哥哥,我吃饱了。”
颜汀看向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也不想逼他,“好。”
之后两人沉默的坐着,窗外的微风轻轻吹过树梢,带来些许的沙沙声。
颜灿咬着下唇,他受不了这种过于安静的窒息氛围,随便颜汀说些什么都好,或者自己也可以说。
说什么呢,就说自己对他的真实感情,可以吗?
颜灿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这个想法。
“小灿。”颜汀突然喊他。
颜灿回过神,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他。
颜汀放慢了呼吸,看着颜灿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胸口像被巨石压住,透出隐隐的酸楚。他开口,一句话将颜灿钉在原地,他说:“我要结婚了。”
……
头顶仿佛炸开一道猛雷,一波被生生劈开的痛楚猛然侵袭过颜灿的身体,他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痛得几乎要丧失语言,“你…说什么?”
颜灿的眼神迷茫而绝望,一种无言的悲伤出现在他的脸上,颜汀转过头,没有目光交流的勇气,“我说,我要结婚了。”
颜灿的大脑一片空白,“我要结婚了”这几个字像是烧红的烙铁不停地印在他的心上,反反复复,似乎要从里到外将他全部烧透才甘心。
颜汀的眼睛发红,他低着头,觉得喉咙哽咽。
很久,颜灿才开口说话。
“哥哥。”颜灿的鼻音很重,说话时的声音抖动得厉害,他强撑着身子扶着沙发站起来,颜汀向他伸出的手被躲开,他挪动脚步向后退,不抬头,只是看着地面,“我知道了,你可以先出去吗?”
停在半空中的手收回,颜汀的眼中抹出浓重的受伤神色,他想像往常一样摸上颜灿的脸,逗他开心。但他清楚,从这一刻起,那么着急的婚约在彼此眼里就像是要努力逃离昨晚的事实。
颜汀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仿佛要随时倒下去的颜灿,他的步伐沉重,在余晖中带上了房门。
颜灿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上,他体会到了原来人真正心死的时候是哭不出声的。眼泪沽涌大颗大颗的落下,占满了整张脸,他的手在发抖,抖到一遍又一遍试着擦干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
心脏像被狠狠挤压,下一秒就要爆破成为一滩无用的血肉。颜灿的喉口被空气灌入,压到他趴在地上干呕起来,嘶哑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倒在地毯上,眼前一片漆黑。
颜汀不要他了。
不要,就算了。
颜灿最近已经进入深度失眠的状态,整个人的气色显得非常不好,但偶尔颜汀进来的时候,他会当着哥哥的面把药全部喝掉。
如果没有人,那盆朝阳盛开的向日葵就变成了药的容器。
原本灿烂的花因为药的浇灌而开始根茎发黑,每天早上和药融合在一起,根下的泥土会变得烂泞,等到经过太阳一天的照耀,到了晚上,又变回裂开的土块。
如此反复,花和人一样,只剩最后一口气。
颜汀这两个月非常忙,几乎天天处于早出晚归的状态,颜灿只有很小一部分时间能够看到他,等见到了,又只是很简单地说两句而已。
他很想知道,颜汀是不是真的很在乎这场婚礼,是不是已经全身心投入到别人的身上。
陶家的书房里,颜汀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桌上的厚厚几沓资料,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一直翻看。
看完最后一页,他放下资料,嘲道:“程家内里居然已经这么破落了。”
“确实,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胆。”陶佑伸了个懒腰,拿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怪不得程薇要缠着你,原来是这个原因。”
颜汀轻哼了一声,对着正在揉眉心的陶佑说道:“已经开发了吗?”
