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对不起你(1 / 1)
李无坷成绩算不上优秀,只是比较踏实,成绩也一直在中游不上不下地混着,他从小就是这样,也许跟性格有关,但他不去深究。
李厌生只要跟在李无坷身边就会老实很多,李无坷上课他就在他身边坐着,他做什么事情都很专注,跟李无坷不一样,有时候是在看课外书,有时候会盯着李无坷的课本看,李无坷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但他喜欢看,李无坷就会把课本往他那边挪一点。
李厌生很乖,本来就不说话,性子又闷,福利院的小孩没人愿意跟他玩儿,所以他还是只有李无坷。
李无坷心思都在李厌生身上,自然而然地,也没什么新朋友。
他每天的生活很单调,不是上课就是陪着李厌生在后院看蚂蚁,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或许李厌生能看懂,李厌生看蚂蚁,李无坷就蹲在那里看李厌生。
福利院的日子不太好过,有些小孩会歧视李厌生,觉得他是个哑巴,有时候连带着李无坷也看不起,小孩子的恶是很纯粹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李厌生会看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书本上莫名其妙出现几个脚印,他无所谓地把本子合上,然后出去找李无坷一起去后院,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福利院的小孩太多了,院长和几个老师根本管不过来。
李无坷知道他们在嘲笑李厌生,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忍下这口气,然后转过头安慰李厌生。
李厌生的童年听到过最多的话就是:“生生,哥哥对不起你。”
他觉得他哥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寡不敌众这个道理其实人人都懂,小孩子也会知道人多的时候自己是打不过的。
何况李无坷从小不说是娇生惯养,至少是一直在和谐的氛围里长大的,不会打架再正常不过。
李厌生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他不关心自己被怎样对待,他只在意李无坷以及别人对李无坷做了什么。
小孩子都是这样,你越是反抗,他们就越是来劲儿,但是不代表你不理会他们就会放过你。
李无坷性子软弱一点,也不爱出风头,每天的除了学习吃饭就是李厌生。
福利院有个小孩之前向他抛出过橄榄枝,是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一个小孩,是福利院的小霸王,李无坷没有脾气,细胳膊细腿又白白净净,他的长相是很乖的,眼睛很大,跟他妈很像,圆圆的,看起来特天真,不像十一岁,像八九岁。
小霸王就想跟李无坷玩,站在他位置旁边挡住了李无坷上厕所的路,李无坷也不气恼,只是告诉他:“你挡到我的路了。”
他说话很轻,跟羽毛刮心似的,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李厌生就坐在他位置里面,安安静静地看着李无坷的数学课本,不说话,也不看旁边发生了什么事。
小霸王一看李无坷这么冷漠,当时就炸了,小孩子都把面子看得很重的,小霸王当时就觉得李无坷这人很不识好歹。
语气很嚣张:“喂,李无坷。”
李无坷有点楞楞的,还察觉不到面前这人并不算友好,轻声开口问:“怎么了?”
小霸王一看李无坷这副样子就肚子里翻坏水,想让李无坷哭,想让李无坷给自己当大马骑。
“你别带着你弟弟,放学到楼顶来一下,我找你有事。”他这话说的理所应当,正常人都能听出来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李无坷垂在身下的手抠了抠裤缝,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淡淡地应下来。
下午放学后,李无坷把书包里以前妈妈买的漫画书放在李厌生腿上,低下头凑到李厌生脸旁边/“生生,哥有点事,你在这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碰到了李厌生的敏感神经,反正他说什么也不肯放李无坷走,小手死死地捏着李无坷的衣角,李无坷怕小霸王等急了,就去拽李厌生的手。
“生生!哥哥真的有事!”
