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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讨厌
青禾脸上始终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她很快重新让目光落在手掌中摊开的一本字迹密密麻麻的书上,刚好翻页。
偌大的操场中,只有她一个人是在这样做的,或者说出现在操场这一事件,早已被学生们约定俗成为独属于放松玩乐的时刻,自然再读书会是心生乏味和抗拒的。
这使她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所以总是会被误解:是没人同她玩而过于寂寞,所以才看书这种徒增痛苦的东西消遣无聊的。
于是一些人又开始了对青禾喋喋不休的诘问,殊不知这份自以为是的慰藉,对她才是真正的折磨。
她们只要在空闲时间里见到她,就总是叽叽喳喳、乐此不疲地讨论着、询问着从沿海大城市的重高里转过来,差不多快满一个月的青禾各种各样的问题:有趣的还好,奈何皆为极其没有营养的。比如大城市里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新鲜事儿,抑或是她又为什么会转学、转学也好,为什么会转到文梁这种乡野地方来。
她早就回答腻了,却碍于减少是非的初衷,便跑火车似的满嘴遁词,说喜欢这边的水色景色什么的,有时又说想多认识些新朋友尔尔。有时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坦白讲,文梁由于从没发展过什么重工业、经济建设也缓慢,而且近江,故这里的自然风景委实很好的。县不大,学校建在城区与郊区的交界处,因而几乎可以轻易地闻到花草树木、泥土和庄稼的气息,街上除了赶集热闹外,总是很静;虽然一到晚上,就有了别样的风情。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她明明从最开始就是在不懈地打马虎眼罢了,她不想同人讲自己,也压根没必要。青禾对谈天这些不感兴趣,她只喜欢画画、看书和听歌。而这些东西不是非得什么特别的地方才能做,所以她怎样都无所谓。
同样的,她打心底喜欢不起来那群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不知趣的野孩子,话说比自己曾认识的任何人都口无遮拦。
可她不说,谁又会知道这个长得很讨喜、天天还以笑示人的漂亮转校生,到底在想什么呢。
魏徕不一样。
她怎么看都是个学业里没缺点的优等生,应当是在当下这高压应试教育所裹挟的成绩至上的风气里,最被敬畏的才是,可在她们班,奇怪的做什么都会被挑刺和挑衅。
青禾依稀记得有人说,这好像是由高一时的某次测验后发生的,再详细的内容,就没人知道了。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她怎么觉得,另有隐情呢。
而她的预感果然是正确的。
“阿芷,你是不知道,靖逸昨晚在放学后,苦心给我们魏学委准备了好大好大的‘惊喜’呢!她怎么敢把脸摆那么臭的,谁给她的胆子阿!”
“就是就是,瞧她那副穷酸样,怕是都吃不起酸奶吧?咱们善良的靖逸给她买了那么多,她怎么不舔干净呢?真是太可惜了!看吧,现在被教训了吧。”
女生们口中的“靖逸”姓徐,班上唯一一个和男生群体格格不入的男生。
大概由于其长相阴柔且行为举止也偏女性化的缘故,他总是被其他男生排挤,称作恶心的“娘娘腔”,反之却被女生群体所接纳,深受喜爱。平时是很爱仗势欺、耀武扬威的人,也是霸凌魏徕的领头人物,在没人管的情况下,他和那群人更无法无天。比起何芷,青禾更抵触的就是这样的人,总喜欢自挂东南枝,因而一举一动都变得令人觉得是在插科打诨,不愿更好地相处。
她一开始想,明明自己也在经历着霸凌,可仍然选择将矛头对准另一个更弱小的受害者的徐靖逸,到底为什么会那么做——无非就是太急于证明自己作为一个男性的尊严罢了:因为他们形成的集体以欺侮他为乐,而他便会下意识地模仿崇尚,去造出一个近似的团体,再将自己伤害转移出去,成为闭环,私以为这样便能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心了。青禾觉得这种人实在可笑,或者说是全部男性。
他们从小到大,好像无论如何都在极力炫耀和证明自己作为“第一性”的优势和特权;而一些可悲的女性,却将他们的向下剥削或自愿或被迫地常态化,且自甘化身为他们的利器刺向其他同类,正如徐靖逸所在的那个小团体,其他的几人,都是女生。
青禾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会是这样的,可她也没有兴趣做所谓的革命先锋。她是个讨厌麻烦的人,知道不管什么举措都可能引发坏的蝴蝶效应,所以从小到大都和圣母毫无关联的青禾,自然不愿一根筋地维护这所谓的正义,去随意为别人赴汤蹈火。
直到不久前,那次因处理美术社团的事而被迫延迟放学时间,将要离开时又记起有东西落在教室,遂去寻找的机缘巧合下,青禾窥见了几乎不曾设想过的一幕——那个不可一世的徐靖逸,居然在死心塌地给班上最讨厌他、欺负他最狠的男生——另一个深受他人爱戴的好学生严禹瀚口交,一边还在说,要是再发生像魏徕那样的事情该怎么办。
恶心得她差点当场吐出来的同时,明白自己似乎也找到了真正的真相。
说曹操曹操到。
徐靖逸突然间就在这几人中冒出头来,尖细到刺耳的嗓音顿时响彻周遭,一听就是会给人产生刻薄印象的那类人,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的出现让大家都被吓了一跳:“要我说,这酸奶我要是给狗吃,狗都高低得在我面前摇几个尾巴示好,她倒好,还想告老师呢!还好我爸跟老班认识,不然就惨啰。”
何芷乐呵呵地附和着,青禾没什么感触,只感到聒噪。她无所作为不是因为没听到,而是根深蒂固地觉得这样的行为一点意义都没有。
为了终止这个话题,她想起了什么,抬眼望向徐靖逸,皮笑肉不笑,语气淡淡的:“你是不是生日快到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何芷也颔首,撑着脸追问道:“是呢,有吗?”
