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如跳舞,谈感情不如跳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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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家编外人员彭松消失了一阵子,终于出现了,开着车接着我们一家三口去他新家暖房。一路上欢歌笑语,显得他们更像是一家人。

彭松的新家天花板高,接地落地窗,整个装修风格跟小松子本人一样,样式时髦,大胆撞色,但也没什么文化内涵,不过糊弄爸妈这种老北京是绰绰有余了。老两口以豪华为主题感慨了三千字后,开始闲不住了,妈从卫生间拿块手巾开始擦灰,边擦边说:“小松子,你家抹布真吸水嘿,临走时别忘给妈拿两条!”

我翻白眼,这“抹布”是yvesdelorme的,二十五欧元一条呢,能不好嘛?

爸也没看住,出去晃悠一圈,拎了袋面回来,说晚上包饺子,哼着歌就开始剁馅,破坏了彭松要去外面吃的机会,他进厨房帮爸忙,一会就战战兢兢地出来了,“爸又开始炸丸子了……”

我正蹲在地上研究那个蝴蝶椅,毫不在意,“这很正常,爸妈就是那种任何高难度食物他们半小时都能做出来的物种。哎,跟你说了也白说,你也没妈,你也不懂——这椅子哪儿买的?”

“小宇送的。”

“那就应该是真的。”我躺在上面,沐浴着名家设计师的盖世才华,“我说呢,你这种没文化的,怎可能有这么好品位。”

“你有品位……”彭松刚要回嘴,脸上突然闪现奸诈的微笑,朝卫生间喊,“妈,福子刚才又说我没妈。”

一条湿呱呱的毛巾马上呼我脸上,妈骂我,“再敢这么说,将来房子拆迁了,新房全写小松子的名儿!还坐着干嘛?端饺子去!”

饺子馅儿也平常,韭菜鸡蛋的,彭松又把爸的厨艺吹得宇宙无敌,我是亲女儿,当然不会这么谄媚,嘴上嘟囔着,“这丸子炸得太干了……我就不爱吃韭菜鸡蛋的,这一张嘴多味儿啊,待会怎么干活啊。”

彭松讽刺,“哟,真敬业。”

妈朝彭松挤挤眼睛,彭松会意,开口问我,“对了,你在小宇那儿干得怎么样……”爸瞪了一眼彭松,彭松不敢多说什么了,低头吃饺子。

仨人这点暗战戏,我都看在眼里。爸妈担心我新工作,妈让彭松问,爸怕我最近发展不好,不让彭松提这事儿。再不会察言观色的傻子,在最熟悉的家人面前,也是心细如发。行,我配合,演呗。

“特别好!真别说,这工作干得太舒心了,时间自由,也没啥工作压力,还不用加班,虽然工资没多少钱吧,但福利待遇好。”

同志们,我真没睁眼说瞎话。最近也没啥活儿,我闲得连驾驶证都考下来了。老牛也没从郝泽宇身上赚什么钱,工资给我发了一半,老牛怕我跳槽,还把他不用的一个包给我了。

彭松看了看爸,又看了看妈,终于忍不住开口替二老问,“糊弄谁呢?哪可能这么好!”

“真的!”我特真诚地回答,“老牛对我挺好的,小宇也对我挺好的。”我努力想想,找了个阖家欢喜的缺点增加说服力,“就是老牛跟小宇的关系吧,不太好……”哎,怎么,一想到这儿,我就吃不下了,肯定我吃了两盘子的饺子有关系!

“算了,我不耽误你们一家三口吃饭了。”我穿衣服准备走人,门厅放着一把车钥匙,我直接顺走,对彭松说:“这车钥匙太碍眼了,我最近刚拿驾照,手痒,今儿让姐过过瘾。”

屋里的一家三口都说不行,我开门就跑,还顺便扔下话,“爸妈今晚就住你这儿了,姐走啦。”

〔二〕

健身房,我站在器械区,嘴巴都说干了,郝泽宇咬牙切齿地举铁,依然给我来一句,“爱你。”

听到这话,旁边推举一哥们——其实是姐们吧,一直偷偷盯着郝泽宇——很娘炮地把杠铃砸地下了,他看我的眼神犹如x光线,大概在分辨我这胖子是哪种婊。

我是哪种婊?可怜婊!自从老牛出现后,郝泽宇对大半的工作内容都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当然也不能全怪郝泽宇不合作,老牛也有点天赋秉异,有次接的通告在山东临沂,参加当地土豪的婚礼,唱两首歌给十万块钱。郝泽宇当然不去,他说自己网瘾挺大的,怕杨永信冲到婚礼现场,把他抓回去电疗。老牛气得那阵子在朋友圈怼天怼地怼社会。

后来老牛发现郝泽宇挺听我的,于是有什么工作内容,就让我传话。呵呵,我觉得老牛真看得起我。我在郝泽宇这儿,多数听到的也是“我不去”。听的次数多了,我都烦了,郝泽宇就换了个说法,把“我不去”换成了“爱你”。

想想这效果。

“求求你了,这通告你去吧!”

