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神的传召（1 / 1）

卢西娅抱着厚厚的书本从神殿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神殿的。

巨大的月亮高悬在幽蓝色丝绒幕布一样的夜空中，周围星光闪烁。每到这时候，她都有一种时间未曾被浪费的满足感。

又安安静静独自学习了一整天。

周围大多数人都已经入梦，她还行走在神殿前的广场上，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让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变得更加惨白。途经光明女神像的时候，看着也被月光照亮的女神像的脸，发觉自己好像与女神有三份相似，卢西娅与有荣焉。

说起来女神好像很久没出现在大家眼前了。女神一直很忙，但至少每月会出现一次，参与元老院的会议，观摩神殿骑士团的武斗，聆听众人的祈福……而且事实上，有时候圣女们会为女神处理一些杂事。想到这里，卢西娅不禁为自己叹了口气。

那些所谓的杂事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丽芙喜欢一个人安静的看书，而且美艳绝伦的她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她几乎从不亲自动手，就会有人为她安排好一切；尤妮丝是个充满活力的冒险家，多数时候不是在竞技场，就是在神界边缘地带，从不做无聊的资料整理或者读信的工作；兰齐？算了，兰齐是最难抓的，年纪最小，性格最怪，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次数比女神还少。

虽然工作都落在自己头上，但卢西娅并不排斥。因为女神的居所福灵宫里只有她一个人，每次为她整理资料时，卢西娅都莫名的满足。圣女们都是被女神收养的孤儿，女神确实对她们都一视同仁，但相对的好像只有自己比较愿意主动亲近这位理论上的“养母”。卢西娅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比较内向，而且没有什么朋友，女神身份高贵，地位超然，这悬殊的差距不仅没让她望而却步，反而依靠着女神、和女神待在一起会让她有种确定的踏实感。

卢西娅思维发散，完全没意识到，今天晚上好像走错了路。

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福灵宫前。卢西娅原地转身，同时想着：女神应该休息了。正准备抬脚离开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疲倦冷冽的声音：进来。

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原地转身。卢西娅走上前，脱掉了鞋并整整齐齐摆放在一旁之后，才赤着脚内心忐忑的走上冰冷的台阶。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无意识走到这里来呢？女神让我进去，难道是女神叫我来的？可是这么晚了，为什么不明天再让我来呢？是有资料没整理好吗？但是之前也发现过资料混乱的情况，但是女神完全不在乎，看都没看过一眼。那这是为什么呢？

福灵宫的大门为她缓缓打开，月光先她一步随着向内的大门占据了整整一大片位置，形成一个外大内小的矩形，她赤脚走进宫殿内，地面冰凉的触感从脚心往上一直窜至头顶，每一次接触地面白嫩的脚趾都会不自觉的蜷缩。她微低着头，一身的白色长袍就像幽灵一样飘进宫殿内，最终停留在月光能照在最远的地方，再进一步，她就要融入黑暗了。

好像是一阵风，伴随着一声叹息。

卢西娅还没来得及思考这风和叹息声是从哪里吹来的，视线里就飘来了一张纸，她伸手轻轻接住。纸上只有短短几句话，右下角有女神的签名：德诺瓦。

卢西娅盯着这张纸看了又看，最后视线落在了那利落的签名上，仿佛是在确认这的确是女神亲自下达的命令。

从福灵宫出来的时候，卢西娅还有些恍惚，直到看到台阶下熟悉的人影。

尼奥·费林特。

标志性的红色短发在月色下有些发暗，高大的身材被黑色的袍子罩住。他背着月光又站在台阶下，实在是看不清他的脸。卢西娅心想，如果被问该怎么给他解释为什么这么晚从福灵宫出来呢？可他又在这里干嘛呢？

卢西娅走下台阶，才看见他拎着她的鞋。走到跟前，她几乎被他高大的身影包裹着，连影子都藏在他的影子之下。

尼奥见她站定，准备蹲下给她穿鞋，卢西娅见状迅速把厚厚的书本递给他，并小小后退了一步：“我自己来吧……”

卢西娅坐在最下面一级台阶上，把长袍提起来一点堆在大腿上，露出赤裸的脚和纤细的脚踝，然后把脚套进鞋子里，脚尖轻点地面，最后把鞋后跟提上。她自觉鞋穿的很快，因为感觉尼奥一直盯着她，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站定后向尼奥伸出手，尼奥把书还给她，站在他的视角，宽松的袖子不能完全包裹住她的肌肤，视线顺着骨节微凸的手腕，他可以清晰看见她的洁白的小臂。

“女神召唤你了吗？发生什么事了吗？”

来了。

尼奥·费林特，元老院长老费林特唯一的孙子，甚至是唯一的孙辈，未来也是要进入元老院的。元老院众位心思各异，但对于这一届的光明女神德诺瓦，反对意见是出奇的一致。早在很久之前，成为圣女的卢西娅就决心永远忠心追随女神，但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她无法做到彻底与元老院阵营的尼奥割席，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唉，你知道的，平常只有我一个人在福灵宫整理，一个人干四个人的活儿。上个月元老院会议商定的资料放错地方了，女神殿下突然要用，就叫我了……”不知道尼奥会不会信，先搪塞一下。

“这样啊，下次如果忙不过来的话，可以叫上我。”尼奥和她并肩走在一起，卢西娅看起来只到他的胸口。

“好，那到时候就要拜托你了。”卢西娅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她不会让任何元老院的人接近女神的居所，就算是身为朋友的尼奥也不行！

尼奥闻言，回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苹果肌隆起，脸上的小雀斑随着表情而凸显了出来。

