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应该孤独地死去但疫情期间有许多这样的悲剧(1 / 1)
没有人应该孤独地si去,但疫情期间有许多这样的悲剧
见文末果壳2020-09-22
随着新型冠状病毒颠覆世界,这种全球疫病的一个方面正得到越来越多关注,使人难以释怀:当那些重病患者垂si之际,他们的亲人往往不能陪在身边,握着他们的手。
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染x太强,在最糟糕的时候,许多国家的医院都已爆满,无法再允许访客在病人的床边轻声安慰、牵起病人的手或是向他们道别。哀悼si者时,亲友也只能隔着一段距离。
意大利禁止了葬礼。新冠病人一si遗t就被密封,连病号服都不脱下来。家人们把逝者的好衣服覆盖在遗t上,就好像逝者穿着它们。
在美国纽约市,一名急诊医生也描述了家属在电话中和病人道永别的痛苦场景。密歇根州有一名妇nv桑迪·布朗sandybrown用faceti视频安慰在重症监护病房里的20岁儿子,给他唱歌,读圣经。而孩子的父亲几天前才刚刚si于新冠病毒。再后来,儿子也s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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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dybrown和她的丈夫左与儿子右告别,他们在三天里先后si于新冠病毒|detroitnews
si者和亲人互相隔离的情况正越来越普遍,有些人的si因甚至不是冠状病毒。
2020年3月,美国威斯康辛州的一名妇nvsi于癌症,只有10个人获准参加了她的葬礼,原因是政府限制公众集会。于是神父和她的9个孙辈进入天主教堂,而她的4个成年子nv各自待在车里,用手机和平板电脑观看葬礼直播。
整个家庭和弥留或逝世的家人相处,是一个充满意义的传统。然而在这些恐怖的场景里,传统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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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被迫在一段距离之外与逝者诀别|jildastalchi
古人类也会好好埋葬
人是社会动物,仪式对我们相当重要,而其中最重要的或许就是围绕si亡和去世的仪式了。
虽然仪式的细节有人群差异,但毫无疑问的是,在演化中,我们这些灵长类动物学会了带着ai与眷恋关注si去的亲人和伴侣。有些非灵长类动物也会这么做。
现代人和我们的祖先都有着标记si亡的漫长历史。生活在欧洲和亚洲的尼安德特人是人类在演化上的近亲,他们可能在大约10万年前就开始有意识地埋葬si者了——至少在某些时刻、某些地点是如此。
人类学家还不知道,这些尼安德特人在同一社会群t的成员si亡时会不会产生情绪,假如会的话又是什么情绪。但一位在沙尼达尔遗迹发掘的考古学家说,当时很有可能已经有了“某种形式的意图和群t记忆,因为这些尼安德特人会接连几代回到同一个埋葬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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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研究者认为,在法国圣沙佩尔chapelle-aux-sats发现的一具尼安德特人骨架图中为重构呈现了有意图埋葬的证据。|dea/adagliorti/deagosti
更有甚者,b尼安德特人更古老的一种名为“纳莱迪人”hoonaledi的早期人类,可能会细心地处理si者的遗t:纳莱迪人的部分遗骨是在一个难以进入的孤绝山洞中发现的,研究者因此猜测那是一处特意开辟的坟场。