“爱你。”多么荡气回肠啊,这段期间,我把这辈子的“爱你”都听完了!

不过今儿我不想听到“爱你”这句话,老牛这次安排的,挺像样的。今晚有个私人俱乐部的开幕party,都是影视行业内部的人去,老牛刷脸弄来两张邀请函,让我劝说郝泽宇今晚务必露脸,跟人多交流一下感情,万一能交流出拍戏的机会呢。而郝少爷说这类活动特没劲,老牛还不如安排跟富婆的饭局呢,吃顿饭人家还给钱。

他专心致志地对着镜子折腾自己的肱二头肌,自恋地让我摸他充血的胳膊,“感觉是不是大了?”

我生无可恋,“哎呀,你到底去不去?”

郝泽宇不接我这茬,“福子,要不你也在这儿办张卡吧,咱俩一起练。”

“我花那么多钱吃那么多好东西,才攒的一身肉,还要花钱送走?又被你带跑了,算了,你不去就不去吧,我也懒得废话了,反正你去不去,我工资都照发。”

我今儿穿了新鞋,磨脚,我干脆把鞋脱了,坐在健身房的瑜伽垫上。我搓着脚,心疼地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买这红底鞋了,还有这衣服,jilsander的!本想今晚给你充场面的!”

“给我充什么场面?你是要过去勾搭帅哥吧。”

我恬不知耻地承认,“当然主要是勾搭,顺便给你长脸啊。我听说你以前公司的人今晚也过去,万一碰到你以前的经纪人呢,不能让她瞧不起啊,我听说老牛今儿还借了块百达翡丽戴呢……”

我正说着,咣当一声,郝泽宇把哑铃扔到一边,他叹了一口气,“哎,你们真是逼死我。”他把我拉起来,“走吧,我回去换件衣服。”

郝泽宇是条汉子,说到做到。回家后,果然是换了“一件衣服”:他衣服都没换,就在健身房的衣服外边,披了件特别老土的羊毛开衫。

我这个宫女小心翼翼地跟小主进谏,“您就算不洗澡,里面的那件汗津津的t恤也得换了啊。”

郝泽宇嗅嗅衣服,“挺好,荷尔蒙的味道,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欢我这样的小伙儿。”

“那你也不能穿短裤去啊!晚上可冷了!”

郝泽宇突然往后绷腿,向我炫耀,“你不觉得,锻炼之后的我,腿部线条特别美吗?”那你怎么不光着呢!气死我了。

开车去的路上,广播说深夜会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我听到后特别高兴,冻死你这个神经病!

郝泽宇问我,“下雪有什么可高兴的,瞧你笑的。”

哎,我这人脸太实在了,我连忙找借口,“谁高兴了,我这种笑很高级,叫遗憾的笑,你不懂!”

他靠在座位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那你给我讲讲什么叫遗憾的笑。”

我清清嗓子,“我一直有个梦想,在初雪的夜晚,跟心爱的人手拉着手在雪里面蹦跶,跳舞!我以为今年能实现呢,可男人还没影呢,哪想着这么快就下雪了,老天爷压根不给我机会,真遗憾。”我咧开了嘴,挤出一个笑,指着自己的脸,示范,“这,就叫遗憾的笑。”

“这不是吃饱了的笑嘛。”他捏了捏我的脸,我把他手打过去,“开车呢……本来脸就胖,再捏就更胖了。”

郝泽宇笑了,头转向车窗,望着前方,“今晚的局,你就加油勾搭个男的,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你这个梦想就实现了。”

他忽然不说话了,愣愣地看着前方,把座位调得特别靠后。

“怎么了?”

“你的梦想可真容易实现,真羡慕你。”

我哼了一声,“瞧你这话说的,那您跟我说说您的梦想,到底是有多高级,多难实现?”