卢西娅想，自己也有雀斑来着，好像随着年龄的增长，雀斑变少变淡了一些，而尼奥的雀斑反而变多变明显了。

一开始在神学院的时候就是因为脸上的雀斑和尖尖的下巴，被其他的讨厌的孩子取绰号叫“松鼠”，明明也有其他长雀斑的孩子，比如尼奥，可他们只揪着她不放。

本来她只用头巾包着头、下巴和脖子一圈，后面却不得不把脸也包上，但这种此地无银的行为无益于隐藏雀斑和自己，反而在神学院里有种招摇的意味。直到后面成为圣女预备役，她在同学之间的“松鼠”绰号渐渐消失才知道，为什么当初譬如尼奥这样的“小雀斑”没有被叫绰号，因为他是元老院长老费林特的孙辈，他爷爷站在元老院中心，是元老院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自然也随他爷爷天生就站在神界的中心，无人可轻视。

同样，成为圣女预备役的她也意味着得到了光明女神的认可，于是，神学院里再没人叫她“松鼠”了。

尼奥一路把卢西娅送回到圣女塔，和她互道晚安之后，还一直目送她回房间。直到他绿色眼珠里倒映的卢西娅房间的灯灭之后，他的表情好像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卢西娅在撒谎！

光明女神一定是因为别的事才在深夜传召了她。尼奥转身，毫不犹豫地朝元老院走了过去。

卢西娅久违的做了一个梦，梦见第三视角的自己。

自己夜里偶尔会梦见白色的裙角，她觉得是素未谋面的母亲。父亲好像从未出现在梦里，因此她时常幻想自己是被感情欺骗的贵族女孩的私生女，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暴雨之夜出生，然后立即被送往修道院。光明女神因为年轻妈妈真挚心碎的祈祷而怜悯这个无辜的女婴，于是把她带到神界……她在人界出生，在神界长大，周围有天使嬷嬷的照顾，神官的教养，和圣女姐妹的陪伴，她孤独平和的生长。在岁月的流逝中，她变成了女神忠实的信徒。

忠诚？

信徒？

卢西娅一阵强烈的眩晕后忽然变成了整日在福灵宫辛勤结网的蜘蛛，她想把整座宫殿包裹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入，如果有人胆敢不识相，就会被蛛丝粘住。在挣扎的过程中反而被蛛丝越缠越紧，越缠越厚，被蜘蛛卢西娅用螯肢注入毒液，最后敲骨吸髓，留下一股空壳在网上，以此昭示违禁者死。

卢西娅的胸腔里心脏快速的跳动，全身血流加速，升温，脸上就像夏日里的玫瑰一样艳丽，一想到她为保护着福灵宫而奋力厮杀，她就深深陶醉。她为自己的忠贞不渝与强大力量而感动骄傲，她想女神也会青睐于她，信任于她，亲近于她……

她感到自己已经兴奋到要跳起舞来了。

可是，为什么会使不上劲？

腿动不了，胳膊也抬不起来，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为人形卢西娅已经被蛛丝粘住了。她越动，就缠得越紧。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大蜘蛛，它紧盯着身为猎物的卢西娅。它不紧不慢地在蛛网边缘徘徊，好像在等她因为挣扎而被蛛网勒死，自己坐收美味尸体，又或者是欣赏她的拙劣狼狈的自救行为，然后出其不意一击致命。

卢西娅紧张害怕到脖子发麻，渐渐地，全身都开始发麻。意识好像被抽离出身体，她已经做不出任何动作，眼睛也涣散无光。游走在边缘的大黑蜘蛛见她已经不再挣扎，终于肯过来做最后的收割了。

巨大蜘蛛的快速闪现至她的身前，就像死神的镰刀挥过一样，只是一阵白光，她就从混乱荒谬的梦中醒来。

阳光从窗户直射进来，光线中有微粒浮动。

原来她是被羽被裹住动弹不得，浑身上下湿淋淋的，睡裙早就卷到腋下，下身光溜溜的。

……

卢西娅呆了一会儿，然后就像脱壳一样，双手撑住床坐了起来。鬓角的头发被打湿，双颊红扑扑的，一侧肩膀从宽松的睡裙领口露出，轻盈薄透的纱裙根本遮不住她饱满柔软的小胸脯，还有上面的两点花蕊。

看看窗外的天空，时间已经不早了。

卢西娅摇摇头，打算起床梳洗。

脑子里突然想起昨晚女神下达的任务：找到离开神界的圣女丽芙和尤妮丝……

怎么找呢？

她必须快速整理出一个思路，譬如：她们到底去了哪里以及怎么去把她们带回来？

可是，她不由得又想知道，她们为什么离开神界？也是去执行女神的任务吗？为什么她一点消息也没有？她敢肯定神界其他人出了女神本人之外，没人知道这件事。是什么秘密任务吗？为什么找她而不是天使军团或者是神殿骑士团？

卢西娅想不明白。

脱掉睡裙，卢西娅赤裸着身体走在房间里，每一次脚掌落地都像猫爪肉垫那样灵巧，脚踝纤细，小腿笔直，臀部呈蜜桃状圆润挺翘，紧致的腰部松松挂着一条金色腰链，上面镶嵌着几颗大小色泽十分统一的紫色宝石。

然后从肚脐上方开始，奇怪的浅紫色印记开始向上生长，穿过双乳之间，并大片蔓延至右肩，接着向脖颈缠绕，消失于后脑的发际线中。

卢西娅套上白色长袍，摸了摸锁骨上的印记，然后还是缠上了围巾，把脖颈处包的严严实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收拾得体后，关上门，出了圣女塔。

如果连女神都不知道丽芙和尤妮丝去了哪里的话，那么整个神界里大概就只有契尔曼知道了。

契尔曼，神界的祭祀，星塔的主人，唯一的全知者。

卢西娅犹豫着朝着星塔的位置走去。

女神深夜召见她，很明显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可是她现在毫无头绪，如果能想办法从契尔曼那里直接知道丽芙她们现在的位置，人就好找多了。

