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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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淮听到这件事时,已是金少爷办完流水席大失血,夹着尾巴逃回金山城后的第二天了。

他惊得脸色发白,急急就赶到史药钱赌坊来。

“盈盈!”他正好碰见盈盈拎个小篮子跨出门来,猛然地一把抱住了她。

盈盈吓了一跳,看见是他,脸儿忍不住红了起来“先把我放开,这光天化日的会给人笑的。”

他俊玉般的脸庞满是惊吓,闻言还是连忙放开她,但是大手依旧将她的手儿攒得紧紧“你吓死我了。”

她一脸莫名其妙“我才给你吓死了喔,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紧紧牵着她,直到来到了小桥边才停下脚步“为什么不让我知道那件事?”

“哪件?”她纳闷。

“就是金少爷那件事啊!”他捂着胸口,心脏都快给吓停了。

“原来你说的是那件事啊”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以为意道“一点都没什么呀。”

“怎么会没什么喔?”他紧紧张张地盯着她,“如果你不小心输了,那岂不是白白给人家欺负了吗?”

她瞅着他发白的脸庞,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端详了片刻后,蓦然笑了“你在吃醋?”

“我吃”他大大喘了一口气,、“我是在为你担心!”

“放心,我当然是有必胜的把握才敢跟他赌,”她笑眯眯道:“难道你对我的赌技没有信心吗?”’

“世上没有稳赢不输的事,没有人能逢赌必赢百战百胜,万一事有万一,那该怎么办喔?”他两鬓隐隐抽痛起来

她斜睨着他“不是吧,你就逢赌必赢,还骗我。”

他傻眼了“我几时逢赌必赢?”

“要不然你怎么解释那天从我赌坊里赢走的三百五十六两七钱又十个铜钱?”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愣了一下“原来你说的是那个。”

“该不会赢走了以后就假装没这回事吧?”

“我的确赢了钱,但这也不代表我逢赌必赢,他摇摇头,对她的误会甚感无力“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她的声音陡然拔尖。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他唬弄谁呀!

他很不好意思地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一点也不会赌,都是运气的关系,才能赢那些银子。”

不,打死她也不相信!

“你不想承认就算了,”她哼了哼,低低咕哝“小气巴啦。”

“我并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算了,你坚持要有自己的商业机密,我也不好苦苦相逼;你今儿来就专程为了金少爷的事吗?”

他还想解释并没有什么商业机密特意隐瞒着她,但是看盈盈挽着小篮子的模样,他忍不住好奇,“你要去哪儿?”

“噢,我差点忘了,我要去拜财神爷。”她喜上眉梢。

他愣了愣。

“赌坊里可不是每天都可以赚到三千两的,”她笑意吟吟,满意极了“这一切都是财神爷的庇佑,怎么能不去跟他老人家道谢喔?你要跟我去吗?”

他笑了起来“好。”

一切只要她快乐就好。

勾着梦淮的臂弯,愉快地向财神庙前进,盈盈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好运了,人家是情场得意赌场就失意,她可是情场赌场两得意喔!

如果这样的好运继续维持下去,那么她就有望在二十岁时成为富可倾城的女富翁,然后金盆洗手,一辈子吃穿不用愁**br/&gt

就在盈盈快乐到巴不得每天都三牲四果地膜拜,感谢老天爷让她有这样的幸福好日子过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陡然降临——

一早,梦淮沉着俊容,缓缓踏进史药钱赌坊。

“盈姑娘,郝公子来了。”阿南迫不及待去报信儿。

盈盈像只美丽的银色蝴蝶,翩翩然自里间飞奔了出来,眉眼间有掩不住的喜悦“你来了?”

“当心!”他接住她横冲直撞的身子,黑眸一亮,随即黯然“盈盈,你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跟你单独说说话?”