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的早期智人祖先创造了越来越jg细的埋葬仪式。b如约24万年前,在今天位于俄罗斯境内松希尔sunghir的地方,一个大概12岁的男孩和一个大概9岁的nv孩被埋在了一起。一篇描述两具遗骸的论文说它们“头顶着头,身上铺着红赭石,还点缀着极丰富的陪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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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希尔的两具少年遗骸,以及复原图|liborbalák
面对同伴逝去,动物也会哀悼
那么动物又如何呢?人们普遍认为,有些动物会为同类举办葬礼,b如大象和乌鸦。但是动物的这类si亡仪式是否真的存在,至少现在还没有足够确凿证据。
大象有时会用树叶或枝条覆盖si去同伴的尸t,但这个举动的意义和意图尚不明确。2012年的一篇论文在标题里包含了“灌丛鸦葬礼”的字样,但所谓“葬礼”只是在一次实验中,研究者摆出了灌丛鸦的皮肤和羽毛,引得一群鸟儿喧哗聚集。鸟儿对见到的同类遗t这样反应,无疑说明它们对环境做出了敏锐的社会判断,但要把这个行为看作一场si亡仪式,就有些牵强了。
但就像我在《动物如何哀悼》howanialsgrieve一书中所指出的那样,从大象到n牛、从鸭子到狗,许多动物可能都会哀悼。
在纽约州的农场庇护所farsanctuary,一只名叫科尔kohl的鸭子在2010年si了,在那之后,与它相伴数年的老友、另一只名叫哈珀harper的鸭子就变得离群索居,不肯再交新朋友了。
2018年在萨利希海,虎鲸母亲塔勒阔tahleah,又名j35带着刚出生不久就si去的小虎鲸遗t游了17天、1000英里,引起了多国人们的注意和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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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35当时持续多日的悲伤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好消息是两年后的最近,j35又生下了一只新的小虎鲸|ichaelweiss
动物行为学家也记录了,动物会对垂si或已si的配偶、家庭成员或朋友产生深刻的情绪。这些情绪表现为行为模式的变化,并伴以明显的痛苦。
我们演化上的近亲,灵长类动物中间,也有大量悲伤存在的证据。
2005年,在巴西的森林中,有一只雌x绒猴f1b从树冠上跌落,撞到了脑袋。当她因重伤躺在地面时,相处了三年的伴侣1b它们共同养育了八个孩子温柔地将她抱在怀中,直到雌猴在两个半小时后离世。
在f1b过世三个月后,1b也从猴群里消失,没有发现他移居到其他猴群,他很可能也s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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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1b,他抱着垂si的伴侣f1b|youtube“alearosetfortsdygpartner”截图
2010年,在赞b亚的奇姆芬希野生动物孤儿院chifunshiwildlifeorphart,一只名叫托马斯的9岁雄x黑猩猩si于肺部感染。另一只雌猩猩诺埃尔noel33岁,在托马斯4年前丧母后收养了他,这时她守在托马斯的身边,并用青草做成的工具为他清理牙齿。
和si者关系最近的动物,往往也会受到最大的影响。b如卢旺达火山国家公园voloesnationalpark的山地大猩猩,当公园里的两只猿在2009和2010年si亡时,它们为si者梳理了毛发。
有的时候,即便是完全陌生的动物也会为si者悲伤:2016年在距卢旺达不远的刚果民主共和国,有人见到几只格劳尔大猩猩grauer’sgoril在一只和它们不熟的银背大猩猩的尸t旁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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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德国一家动物园内,一只大猩猩将si去的孩子抱在怀里。|rolfwils