星塔不像神殿那样坐落在神界的中心位置，引众人膜拜，相反，它处在神界边缘。而契尔曼也像他的塔那样，几乎不怎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心，甚至不怎么离开他的塔。相应的，他的塔也很少有人造访。

说是塔，更像是一座不起眼的个人独居的古朴小楼。楼上楼下是契尔曼的居所与会客厅以及书房，楼顶上是一间半露天的阁楼，中间放着各种占星工具，周围是白天不明显夜晚会因为各种工具而绽放出奇异光芒的魔法阵。

卢西娅走进星塔时，还在想要怎么措词才不会让契尔曼察觉丽芙和尤妮丝是秘密离开神界，并且此事与女神相关的。直到踏上旋转楼梯的台阶，视线里出现了一道挺拔闪耀的身影。

几乎是一瞬间，卢西娅把要踏出去的右脚收了回来，站在台阶下，等待楼梯上的那个人走下来，走到她的面前停下。

克莱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圣女卢西娅。他刚刚在契尔曼那里碰了钉子，这会儿脸色不太好看。

“日安，圣女殿下。”但他还是表示了基本的礼貌。

“日安，克莱因团长。”卢西娅与他的眼神短暂接触了一下，迅速收回。等待克莱因从旁边走过，她才用手提起一边的袍身快速走上台阶。

这边克莱因倒是好像想起什么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来，不由得看向身后的卢西娅，只见她提着袍子轻踮着脚，十分轻快地走向更高处，白皙纤细的小腿交错着在古老的木质楼梯间像是跳了一段优雅的舞。

卢西娅的心脏怦怦直跳，一定是因为跑得太快了，而不是遇见了少女时期暗恋的人。

克莱因·加布里尔。

元老院第十一席波琳娜·加布里尔的亲弟弟，神殿骑士团的团长，竞技场里的常胜将军，而他出色的外貌常常和圣女丽芙被认为是金童玉女一般的人物。

卢西娅的心抽痛了一下，又渐渐归于平静。她喜欢他，可是并不想遇到他。

有的人就是这么奇怪，比如卢西娅。

不像其他人，她确实暗恋着克莱因。但从不敢靠近他，只希望远远地观望着他。从每一次不经意的看见他，眼神淡淡的扫过他，她就可以汲取到所需要的所有的恋爱养分，支撑着她度过每次看见他和丽芙谈笑时的酸涩的感觉。

她总是安慰自己，就算克莱因不喜欢丽芙，就算他没有和丽芙在一起，他和她也是不可能的。她是圣女，是光明女神的信徒，代表着女神的利益，她不能和由元老院子弟组成的神殿骑士团有任何不清不楚的联系，这对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趁早放弃，以后最好还是连招呼都不要打了吧。

卢西娅边这么想着，边走进契尔曼的会客厅。

卢西娅见客厅没人，便走到旁边的书房门前敲了敲，“契尔曼阁下，我是卢西娅，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进来吧。”房间内传来一道温柔空灵的男声。

卢西娅进去后才发现书房里地上乱七八糟堆满了书，书架上倒是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放不下就随便放地上了。

卢西娅循着声音走到第二排书架后，发现了那道纯白色的身影。人坐在堆在地上的书上面，过长的白发顺着精美的白袍散落一地，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下才转头，礼貌性的微笑了下。

“圣女殿下，请问有什么事吗？”没人知道契尔曼的准确的年龄，反正自卢西娅有记忆起，他就一直保持着青年时期的样貌，只是白发白眉，而且没有虹膜瞳孔，眼眶内是一整片的眼白，看起来恐怖又不太聪明的样子。

卢西娅斟酌着词句，问道：“不久前，丽芙圣女和尤妮丝圣女约好去人界为女神的教众带去祝福，但是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也无法联系上她们，您能告诉我她们去了哪里？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吗？”

契尔曼合上手中的书，像是对她的问题产生了疑问，皱眉。

“她们去人界这样的事情，有得到女神的允许吗？按道理说，女神是知道的。”契尔曼一开口，就让卢西娅心中一惊，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们……您知道的，圣女成年后是要去人界传递女神的意志的，女神肯定知道，可是她太忙了，我怕打扰到她，所以来问您。另外我和兰齐也想去找她们，尽快完成这项圣女的义务……”

“兰齐圣女也要去吗？——我是说，你们要一起去吗？”契尔曼换了句话问道。

卢西娅连忙点头，“是的，本来是大家都要做的，尤妮丝跟着丽芙，我陪着兰齐，这样省时间又安全……”卢西娅紧紧盯着契尔曼，生怕他听出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样啊……”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刚进门时那么轻快，卢西娅担心被拒绝。

“如果不着急的话——明天过来，我告诉你结果。”

结果？是答应了帮我找到她们吗？没有得到确切的承诺，卢西娅搞不清楚，但是面前的人已经下了逐客令，那她不得不走了。

“那，明天见……”

卢西娅出了星塔，却不知道往哪里去，心里担忧着明天能不能得到答案，完全没注意旁边的人影。

“圣女殿下。”卢西娅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是克莱因。

“克莱因团长，您还没有回骑士团吗？”卢西娅微微有些不悦，冷漠的问道。

“我在等一个答案，和您一样。”克莱因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答案？

什么答案？

卢西娅懵了。

他——他不会偷听她和契尔曼讲话吧？！

“克莱因团长，偷听别人交谈可不应是骑士所为！”卢西娅感到头皮发麻，糟了，又有一个人知道了丽芙和尤妮丝不在神界。

不对，他说他也在等这个答案。

他也想知道丽芙和尤妮丝去了哪里？

那他之前？在她之前他刚从星塔出来，他的样子不像是从契尔曼那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是猜到了她的问题，所以偷听他们讲话，然后恰巧得知他们两人求问的是同一件事，