她没有觉察到任何异状,兴兴奋奋地道:“我交待一声,我们到杏花帜喝茶去,那儿很幽静,有多少话都能说。”、

他点点头,眼神里有着平常没有的忧郁。

一路上,他都很沉默,反倒是昨晚又海捞一票的盈盈很是高兴,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着赫赫战果。

“结果,那个波斯商人脸都黑了,可是没办法呀,谁教他输得惨惨惨,只得把那颗夜明珠留下来了。”她兴高采烈地说着,这才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对劲“咦?你怎么了?”

他凝视着她,欲言又止,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我们还是到杏花帜再慢慢说话。”

她心儿没来由地一沉

以前从来没有看见他这么愁容满面过,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了吗?

她也恢复了以往的沉静默然,神情虽然恬淡镇定,可是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深深擂起鼓来。

直到了杏花帜的雅座,临近一株银桂树畔,要了一壶香沁人味的杏花茶后,盈盈首先开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震,晶莹若黑玉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的“盈盈,你跟我走好吗?”

盈盈呆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为什么?”

“我和家里一直有联系,让家里人知道我此刻落脚何处。”他握住了她变得好冰凉的小手,低沉有力地道:“而今早,我接到了飞鸽传书,说我娘因为思念我而病倒了,我必须要回郝家庄一趟。”

她心脏猛地一抽,血色从脸蛋上退得一干二净。

他要走了要离开她了

“是真的吗?”她的声音在颤抖,可恶,她不要这么软弱!

他不解地望着她“当然,我爹娘不会为了要把我骗回去,故意用这种借口的。”

她的嘴巴变得好苦好涩,喉咙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变得好干好干

“不,我是指”她仰望着他,小脸变得异常凄楚和脆弱“你真的必须要回去吗?不能再等一阵子?”

等她赚到更多更多的钱,等她作好了心理准备,等她毫无后顾之忧地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等总之,一切对她而言太快了,她还需要时间啊!

他郁然地凝视着她“知道我娘病了,我怎么还能再继续耽搁喔?我打算待会儿就动身回去,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走。”

她瞳目结舌“待会就动身?这是不可能的。”

“盈盈,”他倏然握住她的小手,双眸盛满了渴望和恳求“你还信不过我吗?还不相信我可以给你幸福,可以保护、照顾你一辈子吗?”

她僵住了,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

不不,她并不是不信任他,她只是只是

盈盈茫然痛楚地闭了闭眼睛,无声地低语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心好乱,脑子也好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跟我回去,嫁给我。”他坚定地握紧了她的柔荑“我发誓,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她颤抖地摇着头,可怜兮兮地嗫嚅道:“梦淮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吗?这一切对我太突然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盈盈”

她无助的泪水夺眶而出“求求你,让我走吧,我真的没办法跟你回去”

她竟然要他放她走?!

梦淮胸口猛然剧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在彼此已经这么情深意重之后?她怎能说放手就放手?

他蓦然松开了她的指尖,脸色刹那间苍白无血色“难道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吗?”

她泪眼婆娑,痛苦地抗议:“你怎能这样说?”

“否则你应该知道我爱你,我要你,我要保护你一生一世,可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他只觉得胸口好痛好痛

和史药钱赌坊相比,他终究还是微不足道的,是可以轻易被忽略放弃的那一方吗?

她从他脸上看到了他深深受到的伤害,也看见了他的痛苦,可是她没有办法伪装自己的答案,不能昧着良心说她愿意跟他回去啊!

如果是这样,才是对他最不公平也是最大的欺骗。

“我需要一些时间。”她艰难地咽下泪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慌,别慌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崩溃。

“多久?”他眸光炽烈地紧盯着她。

在他这样慑人的眸光逼视下,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几时才能彻底战胜恐惧,义无反顾全心全意地跟着他走天涯。

爱是需要冲动的,但是她多年来一直维持着冷静镇定和理智,向他表白已经是近来做过最大胆也是最冲动的一桩事了,如今面对终身大事,教她如何能够不谨慎不忐忑?