陪伴与告别,是演化本能
面对遗t,猿猴的做法未必和人类完全一致,在同情的照料之中,或许还会掺杂进攻行为,甚至x行为:它们有时会殴打或骑乘一具遗t。
不过话说回来,人类的悲伤也有反常的表现形式。在一场肃穆的追悼会上,可能有某个悼念者过于紧张压抑,而突然大笑起来。
在二十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动物行为学家都往往拒绝承认这些动物表现出的深沉情感。要是哪个人类学家或动物学家打破传统,描述了动物的悲伤、快乐以及别的情绪,他就会被扣上“拟人论”anthropoorphis的帽子,意思是把人类的能力投s到了别的物种身上。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研究在野外和圈养的动物身上发现证据,证明动物会对自己的遭遇产生深刻的情感之后,主流观点开始逆转了。现在,研究者们b过往更深刻地认识到,悲伤和ai不是我们人类才有的情感。
在如今的人类学家看来,哀悼仪式是人类的一种普遍活动。他们在不同文化中观察到的仪式种类繁多,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聚集到一起共同怀念si者,以拥抱和触0来安慰彼此、分担丧失亲友之痛。
被迫用faceti视频来向所ai的人道别,这对于一个在团结和亲密中成长的物种而言,实在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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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大利,新冠si者的葬礼上,悼念的人们保持着距离|filippovenezia
在这一波全球疫情中,可怕的si亡人数和住院人数不断增加。幸好以希望的眼光来看,恢复的人数也在不断增加。
人类虽然依旧要保持距离,但总会想出新颖的互助方法。我们能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找到那些无法按照演化的本能哀悼亲人的幸存者,向他们伸出同情和援助之手。
作者:barbarajkg
翻译:红猪
编辑:游识猷
编译来源:sapien,anialgriefshowsweareodiealone
一个ai
无法好好与亲友道别的人啊,愿能隔空给你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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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si不如赖活着》:一个艾滋病家庭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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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果壳guokr42,作者:黎小球,题图来自:纪录片《好si不如赖活着》
“我想跟踪拍摄一个艾滋病人家庭……反映生命的平等和尊严、母婴传播对生命的残酷戏弄。希望社会能够理解艾滋病人不是异类,他们b正常的生命更需要理解和支持。”——导演陈为军
2001年初夏,yan光还不算太炽烈。春种已过,秋收未到,白日的文楼村安静得能听见树枝摇摆的声音。
村里一处普通的农家小院里,晾衣绳从这头延伸到那头,农具、木板车、凳子、鞋袜……各种东西散乱地放在地面上,像是许久没有好好收拾一番了。院子最里边儿是矮小的平房,门口的红se对联儿在风吹日晒下褪了se,变得残缺不全。屋里没有电灯,有些暗沉。
文楼村位于河南省驻马店市上蔡县,是中国最早被发现的艾滋病村。平房是马深义和雷妹的家。
一家五口,只有一人幸免于难
2001年是马深义和雷妹结婚的今年69岁,1999年健身至今没有间断过。年轻时,梅文章是一家矿产公司的钳工,1992年下岗后做过煤炭、木材、水泥生意,后经营丝绸至今