是这样吗？

卢西娅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克莱因却笑容讽刺，眼神冷冽，“我问契尔曼丽芙去了哪里，他却和我说是女神派她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因为有女神的庇佑，水晶球无法追踪……要不是遇到您，我差点就信了，他的对我的说法和对您的不太一样啊？”

“而且，按照您的说法，丽芙是去了人界，但是现在失联了是吗？”克莱因收起看起来并不算友好的笑容，颇具试探性意味的问道。

卢西娅很难相信契尔曼是胡诌，丽芙和尤妮丝现在在哪里，女神和她都不知道，但是她们为什么离开，卢西娅有理由相信可能和女神相关。

卢西娅现在心如乱麻，女神不清楚她们俩在哪儿，契尔曼可能猜到她们失踪与女神有关，现在连克莱因都知道她们不见了，还发现契尔曼帮忙隐藏这件事……

这可真是——

克莱因看着卢西娅逐渐苍白难看的脸色，也收敛了神情，正色道：“圣女殿下，您知道我和您一样关心丽芙圣女的去向，请不要在意我都得知了些什么，只要丽芙圣女安全回到神界，这对我们来说就都是好消息。”

丽芙圣女，丽芙圣女……还有尤妮丝啊！他眼里怎么只有丽芙？！

一方面觉得他毫无边界感，另一方面他对丽芙的特别关注又让人觉得刺耳。

卢西娅又难过又有点烦，于是口气有点冲，“丽芙圣女去哪里，女神自有安排，不用您费心，克莱因团长还是尽快回骑士团吧！”

克莱因愣住了，随即皱了皱眉，不明白刚刚还好说话的圣女怎么瞬间就变了脸色，下意识握住腰侧的剑柄，上前一步，“圣女殿下……”

“克莱因团长再见！”一见克莱因要靠近她，卢西娅飞快地逃走了。

还是很在意，只要从他嘴里听见丽芙的名字，卢西娅就不可避免的不舒服。她想，一定要想办法避开他从契尔曼那里得到答案。

卢西娅心里正想办法如何防范克莱因，下意识向着神殿的位置一路小跑，还时不时往回看，发现克莱因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自己逃离。卢西娅被他从背后盯得有点心虚，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要完全躲开他的视线才行。

只顾着身后人的卢西娅，毫不意外的撞上一个坚实的后背，本来都以为自己要摔倒了，可前面的人不仅在突如其来的冲劲下迅速站稳，还伸手扶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卢西娅连忙道歉，抬眼一看，标志性的红色短发映入眼帘。

是尼奥。

“你没事吧？没有撞到哪里吧？”尼奥扶稳她后，把手收回看着迅速收回目光的她，反问道。

卢西娅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只能听到她闷闷的声音：“我没事，对不起……我没注意到……”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尼奥想摸摸她的头，但是忍住了。

“啊？我去——呃——图书馆！要一起吗？”卢西娅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馊主意。

“你是去温习还是去找什么书看吗？”尼奥调转方向，和卢西娅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随口问道。

“我想看一些关于剑斗术的书，了解一下，方便以后上竞技场。”卢西娅张口就来。

“你要学剑斗术？还要上竞技场？为什么？”

尼奥看着卢西娅，她身高不高，体格不壮，甚至可以说得上瘦弱，他几乎都要怀疑她是否可以拿稳一把剑。从未接受过任何剑术训练的她居然说想上竞技场，尼奥觉得不可思议，但下意识还是想听听她的理由。

“你还记得圣女成年礼要去人界执行散播女神祝福的任务吗？虽然我出生在人界，但成长在神界，对人界可谓是一无所知。我想着学点剑斗术的皮毛，也好保护自己，不是吗？”

尼奥忽然想到昨夜卢西娅从福灵宫出来，难道这就是为什么她深夜去见了光明女神，是想要她提前去人界完成任务吗？毕竟距离她成年还有好几个月。那她昨天为什么要撒谎？昨天和爷爷汇报了这件事，爷爷让他盯紧卢西娅。他想：既然她主动邀请他一起，正好可以顺水推舟跟着她，旁敲侧击搞清楚她正在做的事以及和光明女神的联系。

他总觉得卢西娅防着他，在骗他。

“你说得对……我之前恰好学习了一些剑术的格斗技巧，你可以在我这里实践，我给你当陪练。”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卢西娅满足的笑了，她可以猜到一些尼奥为什么对她这么上心的原因，不过不重要，解决眼前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卢西娅从图书馆里随便拿了一本关于剑术基础的书，匆匆看了两眼，就拉着尼奥去了竞技场外围打算实践一下。

当然，如果能碰到克莱因就更好了。

卢西娅拿着剑假模假样地和尼奥套招，眼睛却到处乱瞟，手部基本不用力，所以她的攻击总是轻飘飘的。面对尼奥的攻击她又不设防，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尼奥是不会伤害到她的。

她只是个菜鸡，尼奥的确不会对她用过激的招式，但是明明是她邀请他过来的，却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认真和他联系，尼奥有些不悦。