一直到李厌生的手都红了,他也不肯松手。
李无坷没办法,只好带着李厌生一起上去。
小霸王看见李无坷来的时候瞬间就挺起腰板了,福利院的楼顶养了很多花,因为小朋友们会上来玩,所以栏杆也格外高,有一米五左右。
“李无坷,你怎么来的这么……你带他这个拖油瓶干什么!不是让你一个人来的吗?”小霸王看见李厌生登时就不满了起来。
李无坷知道小霸王会打架,他下意识地伸手把李厌生往身后护,他反应慢但不是笨,能看出来小霸王这是生气了,嗫喏道:“对不起,我怕我弟找不到我会哭。”
小霸王本来是真有点生气了,但随后想到李无坷他弟是个哑巴,搞不好还是个傻子,之后就又放下心来。
他颐指气使道:“那好吧,你过来跪下给我当大马骑。”
“喂,大熊二猫,你们俩去按住李厌生!”
他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一道阴恻恻的视线。低头便跟藏在李无坷身后的李厌生对视上,后背一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霸王平时称王称霸惯了,一时间忍不了有人这样看他。
“你看什么看!死哑巴!”
“他不是哑巴,我弟会说话。”李无坷无力地辩解道。
“是吗?那让他叫我一声爸爸来听听。”
小霸王身后还站了几个人,年龄最小的那个其实还没李厌生年纪大,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俩也打不过这么几个人。
李厌生的眼神越来越暗,也让小霸王越来越不安,很奇怪,这个七岁的小哑巴看的他心里发怵。
李无坷在这种情况下,第一反应依旧是护着李厌生。
小霸王不知道那种面对李厌生的眼神而产生的不适叫恐惧,小孩子很奇怪,他们的世界太过于简单,能把所有的情绪归结为两类,爽的和不爽的。
而对于小霸王这种长时间处于高位的臭小孩来说,看见李厌生流露出的情绪从而感到无所适从,明明既敬畏又心虚,却还是觉得不爽,在他心里那这就是李厌生的问题。
躲避这种情绪产生的保护机制对应做出的行为不是停止霸凌,而是试图阻止李厌生产生这种情绪,只有把他打服了,打怕了,他才不会这样看人。
就像路边的野狗,没有主人,只有一根不知道哪里叼来的肉骨头,因为会被其他动物觊觎,就随时咬在嘴里,遇上什么豺狼虎豹就露出凶狠的獠牙,尽管他打不过,但仍会为了那截骨头为之厮杀。
“李厌生!我他妈逼的说你呢!看什么看!”
等李无坷转过去看李厌生时,他又变成低下头的样子,仿佛真的受了委屈。
“邵竞!你们在上面干什么?!”
管教老师喊人的嗓子尖锐到几乎要破音,那个胆小的女老师吓得几乎就要破胆,不为别的,就因为她身侧站的不是旁人。
所有人都探着身子,试图从栏杆的缝隙里看见那个女老师,其实楼顶并不高,他们的教学区只有三层楼而已,李无坷一边像其他人一样侧了点身子试图求助,另一边又保护着李厌生,害怕这会儿有人扑上来。
李厌生也侧头看向楼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然地像是在看什么死物,七岁的小孩脸上冷漠地仿佛淬了一层冰霜。
白生生的小手捏紧了李无坷的衣摆,用力到指尖有些泛白,嘴唇微微抿紧。
“就这个吧。”
谢流青看着楼上单枪匹马的兄弟俩,嘴角扯出一抹病态的笑。
身边的女人穿着得体的羊绒大衣,气质温婉,面色红润,看上去似乎才二十四五,男人年轻英俊,身姿挺拔,这看上去实在不像一对需要领养孩子的夫妻。
李厌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默默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身体无意识地贴紧李无坷,寻求安全感的表现。
谢流青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不认识他的人或许会觉得这个面容姣好的男人是个儒雅的绅士,他在外人面前也确实如此。
杜遥知手上的动作暴露了她的紧张,局促的手指交叉着抠了抠手背上的皮,声音中带了微微的颤抖:“大的还是小的?”
“像他的那个。”
他这话说的隐晦,却在提醒着她,杜遥知深知谢流青心里有人,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从来都不是。
谢流青不愿给她留个孩子,连领养的都不是她和他的。
杜遥知觉得自己悲哀,可想到半山别墅的那个人,又觉得自己经历的这些,好像不算什么,至少她还有自由,倒也没那么可怜。
管教老师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天台,一群小孩子立马作鸟兽散去,争先恐后地下楼,她贴在墙边,着急地让他们慢慢下,注意安全。
没一会儿,天台上就剩下李无坷兄弟俩和邵竞。
小霸王的脸上也没了方才的嚣张,李无坷也松了一口气,身体如同被洪水冲没的堤坝,
“你们三个怎么回事?”