“还没有。”陶佑说,“最近盯着的人回来说,程薇和他那个没用的老爸已经把那片地封起来,方圆十几里都被清空,一个鬼影都看不着。”
“你打算怎么做?”陶佑问。
“现在证据还不够。”颜汀的眼神在灯光下晦暗不明,他的神情不再克制,而是清楚表露了对程薇的厌恶之意,“没有第二次机会,我必须要万无一失。”
自从程薇找他要了那块地,颜汀心里大概就有了数。那块地偏僻,但周围的自然环境却很好,这是方之早多年前随手买的一块,还没来得及规划,就出了意外。
颜汀接手之后,发现这块地并不能起什么商用价值,所以一直搁置。但程家却精于研究各种药材,他早听过世家之间一直流传的言论,说程家想要养殖能够参与毒品的植物。
程薇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商业奇才,他趁着自家大哥出车祸昏迷期间,抢夺了公司的主导权,但他的能力实在不足,即使程家在外人眼里是光鲜亮丽的,但内在早就已经被挖空。
现在他更是生出想要犯法的勾当,程薇缠上颜汀,无非是现在家里没有几十亿去购买一块那么土壤肥沃、环境优良,甚至一分钱都不要的土地。
所以赖死颜汀,是最好的选择。
“联系上程玥了吗?”陶佑问。
“联系到了。”颜汀站起身走到窗边,盯着即将要落下的夕阳,“她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程玥是程薇的堂姐,当年她的父亲在医院重伤昏迷,唯一的二伯却把她们母女赶出家门。程玥的商业天赋极高,都是当年被一把手教出来的,她和程薇那个纨绔不同,她更有享有程家继承人的风姿。
陶佑走到颜汀身边,拍上他的肩,诚挚地说:“资料我都准备好了,你想要怎么做,一句话我就行动。”
颜汀被这句话逗到,橙幕下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点,他嘴角的笑意淡淡,靠在窗台边点了点头,“多亏了你。”
“说什么呢。”陶佑一伸手搭上颜汀的肩膀,像是十几岁时校园肆意的少年,他对颜汀的客气皱眉不满,“都是兄弟,说这话。”
“对了,小灿呢?”陶佑突然问,“我听今颂说,最近蒋昊霖忙得脚不沾地,解药还没弄出来吗?”
晚风隐隐绰绰的拂过,颜汀额前的刘海被吹乱,露出眉眼里失去的光彩。
说出婚约的那天晚上,程薇就把一小瓶解药给了他,颜汀立马就找到蒋昊霖,让他拿去研究。里面的成分复杂,连带着蒋昊霖都瘦了许多,他保证,婚礼之前一定可以弄出来。
“他说婚礼之前会弄出来。”
陶佑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和颜汀一样半靠在窗台,问他:“要是弄不出来怎么办?难不成要一直受制于程薇?”
“不。”颜汀看着浮沉的暮色,指尖随意地敲在窗边,“前几天我让蒋昊霖去找了程玥,毕竟是从她们家发明的东西。”
陶佑挑了下眉,打趣道:“做交易了?”
颜汀瞥了他一眼,无语道:“帮她拉程薇下台还不够?”
“咳咳——”陶佑掩饰性的站在旁边,抱胸说道:“那程薇呢?你真打算和她结婚?”
颜汀仿佛听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情,让他反胃得想吐:“你有病吗?”
突然被骂了一句的陶佑:“……婚礼的日期不是都定在下个月了吗?”
颜汀紧抿着唇,目色渗着寒意,陡然变得阴沉乖戾起来:“就是要在这个全世界都看得到的日子。”
桌子上的每一项资料爆出来都是惊天丑闻,他不会放过程薇对颜灿下毒的事:“婚礼那天你记得,别让程薇跑了。”
“我知道。”陶佑微微扬起了下巴,问他:“你告诉小灿了吗?”
颜汀抬眼:“告诉他什么?”
“也是。”陶佑忽然懂了,“他从小大都没出过门,这些事对他来说太过于负担,本来他身体就不好,要是再知道这些外面的肮脏事,只怕是天天都会为你担心,到时候身体就更差了。”
颜汀垂下眼,喉头滚动,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只有蒋昊霖一个人知道。他不是没有看见颜灿在知道他结婚时眼里流出的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他太不确定了,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很想问。
而且,他需要时间去理清,自己这种不能被暴露在阳光下的、能称之为阴暗的感情。
握拳的指关节开始泛酸,就像颜汀现在的心一样。最近一段时间,种种坏事一件接一件的堆积过来,压得他喘不上气,最起码现在,他要处理好眼前的事,才能去找颜灿好好谈谈。
“等这件事解决之后。”颜汀的声音飘渺,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再等等吧。”
颜汀在陶佑家商量好之后又赶去了公司,处理白天剩下的公务。
等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颜灿的房门紧闭,回来的时候从下往上看,灯是灭的。颜汀站在门口轻轻拧开把手,借着走廊的灯光,慢慢走到了颜灿的床边。
门口还有一丝微弱的光亮,但越往里,越是和夜一样的黑。
颜汀站在床边,动作很轻地坐在了床沿,夜色里他看不清颜灿的脸,但能听见床上的人发出的呼吸,很微弱,只有在寂静的夜晚里才能察觉。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这里,过了一会,才在黑暗中伸出手,想要摸摸颜灿的脑袋。
床上的人一直睁着眼,早在颜汀开门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颜灿躺在床上,两个人就这样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直到鼻尖的呼吸开始流转,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挡在他的脸前。
掌心被扑簌的睫毛蹭了蹭,颜汀在空中的手像被静止似的停住,他收回手,有些意外地问:“你没睡?”
