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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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教学楼变得空荡荡,由于下晚自习而短暂喧闹的学校也逐渐安静下来,只有白炽灯明晃晃地亮着,光照在翻新过的白墙上,一切都变得惨白惨白。

教室的角落里,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僵直地坐在座位上,面色惊恐,脸色苍白,垂在身侧的双手尽管已经握成拳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随着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电子手表“叮”“叮”的声音,头顶的灯光瞬间熄灭,周围霎时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何年整个人都大幅度地抖了下。

他的心脏砰砰地跳,剧烈到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参加他的葬礼一样。

何年前十六年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真的有鬼魂亡灵,他很怕鬼,但每次都会告诉自己那些东西都是假的。

但是他现在真的见鬼了!!

他虽然看不见那只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鬼就站在他的座位前,阴冷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用一双冰凉的手在轻柔地抚摸他的脸。

冷风擦过耳畔,钻进耳朵里,带起一阵痒,在他的脑袋里响起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抖什么?”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何年连呼吸都停滞了,瞪着眼睛张着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像是被吓愣了,失了魂魄。

等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往后退,被凳子绊了下往后面跌去,何年还扑腾着连滚带爬往旁边躲,颤抖的气音从嗓子眼冒出来,听起来可怜极了。

何年没有如愿以偿地跌落在地上,整个人都被一股怪力拢进一个冰凉透着冷香的怀抱里,他听见那个鬼开口冷冰冰地问:“跑什么?”

靠在一个何年的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地板,瞳孔震颤,脸色愈发惨白,嘴唇哆嗦着恳求着:“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

他勾着头可怜兮兮地不断重复乞求,纤细修长的脖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更加玉润剔透,像是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求我做什么?”

身后的鬼体格比何年大了一圈,胸膛严丝合缝地贴着何年的瘦削的脊背,他的一条胳膊环住何年瘦窄的腰,膝盖从何年的大腿内侧穿过去顶开,何年两腿被迫岔开,宽松的运动裤往下滑堆在大腿根,露出白嫩的腿肉,鬼轻揉着他刚撞红的膝盖,贴在他的耳朵边轻声细语地问:“犯错了吗?”

何年顿时僵住了,随后惶恐的目光变得凌厉狠毒起来,脸上甚至浮现出憎恶的神色,他大吼着说:“没有,我没有!是他该死,他该死!!”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桎梏,腰上的胳膊像是铁链,死死地锁着他,而身后的男鬼却只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堪称温柔地打着圈按揉他的淤青,没出声。

不合时宜的情绪仅占领了短暂得上风就立刻被排山倒海涌上来的恐惧挤得毫无容身之所,何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疯狂,手脚抖得更厉害,缩着肩膀,发出来的声音夹着哭腔:“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真的没有……呜呜。”

他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手指抓在自己的大腿上,抓出几道血色的红痕也没压制住泣音,反倒是抽噎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被口水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鬼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冰凉的手指掐着他的脸转过来,食指蹭过柔软温热的唇角,掌心擦掉糊了满脸的泪水:“哭什么?”

何年看不见鬼,只能感觉到丝丝凉气,渗透进皮肤血肉里,连骨头都开始颤抖,他怕得要命,感觉好像有蛇在脸上爬,蛇信子在舔他的脸,冰凉又诡异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它就会露出尖锐的獠牙狠狠地咬上来,在眼角、下颚、脖颈留下深不见底的两个黑洞。

“我怕…我怕你…。”

何年被迫仰着头,眉眼无意识地下垂,眼尾挂着一抹鲜艳的红,刚哭过的嗓音又哑又黏,像是被欺负狠了可怜巴巴地哀求。

“怕什么?”

冰凉的大拇指指腹摩挲着何年软嫩的嘴唇,鬼没用什么力气,只是饶有兴趣地反复地揉着那粉色的唇瓣,将其玩弄到充血红肿似是熟透的樱桃肉才满意地善罢甘休,视线上移到何年浅棕色的眼睛,诱导地开口:“怕我什么?”