“啊！我的剑！”尼奥用了巧劲别开了卢西娅手中的剑，力气之大，卢西娅根本握不住，于是剑飞了出去。

卢西娅跟随剑飞出去的方向，一路跑到一群人跟前。

她蹲下，想要捡起剑的时候，前方伸出来了一只脚，踩住了剑身。

卢西娅起身，冷冷看着面前踩着她剑的人。果然，是她最讨厌的人之一，也是当初在神学院叫她“松鼠”叫得最欢的人之一。

佩恩·奥科洛。

“圣女殿下日安，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作为圣女，殿下继续研习疗愈术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玩儿剑术呢？这不，还好剑只是落在我身边，要是不小心插在某位神官身上了，不就给女神殿下闯了大祸了吗？”夹枪带棒，阴阳怪气，一如既往。身后的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卢西娅根本不想理他，况且她还有别的事要做，于是脸拉得比图书管理员的胡子还长的卢西娅，不情不愿的道歉：“对不起，请把剑还给我……”

看着卢西娅一脸吃瘪毫不情愿的样子，佩恩被愉悦到了。

“这才对嘛，下次小心点啊，圣，女，殿，下。”一边说一边把脚收回。

卢西娅再次蹲下，想快速拿起剑就跑。她刚握住剑柄，那只脚又回踩在了剑身上，踩得实实的，卢西娅抽了几次没抽动，气得脸都红了。

“圣女殿下，玩儿剑的时候，一定要紧紧握住剑柄，这样才不会在对战的时候被别人把剑挑脱手……”佩恩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卢西娅，长发披了一后背，有些还零散落在地上，倔强的小脸上雀斑浅淡，充满了对自己的敌意，一双白嫩的小手紧紧握住被自己踩在地上的剑的剑柄，真像一只可以任人欺负的“松鼠”。

他还坏心地用脚把剑在地上左右碾动，握着剑柄的手不得不随着剑身的摇摆而左右晃动，卢西娅气极，死死握住剑柄，不肯放开。

“这就对了，要好好握住剑柄啊圣女殿下……”佩恩居高临下的看着因为气愤不已而满脸涨红的卢西娅，小小一只，真是太有趣了。

“咻”地一声，一柄剑越过卢西娅直直插在二人中间的地板缝隙中，离佩恩的脚只有一尺之隔。下意识的，佩恩把脚一收，卢西娅冷不防拔出剑，但是摔了个屁股蹲儿。不过她立马意识到应该是尼奥帮她解了围，迅速站起，抱着剑跑回到他身边。

佩恩感觉受到了羞辱，恶狠狠地把地上的剑拔出来，一边盯着尼奥，一边领着一群人朝他们走去。

尼奥自觉挡在卢西娅身前，毫不畏惧地回应佩恩的目光。

佩恩用那把剑轻佻地指着尼奥，“看来费林特神官对剑术造诣不浅，正巧我有时间，不如来比试一下？”

“可以。”他会替卢西娅狠狠教训这个混蛋。

卢西娅闻言，紧紧揪住尼奥的衣袍，干什么？干什么？不是他啊，弄错了喂！

看着躲在尼奥身后的卢西娅，佩恩不怀好意的说道：“圣女殿下看起来对剑术很感兴趣的样子，就也来做个见证吧。”

尼奥扭头，握住揪紧他衣服的手，以示鼓励。卢西娅想到，说不定可以看到或者吸引来克莱因，就在尼奥注视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佩恩看着他们俩，轻蔑地笑了下。

很快，竞技场内的人听说佩恩和尼奥要举行剑术武斗，就都被吸引了过来。

卢西娅看尼奥把外面的黑色长袍褪下，露出年轻人修长矫健的身躯。她不知道，在长袍的掩盖下，是这样一副结实好看的身体。本来还担心他，是否能应对骑士团预备役的佩恩，现在卢西娅稍稍放下心来。

佩恩在场内用不屑的目光打量着尼奥，同为元老院子弟，他看不起选择成为神官的尼奥，明明他的爷爷在元老院位高权重，他有足够的底气为了成为骑士团的一员而努力，但是他选择了捷径。那么今天，就让他来告诉他，他尼奥·费林特犯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

两人在场内站定，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

卢西娅站在边上，小声忐忑的说了句“开始”，话还没落，佩恩就冲了上去。

他看似莽撞，实则目的明确，攻击尼奥的部位反而避重就轻，有种试探和戏谑的意味。面对他的不友好的攻势，尼奥的招架游刃有余，轻松化解，甚至还反击了几招。

佩恩试探几招，像石子投入水中没激起什么水花，于是握紧剑柄加快攻击。跟随者他的节奏，尼奥也更多的防守起来，依旧是滴水不漏。

佩恩皱眉，看来是小瞧他了，他得拿出平时训练的态度来了。

没了随意玩弄的心思，佩恩反而停了下来，一边盯着尼奥，一边在场中游走，握在手里的剑在地上拖行出沙沙的声音。

卢西娅倒不太关注场上的情况，她依旧是四处观望，但就是看不到她想找的那个人。

不时瞟到卢西娅的尼奥，心里有些生气，她到底在找谁？

佩恩意识到尼奥总是分心去看卢西娅，心里不免对他是更加不满和鄙夷，抓住一个时机，抄起手中的剑就向他砍去，尼奥瞬间回神，但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勉强接下他的攻击后，在他的攻势下步步后退。

卢西娅后知后觉意识到场内的状况，担心的看着缠斗的两人。

尼奥迅速镇静下来，想尽办法化解攻势。佩恩则趁热打铁，步步紧逼，他决心要在这一回合拿下尼奥，在全场人的目光下，在卢西娅的注视下，只要再继续猛烈攻击，尼奥肯定会被不得不逼出圈子。唾手可得的胜利让佩恩感觉轻飘飘起来，他不由得看了卢西娅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尼奥找到了破绽。在还差最后一步就要退出圈子的时候，他侧身躲过，旋转半圈之后，一个肘击就将佩恩推出圈外。

直到倒在地上，被尼奥拿剑指着，佩恩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看来身为骑士团预备役的你也不过如此。”尼奥把剑收回，毫不留情地说道。

