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1 / 1)
贾赦不在意,吃饭前已经喝了一个水饱了,这时候多跑几趟茅房是可以理解的。
点点头:“去吧,兰儿过来坐大祖父这里。”
贾雨村在贾政的书房里坐着,傍边一个小厮陪着。
他看着书房里的蜡烛,面色很不好。
荣国府看来知道他的老底子了。
把偏房扶正不是什么难堪事儿,说出去只能是为人风流一些,这不会成为人家攻讦的话题。
但是忘恩负义无视恩人之女陷入泥潭不救助反而推了一把这事儿一旦传出去,满朝唾骂,连盟友都忙不迭的割席断交。
看来荣国府不愿意举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还真的信了他们给林家谋划,没力气托举自己一把了。
这时候外面有脚步声,贾政进来了。
贾雨村这个时候哪里敢托大,赶快站起来,双手抱拳一脸诚恳的说:“恩公。”
贾政立即说:“贾大人,贾大人怎么这么晚了光临寒舍?”
“恩公,没有恩公焉能有化今日,特来祝贺恩公。”
“贾大人别这么说,贾大人的恩公在北静王府,下官已经听说了,贾大人来京城是赴任大司马的。恭喜恭喜,大司马位高权重,贾大人这是高升了啊!”
“恩公,没有恩公哪有化今日。恩公千万不能说,有用的上化的,请直接吩咐。”
“贾大人别这么说,大人是甄家的西席,是甄家的座上宾,我们家对贾大人不过是因为妹夫之托,念在大人和甄家的关系份上才尽了一份绵薄之力,怎么是对大人有恩呢。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看贾政如此态度,贾雨村也是放得下脸皮的人,立即掀开衣摆瞬间跪在了地上。
“恩公,今日来此,是求恩公救命的啊!”
“快起来,贾大人快起来……”
贾雨村跪着不动,贾政和旁边的小厮使劲儿抬了几下,无奈贾雨村跟个千斤坠一样,纹丝不动。
贾政也直接跪下来:“贾大人,您乃是高官,政不过是一小吏,您这么做真是折杀政了。”
“恩公不能这么说,恩公虽然是五品,但是荣国府在京中却是高门贵户。化今日来,是真的求恩公救命的,恩公先听化把话说完。”
说完擦了擦眼泪,贾政是真的没他脸皮厚,而且贾政一直是个没出过门见过世面的人,上次赖尚荣抱着他又哭又闹已经让他招架不住了,今日的贾雨村虽然不至于招架不住,但是真的有点应付不来。
“贾大人,政也真的是一个五品小官儿,这五品官儿京城一抓一大把,能帮上什么忙?北静王府神通广大,王爷更是远近闻名的侠义心肠,您和王府的关系本来就亲近,何必舍近求远呢?”
贾雨村擦着眼泪:“恩公,您听完。早年化也不过是一个穷酸书生,当日在庙里读书,得到了邻居甄老爷的资助上京赶考才得以出人头地。后来遇到了甄老爷的老妻,得知他家里遭逢大难,先是独女丢了,后来是产业也没了,那甄老爷出家去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就厚报了甄家的太太,他们家太太把身边的一个侍女托付给了化,是如今的内人。
今日内人回去,说是在贵府看到了一个丫鬟,眉间一点胭脂痣,正是化的恩人甄老爷走失的独女啊。可惜当初这女孩卷入薛家的案子,化有眼无珠没认出恩人之女,今日听了内人的话真是……”
说着捶胸顿首哭了起来,嘴里含着对不起甄老爷。他哭到激动的时候拿头撞旁边的桌子,用拳头捶胸口跟捶鼓似的。
贾政看他一番做派,真是是超出意料,主要是没想到这人做戏如此逼真,再听着他一口一个恩公,顿时觉得后背心都是凉的。
贾雨村哭了一会,发现贾政没劝自己,也不知道荣国府到底掌握了自己多少底细,只能接着往下说:“……可惜恩人夫妇一失踪一不在世。那女孩……化夫妇想收养这女孩,请恩公准予。”
贾政瞬间明白了,这是想把香菱要回去,然后广而告之,把以前在金陵那事儿给抹去了,他贾雨村还能收获一波有情有义的好名声。
香菱肯定不能给啊,有香菱贾雨村一辈子都不敢跟荣国府斗。
贾政瞬间明白了贾雨村的打算,用了拖字诀:“原来还有这种事……可那姑娘不是我们家的人啊,要是我们家的人下官让人叫她出来,贾大人带走就是,可那是薛家的人啊!这事儿是大人经手的,大人不知道吗?”