颜灿在被子里的手扣紧,他小声说:“刚刚醒。”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开灯,颜汀回过神,朝一旁偏过脸,看向外面的阳台:“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有。”颜灿将被子往上拉了一点,夜色中他的脸不需要做多余的表情掩饰,他看着颜汀模糊的身影,思绪飞得很远:“哥哥,最近很忙吗?”
房间里几乎没有光线,颜灿听见颜汀起身的声音,顿时连眼前的最后一点暗光都遮去了,颜汀说:“是有一点。”
“我不吵你睡觉了,快休息吧。”
颜灿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他翻了个身换成侧躺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已经平静到涣散,他闭上眼,回答道:“好。”
听到颜灿的回答,颜汀缓缓迈开步子,向门外走去。
颜汀站在放门口,背靠着墙,他想了想,好像已经很久没和颜灿好好说过话了。他扭过头,视线在那扇关闭的房门上停留很久。
夏天的夜很静。
颜灿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他打开窗前的电视,将音量调成0,征愣地看着画面上正在重播的娱乐新闻,直到天亮,他才又重新躺回被窝。
颜汀基本没有时间休息,他不可能让事情出现一点纰漏,要扳倒,就要确保能百分百的成功。
期间蒋昊霖联系了他一次,说自己和程玥研究的药终于有了进展,只是这些药材稀有,他要在各个偏僻的地方辗转,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最近颜灿怎么样?”蒋昊霖正在鼓捣新配方,一项一项的核对,“我可能要等婚礼那天才能回来。”
颜汀想起这两次见颜灿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有时候他感觉,颜灿笑得真的很勉强,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对蒋昊霖说道:“你尽快吧,他最近脸色不太好,我有点担心。”
“我知道。”蒋昊霖扔掉手套,长腿一伸,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你别太担心,我走之前给他配的都是一些基础的,等回来之后我再给他从里到外仔细检查一遍。”
“不过…”蒋昊霖顿了顿,想到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以及事后他帮床上的颜灿打吊针的情形,犹豫地开了口。
事实上他只是一个被聘用的医生,不该去掺和别人的私事,不过颜汀和颜灿他们两却让蒋昊霖意外地很喜欢,是一种很欣赏的、不同的喜欢。
“不过什么?”颜汀问。
“我觉得比起颜灿的身体,我们应该更关注他的心理。”
颜汀握着手机的手蓦地抓紧,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你也一样。”蒋昊霖说,“你和颜灿应该抽个时间去看心理医生,压抑太久,什么东西都会爆发的。”
这算是很隐晦的提醒,蒋昊霖继续说:“我不是针对你们的感情在说,我只是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我走了之后你们应该还没好好聊过吧,有症结应该解决,越往后,承受的痛苦越多。”
颜汀身体往后靠了靠,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我知道。”
蒋昊霖晃着腿,想起颜汀这几个月的奔波,心中为他们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就几天了,解决完就好了。我听陶今颂说你的状态也不太好,你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我不想回来之后照顾两个病人,累。”
颜汀笑了一下:“给你加钱。”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颜汀挂了电话,看到曾卉走过来,站在他旁边,说:“颜总,陶总打电话来,说人已经找到了,问你是不是现在过去。”
崔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了三个月,要不是程薇以为结婚的事是板上钉钉,无所谓崔红这条命,恐怕还不能这么快找到她。
陶佑看管她的地方是一间废弃化工厂,找到崔红的时候,她正拿着钱和码头的老板交易商量,想着从水路逃走。毕竟在这里,只要钱给到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能一起上船。
颜汀到的时候,崔红正以一种十分扭曲可怕的姿势趴在地上。她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姿势,小臂手肘的部分看起来被是被生生拧断,骨头都凸了出来,腿边还有一小块鲜红的血迹,血腥味充斥着鼻腔。
颜汀走到她旁边,皱着眉,问:“死了?”
“怎么可能。”陶佑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保镖立刻从门口提了一桶凉水,直接泼在崔红的脸上,陶佑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笑道:“这不醒了吗?”