虽然从青禾自己的角度来看,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问候,毕竟大家都清楚她家有钱,她也不是吝啬的人;可对方闻言却立马激动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你们原来还记得啊!我都差点忘了说。其实我没什么想要的啦…倒是有个愿望…”
“什么愿望?”
青禾无知觉地将意识又飘散起来,没在意她们究竟说了什么,将余光忽地飘回了魏徕身上,继续默默地观察着,观察着当人群散去后对方的一举一动。
她看见魏徕很疲软地扶着方才坐过的矮墙,才勉强站立起来,然后为了人生得的体面感,而想要拍下一些堆积满身的污垢,无果后隧很快放弃,悻悻然地往女厕所的方向走去。
而这恰好会必经青禾的旁侧。
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在青禾准备收回眼神的前一秒钟,魏徕偏过头盯住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在看自己。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交错在一起,距离也不远,因而迸发出一种忽明忽暗使人产生错觉的火花。
于是青禾觉得这一秒钟尤其漫长,漫长到她开始恍惚,俨然被困在了那一汪明净春水里,挣脱不出。
明明是春末,她很惊奇会在魏徕的眼里捕捉到初春的料峭,又那么的剔透纯然,活像只温驯可爱的小兽,比如兔子、麂子什么的,虽然总觉得还是不怎么贴切。
到最后只暗暗感叹了一句,好漂亮的眼睛。
接着蒲青禾又忍不住回忆起了什么,冷不丁地,一种久违的酸涩漫上心头。
末了她阖眼想,应该就是兔子。
即便是坐在椅子上,蒲青禾的身子也常挺得笔直,离靠背远远的。
明艳却不至慑人的长相、称娖利落的高马尾、流畅自然的身体线条,又常一副做什么都很认真且亲切的模样,故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独特而引人注目的气质,犹如一株满怀绿意的向日葵,周身弥漫着让人本能靠近的新鲜氧气。
靠窗的位置,时令春末,温暖灿烂的光线在透入室内的同时,把青禾整个人也照得很亮,每一缕头发都宛若拥有生命一般,在阳光下静静呼吸,发出奕奕的光彩。
于是便总有人在底下偷偷议论,说即使她坐在那里不动,都能让人一见倾心吧;更不论蒲青禾荣膺人群簇拥时,挟着的那份,始终都比旁人更闪耀而能随心引起注意的天才般的亮眼,也许上辈子真的是月亮什么的罢。
但魏徕是个反例。
她不喜欢蒲青禾,甚至有些厌恶。
这不大体因为蒲青禾是关于她尤其彻底的反义词,也不是因为青禾能那么轻易就得到大家的喜欢,她不在意这些表象,她在意的是,蒲青禾也是“帮凶”。
但这帮凶并非意味着青禾也对她做过那些过分的事情,而表现出来的也基本是很中立的态度。
从遇见对方的那一刻起,她为数不多引以为豪的,同时也被其他人所仰慕的东西——就为了拿到奖学金和为数不多的保送资格,然后借此早日摆脱来自原生的一切苦难,她几乎是费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血来长久维持这学段第一的成绩的,却被蒲青禾那么轻易地夺走了,且是以断层这种十分侮辱人的方式。看见月考成绩单下来的那一刻,她的心都快碎得再也拼凑不齐了。
她想不到,也万万是没想到过人与人的差距,原来真的会那么大的。难道城市里的孩子,真的都比她们更聪明些吗?