夜中语
托词而已!
贾雨村不信贾政做不了薛家的主,薛家一家都在荣国府寄居,薛家要仰仗贾家的地方多着呢,一个丫头而已,就是薛蟠不舍得,贾家要是真的要,薛家不会不给。
贾雨村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香菱当初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孩子,被拐卖的时候正是他出来做官的时候,如今香菱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这中间十多年多下来,中间起起伏伏,贾雨村见识过经历过,岂能不知道自己空口白牙要不来香菱?
他这个时候满脸泪水,语气诚恳,语气很急促的跟贾政说:“恩公,化刚才说话,但有驱驰无有不从,将来化全家老小唯恩公的意思马首是瞻。”
贾政是恨不得自己从没认识过这个人,哪里还想和他有以后。
立即拒绝:“贾大人这话折煞下官,下官一个区区五品,怎么敢对朝廷大员驱驰,这话传出去了让人家怎么想?都说下官是失心疯了,贾大人……贾大人还是回去吧。”
贾雨村用力抓住贾政的胳膊:“是化说话唐突了,实在是感念恩公当日的举荐之恩。
今日来贵府,一来是为了化的私事,二来是为了祝贺娘娘晋封,今日也带来了一些礼物,大人一定要收下。”
说着松口手从袖子里取出来不薄的一本书,双手捧着给贾政:“一些贺礼,不成敬意。”
谁家的贺礼有一本书那么多……人家都是一张纸!
贾雨村捧着这本书跟贾政强调:“这是化这些年来的家产,全部献给娘娘和恩公。求恩公收下。”
贾政瞬间麻了,大家在官场都会收好处,你这好处收的也太多了吧!
当年你还是个一无所有借住在庙里的穷人啊!
才这些年,你家的家产积累到一本书这么厚了!
和他一比,大家都是清官!
跟这样的人,贾政真不敢多交往:“不不不,贾大人如今也养着一家老小呢,这怎么行,贾大人,说白了香菱不是我家的人,您就是拿出来全部身家我们也没法子交出去啊!”
贾雨村看许诺和好处都不能打动贾政,于是开始威胁:“恩公,化蒙受王爷和王老爷甄老爷所托,来京中做官,这些人和恩公也是相交甚厚,特别是王老爷,和您还是郎舅之亲。恩公家里如今能撑门户的也就是恩公和贵府的小贾大人,小贾大人纵然是少年得意早早的权柄在握,然而一年当中大半年在外面,家里有事儿救之不及。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化在京城,能常常和贵府来往,但凡有事儿,能及时赶到,万一将来贵府……化愿意尽绵薄之力。”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在贾政听来肝胆俱裂。
人家说:你等着,回头我在京城扎下根来,早晚和你们家死磕!!!
也跟你点明白了:你们家的亲戚都在我这边,谁也不忙你!!!
贾政这下真的相信了这厮是个白眼狼!
这人当初真的不把香菱的生死放在心上。
对恩人如此,对别人呢?
养不住白眼狼啊!养不熟的狗就是主人也敢反咬一口啊。
贾雨村看贾政久久不说话,以为奏效了,这些京中高门大户,真的高高在上的久了,敬酒吃多了也该吃吃罚酒了。
再有一点就是贾雨村在江南和甄家这样的门第相交甚厚,知道了这些老贵族们的毛病,也知道了这些人家面临的困局。荣国府看着还好,但是寅吃卯粮,家族中的人远离中枢,已经没了朝堂角逐的资格,这样的现状和他们的地位相比,是妥妥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既然死了,只剩下一口气还留在尸身内,没法再翻云覆雨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贾政也确实被吓着了,但是他也知道这香菱是绝对不能交出的。香菱是拿捏贾雨村的唯一办法了。不能用贪来扳倒他,因为大家都不干净,官场中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扳倒对方不能用贪。
所以只能在人品卑劣这个名头上做做文章,香菱这个人,就是王子腾来了也不能交,这是克制贾雨村最好的人选了。
书房里安静下来,贾雨村早就不哭了,他虽然还跪着,但是抖了几下袖子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只等着贾政服软了。
贾政这时候抬起头看他,灯光下贾雨村有几分得意洋洋。
贾政深呼吸了一口气:“多谢贾大人关心,只是香菱是薛家的人,恕下官不能做主。”
贾雨村眯起眼睛,“贾大人……一个婢女而已,贾大人想好啊……既然如此,告辞!”