佩恩听了直接暴起，就想冲上去，但是被身后的其他预备役成员拦下了。

“比试结束了，我们继续。”卢西娅听到尼奥这么说只好点点头，替他高兴，也有点失望，难道今天人没来吗？还是说还缠着契尔曼要答案吗？

“很精彩。”从人群外传来一道语气并没有感到那么精彩的声音。

人群自动为声音的主人让开一条路，顶着金灿灿的头发的克莱因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先是走到佩恩面前，像贵族对仆人索要手帕一样不动声色的拿走了佩恩的剑，然后站到了尼奥和卢西娅面前，将剑竖在自己面前，目光越过剑身，以一种傲慢的姿态看着面前的两人。

“费林特神官，您的剑术可与骑士团媲美，不知道是否愿意与在下切磋几招？”

尼奥还没回答，卢西娅抢先说道：“明天吧，明天上午，今天尼奥已经很累了，对吧尼奥？”说完还怀着希冀的目光看着尼奥，希望他不要拒绝。

“圣女殿下，我希望听听费林特神官自己的意愿。”在他咄咄逼人的眼神下，卢西娅感觉自己被轻易地看穿了，于是心虚地向尼奥求救。

“明天上午。”

果然。

克莱因挑眉，笑容暗含讥讽，不回应，也不看他们两人，转身就走，然后顺手再把剑扔给佩恩。

佩恩接过剑，他把不能对克莱因表露出来的不满，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且暗含轻蔑的目光发泄在尼奥和卢西娅身上。

无视了佩恩的阴恻恻的眼神，卢西娅为自己计划成功而暗自窃喜。原本想的是，拉着尼奥来竞技场，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激将法跟克莱因约一个明天的比试，只要明天支开他一小会儿就行，一场比试足够她从契尔曼那里得到消息。她完全不害怕比试后的克莱因会再去找契尔曼，毕竟有前车之鉴了，能骗他第一次，还不能骗他第二次吗？这下完全不用担心了。

尼奥皱眉看着她，不说话。

回去的路上，虽然双方都不说话，但尼奥还是可以感受到卢西娅那秘而不宣的轻松愉快的心情。他忍不住问道：“你说想学剑术，拉我去竞技场，是不是就是为了遇到克莱因，然后让他跟我来场比试什么的？”

卢西娅为自己的擅自做主感到抱歉，于是坦白道“是的，我是希望你明天可以拖住他一会儿……”

“为什么？”尼奥简直摸不着头脑。

“哎呀！”卢西娅一副苦恼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的样子，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你知道外面看起来高高在上的骑士团长，其实私下会偷听别人讲话吗？”卢西娅神秘兮兮的说道，看着尼奥半信半疑的样子，她的话匣子瞬间被打开。

“我去找契尔曼咨询关于人界的事情，出来发现克莱因在偷听，被我抓了个正着……”

尼奥觉得不可思议，他是知道她要去人界了没错，去找契尔曼咨询也很合理，但被克莱因偷听？尼奥想象不出来。

“他为什么要偷听你？”

卢西娅斜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又放下绷紧，自顾自的说：“谁知道呢？”

尼奥听得一头雾水，索性直接问了最关键的问题，“可是为什么要我明天拖住他呢？”

“因为我和契尔曼约好明天再去，我怕他再来偷听，虽然都是人界的小事，但是还有关于我的一些家庭的事，所以……偷听被发现已经很惊悚了，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隐去部分事实，卢西娅呈现出匪夷所思的说法，尼奥选择不去细究，暂时相信。

“是这样啊，那好吧。”尼奥难得狭促似的勾起嘴角，他会搞清楚真相的。

在暗地被人潦草编排的克莱因打了好几个喷嚏，波琳娜看着他玩味地笑了，调侃道“我亲爱的弟弟，是有人在想你吗？”

“我看是做好事不成，被人咒骂了……”克莱因想起之前卢西娅对他说的话，再联想到她替尼奥约定的比试，冷笑了一声。

比试？

第二天一早，卢西娅直奔契尔曼的星塔而去。

她想，让约好的对手等得太久并非是骑士所为，傲慢的骑士团长一定会先解决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神官，然后去找契尔曼或者是她询问丽芙的去向行踪，契尔曼大概率还是会胡诌一通，至于她……她不说，他又能怎样呢？本来就不关他的事，卢西娅私心也不想告诉他。如果他想为难她，给她使绊子，身为圣女，卢西娅也并非全无手段。

而现在她只要从契尔曼嘴里得到一个答案，然后迅速离开即可。

卢西娅一路上已经想好各种利害关系与说辞。

到了星塔，还是从客厅到书房，卢西娅喊了几遍都没人回应。

难道还在睡觉吗？可是门都开着，人去哪里了呢？

鬼使神差的，卢西娅决定留在书房，站在门口粗略看去，书架好像有几十排，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这里的空间居然这么大。

卢西娅提起裙子，露出光洁的脚踝，在乱七八糟的书堆中穿行，洁白的裙裾偶尔会轻扫过久未被打开的书本封面，沾染上点点灰尘，然后随着一步一步的晃动，散落在空中，如果是阳光照过的地方，会清晰地看见它们浮动的轨迹。

卢西娅走过那些书架，然后，她突然发现这边有扇窗户的窗帘只拉开了三分之二，和对面的看起来不对称。想着这里那么多摆放过于随意的书籍，没有对称拉开的窗帘也算是情理之中了。于是卢西娅放下裙摆，既然都是大白天了，就全部拉开吧。

手刚碰上厚重的迤地帘布，就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抓住，扯进窗帘后。

接着，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坚硬的胸甲撞得她脸疼，没来得及晕乎，就被人强行转过身体反剪双手，捂住想要尖叫的嘴巴，压在怀里。