颜汀蹲在她眼前,从崔红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双昂贵的皮鞋正踩在她脸上,她趴在地上浑身控制不住地抖,“对…对不起,少爷,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是被逼的。”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给小少爷下毒,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崔红心生俱意,她恨不得立刻死去,只要她还有一口气,颜汀绝对不会放过她。想到刚刚陶佑的手段,无数种恐怖的猜想缓缓爬过她的心头,令她毛骨悚然。
颜汀手指撩起崔红眼前的发丝,看起来很温柔的动作,却让崔红颤着磕牙,“毒下了多久?”
崔红哆哆嗦嗦,半边脸混着清水和泥土,“三…三个月…”
差不多就是被程薇缠上的时候。
颜汀站起来,走到了她的身后,鞋底踩进血水里,沉默了片刻。他淡色的瞳孔在尘埃漂浮的阳光下,似一汪幽深的清潭,冷得可怕,“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动机,因为你已经做了,再探究也没意义。”
崔红的身体被颜汀用鞋尖翻过去,裤脚沾上了污浊。崔红痛得模糊,一只手被压在背后,她的脸上脏污不堪,颜汀看着她,眼里生出不屑:“我爸妈把你捡回来,你却想着害救命恩人的孩子。”
话音一出,原本没什么反应的崔红立刻瞪红了眼,她想要吼叫,疯狂地在地上扭动,像被割喉前垂死挣扎的生物。
颜汀看着她的反应,轻笑了一声,“果然。”
来之前颜汀确实想不出崔红有什么理由要害他们,给她饭吃,给她工作,给她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她没有亲人,程薇不可能威胁得了她,就算威胁了,以她在颜家二十多年的苦劳,她大可以直接告诉自己,可是她没有。
种种反应告诉颜汀,崔红是自愿的。
“你在嫉妒。”颜汀对着那张丑陋的脸,揭露事实:“你嫉妒为什么别人天生就能有一个好的家世,长大后又能不费吹灰之力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
“或者说,同为女人,为什么我妈就可以自小衣食无忧,高贵、美丽。但你却像阴沟里的老鼠,肮脏、贫穷,你想装的感恩戴德,但是在程薇找到你之后,你就装不下去了,是不是?”
颜汀手上把玩着瑞士军刀,修长的手指灵活操作,冰凉的刀口滑过崔红的脸庞,他的目光淡漠,语气冷冽:“你想着,完美的家庭如果能在你的手里变得不完美就好了,对吗?”
崔红脸上血色褪尽,瞳孔猛然地剧烈收缩,她躺在地上疯了似的痴痴笑着,她突然觉得有趣极了。她的脖子在地上僵硬地转动,直到看到颜汀的那张脸:“已经不完美了,不是吗?”
她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笑,猖狂疯裂,“颜汀,你不是和自己亲弟弟上床了吗?要是方之早知道了,你说,她会是什么表情?”
平地像是突然炸开一道雷,陶佑指间的烟差点没拿稳,他的眉心拧成一团,快步走到了崔红的身边甩了她一巴掌,“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崔红的嘴角被打裂,可她却没有刚开始害怕了,她的目的达到了,她会激怒颜汀然后死去。她要地下去找方之早,然后亲口说出这个好消息。
颜汀蹲在她面前,脸上看不透表情,他掰开崔红的下颚,迫使她张大嘴,“你以为我会生气然后杀了你吗?”