谢流青位高权重,她怠慢不得,倘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跟院长交代,又是让谢流青对福利院有什么意见。
其实也是为了这群孩子好,谢流青家大业大的,他领养回去肯定是少不了吃穿,过的不知道比在福利院的条件好多少。
邵竞一脸担忧地看着李无坷,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危机感在此刻达到顶峰。
李无坷叹了口气,眉尾垂着,有点丧气道:“没什么邵竞找我上来玩游戏,我们玩的老鹰抓小鸡,马上都准备下去了。”
李厌生眉毛越皱越紧,最后拉了拉李无坷的衣角。
脖子处传来一道紧绷感,李无坷不自然地拉了下衣领,然后将手背过去,捏了捏李厌生的指尖,然后把他的整个手包裹在手心里。
有点凉,可能是穿的衣服不够厚。
李无坷在心里这样想着。
楼下的谢流青注意到兄弟俩的小动作,觉得更有意思,不过先前的想法倒是没有因为这个改变,领养一个李厌生足够了。
管教老师看向李无坷身后的李厌生,李厌生别扭地把头转到一边,谁也不理。
李厌生不说话,李无坷再怎么想证明他不是个哑巴也没用,没有证据,再说了,不是哑巴的人怎么可能忍住不说话。
管教老师还是觉得李厌生就是个哑巴,性子又孤僻,一步都离不开李无坷,像个小猪尾巴。
李厌生开始怄气了。
李无坷从下楼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下变成他跟在李厌生身后了,李厌生很快想到什么东西,又转身拐回去。
李无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见李厌生快步转到了他身后。
嘶。
怎么还上赶着当小尾巴。
加上李厌生板正严肃的小脸,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李厌生这会儿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黑压压的乌云,吃饭的时候把跟李无坷之间的十厘米间距拉远成了十五厘米。
李无坷吃完饭后回宿舍找衣服,李厌生的衣服很少,他给李厌生找点自己的衣服穿,李厌生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两条小短腿在半空中垂着,还晃晃悠悠的,双手撑双腿两侧,肩膀耸起来,直勾勾地看着李无坷。
李无坷转过身和后,他又把头侧向另一边,故意不去看他。
这是他生气的表现。
李无坷从衣柜下翻出两颗葡萄味的糖递到李厌生面前,他柔声道:“喏,别生气了。”
李厌生看了一眼那两颗安静的葡萄糖,只拿走了其中一块,然后抬起头看李无坷,李无坷笑:“给我留的?”
李厌生点点头。
“生生,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愿意说话?还是说不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李厌生又不说话了,把头低下去不看李无坷,把糖剥开塞进嘴里,葡萄味在口腔中四散,葡萄味很浓,味道也很正,像是葡萄在嘴巴里爆开汁水了一样。
李厌生心想,原来这个糖这么好吃。
“无坷!你带着厌生出来一下吧!”管教老师在外面喊他们了。
李无坷慌张地把手里的那颗糖重新塞回去,把李厌生从凳子上抱下来,应下:“来了!”