梅文章今年69岁,1999年开始健身至今,几乎没有间断过。
年轻时,梅文章是湖州一家矿产公司的钳工,1992年下岗后,做过煤炭、木材、水泥、钢材生意,最后选择在当地的丝绸城经营丝绸。上世纪90年代初,丝绸行业不乏一夜暴富的神话,梅文章赶上了最好的时机,也遭遇过最黑暗的打击——最多的时候,一天能赚三十多万元,但之后遭遇骗子,辛苦积累的一千多万血本无归。
生意遭重创后梅文章重新开始,经过近20年的经营,身家也重回当年。眼下的生意大不如前,梅文章经常会开着车到t育馆,在一楼打几局台球,再上到二楼锻炼一下或者和张立勋等人聊聊天。
健身馆里的中年人,经历大多相似,有人发迹,有人落魄,也有人在大起大落后重归平静。
周中华52岁,1988年开始和健身馆张教练一起训练,是湖州最早的健美训练者之一,2002年参加过省里的健美b赛。2003年开始承包客车跑运输,后又转到公路局开车,和朋友聊天,他喜欢说我是开车扫马路的。2013年,中断健美10年后,重新回到健身房
凌泓伟在中断30年后,2018年重新回到健身馆。之前他是湖州最早一批健身房的锻炼者之一
莫根方今年56岁,健身7年,每次锻炼都是速战速决,他在老家镇上经营一家饲料店。健身穿的这条老式运动k,是三十多年前母亲买的
重新回归
张立勋在化肥厂工作了20年,离职前企业正经历转制。2001年,38岁的他买断工龄后,接手了这家健身馆。第一年下来,除去所有的开支竟然赚了8万元,这让原先每月只有六七百元工资的他有点不敢相信。
好日子持续了10年,随着近几年来健身馆开遍大街和小区,生意渐渐淡了下来。同行泛n带来了不计后果的竞争,市场上的健身馆频繁关停,能像张立勋一样坚持这么多年的健身馆并不多。
这里的顾客大多是中年人,再往后的年轻者,基本都是朋友介绍而来。有人前几年曾转到其他健身房锻炼,但因为“练了两个月也找不上说话的人”,重新回到这个“湖州最破的健身馆”。
早上,有人会提着从菜场买回的猪蹄,顺路进来锻炼一下;也有人会在这里耗一下午,赶在3点半放学前接孙nv回家;晚上是健身馆最热闹的时候,人一多,张立勋的夜酒能喝上两个小时。
不少顾客是事隔多年后重新回归的健身朋友。
52岁的周中华b张立勋小4岁,1988年起,两人一起训练、健身、参加b赛。周中华原先在客运公司开车,2003年承包客车忙着赚钱后,便没有时间再进健身房,后因生意不好,又转到公路局开车。长期开车给身t带来的伤害,让周中华在中断10年后重新回到健身房。
凌泓伟是邮政局的一名驾驶员,也是总工会健身房的第一批锻炼者,在中断30年后,去年重新回到健身馆。
沈旭东最早是在航运公司跑船,年轻时喜欢搏击散打,跟着张教练学过健身,2011年下岗后成为一名辅警。2007年,沈旭东开始回到健身馆锻炼。
这些50后、60后和70后,都带着各自的故事重聚在一起,锻炼不再像年轻时拼尽全力,更多的时候,是坐在海报下聊天、ch0u烟、抢红包。
客人一年年在减少,健身馆还能维持至今,得益于这里相对低廉的租金,至于接下来还能坚持多久,张立勋自己也说不上来,实在不行,挺过这几年,就到了退休的年龄。
挽歌是吴姐的网名,她是健身房第一个报名的nvx。挽歌平时喜欢跑马拉松,每年跑步超过2000公里,参加北京全马的最好成绩是3小时41分。在她之后,几个小姐妹跟着走进这里
倪小文在36岁的一次意外车祸中伤了右腿,康复后开始到健身馆锻炼。42岁时,在张立勋的介绍下,超龄参加市里的残运会并获得举重第一名,当年还代表市里参加省残运会。现在他在一家电动自行车店打工,暂停两年后,2019年又回到健身馆
胡祚宇今年上大一,喜欢健身,放假的时候回来,找到这个父亲曾经锻炼过的地方
天se渐黑,一名健身者在锻炼。六年前,健身馆从t育馆的一楼搬到了不太引人注意的二楼。随着健身馆越来越多,这里的客人也在逐年递减,至于能坚持多久,张立勋自己也说不上来
来源于新京报,不可用于商业用途
汶川大地震时,出生在寺庙的一百零八个“罗汉娃”
2021-05-0308:14
地动山摇中,妇幼保健院的孕产妇急需转移避难,罗汉寺的20余名僧人将清规戒律暂抛脑后,接纳她们在寺院生产,坐月子,乃至烹食荤腥。截至同年8月8日,恰好有108名“地震宝宝”在寺内平安降生。当地人称他们为“罗汉娃”。
全文6290字,约需125分钟
▲4月16日下午,罗汉寺“一百零八罗汉娃”纪念碑前,h文锦指着儿子的名字。新京报记者吴淋姝摄
新京报记者吴淋姝编辑胡杰校对李立军
春分过后,翟秋榕去了一趟罗汉寺。