“我不会。”颜汀注视着她,像是在可怜她,“还记得你以前的生活吗?红姨,再去体验一次吧。”
崔红的眼睛瞬间恐惧放大,她张开的嘴里像是进入了什么,一阵猛烈的疼痛剜开了她的舌头,喷射出的鲜血顿时溅在颜汀清隽的脸上。
她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四肢筋挛地开始抽搐,口中像是盛不下献血的碗口,一直蔓延在地面。
颜汀的刀尖在往下滴血,他的面庞蒙上了一层血红的阴霾,语气阴冷渗人:“丢去北港街。”
北港街的人流复杂,整体游荡在外的人不是吸毒就是抢劫,整条街破落不堪,夜晚还有廉价的小姐站在门口招揽生意。龙蛇混杂,崔红的双手被折,脚筋被挑,连能够沟通的舌头也被割了,颜汀让她去讨饭,找回老本行。
对比她伤害了颜灿,现在的下场不算过分。
处理完现场,陶佑丢给颜汀一条打湿的毛巾,让他擦干身上的血迹。两个人并排走向车子,在颜汀转身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陶佑一把拍在他的手臂上,“什么都别说了,都不重要。等事情办完,把小灿的身体调养好,到时候出来见见。”
颜汀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他很感谢陶佑的理解,没有质问,和无条件的支持。
婚礼的前两天,颜汀总算准备好了一切。
程玥在颜汀的掩护下偷偷回国,她和蒋昊霖配出了解药,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交给了颜汀。
很清香的味道,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头脑都清醒了几分。
夏天的尾巴溜得很快,初秋的风带着让人寒颤的冷意,颜灿坐在轮椅上看着外面的花园发呆,风拂过他瘦削的脸庞,轻柔地像是抚摸。
颜汀出现在他身后,手里还端着药,“风很大。”
颜灿回过头,多日来他的脑子变得越来越混沌,总是反应慢了好几拍,他看到颜汀拿着他床头的外套走过来,等走近了,他才出声:“哥哥。”
颜汀蹲在他面前,像是在帮小朋友穿衣服,他抓着颜灿的手伸进袖子里,再帮他整理好袖口和领口,最后再拉上拉链,一直到确认脖子吹不到一点风才算完。
记不清有多久,他们没这样在白天面对面的看着对方。
颜灿看着颜汀有些憔悴的脸色,不自觉地上手摸到他的侧脸,指腹微凉,眼中闪过不知名的心疼忧色。
似乎是没想到颜灿这个举动,颜汀一时有些诧异,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他莫名心安,上一次这样,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了。
他抬手轻抓住颜灿的手腕,隔着袖子都能摸到骨头,“先喝药吧。”
颜灿在沙发边一口口地喝,颜汀就站在旁边看,偶然间视线投到阳台上的向日葵,他走过去,才发现这朵花已经没有了生机,“向日葵怎么死了?”
颜灿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他放下刚喝完的碗,对着颜汀的身影说道:“花开花落,很正常的。”
颜灿的悲伤很浓,藏不住的往外溢,颜汀看着他,心脏被揪紧似的疼。
“小灿…”
“我想休息了。”
话没说完,颜灿先开了口,一时间话到嘴边,颜汀又咽了下去。他从阳台走进来,低头看着颜灿留给他的细长脖颈,缓缓开了口:“好。”
颜灿不是真的想要休息,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再和颜汀相处。但是无所谓了,没关系的,很快就不会再有这样尴尬的场面了。
颜汀拿着碗下楼,步子沉重,整个人透露着一种失落的气息,他的感觉没错,颜灿总是在刻意躲着他。这时管家刚好从花园里进来,问他:“这是怎么了?”
颜汀的目光落到管家身后的花园里,想到了什么,他问:“花园里还有空地吗?”
管家回答:“还有一小块。”
“那种向日葵吧。”颜汀说,“小灿房里的那盆枯了。”
管家点点头,说道:“但我要等段时间才能去买种子,这两天有点忙,抽不开身。”
“我去买吧。”颜汀下了决定。
傍晚,他拿着从花市里买来的向日葵种子,洒进管家锄好的地里,默默期待两个月后的花蕾形成。
三个月。
三个月让颜汀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也让颜灿确定了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婚礼是在一个私人庄园举行的,当天罕见的是个阴天,从天边远远就开始压下一层灰朦,衬得白玫瑰摆放的花道有些瑟冷。
颜汀从外面进来,一身黑色笔挺西装让人觉得他的腿格外修长挺直,宋声扬在休息室看到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凑到他旁边转了两圈,外加吹了个小口哨:“帅啊,真帅啊。”
陶佑还在跟身边的人小声吩咐什么,听到声音也朝门口看过去。颜汀今天的头发梳了上去,精致的五官轮廓就这样展露在外,他的眉眼偏温柔,没有表情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禁欲了起来。
颜汀躲开宋声扬的爪子,问陶佑:“都好了吗?”
“好了。”陶佑让旁边的人出去,休息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蒋昊霖刚刚下飞机,打电话你没接,他说一会直接去你家找小灿,就不过来了。”
颜汀点点头,然后问:“程玥呢?”
陶佑回答:“早来了,估计在新娘化妆室吧。”
颜汀抬手松了下领带,眉目沉静,“今天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宋声扬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度云里雾里的。
内场里,多家媒体记者正举着摄像机和话筒在进行直播,颜汀的脸在闪光灯下显得清冷,程薇挽着他的胳膊,笑盈盈的。
牧师站在台上,笑着拿起手中厚厚的圣经,在说了一些祝福词之后,他先对着程薇开了口:“你愿意成为他的合法妻子吗?”