他微笑地看前面,“我可没有梦想。”

哎,又到了《巨星会莫名其妙地丧一下》的节目时间了,节目主持是郝泽宇,我是唯一的听众。这节目播出时间不定,有时候停播一星期,有时候一天更新数次。节目内容呢,跟逛海澜之家似的,每次都丧出新发现。烦死了。

下面是观众互动时间。唯一的观众,我,清了清嗓子,“谁说你没有梦想?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好看的椅子呢,你买齐了吗?没有!买齐椅子就是一个梦想啊!”

他头靠在车座上,稍微偏向我,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表情,大概属于笑吧,他说:“买椅子,嗯,这算一个,还有呢?”

我一边开车一边说:“多了去了!你特喜欢章子怡是吧?那就跟章子怡拍部戏!这算一个吧。”

“这太难了。”

“这还难?下一个梦想才叫难!你跟章子怡因戏生情,把她从汪峰手里抢过来!让人们一会骂你是小三,一会又叫你英雄!这梦想难不难?难!但是这梦想棒不棒?”

郝泽宇咧着嘴,笑得花容失色——我觉得我形容得特别贴切。他接过我的话,“棒。”

“哎,这就对了!人活着,就得靠这些梦想活着呐,要不然多没劲啊。”

〔三〕

被我狂灌土鸡汤的郝泽宇超常发挥,进门时发现包里就剩下一张邀请函,他让惊慌失措的我先拿着进去。他跟在我后边,进门人验票时,他直接刷脸,趁着那人发愣时,直接指指身后,“管我经纪人要去!”

满露台的人脸上都写着“高级”俩字:长得难看的,一脸有钱的高级,长得好看的,一脸美丽的高级,穿成了时装周。

我溜了一眼,全场可能就我们稍微档次低点,老牛穿着一身黑,跟晚上的景山一样分外好找。

老牛特亲昵地跟郝泽宇贴面礼,嘴里特假地说:“哎哟我家大巨星来了。”好像他从未在我面前说过郝泽宇的坏话一般,也不介意郝泽宇不打扮,先展示了自己的一身穿戴,问郝泽宇他今天穿得怎么样。

我先抢话,“黑山老妖,山还是珠穆朗玛峰的那种山。”

郝泽宇评价说是美艳的黑寡妇。

不住地有人跟郝泽宇打招呼,我也是看低了他,再怎么不红,也是艺人,台前幕后认识一堆人。

郝泽宇引荐他原公司的宣传总监,给老牛认识。因为都是宣传口的,同是赚挂羊头卖狗肉的黑心钱的行业,再加上他们对巨星白莲花恨入骨髓的热爱,让俩人迅速义结金兰,就差拜把子了。这种social场合,找到一个能聊的就聊一晚上吧,要不然得尴尬一晚上。

郝泽宇也挂着个能聊的熟人,一娱乐公司的老总,三十多岁,貌不惊人,郝泽宇让我管他叫任总。任总怎么说呢,比个儿的话,还没穿高跟鞋的我高呢,人瘦瘦小小的,但极具个人魅力,跟从德云社退役下来似的,几句话一个包袱,也爱照顾人。几个人坐在卡座里,认识的,不认识的,混在一起,任总挨个如沐春风了一遍。

任总老婆,特飒一职业女强人,在韩国娱乐公司中国总部当高层,我特巴结地跟她找我俩的共同点,“嫂子您什么星座?您金牛?巧了!我也是,您上升天蝎?哎呀,我也是!”我心里想着,待会赶紧要她微信,没准这就是我跳槽时的下家呢。

郝泽宇的social开关一旦打开,也是很无敌的。他旁边的著名大经纪人玉姐,虽然我不是特喜欢她带的那几个面瘫人气小生,但感觉她也挺牛的,铂金包随随便便就放在脚下,郝泽宇捡起她的铂金包,大聊这包有多难买,俩人很快就聊得很热乎。

我闲得无聊,四处侦查了一下今晚的形势。今天的帅哥们真令人心碎,要不然就是明星,要不然就是自带美妞的富二代公子,剩下有几个美艳绝伦的,我挑了一个最man的,刚假装脚崴了扑到他身上吃豆腐,却不小心瞥到他在刷同志交友软件。天要绝我,这局太素了,一点荤气儿都没有。

我头转过来,发现有点情况不对。玉姐的手跟涂了502胶水似的,我观摩帅哥前就放在郝泽宇的膝盖上,我把现场的帅哥们都观摩一遍了,她手还放在郝泽宇多毛的大腿上面,还伴有不为人知的摩挲。我愣了五秒,内心充满了兴奋。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潜规则暗示吗?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然有幸可以现场瞻仰!