寺内西侧茶园,有细碎的yan光穿过染绿的h葛树,洒在茶桌上。一个身着土hse僧袍的出家人背对着她,正在清扫院角。不远处,放生池一侧,已矗立近十年的“一百零八罗汉娃”纪念碑上方,青苔散布,部分红se名字褪了几度颜se。
现在茶园的位置,是汶川大地震时,什邡市妇幼保健院下称:妇幼保健院在寺内的帐篷安置区。时任妇幼保健院预防保健科科长的翟秋榕,见证了上百个小生命相继在此处“叩门”。
地动山摇中,妇幼保健院的孕产妇急需转移避难,罗汉寺的20余名僧人将清规戒律暂抛脑后,接纳她们在寺院生产,坐月子,乃至烹食荤腥。截至同年8月8日,恰好有108名“地震宝宝”在寺内平安降生。当地人称他们为“罗汉娃”。
根据该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一百零八》将于今年5月在影院上映。当年襁褓之中的婴儿现已迈过“童子关”,生命滋长中,他们逐渐了解,自己的出生故事是极不寻常的。
▲4月13日,罗汉寺山门。新京报记者吴淋姝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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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袭来
59岁的翟秋榕今年11月就要退休了。
退休前,她想再把“罗汉娃”的故事好好理一理,将手头的一些历史资料、联系方式交接给后辈同事。
电影《一百零八》开机前,剧组曾从翟秋榕等亲历者处了解过故事的关键节点和细节,“我们都是无偿为剧组提供帮助。”
现在,从妇幼保健院旧址出发,路过数家店铺,向右拐一个弯,撞见一串香蜡纸烛铺子,罗汉寺便到了。约300米的距离,步行仅需4分钟。
曾经,妇幼保健院和罗汉寺互不打扰,直至2008年5月12日。
那天是国际护士节。而农历四月初八,在佛教中,也是释迦牟尼佛诞辰,又称浴佛节,佛诞日。
地震发生时,罗汉寺的绝大部分僧人在寮房小憩。
时任罗汉寺知客师父客堂的管事僧人德宏回忆,他当时跑到客堂外的平地上,庄严高大的大雄宝殿面向他左右摇晃,如儿时的风筝在空中摆动。头晕目眩中,感觉大雄宝殿排山倒海般扑来。
眼看着屋顶的瓦片簇簇溜下,屋脊右侧的琉璃龙滚入尘埃,他挪不开步子,“犹如独木舟在大浪中,船随浪摆浮。”
幸运的是,全寺僧人、信众无人伤亡。
僧人从库房取出可用的篷布、彩条布和胶纸,在东侧茶园搭建好十余个简易避雨棚,抬出木床打算先分配给年迈的师父和居士,寺外的灾民便如cha0水般涌入,本能地跑到棚下将木床占据。到下午三时,已有几百名灾民涌入寺内避难。
彼时,妇幼保健院,翟秋榕身在转移队伍中,从四楼跑下后,一回头就望见原本紧挨着的门诊楼和住院楼“分开合拢,分开又合拢”。
街对面的“方亭二小”,虽有c场,但无遮风避雨的地方,为防分娩不久的产妇受凉、感染。院“领导班子”短暂碰头后,决定让门诊部主任曾英和另一名同事去罗汉寺碰碰运气。他们知道,罗汉寺内东侧的茶园旁,有一处平房。
“当时医院真的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因为nv子来例假都不能拜菩萨,更别提在寺庙里坐月子或生产了。”翟秋榕告诉新京报记者。
但很快,罗汉寺传话出来,欢迎孕产妇入内避难。
▲震后第二天,罗汉寺的僧人协助妇幼保健院搭建临时手术室。来源:什邡市妇幼保健院翟秋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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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si不救才是最大的忌讳”
暮se转暗,但尚未黑透。罗汉寺内,东侧院子,妇幼保健院医务人员用彩条布搭起了一个四面透风的大棚,布的四角被绳子拴在树上。
彼时,安顿在罗汉寺的孕产妇有10余人。医务人员将她们围在中间,勉强挡挡风。翟秋榕看到,僧人们搬着禅凳、木床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给我们用,给其他灾民用。”
入夜,大雨如注。寺院住持素全法师将管委会的僧人召集到大雄宝殿前,简短讲了几句,最终他提出三个“无条件”:“无条件地接收灾民,无条件地提供所有的物资,无条件地供给一日三餐和热水。”