大概就像是一阵风吹过，窗帘内外又静止不动了。

受到惊吓的卢西娅，心几乎要跳出来，嘴巴被捂得太紧以至于用鼻呼吸完全不够，咚咚的心脏声加上短暂性的耳鸣让她神经麻木了一瞬。她的胸腔剧烈的起伏，伴随着惊吓的余韵带动着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好一会儿，她才缓下来。

克莱因看着她被吓到的样子，带着报复意味的语气凑到她的耳边说：“圣女殿下……”

耳朵像是应激反应瞬间通红，同时卢西娅明白身后的人就是克莱因，开始愤怒地挣扎起来。

克莱因任她反抗，但就是不放开她，等她的挣扎不再激烈渐渐没有力气了，就更用力地钳住她的双手，把她往怀里拉，捂住她嘴的那只手强迫她抬起下巴，露出细长的脖颈，强行让她仰起头，直到她的眼睛可以从下往上看到他的脸才作罢。

克莱因微低着头与她对视，她看起来如同要引颈就戮的小鹿一般脆弱，但是却目露凶光。

“圣女殿下，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还请您不要为难……”克莱因语气不善，暗含威胁。

卢西娅眨眨眼，几乎半张脸都被他包着，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但是她没有再挣扎了，被钳在身后的双手也放松了。

“请让我与您共享这个答案，我不会伤害丽芙圣女，也不会干扰您的任何决策和举动，更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您，尽可以放心。”克莱因自认为还算真挚地说道。

卢西娅依旧是眨眨眼，也没有其他动作，乖巧安静。

克莱因试着放开了她，卢西娅沉默着转过身，脸色不虞地看着他，被蹂躏的下半张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半晌开口道：“您没有去竞技场如约比试，观众一定很失望，骑士团的声誉难免受损，克莱因团长不在乎吗？”

“最失望的人就在眼前……声誉就像金钱，没有了还能再赚，但得知真相的机会却不会如此。”

卢西娅还想和他争辩什么，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瞬间转过身体，警惕性拉满。

“这是什么书呀？”是兰齐的声音。

卢西娅瞬间满头问号，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她也收到女神的命令来求助契尔曼了？

不对，女神应该不会让所有圣女都离开神界。

“是关于人界风俗习惯的书。”契尔曼的声音温柔得不正常。

“我可以看看嘛？”兰齐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问道。

兰齐绝对是所有圣女里最另类的，不像丽芙那样热衷于被男人团团围住，不像尤妮丝总往竞技场或者别的地方到处乱跑，更不像卢西娅虔诚乖训忠于圣女守则。神出鬼没就不说了，对任何人和事情都不热忱，不守规矩也不爱学习，这样一个“不得体”的圣女居然看起来和契尔曼关系很好的样子，卢西娅直觉其中有猫腻。

“当然。”契尔曼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早知她会如此要求。

走进书房的契尔曼看起来并没有发现书房里藏着两个人。依旧是随意找了个书堆坐上，因为他的桌子椅子上也都放满了书。

兰齐就钻进他的怀里，轻轻枕在他的胳膊上，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等待他打开书本，给她讲书里的故事或者有趣的知识。

这边兰齐一边玩着自己长长的辫子，一边聆听契尔曼的讲述。那边卢西娅一动不动在思考兰齐和契尔曼的关系，克莱因看起来也若有所思。

兰齐听着听着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一会儿把辫子缠在契尔曼的手上，一会儿眼神在他脖子下巴上梭巡，一会儿又调整坐姿似得在他怀里来回扭动。契尔曼任由她在怀里乱动，他甚至把腿曲起，只为让兰齐坐得更舒服。

兰齐不满足于眼前的亲密坐姿，于是直接伸出胳膊环住契尔曼的脖子，像小猫一样用鼻子触碰他的脖子，蹭了蹭，然后故意用柔软可爱的嘴唇小小地嘬了一下。

契尔曼的声音一下子就变紧了，险些书也拿不住，轻轻地喘了一下，“兰齐……”

听到这暧昧的声音，卢西娅还没反应过来，克莱因却有些熟悉，他从后面紧紧盯着卢西娅，以防她暴露。

兰齐依旧环着契尔曼的脖子，然后挣扎着站起来，从躺坐在他怀里变成跨坐在他身上，为了找到正确的位置，兰齐还研磨了一下，确保自己正坐在他的下体上。

感受到柔软有弹性的少女肉体契合着他的身体，契尔曼难得的紧张起来。

兰齐仰着头，俏皮地对着他伸出舌头，舌尖微动，好像在等着面前这个男人主动来含着一样。事实上，契尔曼畸形枯白的眼睛并看不见，兰齐也知道，这样蓄意的勾引算是一种不以明说的挑衅。

可是，能给她读书的契尔曼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他有别的方式可以“看见”。

他“看见”她眼里的狡黠，透着自然光泽的肌肤，漂亮的嘴巴，嫩红的舌尖。可是，他不想那么快地让她得逞，他也想“吊”着她，等她主动送上香吻，他再配合。

他想让她多陪他待一会儿。

契尔曼久久没有回应，兰齐收回舌尖，一边摸向他的下体，一边审问道：“你怎么不吻我？”

听到这句话的卢西娅下意识就要掀开窗帘，克莱因眼疾手快，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抓住她要掀窗帘的手，在她耳边小声地嘘气。震惊之余的卢西娅，怎么也没想到，同为圣女的兰齐居然和契尔曼有这种“亲密关系”。

窗帘看起来像是被风吹动了一下，但无人在意。

契尔曼的注意力都被下身的动作给吸引走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醉人的酡红，只有眼白的眼睛眼睑微垂，口鼻共用克制地喘息着。