李无坷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人来收养他们,准确的来说,是收养李厌生。
他没有优势,面前这个男人没有理由收养他,但是他要把李厌生送走,李无坷很矛盾,但他一面又很清楚,他和李厌生是互相依赖生存,可都不能成为彼此的累赘。
李厌生现在有更好的选择,去外面接触更加广袤的天地。
在管教老师向谢流青介绍面前这两个孩子的时候,李无坷在思考,他和李厌生的未来,要怎么走才最有性价比。
李厌生听完管教老师的话后,目光中隐隐泄了点小孩子的不满,手却暗暗抓紧了李无坷的手,他不想离开他哥。
漂亮的小脸耷拉着,明显不情愿。
谢流青突然发笑,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病态,旁边的女人瑟缩了一下,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却被李厌生捕捉到了,他一点也不胆怯,直勾勾地迎着谢流青的目光。
“这小孩是个哑巴。”
管教老师刚想摸摸李厌生的头,被他厌恶地躲过。
“他不是。”李无坷反驳。
李厌生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管教老师说了句“好好好,不是不是”给敷衍了过去,但那语气和态度明显就是不信。
李无坷想继续掰扯,但还是放弃了。
李无坷揉了揉李厌生的手,这是一个极其具有安抚性的动作,也很管用,李厌生睁着溜圆的眼睛抬头去看李无坷,不动声色地往他身后躲了点。
谢流青放下二郎腿,那种独属于上位者的狠戾与虚伪在这时候也并没有收敛,李厌生悄悄打量着,面前的两位陌生人。
那位女士一直垂着头,没有多说一个字。
“长得真标志。厌生?这名字可起的一点也不好。”
谢流青长得很好看,丹凤眼微微上挑,嘴角扬起一个狂妄的弧度,杜遥知并没有从中看到笑意。
只是那双丹凤眼没什么情感地看着李厌生,面前的小孩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但看得出来有人对他很好,脖子上的平安扣吊坠异常地低,一看就不是属于他的物品。
“我们俩的名字都是妈妈起的。”
谢流青转过头去看说话的李无坷,穿的干干净净,面容清秀,可惜清秀过了头,不像他心底的那个人。
谢流青敛了敛唇角,说:“你名字倒是起的好,无坷。”
“可惜了姓李,起名的人什么用意,怎么就忘了这个姓呢。”
管教老师立马慌张地解释道:“哪有不爱小孩的父母呢,也就是那对夫妻出了意外过世了,要不然这一家四口得多幸福。”
谢流青轻哧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就这个小的吧。”
他从胸前拿出一张刺绣精致的手帕,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然后起身蹲到李厌生面前:“小孩,你跟我走么?”
回应他的是一张白白净净的侧脸,李厌生没有搭腔,只是侧头看着李无坷。
他都听李无坷的。
“先生,我想跟我弟弟说两句话。”
谢流青摆摆手,意思是同意了,他觉得自己也没有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至少他这个人还是很大度的,面对一个乖巧又有礼貌的小孩,一个小小的要求,是个人都会直接答应。
他扬起一个自以为很友好的微笑。
但李厌生可不觉得他友好。
李无坷带着李厌生去到后院,两人并肩坐在地上,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们俩经常来这,遥望着后山上的墓地,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潮湿的泥土下埋着寂寞的遗骸枯骨,冰冷的石碑上环绕着残破的灵魂。
他们俩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其实跟那些死人没什么区别,不都是囿于一方天地。
李无坷双手把着李厌生的肩膀,微微弓下身子,“生生,你跟他走吧。”
他轻蹙着眉,面上很严肃,李厌生跟着他不会好过的,他还太小,他甚至在邵竞来找他的时候都安置不好李厌生,也不敢反抗邵竞,李厌生跟着窝囊的他,只会受气。
李厌生还是不说话,李无坷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久到李无坷怀疑李厌生刚刚可能都没有听见他刚刚说的什么。
“哥哥。”
李无坷好久没有在清醒的时候听见过李厌生说话了。
他眼睛里闪烁着流光,对于李厌生开口感到又惊又喜,他拉起李厌生的手,但眼下的情况没办法让他去关注这个,他一直都知道他弟不是哑巴。
“生生,你跟他走,哥也会去看你的。你要过得好,哥才能放心。”
李无坷这段时间又瘦了很多,他从小就挑食,两颊轻微凹陷,像是山上被拐卖后偷跑出来的。
李无坷没有别人了,他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他爱他弟弟,所以要他过得好。
李厌生同意了,哥哥说,被谢流青收养了,他们才有机会逃离。
而且李无坷跟他保证过,不会不爱他。
李无坷后边说的利弊分析他没听进去,他只记得李无坷说:“哥哥爱你,所以你要过的更好。”
李无坷年龄也不大,而且他过往的十一年过的太顺畅,所以他没有一种爆炸式原生家庭的概念,思想很狭隘,他觉得只要有个家就能幸福,就能过的比福利院好。
事实上,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没有一个和谐温馨的家庭,甚至说没有一段轻松美好的童年。
他的童年里,李厌生永远站在阴暗的角落窥视。
兄弟俩到前院的时候,谢流青站在垃圾桶边抽烟,李厌生不喜欢他,但李无坷觉得他很好,所以他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谢流青手里。
他身边那位女士不知道去了哪里,李无坷在四周望了一圈,没有看见杜遥知的身影。
谢流青看见两个小孩扭扭捏捏走过来,把指间抽了一半的烟熄灭,他不知道什么叫和善,只能尽量把声音放轻:“想好了吗?”