德宏回忆,当时虽未有任何僧人或居士当场反对,但确有个别年老僧人面露难se,“看得出b较抵触,不情愿。”
会后,有老居士私下找到德宏,称让灾民进来无可厚非,但容许孕产妇入寺不妥,甚是荒谬。他们觉得,此举会w染这方清净之地。
“在这一特殊时期,天南地北的人都前来相助,生si关头,大灾大难面前,我们守在本地的出家人怎可墨守成规、怀揣私心?”德宏说,在劝说下,“逐渐,他们的观念有了转变。”
素全则多次提及,“见si不救才是最大的忌讳。”
客房的几百张木架床被陆续抬到院子里,分配给妇幼保健院和避难的灾民。部分师父还将自己房里的木床抬了出去。震后前几天,余震频发,夜里,僧人们就在房间门口的檐下将就,有的打地铺,有的则盖件厚袍子躺在竹椅上凑合。
翌日凌晨2时30分,一辆三轮车送来一名待产的孕妇,妇幼保健院妇产科主任郑同英检查后发现,胎儿头的位置太高,“具有难产指征,必须马上进行剖g0ng手术。”
由于是临时转移,设备、物品等均不齐,面对阵痛中的孕妇,医务人员决定试产。然而,四面漏风的棚子不可能充当手术室,医务人员找到素全法师商量,请求提供一间禅房作为临时手术室。
最终,待产孕妇被应允在寺内东侧茶园的一间禅房内生产。
三张正方形禅桌拼在一起,就构成简易的手术台;一根粗糙且凹凸不平的木杆,成为了输ye架;天花板上布满小虫的白炽灯泡形同虚设,术中,需要一名医务人员手持电筒来照明。
主刀医生郑同英回忆,手术耗时约半小时。5月13日早7时36分,寺内的许多人都听到了那一阵铿锵有力的啼哭声。
这是罗汉寺迎来的第一个“地震宝宝”,素全法师为该nv婴命名“震雯”。
▲2008年5月13日凌晨,禅房里的首例剖g0ng产手术。来源/什邡市妇幼保健院翟秋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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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中的哺r指导
入寺之初,一些产妇靠斋房提供的素食充饥,翟秋榕看着嗷嗷待哺的婴儿,心急如焚。
她冒着余震的风险,跑回家中,取了些桶装n粉,兑好开水后,分给在帐篷中静养的产妇们吃。
震后第二天,民政部的蓝se帐篷一到,妇幼保健院的孕产妇、60余名职工及家属就从彩条布棚子转移到寺内西侧院子。罗汉寺的僧人协助妇幼保健院在院子里搭起了临时手术室,又搬来一些禅床,抬入帐篷,将两张叠放,作为手术台。
5月16日,俄罗斯援建的白se帐篷也到了,妇幼保健院领了三个。一下子,属于妇幼保健院的避难区域里,密密麻麻的各se帐篷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挂着“药房”、“门诊”、“治疗室”、“产房”顺产、“手术室”剖g0ng产塑料牌子的帐篷各一个,“病房”有四五个。每间病房一般放有四张床,一些是寺庙提供的木架床,一些则是后续接收的援助病床。
对妇幼保健院的医务人员而言,在y件设施极为简陋的非无菌环境中做手术,未出现一例感染实属幸运,“包括一些因意外怀孕来做人流手术的,没有发生一起‘院感’。”曾英谈及,平时的工作流程虽然被陡然而至的灾情打乱,帐篷医院的消毒标准亦未放松,每天都要消杀好几次。
▲烛光中的哺r指导。来源/什邡市妇幼保健院翟秋榕
在罗汉寺居住的两个多月,最触动翟秋榕的一幕是“烛光中的哺r指导”。
一天夜里8时许,翟秋榕注意到,从医仅一年的妇产科医生钟思燕蹲在一名产妇的病床一侧,给她做母r喂养的指导,产妇的母亲则在床头手持着蜡烛为其照明。
“一般在产后一小时内,我们会让产妇和婴儿进行身t接触,并尽早让孩子x1shun,‘早接触,早x1shun’有助于刺激妈妈的中枢神经,进而分泌更多的r汁。”翟秋榕说。
在非常时期,年轻医生依然记挂着这一“规范”,轻柔耐心地指导产妇,这种意识令翟秋榕感动。于是,她举起相机,将画面定格在了那一刻。
▲现年68岁的能运师父,在罗汉寺斋房。新京报记者吴淋姝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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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歇火的斋房