这让她的努力成了天大的笑话,也让梦想破灭,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好不甘心。
可她也像大多数人一样,对此无能为力。
即使是文梁这种小城小县,也依旧会留有些相对有钱有势的人家的孩子,而魏徕不像这些人,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情也能有家人兜底;没有适应应试教育的天赋,最后也能靠给予无穷溺爱的父母,垫钱得到理想的学历。
从一个人到一团人,臭味相投、蛇鼠一窝,就连老师也帮其助长气焰,令她作呕。
她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受伤害,只是因为考试和作业不给别人抄这些小事吗?明明他们做不做这些徒劳的事情,都能全身而退。
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敢犯错。
魏徕的父母都是农民工,在外地干着重活苦活赚点微薄的血汗钱,可前几年其父却还因工伤离世,赔了点钱埋了连最后一面也没看到,现在就剩她和她妈妈弟弟仨相依为命,在镇里做烧烤生意看不起自家的舅舅家里,过着压抑而不见底的寄人篱下的生活。
和她情况类似的不多,但各有各的不幸。文梁三中是这文梁为数不多的普高之一,又坐落在四面八方离各村都较近的地段,所以在这念书的贫苦学生只多不少,那么受欺负的,也会在这批孩子中诞生。
故愈富有的孩子愈嚣张,愈贫穷的孩子愈懦弱,由此进入一个死循环。
——难道,就因为“那个事情”么?
她忽地恍然,接着眼底微不可查地掠过一丝厌恶。
无论如何,在她们发生偶然的对视后,魏徕忙不迭地很快移开了。她打心底认为和那些人有过多交集是不幸的,她不想再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太累了。
上节课,魏徕刚翻开书就发现自己课本上的知识小节,又被别人乱涂乱画得看不清了,而翻书的那刻,恰巧他们班那势利眼班主任李刚也经过了她的旁边,拼命掩饰后还是被李刚发现,差点把他自己的假发都气歪了。
然后,李刚气不过便让她站起来亲自念给全班同学听,那副窘迫模样,仿佛现在还让人历历在目。
魏徕先是缄口不言,后面在李刚的一再强迫下才慢慢张嘴。她不敢大声讲,还有些结巴,但教室很安静的缘故,每个人都听见了:“高二二班班主任…死秃驴…李刚…全家…不得好死。”瞬间引得全场哄堂大笑。除了正课,大家总是会被其他事情所吸引,纵使是这个很低俗粗拙的笑话。
这难免让好面子的李刚觉得颜面扫地,很快就怒声喝止,剩下些实在不怕事的还在偷笑。
这些恶意的笑声,压得魏徕不自觉地把头埋得更低了,赧然红了耳朵和眼眶。
成为替罪羊的她就这么被罚站了一节课,始作俑者却悄然隐匿在人群中,张牙舞爪地在背后窃喜了许久。过后,魏徕不出意外地被好好训了一顿。
“魏徕!你说说你,你最近像话吗,啊?!好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看着乖些是吧?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不仅在课本上乱画,还开始骂老师了?最基本的尊师重道呢!给狗吃了?”
“我跟你好话说在前头,要是再有下次,你在班上什么一官半职也别当了,别来了最好,回你老家老实种田养猪去吧,就你家这穷酸样还想望子成龙,幻想鲤鱼跃龙门的奇迹发生呢?搞笑!把你家长明天给我叫来办公室报道,不然这事我和你没完。”
魏徕眼眨得很慢,忍不住回忆着办公室里,李刚边训诫说教自己边把口水也到处乱喷的模样,像早就看不惯她所以在她经历这些后冷血地落井下石,一点班主任该有的人性都没有。
而到后来的某一瞬间起,眼神又不知是流转到哪个部位而变得更怪异起来,脸、脖颈、锁骨、臂膀、腿,于是乎把魏徕的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个遍,肥腻的脸上开始堆起恶心的谄笑。
像是男人本性暴露般,即便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学生,他仍然毫无压力地脱口而出一些恶心的下流话,甚至差点直接用手去触碰她,那明晃晃的意欲伴着一句怎样怎样过后这些就一笔勾销尔尔轻泻着,让魏徕不适地频频往后退开。
然则更可怕的是,这不是第一次,而是很多很多次。如果说在什么都未发生的之前,对一时风头正劲的她敢做的仅仅是晦涩的暗示的话,那么此刻就是再也懒得掩饰。假若不是其他班的课代表来办公室抱作业的话,好像就再也无法避免了。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不由得产生一种想要呕吐的反应,恼怒得浑身发抖。