底下的人觉得奇怪,一般婚礼上都是先问新郎,但今天却先问的新娘。程薇虽然也觉得奇怪,但心中的喜悦很快就冲淡了疑问,得到了颜汀,又拥有了可以发财的土地,等婚礼一结束,她成为了颜家的女主人,那么她得到的将会比现在更多。
程薇捧着手里的白玫瑰捧花,抬起头微笑地对着牧师,刚想开口回答,就被人群中的哄乱打断了进行。
原本待在角落里的记者个个脸上出现兴奋的表情,他们看着程薇,似乎是自己的职业生涯即将达到巅峰。他们不再蛰伏,而是举着摄像机直接冲乱了会场,将话筒递到了程薇嘴边。
“程小姐,首耀集团参与跨国制毒是真的吗?”
程薇脸色一变,心中寒意四起,她对着记者的频频进攻,很快失去了招架能力。
“首耀集团作为全国最大的制药集团,打出的口号一直是为不健康的人们研究出健康的药,现在却直接种植罂粟制作毒品,是不是有违法律和道德?”
“听说你在国外就已经吸食毒品,都是真的吗?”
记者手机里甚至有程薇在国外街头时嗑药的窘态,上面的登发已经占据了头条。
……
程薇的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手里抓着的西装面料渐渐从指尖离开,她看向颜汀,却发现他的眼里竟是一片风平浪静,冷静地让她陌生。
“你?”程薇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几乎是从牙关里咬碎了字蹦出来,“颜汀,你居然敢这么做!”
“我怎么不敢?”颜汀侧过身去,声音温柔地贴在程薇耳边,外人看去还以为是情人间的贴心安慰,“制毒和走私又不是我让你做的。”
程薇的脸部表情失去管理,呈现出一种快要癫狂的状态,她忍着俱意,说:“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不用想着发视频了,如果今天你能活着从这里出去的话。”
说完,颜汀抬起手臂挡开面前的摄像机和话筒,陶佑在他右后方开了一条小路,他拉过程薇的手臂越过障碍往里走,一路到后面的杂物室。
外面乱成一团,刚刚面前的记者大部分是受到颜汀的指示,知道目标不在这儿,在看到他们走了之后,立刻又将目标转移到了已经躺在椅子上犯高血压的程利身上。
杂物间里程玥早就在那等着了,程薇被拖拽过来,连震惊的时间都没有给她,就被程玥下了迷药的手帕给迷晕了。
陶佑关上杂物间的门,问:“怎么处理?”
颜汀心里燥闷,按理说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难受。
他看了一眼程薇,接着问程玥:“这个药效有多久?”
程玥甩甩手,嫌弃地踢开地下的程薇,回答道:“八个小时之内,肯定不会醒。”
“送去之前那个地下室,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杂物间空气流通的很慢,颜汀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他转身想走,心脏却一阵剧痛,让他快要倒在地上。
“小心!”陶佑一把搀住了他,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颜汀眼前一片漆黑,他靠着陶佑站起来,努力让视线变得清明:“没事。”
三个人走出杂物间,程玥先开了口:“不陪你们了,我要继续去看好戏了。”
屋外的空气确实清新了很多,但还是没有消除颜汀的不适感,他和陶佑站在门口,让人先把程薇挪走。
缓了一会,只见不远处宋声扬脸色煞白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颜汀的手机,他的步子不稳,途中好几次差点跌跤。
他的神色古怪,跑到颜汀面前张着嘴喘气,手上哆嗦地把手机递过去,“蒋昊霖打电话来,你…颜灿他…出事了…”
车子停在离门口还有段距离的小路上,颜家的大门口被消防车围住,救护车和警车也紧跟其后。
颜汀下车的步子发软,他的心跳像是被剥了皮似的剧烈发抖,周围被黄色的警戒线拦起,各种叫喊声和警笛声混在一块,让他耳鸣。
他站在门口,看到了被火焰摧残的颜灿的房间,墙壁外侧被烧得一片焦黑,阳台的玻璃炸开碎成一片。他脸上的血色褪尽,在看到管家和佣人在客厅小声哭泣时,他才像回了神,僵硬地转过头问他们:“哭什么?”