兰齐也不伸进去，就隔着衣物揉捏撸动，一边撩拨他的欲望，一边饶有趣味的审视着他，看他什么时候溃败投降。感觉到柱状物变硬之后，兰齐就放开了他的下体，又勾着他的脖子蹭一蹭，嘬一嘬，甚至舔一舔……

终于，契尔曼忍不住了，他把书一扔，书本在空中快速合上，然后稳稳当当落在书堆的最上面。他一手揽住兰齐的背，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吻住了她。

很快，舌尖交缠的濡湿水声混着轻微的呻吟声，冲击着卢西娅的耳膜，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她羞红了脸，气红了眼。

太不要脸了！一个不知道多大年龄的老头子竟然无耻地勾引青春少女，实在是，简直是有违神界的伦理道德！

在克莱因的钳制下，卢西娅粗喘着气，要不是他，她马上就冲出去，抓住这个败坏神界风气的老东西，请求光明女神将他逐出神界！她的愤怒肉眼可见，克莱因可以感受到，可他不懂。

卢西娅正义愤填膺地咒骂契尔曼，兰齐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击碎了她的愤怒。

“你也舔一舔我吧，舔一舔我的胸。”

？！

这下，卢西娅如遭雷击，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

愤怒、震惊、难过，卢西娅一下子头昏脑胀，心乱如麻。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圈在怀里，而这个人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到了外面的事……她又一下子惊恐起来，面色泛白，体温下降，直至出了身冷汗。他，他也知道了！他是骑士团长，是元老院的爪牙，圣女名誉受损对他们来说是攻击光明女神的好借口，怎么办？要怎么样，他才会保守这个秘密？

克莱因感受到她的颤抖和惧怕，不再捂着她的嘴，反而按住她的肩膀，他的另一只手被她反向攥紧。

卢西娅克制地自己捂住了嘴。

这边，契尔曼剥开花瓣似的剥开兰齐的衣服，他在她的脖颈和胸乳出嗅嗅，用鼻子剐蹭着她的乳尖，受到刺激，乳尖很快挺立起来，兰齐轻皱起眉毛，美丽的眼睛里激起一层欲望的水光。

契尔曼含住她一侧小小的乳头，一边用牙齿轻刮乳肉，一边用舌尖挑逗拨弄。另一侧他也没放过，用手轻捏，食指按住乳尖，晃动碾压，再打着圈儿摩擦。兰齐被刺激得把胸挺得更向前，时不时无意识地颤抖一下，她眯起眼睛，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难受还是迷醉。

契尔曼趁她不注意，将手探到她裙子下面，试探、按压、研磨、拨弄，感受到足够湿滑后，再一举插入。兰齐受不住的呻吟起来，目光斜睨着契尔曼，小口大张，舌头控制不住地伸出，被脸上呈现出病态的潮红的契尔曼一口衔住，又是一轮情欲满满的接吻。

分不清哪边的水声更响亮，兰齐看起来完全沉溺在契尔曼温柔的亲吻和手淫中，她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在他缓慢地抽插中，她无意识的收缩着小穴，甬道随着收缩夹紧又放松，淅淅沥沥渗出更多的液体。

突然，兰齐带着压抑的呻吟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契尔曼意识到是自己在穴道中碰到了那个凸起。感觉差不多了，他就总是有意无意碰到它，每次兰齐都会颤抖着回应。次数多了，兰齐就不满意了，她也伸手抓住了他的下体，握住不动，想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契尔曼没办法，舔了舔她的唇，像是一个预警，然后骤然加快手部动作，每次都狠狠碾过那个凸起，兰齐立刻像条濒死的鱼，难耐地挣扎起来，甜腻的叫声几乎要贯穿这个几十排书架的书房。

契尔曼趁她高潮余韵未过，抽出手，然后真正地插入她。

被更大的东西进入，兰齐像小猫似的想缩紧自己的身体，但契尔曼把她的手拉向身后握住，然后靠近兰齐的脖子又吸又咬，在兰齐的娇吟下，他喃喃道：“我的天使……我的宝贝……”

这场性事并未持续多久，紧要关头契尔曼抽出下体，拉着兰齐射在了她的手上，然后抱着她出去了。

卢西娅和克莱因躲在窗帘后完整地听完了这场白日宣淫。

克莱因听见人已经出去，就推开窗户，揽着卢西娅从窗户跳了出去。站定之后，克莱因发现她就像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一样狼狈。

他刚要走，就被低头不语的卢西娅扯住了，他不动，她也不说话。

克莱因皱眉，“我该去赴约了，圣女殿下。”

卢西娅低着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但还是没有放手。

“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说出去……”断断续续地，几乎可以听出她的哭声。

无论是否会被人相信，这对圣女和光明女神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克莱因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金色的半长不长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在阳光下呈现出丝绸般的质感，他的影子有一部分刚好挡住卢西娅的上半身。站在阴影里的她不敢抬头去看他，恳求更是无法直白地说出口。

克莱因有些恶劣地想，这就被吓傻了？呵，女神的安排？

良久，卢西娅仍是不敢看他，定了定神，闷闷地说道：“丽芙的行踪我问到之后告诉你，请您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克莱因抱起双臂，“圣女殿下，我之前就说过，我不会干扰到您，也不会向别人透露什么的。”

“谢谢……”终于，卢西娅肯抬起脸道谢，她的样子看起来不只是狼狈那么简单，虚肿通红的眼睛，苍白的脸颊，神情呆愣甚至看起来有点神经质。

克莱因不管她，自顾自地走了，“我去比试了。”

卢西娅后知后觉，太阳很大，但她通体生寒。

她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要往哪儿走。

她找了个墙角，蹲下，抱住自己，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