就像是一场生命中最大的赌局,她身上所有的筹码在全数压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反手回头的机会了!

不是大获全胜的赢,就是输掉通身仅有的全部还有她的一辈子。

教她怎么敢冲动?又怎么能冲动?

梦淮紧紧地盯着她,在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退缩,此时此刻,他惟一能懂的解读就是——

纵使有再多的柔情蜜意,还是没能让她愿意跟着他一辈子!

他的心深深地颤抖绞拧了起来。

梦淮苍白着脸,猛地一咬牙“好。”

她惊悸地望着他“你的意思是什么?

他倏然起身,痛苦地别过头去,毅然决然道:“我不会逼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动身离开数来堡,你一切保重。

她还来不及出声挽留,他修长的身影已经断然地消失在尽头——

甚至连回头再看她一眼也没有!

“真的走了”盈盈颓然地捂住了小脸,绝望地呜咽出声。

她知道自己重重地伤了他的心,她也知道,他不会再回到数来堡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嫦娥庙里的签诗不是说,他们会白头偕老,比翼双飞的吗?为什么还等不到红烛高燃,梦就已经醒了喔?

他真的走了,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盈盈以为自己能撑得过去,一切都不会有事的;从古至今,为情所伤的人不止是她,旁人都活得下来,她也能。

尤其她最在乎最爱的还是史药钱赌坊和银子,不是吗?

只要努力地、疯狂地赚钱进账,就能够消弭掉一切的痛苦和思念了,不是吗?

可是一连半个月,她每天每夜都开赌局,无论是牌九、骰桌、斗鸡每一样的赌具赌局她都自告奋勇开场子,将自己累得像条狗一样,拖着疲惫无力的身体,除了睡觉的时间外,其余的通通都投人在赌桌之上

她以为她会满足,会熬过去的。

可是就算闭上了双眼,他的影子还是不断在她面前出现、晃动着根本是睡也睡不成眠啊!

半个月下来,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淡然的笑容依旧,可是所有的人都心疼极了她越来越无神的眸光。

多多再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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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深夜,盈盈伏在案头记着账目,酸涩不堪的双目紧紧盯着每一页数字,手上的狼毫依然飞快落墨。

多多端了一盅人参鸡汤上来,看着她拼命的模样、情不自禁哭了起来。

“呜呜呜”

她的哭声惊动了盈盈,盈盈急忙回过头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多多放下了鸡汤,一把抱住了她纤瘦的肩头’,哇地放声大哭“盈盈,你不要这样,我好害怕啊”她温柔地握住了多多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怎么了?你怕什么?别哭,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你不要再忍着好不好?不要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不好?”多多眼眶盛满泪水,哽咽着:“不要坚强,不要憋着,你如果想哭就哭吧,好不好?”她鼻头一酸“傻多多,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瞧你这些天瘦成什么样子了!”多多气恼地说“我就知道这些臭男人,只会惹祸,前头来个君子言差点把爱爱给弄死了,现在又出现个郝梦淮,也是把你惹得这样伤心欲绝男人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尤其越俊的男人,以后我一定要嫁个其貌不扬有钱有势的老头子,绝对绝对不步上你们的后尘!

多多又哭又气又是指天划地的,说穿了是满腹的心疼。

“你误会他了,其实是我不要他的。”盈盈忍着泪,笑笑道。

“你不要再安慰我了。”多多龇牙咧嘴,咬牙切齿“这个郝梦淮就不要让我再看见,见一次我扁一次,顺道叫东南西北一起扁!

“多多,你手上的参汤是给我喝的吗?”盈盈叹了一口气。

她愣了一下,连忙殷殷勤勤把人参鸡汤端送到她面前“我差点忘了,来,趁热喝了吧,补补元气你千万不能倒下去,要不然爱爱也不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接过人参鸡汤,盈盈眼底的泪水再也禁不住,轻轻地坠落在汤面漾开了点点涟漪。

她多想冲动地动身前往郝家庄,追随情郎而去,可是教她怎么舍得下这多年的姐妹,还有史药钱的一切?