李无坷点点头。
“你会对生生好吗?”
“当然。”
谢流青回答得很坦然,脸不红心不跳。
李厌生有那么一刻放下了戒备心。
谢流青动作很利索,没有给兄弟俩留太多的告别时间,谢流青是商务人士,时不时地还能上一下新闻,背景也很干净,他妈妈是军部文工团的团长,已经退休好多年了,外公生前是军部航空航天系统的管理层,他本人也挺争气的,在乔治城读完机械工程学硕士回国后才二十三,在工程院跟蒋院士手底下干了一年,家里的企业实在没人接手了,这才不得不回去。
可能他走了一些关系,民政部门的审批下的很快,签订协议那天下了雨,不远处的墓园看上去格外阴森,一层薄雾覆环绕在山腰间,再有季节的加持,一片寥寥。
墓园上空的茫茫雾霭沉沉地遮住了半山风光,如同一团团阴魂不散的幽灵盘旋在云间翻腾。
深秋就是这样,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是串成的珠帘坠在屋檐下,好几个小孩扒在窗户边,好奇地看着那个带李厌生离开的男人。
不免有些人羡慕眼红,好多小孩都是出生就被遗弃了,在这里好几年也没有人愿意收养,李厌生才来了一个月,就有一个很有钱的男人带他离开。
他要去外面吃山珍海味了,不用再吃福利院里的大锅饭了。
嫉妒占领了全部的情绪,此刻他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只身一人的李无坷身上。
李厌生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小箱子,院长撑着伞牵着他的手站在门檐下,李无坷就在他们后面几米开外,他现在成了一个外人,一个看着弟弟跟其他人组成了另外一个家庭的外人。
他会幸福的。
李无坷这样想。
谢流青看着那个略显磕掺的纸盒,本想开口说这东西就别带了,对上李厌生的目光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院长把李厌生的手递到谢流青手里,李厌生不满地想要抽回,碍于院长的目光,还是老老实实地任人虚虚拽着。
他转头看向雨幕里唯一的焦点,李无坷也看着他,不舍得眨一下眼睛,因为下一秒李厌生就会离开。
谢流青注意到这一幕,没由来的心里有点烦躁,牵着李厌生的大手松开,扣在他后脑勺,把小孩的脸埋进自己的腰间。
李厌生挣脱开后忿忿瞪他一眼,就转头去看李无坷。
他坐上车后还是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方向,一直到黑色的迈巴赫驶离福利院,他看见李无坷冒雨冲了出来,最后停在他刚刚站过的位置上,遥遥相望,最后被雨线模糊。
李厌生趴在后座上,通过后车窗看见李无坷在视线里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你这么依赖他是不好的,我带你离开。他就少一个累赘。”
李厌生已经看不见李无坷了,但他还是执拗地保持着那个姿势。
过了好一会儿,他转头看谢流青。
“你要说话算话。”太久没说过话了,嗓子有点干,有点奶又有点冷的音色混着点沙哑。
谢流青拿过一遍的保温杯帮他拧开盖子,又顺便让司机把车内的暖气温度调高点。
“我要是不算呢?”
那他就逃跑。
但那他没说,还是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看着后面,也没喝谢流青递过来的水。
定定地看着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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