我激动地赶紧百度玉姐的资料,八卦上说,正当红的国民初恋早年就跟玉姐传过绯闻。我端起茶几上的香槟杯直接倒在我的衣服上,然后惊呼,“哎呀!小宇,你帮我拿纸巾!”我话刚说完,服务生就不知道从哪儿窜过来,递给我一堆纸巾。我愤恨,服务意识这么好干嘛呀!郝泽宇连站起身帮我擦的机会都没有!

玉姐的手还在那儿呢,小宇直接把手放上去说:“姐你咋知道我腿怕凉呢,姐真心疼我。”说完还把头靠近玉姐。玉姐迅速变身化身长辈,“现在还不穿秋裤,等老了你就变老寒腿。”手拍了两下膝盖,她手上的药水好像也失效了。

我放松了下来,郝泽宇眼神飘过来,我跟他相视一笑。

此时,场子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某电商平台ceo鸟总,领着好多网红脸上来了。嗯?是自己男朋友出轨,鸟总带领一群姐妹来砸场子吗?大家都看我,我才意识到我不慎把自己想的给说出来了。

任总说:“他直的。”

“啊,不能吧!”鸟总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年轻又有留学背景,自己公司的广告都是他当模特,娘到爆表秒杀我家彭松呢。

任总解释,“真的,我就知道他一堆烂事儿。听说他最近签了十几个网红,砸钱做直播平台呢。”

鸟总四处跟人打招呼,并随机让姑娘们坐在各个卡座上跟大家认识一下。我们运气好,分过来俩清秀的姑娘倒是挺省心的,跟我们碰了下杯,见我们都没搭茬,就自己在那儿刷微博玩手机。

任总跟我使眼色,让我理理人家姑娘,怪可怜的。我心一横,稍微坐过去点搭讪,“哎哟,你俩可真瘦,我可真羡慕。”为了方便介绍,我心里管她们叫惊慌、失措。

惊慌听到我说她们瘦,有点高兴,“真的?我们老板还说我上镜胖,让我减肥呢。”

“得了吧,就他那脸,肉嘟嘟的,还好意思说你?哎,你们也不劝他打点瘦脸针?”

失措看向她老板的方向,小声说:“哎,我有点不太敢跟我们老板说话,所以我特羡慕那谁,跟老板说话跟自家人似的,又会撒娇又会拿劲儿的……”

绯闻是促使陌生姑娘亲近的法宝,我们聊了一会儿鸟总的私生活密闻,话题又转到星座上来,在下不才,八卦星座紫微斗数奇门遁甲都略懂一点。此时,我在给美女们看面相,指出失措姑娘的夫妻宫有点差,失措被我折服,说她男朋友真的超烦。惊慌指着自己太阳穴,说她夫妻宫是不是也差啊,她正在追一名男神,追得可辛苦呢,微信上聊天特干。

任总笑,“简单啊,你把手机给我。”

我抬眼一看,任总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过来。任总老婆早走了,玉姐也不知道带着自己的铂金包哪儿去了。

任总拿过惊慌手机,问了男神微信名字,微微一笑就开始打字。我们凑过去看他发什么,发现任总开头就发俩字,“早安。”

果然,一会儿男神的微信就炸过来了,“早安?几点了?”“你是在国外呢?还是在外边玩喝多了呢?”

任总拿手机给郝泽宇拍照,然后就把照片发过去,附赠一句:“跟帅哥在一起玩呢。”

那边微信也发过来一张自己裸半身健身的照片,“这才是帅哥。”

惊慌问接下来怎么办,任总就说你晾着他,这一晚上就够他抓耳挠腮的了,明天肯定约你吃饭。

俩姑娘眼睛都直了,觉得任总一米七的个头顿时变成了一米八。任总也趁机跟我换了位置。

我挨着郝泽宇,他脸上的微笑跟北京雾霾一样,都变成特产了,一直没消逝。我让他揉揉脸,郝泽宇说咋啦?

“这一晚上你都笑僵了吧。”

“嗨,挺好的,挺开心的,谢谢cctv,谢谢channelv,谢谢mtv。”

“你要累,我们打个招呼就走吧,你这social劲儿也省得点用啊。”

正要找老牛时,任总接了个电话,说玉姐让咱们去楼下包间。我看一眼郝泽宇,他笑着说行,拉着我就站起来。

惊慌、失措坐在那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任总说你俩坐着干嘛,下去啊。

失措特乖,说:“老板说不让我们下去。”任总却不管不顾地拽着这俩人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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