何年虽然看不见鬼,在鬼盯向他眼睛的那一刻还是浑身一颤,像是被拖进湿冷黏腻的深色沼泽地里,毫无生还的可能。

“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你太不乖了。”

鬼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何年脊背一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激怒了它,怕得直发抖,却又不敢抖得太厉害,无助地揪着校服的下摆,下意识去抿嘴唇,可嘴唇刚刚被玩肿了,一碰就痛,泪水就又溜出来,他垂着头小口地抽气,沾着泪的睫毛不断煽动,殷红的唇瓣也微张着发颤,从嗓子眼挤出来点声音,又小又抖还带着浓重的泣声。

“我错了,我错了……”

鬼伸手梳理他额头上被冷汗打湿的头发,慢条斯理地继续问:“错哪了?”

冰凉的气息扫过他的耳廓,何年缩了下脖子,本能地想躲开,可横在他腰上的手稍稍一用力,他就不敢动了,也生怕惹怒身后的鬼,凭着记忆一个一个地老实回答:“我不该抖,不该跑,也不该哭……我怕你吃……。”

话还没说完,泪就又落了满脸,晶莹的泪珠从下巴滑落,簌簌滴到大腿上,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何年死死咬着下嘴唇,把哭音硬憋回胸腔,听起来委屈的要命。

“娇气。”

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鬼捏着他的下颚抬起他的头,黑沉沉的眼眸锁在何年的脸上,一寸一寸地看过去,仔细地审视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何年的下巴被他掐得发红,他的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目光似一把结了冰霜的尖刀刺向何年,出口的声音更冷:“不乖,你不乖,何年。”

教室里的温度骤降,厚重的黑雾弥散开来,像是出现了无数只怪物,它们张着血盆大口贪婪地吞噬掉一切光亮,何年感觉自己的视觉正一点点被剥离,几个呼吸间,视野里就只剩下无尽的黑,无论他再怎么用力地眨眼,都捕捉不到任何光景,像是无边的囚牢。

诡异的安静让人的神经高度紧绷,身后冰冷的触觉却消失了,接踵而至攀附上来的是更多湿冷的触碰,许多只手蛮横又粗暴地在他的身上拉扯,耳朵边瞬间响起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凄厉尖叫哭喊。

密密麻麻的尖声绵延不绝,化成细长的针扎穿他的皮肉,刺向他虚散的魂魄。

何年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呼吸也急促,他怕被就此抛下,怕被丢在这饿鬼的炼狱之中,怕被撕扯开来分食而死,他拼尽全力地挣扎,双脚乱踢,挥动着双手在空气中胡乱地抓,精神濒临崩溃,抖着求饶:“我会乖的,我会听话的,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救救我救救我……”

黑雾之外,鬼一袭白衣直直地站在月光下,明暗之间棱角愈发锋利,冷色调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在他身上,清晖淌过墨色柔顺的长发,恰好驱散了那点阴沉气息,添了点柔和的光晕,晃眼看去竟是温润如玉那般令人心安。

他垂眸捻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半响才缓缓开口说:“我救你,你就是我的,我的东西就要乖,可是你不乖,何年。”

“你总是不乖,何年,你又瘦了。”

何年迷瞪地愣怔了一会,没太明白不乖和瘦了有什么关联,脖颈上霎时传来的一阵阵钝痛,有东西在撕咬他的血管,滚烫的液体从身体流出来,浓郁的血腥味扩散,黑雾更浓,耳边的尖叫哭喊声交错重叠在一起愈发尖锐刺耳,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缓慢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一手的黏腻。

危樯坍塌,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烂了,全身都是破洞,什么都在往外流,他干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何年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一个少年的模样,那个少年和他有两三分像,自他牙牙学语时就一直伴他左右。

一开始的基调是明媚的,家庭和睦,两个小孩之间也充满了欢声笑语。随着时间轴的推移,其中一个小孩先去上小学了,带回家一个又一个奖状,父母喜笑颜开,另一个小孩便吵着闹着也要去上学,结果是三天两头被通知请家长,父母愁眉苦脸。再长大些,两个小孩在各个方面的差距就越来越明显,一个小孩哪哪都优秀,璀璨夺目得像个王子,另一个小孩什么都学不会,灰头土脸的像个乞丐。

于是一视同仁成为泡影,偏心变得明目张胆。在这个成绩至上的环境下,何年就是那个乞丐,摇尾乞怜也再得不到一丝爱。

他嫉妒,他恨,他觉得不公平,明明他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脉,凭什么他的哥哥何钰就能轻而易举地做好所有,凭什么?