到底在哭什么。
管家一张被岁月侵蚀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他刚刚从楼上下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灿他…他没了…”
时间静止了几秒,颜汀的眼中一下子充满困惑,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然后才疯了一样跑到楼上。
颜灿房门口乌泱泱一群警察,蒋昊霖半蹲在沙发旁边,看到颜汀回来,他撑着沙发站起来,静静地站在那儿,眼里的神色复杂难辨。
地上出现一圈又一圈的水渍,颜汀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踩上去时发出的“啪嗒”声,房里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最中间的沙发和床看起来还算完好,鼻尖木质烧毁的气味浓厚,他看过去,看清了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
颜灿就像平时一样,乖巧地坐在沙发上,闭着眼。
颜汀的心抽了起来,他蹲在颜灿面前,手背替他擦去脸上沾染的黑痕,手上在抖,好几次都失去力气垂了下去,他的眼泪汹涌地往下一直流,声音变调得不成样子,只能轻声喊:“小灿,哥哥回来了。”
很诡异,很崩溃的画面。
他摸上颜灿的胸前,白色衬衫被迸出的鲜血渲染得鲜红,手指抓到衬衫的一角,随意就能拧出血来。
颜汀揽住他的肩,手中的人软绵绵的,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互动和眼光,就那样,上半身前倾的倒在他的怀里。
颜灿的脑袋搭在他的肩上,颜汀抱住他,胸前被鲜血和水珠蔓延开来,沙发上的手枪应声跌落,发出清脆的响声。颜汀摸上他的头,上下顺着毛,嘴里喃喃道:“不怕,不害怕,哥哥在这儿。”
“小灿,不害怕。”
到底是谁在害怕呢,是谁在这个残破的废墟里一直叫喊着。
颜汀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一条神经每一寸肌肉都在抽痛,心脏就像是被生生挖出来一般,随着怀里的人一同失去,被搅了个稀烂,血肉模糊。
他抱着颜残不撒手,警察和法医站在旁边想要隔开他,却被颜汀一手推了回去,他的眼圈深红,像是浸在血里。他整个人处在溃败的状态,他推开人,又双手死死抱回住颜灿,嘴里还在咆哮:“滚!都滚!”
警察被推的往后踉跄了两步,他皱着眉,还是敬业地说道:“我们能理解您失去亲人的感受,但死者…”
“什么死者!”颜汀疯魔了一般跪在地上,他把沙发上的捧花朝后砸过去,歇斯底里的:“他没死!他没死!”
白色的玫瑰花瓣在半空中扬洒,漂浮在身下的血水里,镀上一片殷红。
陶佑眼眶发酸,他拿着手机朝警察走过去,跟他说:“你们局长的电话。”
警察恭敬地接过电话,在连说了几个“好”之后就带着余下的人走了。
蒋昊霖站到颜汀旁边,蹲下去,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颤抖,他朝颜汀说道:“你把颜灿弄痛了,轻一点。”
蒋昊霖的这句话唤回了颜汀的一点神智,他像是真的理解了意思,手上稍微松开了一点力道,“对,小灿会痛的,我轻一点、我轻一点。”然后双手捧上颜灿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就像是平时看他睡觉的样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脏了,房间脏了,去哥哥房里睡。”
他横抱起颜灿,用尽了全身力气。他的神情狼狈,在看向怀里人时才会露出温柔的光亮,宋声扬看他这样子,准备在身后拉住他,却被陶佑阻止,他摇摇头,对宋声扬说:“由他去吧。”
颜灿被放到床上,整个过程颜汀一直小心翼翼,真的生怕弄痛了颜灿,他跪在床边,哀切地注视着颜灿的脸。
大火没有烧到颜灿的身体,浓烟席卷,让他露出来的皮肤被浓烟晕脏。他的前胸几乎全部被血浸透,额前的发丝有些湿,分不清是颜汀的泪水还是灭火时被水管浇到的。
房门被颜汀关上,他去浴室打湿了毛巾,又从柜子里拿出之前给颜灿买的新衣服。他仔细地擦拭着颜灿的脸,一点、一点,但每次擦完又总是在脸上看到新的水珠,怎么擦也擦不完,颜汀只好蹲在床边,不停地给颜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灿,眼泪掉下来了,哥哥马上就擦干净。”
黑色的西装外套被他脱下,颜汀又开始解颜灿的衬衫扣子,和小时候给他换衣服一样。胸口的血渍很深,颜汀解完之后,左边的衬衫被他弄到一边,视线里,他清楚地看到颜灿心脏位置的一小块血洞,顿时觉得锥心刺骨,悲恸的哭声穿透整个房间和走廊。