好痛她的心像是被切割成了两半,失去了任何一方.都无法独立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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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个最难动情的人

风尘仆仆快马加鞭回到郝家庄,梦淮俊俏的面庞写满了焦虑不安和浓浓的相思他望着金碧辉煌的家门,缓缓下了马,一排奴仆已经闻声冲出来迎接,阵仗怕不止四五十人吧!

他失魂落魄地想着,盈盈,我真的如你所愿独自回来了,可是为什么此刻我没有浓浓兴奋的归乡之喜喔?

我离你越来越远了

当初满腹的受伤和怒气,在马儿撒蹄奔离数来堡越来越远时,已经被强烈的渴望和思念所取而代之了。

盈盈,纵然你舍得下我,我却还是舍不下你啊!

他黯然神伤,握着缰绳的手指紧紧攒着,有股冲动想要立刻再跃上马背,策马狂驰回数来堡。

相思自来萦心苦,半点不由人

“少爷回来了”

“哇,少爷回来了”

“老太爷,老太夫人,老爷,老夫人少爷回来了!”

他简直比班师回朝的大将还威风,可是梦淮此刻满心满念全然没有一丝戏谑打趣的念头,他焦切地大步一个向前,急急问道——

“我娘喔?”

“老夫人刚刚在吃烤地瓜,又跟老爷吵起来了,少爷您回来得正好,老太爷和老太夫人也在赌气喔。”郝劳禄管家迫不及待跟他哭诉起来“谢天谢地您终于回来了,这下就什么都通通好了。”

他一怔,心底疑云大作“吃烤地瓜”

“是啊。”郝劳禄说着发现背后刺刺的,原来是仆佣们致命的白眼

唉呀,他说漏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娘没有生病,飞鸽传书只是想把我骗回来?”他倏然恍然,随即脸色一沉,“是谁出的馊主意?”

管家还来不及回答,里头噼里啪啦冲出了郝家的大佬们——

“淮儿你回来啦?”

“淮儿,奶奶想死你了”

“还有爷爷我帮你找了好几个漂亮的小姑娘,就等你回来相亲喔”

“相什么相?通通都是一些脂粉妖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是你自己要留着用的吧?”

“吓,死老太婆竟然敢破坏我名誉?”

“要不然你弄一群莺莺燕燕回来做什么?”

脾气火爆的郝老太爷和郝老太夫人现在一点也不“好”两个人怒目相向,银发苍苍还各自抡起铸金拐杖,摆好架势

梦淮捂着额头,呻吟了一声:“我的天啊,我早该想到的。”

他就是为了这一群时时摆乌龙的长辈们,怒急攻心之下断然挥袖离开盈盈?

他真是个天上地下无与伦比的大笨蛋!早该先弄清楚的!

不过他心底还存着一丝丝的希望,或许娘真的因为思念他而病了那么他离开盈盈匆匆返家,也有一点价值了

可是从里头气冲冲还抓着个黑漆漆地瓜的娘亲一跑出来,梦淮脑子里最后的那份期望瞬间像泡泡般破掉了。

他不由得心头怒火上升,冷冷地环视着众人,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道——

“你、们、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郝家大大小小上上下下,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呃“你们竟然为了把我骗回来相亲,编出了这种烂主意?!”

郝家庄亮晶晶又宽阔的大厅蓦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声!

而且发出狮子吼的不是别人,还是素来有温雅腼腆好脾气之称的郝家梦淮少爷。

这下子不单是偷偷躲在门边偷听的仆人们吓到脚软,就连在大厅里正襟危坐的四个郝家长辈,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拼命找比较安全的地方躲。

郝老太爷清清喉咙,可怜兮兮地道:“呃,淮儿别生气,爷爷知道错了嘛。”

“本来就是你错,老番癫了还不承认。”郝家老太太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他忍不住狠狠瞪了老婆一眼“好,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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