可又凭什么?明明他都那么明显地讨厌何钰,都假装记不得他的生日了,都故意不吃他洗好端过来的水果了,都冷着脸好几个天没跟他讲话了,都那么堂而皇之地伤着他的心了,可他却从没生过气,反倒是一脸歉意地问是不是自己最近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弟弟生气了。

理应他该更恨的,恨何钰怎么能那么冠冕堂皇地装好人,怎么能占了所有的爱还要来他这里找存在感。

可何钰从始至终都好的要命,脾气好得要命,像江水一样始终温和柔软地裹着他,准许他有脾气不听话,不在意他头脑愚钝、内心阴暗,何钰放纵他,却又好像只要他说要星星要月亮,何钰也能上天去摘。

他又不恨了,他恨不起来,何钰对他的好没有理由,不需要条件,何钰像他的专属天使一样,美好得不像话。

可这一切在不久前都化成了泡影。

他的哥哥才不是什么纯良天使,是个喜欢男人的恶心变态。

所以该死的人是他,是何钰!!他才该去死!他才该下地狱!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何年愤恨地想,竟然生出一股无穷的劲从鬼手之中挣脱了出来,连滚带爬地四处逃窜,心脏声震得耳鸣头晕,他慌不择路地到处乱跑,企图找到出口,可他并不知道这里是死人的阴地,哪有活人的生路。

他大口喘着气,他不知道那个鬼是不是已经走了,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然他就会被抓住,成为它们的玩物,可在这片没有一点光的黑雾里,没跑几分钟,他就感觉腿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重,胸腔也似是被大片棉絮被堵住了闷得发疼,头脑愈发昏沉,眼皮也不停往下掉,就在他要往前倒下去的时刻,他的腿“砰”地磕上一个僵硬冰冷的东西,他下意识低头,视线正正对上一个小鬼。

它仰头,左眼框满是黑瞳正不断往外滴血,右眼框里空洞洞的显然没有眼球,脸上的皮肉溃烂发臭,狞笑着,嘴巴撕裂开,腥黑舌头从嘴巴里流出来吊在胸前。

它发出咯咯的笑声,烂掉的嗓子眼发出断续破碎的童音:“主人要,生气啰,生气!嘿嘿……嘿嘿嘿嘿,吃掉吃掉,你,好看!喜欢,好玩!!嘿嘿……”

何年闻言往后退,后背突然贴上一具冰冷刺骨的躯体,凉意如丝缕拂过后颈,钻进凸起的颈椎骨里,他全身都变得僵硬。

“你看,你又不乖,又要跑。”

冰凉的气息自耳后不断贴近将何年团团围住,湿冷的手掌搭上他的后颈,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地掐陷进肉里去,何年梗着脖颈,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鬼健硕的胸膛贴在何年单薄的脊背上,一只手就圈住了何年的腰,把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头低下去嘴唇贴上何年的耳廓,不满地说:“明明你只要听话一点,再多求求我,我就心软了,为什么就是要逃走呢?”

何年想开口解释,却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喉咙,张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夜色越深,月色就越浓,就越显得安静,何年的心跳声乱糟糟的如同擂鼓,砰砰砰地震得他胸腔发麻,连同本就寥寥无几的勇气都这样被震得烟消云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越是被注视被逼问,他就越是什么话都不敢说。

鬼突然兀自笑出了声,阴沉的笑声割破了死寂,如同死神敲响丧钟,何年的呼吸几近停滞,身体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又不说话,总是不说话。”

鬼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黑沉的眼睛,他的声音彻底冷下去,再次抬眼时,手指用力地掐着何年的脖子逼他转头,何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闪着赤红血光的黑色眸子里,呼吸慢了半拍猝然急促起来。

小鬼在脚边蹦蹦跳跳,猝然拍着手尖笑,嘴里喊着:“嘿嘿嘿嘿嘿、好玩,生气,嘿嘿!!”