他拿起颜灿的手,脸覆在手心里,想要让颜灿能够动一动:“我错了,小灿。对不起,我错了,哥哥真的错了…”
胸口别的花朵,房间里的手捧花,绝望后的自杀行为。
现在他都明白了,所有的事实都摆在颜汀的面前,他的弟弟爱他,和自己想了三个月才理清的感情是一样的爱。
颜汀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差劲。他的弟弟年纪这么小,从小到大什么都是自己教的,为什么自己会发生关系的第二天什么都不安慰他,什么都不沟通,颜灿被那样对待,当时心里肯定很害怕,很难受。
他是个失败者,不是个好哥哥。
伦理纲常,这些一开始就不应该被考虑。
“我爱你…我爱你啊…小灿,你听见了吗。”颜汀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会喊出这几个字,一句又一句的“我爱你”回荡在这个房间,像石沉大海,没有一丁点的回应。
屋外的宋声扬听到,内心震惊到无以复加,他对靠在栏杆边的陶佑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而陶佑,就只是垂下眸,点了点头。
天色渐黑,门外一直蹲守的宋声扬和陶佑都没走,屋里的哭声在下午就渐渐小了下去,他们听出颜汀的嗓音已经发哑。宋声扬站在门口急得踱步,向后挠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担心地问道:“真的不开门进去看看吗?我怕颜汀寻短见。”
陶佑准备点烟,但又突然想起颜家的禁烟规则,他只好把打火机和烟塞进了兜里,摇了摇头,“暂时不会,让他陪小灿一会吧。”
外面的新闻已经满天飞,除了首耀集团被爆出的丑闻,还有今天联姻的取消,以及颜家今早莫名失火,颜家二少爷疑似葬身火海。
陶佑看着外面还在蹲守的记者,心中一阵烦躁,面色难看:“真他妈烦。”
“要钱不要命。”宋声扬同样懆急,一向嘻嘻哈哈的他也难得露出了怒色,他们不是没派人赶走记者,但这些人就像牛皮糖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胆子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记者就等着凭借拿到第一手新闻,一跃而上。
整个宅子里死气沉沉,静得让人忐忑。
陶佑问宋声扬:“卿姨是明天回来吗?”
“对。”宋声扬蹲在门口,疲惫地仰了下脖子,“那边寺庙交通不发达,本来她想晚上走山路的,被我劝住了。”
“嗯。”陶佑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又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声扬,别跟卿姨说他们的事。”
宋声扬抬眼,“我知道。”
屋内的颜灿被换上干净的衣服,安静地躺在床上,和他平时沉睡中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他的脸色很苍白,但是面容很乖巧,他的睫毛长长的粘合在一起,像个精致的娃娃。
颜汀的手上拿着刚刚给他换裤子时掉落的红绳铃铛,很珍贵,说是能够保平安的红绳铃铛。就在颜灿死去的这一天,毫无征兆的自己掉了下来。
颜汀的衣服也换了下来,掺着血水的西装被他扔到浴室里,他把红绳铃铛小心地放进衣服口袋,然后俯下身和颜灿脸贴着脸,“哥哥换过衣服了,不脏的。”
颜灿的身上不能说有什么温度,因为已经接近冰冷。颜汀用脸颊磨蹭着他,吻在他的嘴角,在他耳边小声道:“不冷,我给你捂捂,不怕。”
随后坐在地上拿起颜灿的手,十指交扣着,睁着眼趴在床边。
天空翻起鱼肚白,几乎是在看到黎明的第一丝曙光时,宋声扬就从门口的地上站了起来,“不行,赶紧把门开开,颜汀别真给我死了。”
几个人一夜没睡,蒋昊霖早就料到了,他把从管家手里拿到的备用钥匙插进锁孔,在一片沉寂声中开了门。
颜灿在床上安详地躺着,几个人走进房间,寻找颜汀的身影。
最前面的宋声扬快走了几步,从床尾绕过去时乍然停下了脚步,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颤抖,他怔怔地看向颜汀,眼睛一动不动,充满了不可置信,“颜汀…”
眼眶被泪水蓄满,几个人跟随宋声扬的视线看过去,眼神里皆是骇然。
一夜之间,颜汀的头上已满是白发。
他知道,心中的太阳已经落下,而从此,他也再不会拥有新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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