自旦迄暮,罗汉寺斋房的灶台一直冒着烟。炭不停地加,不见歇火。
68岁的能运回忆那段时光,说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身为负责斋房的典座师父,他不是在斋房忙活,就是骑着三轮车奔波在“赶场”买菜的往返途中。
罗汉寺为来此避难的灾民无偿提供一日三餐和热水,并施粥给其他安置点的灾民。
最忙的是震后第一周。斋房的师父凌晨两三点便开始淘米熬粥,煮j蛋,蒸馒头。早餐后,一些居士和志愿者也来帮忙洗菜、切菜。午晚餐最常见的几样菜品是炒莴笋、炒h瓜、炒土豆、炒莲花白、炒四季豆、炒茄子、番茄白菜汤、豆腐汤。
能运说,那一非常时期消耗的食材难以计量。大小厨房的电饭煲、烧热水的锅炉各用坏了三个。每天,斋房的僧人都要用小拉车拖物资到厨房,用得很快。光j蛋这一样,白天就要煮上千个。
一到饭点,斋钟敲响。院子里的医务人员、志愿者跑进斋房,拖出装满白米饭、汤、菜的铁桶和大盆,灾民们候在帐篷区,排队打饭。
德宏提及,佛门内对罗汉寺的大力支援亦令人动容。其中,河北柏林禅寺送来30吨大米,上海龙华寺援助了20吨大米,10吨油,10吨面粉,上百台电视机以及大量床单和药品。
震后不久,当地政府入寺安装了变压器,方便灾民用电。一些孕产妇家属就在帐篷区用电饭煲、电磁炉等熬制j汤、鱼汤。“虽然是院子,其实也在罗汉寺内,离殿堂并不远;但灾民在院子里宰杀j鸭鱼,罗汉寺从来没有制止过。”妇幼保健院院长桂逢春说。
彼时刚迈入花甲之年的朱丽丽,是罗汉寺管委会成员、居士代表。在她看来,罗汉寺大开山门,收留孕产妇,僧人已作出了巨大牺牲。罗汉寺用前所未有的姿态,为她们破了戒。
震后前几天,她看到一家灾民就在寺庙进门处的东厢走廊炒荤菜,大量油烟笼罩在屋檐下,有三两僧人无声经过,并未制止。
一日,朱丽丽终于忍不下去了,上前劝说。“差一点我就和他们吵起来了。孕产妇需要补充营养,师父们默许她们在院子里开荤,这情有可原。但这家人又不是孕产妇家属,还在寺里的中轴线上做荤菜,完全不尊重师父们。”
经劝说,这家灾民将自己的露天“小厨房”挪到了西侧院子里。
孕产妇产生的带血的医疗垃圾,灾民的生活垃圾,均由僧人和志愿者清理。一日,一个胖胖的师父在院子里收捡丢弃的纸巾时,一阵风吹过,烹制r0u类的荤腥味迎面而来,惹得他胃里翻江倒海,头埋进塑料袋,吐了一袋子。
而今,照恒师父已忆不起这名师父的法名,“他已经离开罗汉寺好些日子了。只记得他是很严格的素食者,蛋、n都不沾的。”
▲“罗汉娃”的五周岁集t生日会。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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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
伏卧在大雄宝殿屋脊上的琉璃龙原本是一对,于江西景德镇定烧,在汶川大地震中,右侧的龙随颤动的瓦片滑落而下,如今只剩下左边那一条孤零零地踞在“雨顺”二字上。
罗汉寺的僧人相信,尘烟弥漫中,那一条龙是自寺内“飞升”了。
地震之后的13年间,寺内的许多建筑得以修缮,“风调”二字上方,那条消失的龙却故意一直未补上。僧人、信众一看到空缺一边的屋脊,就会忆起那段不会任其流逝的往事。
震后第三天,自华东赶来的解放军第85医院医疗队进驻罗汉寺,在罗汉寺的院子里迅速搭起了一片集检验、b超、外科等功能为一t的专业化野战医院。毗邻什邡市妇幼保健院的帐篷区。
有“邻居”作伴的时日,妇幼保健院的医务人员很欢喜。毕竟,这一片军绿se的帐篷,同样也捧出了新生命。
今年4月23日午夜,厨师张贵昌在手机上看完《一百零八》电影的拍摄花絮,随手转发至微信朋友圈,配文:只为再现汶川地震,铭记历史……
他是“罗汉娃”张弘扬的爸爸,现今在江苏的一家火锅店当厨师。张弘扬是第八个在罗汉寺出生的“地震宝宝”。
“恭喜你张先生,母子平安。宝宝2660克重,53厘米高。”
现年58岁的张贵昌仍记得在帐篷外接过儿子时,护士对他说的这句话。
这是一台风险较大的剖g0ng产手术,由“85医院”和妇幼保健院的医生合作完成。张贵昌的妻子当年已经45岁,还患有妊娠高血压。
张贵昌说,自己姓张,妻子姓杨,儿子应属“宏”字辈。最后取名“弘扬”,他希望儿子永远铭记,是什邡市妇幼保健院、罗汉寺、“85医院”的“融合”,让生命得到了接力。