鬼往旁边瞥了眼,小鬼立马噤声,鬼鬼祟祟一大步一大步地往旁边溜,溜了几步又蹦蹦跳跳起来,回头把拿在手里把玩的眼珠子在舌头上擦了擦,塞进空洞的眼眶里,收回舌头冲何年咧着嘴笑:“喜欢、喜欢,僵僵,我叫、僵僵,我还要、、要找你玩的,嘿嘿嘿嘿嘿。”

何年被一旁僵僵的行为吓的够呛,满脑子都是不要,他想,不要来找我,我不要跟你玩,不要你们。

或许他真的过于愚蠢,理智总赶不上行动,他又想跑,却连一步都没跨出去就被身后的鬼强硬地拽了回去,更紧地贴上那寒冰一样的躯体,他冷得直打颤,偏着头透过被泪模糊的视线,他看见一张嘴唇,张开闭上。

“你今天一定要惹我生气,是不是?”

何年惊恐地瞪着眼睛,拼命地摇头,眼泪流得汹涌,张嘴着急地想要说话却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急促的如同破风一样的气声在空气中颤,他抬手去抓挠自己的喉管,力道大到要在脖子上抠出一个洞,却只是无用功。

身后的温度太冷了,他太怕了,怕得慌不择路地自投罗网,往鬼怀里撞,伸手去扯鬼的衣服,仰着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那双闪着血光的眼睛,呜呜地哀求,大概是被何钰宠坏了,连基本的求饶都不会,这样黏糊糊的更像是在无意识地撒娇。

鬼捉住他还在不停用力抓挠自己的手攥在手里,看着何年潮红的眼角和翕张的唇瓣,压低声音质问:“你对谁都能这样吗?软着身子撒着娇,摇着屁股勾引人,一副让人想玩死你的样子。”

何年闻言一愣,白净的脸唰得变成惨白,被吓懵了似得,瞪大了的眼框里滑落出一滴泪珠,啪嗒一声滴在鬼的手背上。

他不想在男人膝下承欢,不想成为变态,他怕得什么都来不及想,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可怜地希望面前的鬼能大发慈悲地放过他,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抓着大腿,他把头垂得更低,那颈椎骨就凸出来,更显得人瘦削纤细。

看着跪在脚边不停颤抖着的何年,鬼的眉头却皱起来:“起来。”

鬼的语气过于冷厉,何年不敢动,却再也不敢不听话,他小心翼翼地仰头去看,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脸颊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淌。

面前的鬼身形高大挺拔,一身素白的长衣,墨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到地上,月色朦胧,何年看不清他的脸,可却觉得这模糊的轮廓格外熟悉,就好像曾见过千百万次一样,这样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他无端生出天大的委屈,喉间不自觉溢出破碎的泣音,他突然不受控制地想要贴上去,被鬼气侵蚀了神智似得不清醒,迷乱地做些乱七八糟的事。

鬼垂眸,看着何年跪着挪过来,然后手抓着他的衣摆,把头埋在他的小腹上方,颤抖着啜泣,滚热的眼泪浸湿了衣物烧过来,灼灼热意似蚂蚁一样往冰凉的皮肉里钻。

他的小腹绷紧,把手放在何年毛茸茸的头顶上,黑沉沉的眼瞳里闪动着的血色红光愈加浓烈,开口时声音哑了:“你还真是……。”

鬼抓着何年的头发让他把脖子仰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何年哭得满脸通红,眼睛都被泪水泡的睁不开,目光深沉:“何年,其实很多时候,我很失败。”

他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很浅很浅的笑,很温柔地去擦何年脸上的泪水,大拇指指腹慢慢从眼角到下颚,手滑下去,顺势卡着他的下颚逼他更高地扬起纤细的脖颈,笑还存在,声音听起来也柔和:“何年,你不喜欢说话,那以后就不说话了,你喜欢跪着,那以后就都跪着,好不好?”