同学的嘲笑、班主任劈头盖脸的咒骂和猥亵未遂,似乎都言犹在耳,她的神色在每一瞬息都会比前一次更加黯然,眉头紧锁着,一股没来由地烦躁使她用力掐住自己手背的皮肤。直到强大的痛感顷刻袭满全身,才及时止损般停下。
尽管现在的所有事情都使她如此失望,可她没有退路。
为了不那么难受,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骗自己,骗自己说痛苦是获得幸福的前奏。到了如今,她已经差不多习惯,或者说是麻木,秉持着拿到保送资格再考个好大学的动力踽踽独行。
可这怎么可能轻易实现呢?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故越来越多,让她的许多设想都被残忍颠覆了。以至于现在,她快彻底不知所措了。
魏徕深吸了一口气,暂时不愿再想这些琐事,走得更快了。
厕所隔间里,她忍不住掏出一柄随身携带的美工刀,尽管买它的初衷是为了等那群人真逼急自己了,给点颜色看看的,终于一次也没用上,实在可惜;或者说,她现在只是像以前很多次那样,太难过了便忍不住要想伤害自己的身体以慰藉。
她抽出内里的刀片后,即毫无惧意地撸起袖子,将锐利面落在自己的左腕上,而上面依稀可视累累的细痕,甚至还有些地方才见结痂,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在她一下又一下地割动中,伤痕再添新伤,血也不停地跟着流。但程度客观上来说,怎样都是不至于威胁生命的,她很有分寸,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血仿佛不是血,而是一切淤积着的痛楚的源头,皮肤的撕裂使这些痛苦的洪流决堤而出,得以释放,然后她便意识短暂地被麻痹,于一次次颤栗的深呼吸中无声地翕动着唇,好像在说:
好痛。
好快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魏徕产生了这种偏激且难抑的欲望,而未尝被他人所察觉。
诚然她清楚这在幼稚的年纪是没有过的,因为小孩子的单纯心思让一切行为都好猜极了;就是在青春期的某个瞬间罢。
她恋痛,却非连着精神痛苦也一并的喜欢,她独享受的是身体痛苦带来的刺激,每当痛觉弥漫全身,就能提醒她自己还没有死去,是活着的、应当赓续挣扎的清醒。但这种痛是特别的,因此不包括被恶意伤害所导致的。所以每当她精神上受到莫大的打击时,就需要身体上的快感来给予活力。
可初衷,也许是自己的大脑,不想让她承受的负荷太大而不再运作,就将痛苦合理化了。是这样吧?
魏徕的童年,比起大多数同龄人,是一点也算不得幸福的,奈何她的青春期也比一般人来得更快更严峻,这迫使她还是那么向往小时候的生活。
那会儿还没有被欺凌过,只是做什么都一个人罢了,她想不通那会儿怎么会不满呢?她这会儿最想要的就是如空气似的活着了。
在手腕的阵阵钝痛慢慢遍及全身,致使她额头冷汗直流、牙齿发颤,和肌肤透起病态的苍白等并发效应一同显现时,魏徕却平静地笑了,心情明显好转。
不料在她放松下来后,准备去盥洗池清洗这些痕迹,再回去上课时,却被身旁的一道陌生的脆声呵得怔住,心跳也慢了一拍,再次慌乱起来。
“你在自残嚒?”
蒲青禾魂不守舍地望着魏徕离去的背影,俨然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何芷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神色微动,等旁边的女生们也注意到时,青禾已经恢复原状,且又开始了答非所问。好在大家都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很快也就没人在意了。
青禾默默地看向书中这段之前用波浪线勾画出来的话:
在迟缓地发觉到那个人对我的不屑后,我再也无法感知到任何清晰的、可识别的令我快乐的情绪,将我纯粹的劣根性再次激活。明明我拥有人类该有的所有外表特征——发肤血肉,但我的反社会化是如此强烈且深刻,以至于正常的同理心被根除。我大概只是在模仿生活中一个大致相似的人,因为我的大脑里只有一个逼仄的角落在运作。于是,一些可怕的事情就此发生……
一粒一粒豆大的雨点忽然打下来,滴在纸页后发出细响,拉回了她的注意。天气渐渐冷了,一场大雨开始降临,然而在春天的时节却那么平常;让操场上的所有人,都被猝不及防地被弄个湿透。
于是整个世界都变得湿漉漉了。
青禾被压抑着的黏稠心绪与郁结,也不自觉地被引了出来,然后连成丝连成线,紧扼住喉咙,再也无法忽视。
她感到一阵难耐的燥热与惶恐在心底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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