震后数年,张贵昌一家仍被善意浇灌。火锅店的这份工作是由13年前到罗汉寺采访的一名无锡记者介绍的。五年前,“85医院”得知弘扬的眼睛有弱视加散光,邀请弘扬去上海,给他免费诊疗。
2008年8月8日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前,妇幼保健院从罗汉寺搬出,去了板房区。桂逢春回忆,正要搬走的时候,又来了最后一个亟待生产的孕妇。
最后一个宝宝是8月7日一早出生的,剖腹产。“当时把新生儿名单报给素全师父时,院里还没有统计过具t数量。”翟秋榕说,罗汉寺随后发现,在寺内出生的宝宝总共108个。
僧人们都喜出望外。因一百零八是佛家最常见的数目之一。许多佛珠的数量亦是108颗。
▲十周岁集t生日会上,手持气球的“罗汉娃”聚在大雄宝殿门口。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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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衲衣
36岁的龙莎莎和34岁的h文锦在孩子的抓周会上相识。在罗汉寺的短暂时日,龙莎莎和h文锦并无交集。只是一致的分娩地点和背景为此后的结缘埋下了种子。
“后面渐渐熟了,孩子们也经常在一起玩耍。现在还在一个初中读书。”h文锦回忆,这些年来,108个“罗汉娃”集t回罗汉寺过了五次生日,分别在一周岁、两周岁、三周岁、五周岁和十周岁,“一周岁抓周会后,罗汉寺给每个孩子都送了n粉、长命锁、银圈子、开了光的玉佛等小礼物。”
“三周岁时后院院子里建了‘罗汉娃’纪念碑,我们也给素全法师送了一件由108块孩子衣服上的布做的百衲衣。”龙莎莎是“罗汉娃家长”qq群的群主,她负责挨个联系家长,告诉对方想要件孩子不穿的旧衣服,每件衣服上剪块布,给素全法师做一件特别的袈裟。
那一年生日会上,素全法师将附着淡淡n香气的百衲衣披在身上,感动溢于言表。
每一次回罗汉寺,龙莎莎的儿子傅梓航都喜欢趴在送子观音阁一侧的小桥上,喂放生池中的金鱼,“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就是在这片小院坝出生的。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送子观音阁和放生池,正是13年前“85医院”和妇幼保健院所在的帐篷区,一位僧人说,“现在大家看到的钟楼、放生池、观音阁都是震后由北京市援建新修的。”
放生池旁的“一百零八罗汉娃纪念碑”于2011年5月12日入寺。现今,上面的红se字迹褪了几度颜se,石碑上方青苔散布。
震后的每年农历新年,住在罗汉寺附近的妇幼保健院医务人员和“罗汉妈妈”,哪怕不信佛,也会去罗汉寺烧香,为这方曾庇护自己的“宝地”捐些香火钱。
“经常在寺庙看到妇幼保健院的人,或是‘罗汉妈妈’,其实好多都叫不出名字,因为面熟,也会笑着打招呼。”德宏回忆。
4月下旬,《一百零八》电影剧组开始为上映“预热”,翟秋榕一收到制片人发来的链接,就转发到“罗汉娃”家长群、妇幼保健院群和当初她牵头参与电影拍摄的“群演宝宝”家长群,“很多人都在热心转发。”
沉寂已久的微信群,因即将上映的电影,再次活跃起来。
2018年,时隔十年后,罗汉寺再度将山门紧闭约两个月,为方便电影剧组在寺内取景拍摄。照恒师父说,于寺庙而言,香火歇了,不接待信众,算得上是另一种“牺牲”。
h昏向晚,大雄宝殿传出钟声,木鱼声和诵经声。或清亮,或浑厚,或轻缓,或密集,和在一起,余音萦绕。
13年前,罗汉寺将山门大大方方地敞开了近三个月。史无前例,百无禁忌。
素全法师告诉新京报记者,回想过去,深感当时发生的一些事情的确不可思议,“不只是我们帮了这些孩子,跟罗汉寺结缘,他们同样也给我们带来了快乐。他们有善根。”
照恒师父说,近些年来,无数香客因“一百零八”的故事慕名而来,寺内香火旺盛了许多。后来他顿悟,当年随cha0水般的灾民涌入的,还有如恒河沙般难以计量的八方善意和慈悲心。
正如罗汉寺山门对面,橙hse照壁两侧的那副对联,“十方来十方去共成十方事,万人施万人舍同结万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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