坏人给的糖会裹满毒药。

语气过于温柔,何年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眼神迷糊还没回神,就被鬼摁着他的肩俯身张嘴咬在他搏动滚烫的颈动脉上,尖锐的牙齿在血管上面研磨,皮肤下翻腾着血液,沁满了浓郁的活人的生气,和独属于何年的勾人的肉香味。

鬼往下跪在地上,小臂半圈着何年的腰,手掌斜向下托着何年的臀部把他从地上直接提了起来,让他双腿叉开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压制性地把他摁进胸膛。

他的头还埋在何年的肩头,把细腻光滑的嫩肉嘬进嘴里,不够,还要用牙齿细磨着咬,也不够,恨不得咬下来嚼烂了吃进肚子里,贪婪又绵密地吮吸舔食,鲜血中独属于何年的魂香令他上瘾,嫩肉下扑通扑通的心跳,随之鼓动的血管,把他的欲望搅动翻滚成一片混乱的海,牙齿终于扎进肉里,猩甜的味道如烈性春药,他眼中的血光红得更瘆人,也要滴出鲜血来。

脖颈上突如其来的针痛却让何年骤然清醒,有个湿冷的东西如蛇般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个洞,钻进了他的肉里,蛇信子刮蹭着脆弱的血管,酸麻痛痒,他反应了几秒,才如梦初醒地意识到是鬼在啃咬他的脖子,恐惧从头皮炸开,全身剧烈地颤抖。

鲜红的血珠从被咬得红艳得肌肤下渗出,鬼伸出猩红的舌头一下一下舔掉,这样湿滑的黏腻感让何年直犯恶心。

不要,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何年有话说不出,张着嘴里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声音软绵,鼻息间的喘息急促又粘连在一起,被肏恨了似得娇媚,他抬手要去推。

可手刚碰上那冷如寒冰的肌肤,就抖着止住,何年不敢,湿软滑腻的舌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面前的东西不是人,是鬼,是个能让他死在今夜的恶鬼。

他要怎么办,他不知道,他像是羊圈里的羔羊,案板上脱水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何年想不出来一点方法,又急起来,急起来又要掉眼泪,又不敢掉,憋在眼眶里憋得眼睑发酸,委屈地撇嘴,他突然想起来一句话——“求饶没用,他们都听烦了这样轻飘飘又毫无实质意义的话语,你以为你有多难堪,可站的高的人脚下踩着那些自以为是的清高和数不清的自尊心都嫌脏了。”

“他们要什么,你又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他们就不要你,这个世界也不要你。”

“所以人要有价值,也要清楚自己有什么价值,靠自己,能力学识,容貌身体,无论什么,活下去爬上去,就算先苟且着,也是英雄。”

何年不记得是谁跟他说的这些话,但他不想被吃掉,也不想死,于是忍下心中的强烈不适,亲手撕掉保护血肉的皮,把自己剥得鲜血淋漓,羞耻和难堪盘根错节,或许可笑的自尊心一文不值本就不该存在。

他很多时候都怯懦无能的要命,现在却满脑子想的都是要的是活下去,至少把今天活过去。

他的眼睛不住地眨,被泪沾湿的眼睫毛像翕动的蝴蝶翅根,神情脆弱到碰一下就会支离破碎,他却缓缓地抬起手,颤颤巍巍地主动搂上鬼的脖子。

他想不出来其他的方法,绝望之余突然也就发觉,他好像什么价值都没有,就只能献出自己的肉体来讨一线生机。

讨好有用的话,这算讨好吗?

他的手搭上的那一刻,身下的动作明显震了下,然后牙齿扎得更深,要将他的脖子咬断似得,连气都通不了,胸口憋得胀痛,头也开始发晕,身体却迅速冷下去,他全身都在抖,感觉五脏六腑一食在火里烧一时又结上冰,手臂搂紧紧绷结实的脊背,手握成拳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痛苦地高扬起头,青筋都暴起,却不知是在猎人面前露出了更诱人的姿态。

可即便是这样,何年还是憋着泪强忍着痛僵硬地凑过去,小动物那样用脸轻蹭着去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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