说完把书本塞在袖子里扶着椅子起来走了。
贾政赶紧起来,跪了一会腿早麻了,挣扎了两下没起来,旁边的小厮立即扶他起来。
贾政推开他跌跌撞撞的出去,面色凝重的去了后院。
后院刚吃完饭,云芳她们三个伺候老太太的管家奶奶这时候刚刚坐下,丫鬟重新端上她们三个人的饭菜,大丫鬟们正揭开盖在盘子上的陶瓷盖子。
其他人吃完后一边喝茶一边在屋子里陪着老太太说笑。
琥珀从外面进来,在鸳鸯耳朵边说了几句,鸳鸯就跟坐在炕上看蘑菇和妞妞玩耍的老太太说:“老太太,我扶着您更衣吧。”
老太太看了一眼鸳鸯,随后说:“好好好,我也走动一下。”
跟怀里的二妞妞说:“你和姐姐玩儿吧?”
二妞妞从老太太怀里爬出来,跟着蘑菇拆九连环去了。周围的王夫人邢夫人还有几个姑娘都没把老太太去更衣放在心上。史湘云正哈哈大笑嘲笑蘑菇是个小笨蛋,气的蘑菇斜了她一眼,推了一把史湘云,史湘云被推到在炕上哈哈笑着,满屋子的女眷看他们闹起来都一脸微笑。
鸳鸯扶着老太太下炕,给她穿上了鞋,扶着她出去更衣。
老太太的院子里屋子比较多,这时候贾政在一件房子里走来走去。
鸳鸯扶着老太太进来,上房那里传来一阵一阵的笑声,这处屋子却安静的令人心慌。
贾政立即上前扶着:“老太太,贾雨村来了,先是哭诉自己不知道那是恩人的女儿,后来又要献出家产,最后威胁咱们,要让把香菱那丫头交出去。”
老太太看他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叹口气:“多大点事儿,不过是北静王家的狗没拴住,跑出来冲着你汪汪了几声,你就跟个慌脚鸡一样。”
说着坐了下来。
看老人家的态度,贾政这会不急了。
他也跟着坐下:“咱们怎么办?万一要王家出面哄一哄薛蟠,薛蟠那孩子不中用把香菱给出去呢?”
老太太叹口气:“你啊!香菱不重要,到时候他直接张嘴不承认自己当初在公堂上认出香菱了谁能把他怎么样?他还能拿出来今日来咱们家的事儿,说他知道之后立即上门,想把恩人的女儿救出来可你不给,到时候恶人就是你了。
重要的不是香菱,是那个葫芦庙里出来的门子。这人提醒了他,他没听。这人才是关键!”
“对对对!”
“我让人找到那个门子了,安置好了,你放心。”
“还是老太太高瞻远瞩。”
“高瞻远瞩什么啊!不说这个了,香菱是个苦命的孩子,我年纪大了,看着她就觉得她命苦,我打发人去找她娘了,打算找过来安置在赖家以前住着的屋子里,买两个小丫头伺候她。到时候找薛家说一说,给香菱脱了奴籍,要是香菱还要跟着薛蟠,咱们就不说什么了,如果不跟,母女两个想回乡,就助她们盘缠。”
贾政惊讶的问:“她娘还活着?”
“活着呢,家产散尽丈夫出走,她娘家对她也不好,靠给人家缝缝补补賺几个钱勉强维持,日日哭,眼睛哭的半瞎,听说阴天看不清楚。听说有她女儿的消息二话没说跟着来了,本就孑然一身,就是人家骗她她认了,只是船走到半路病了,如今船停了上岸看大夫呢,只求能平安到京城吧。
今儿既然说了,你回去跟宝玉他娘交代了,让宝玉他娘跟薛家说好了,一来防着薛蟠把香菱给处置了,二来让薛蟠早点给香菱销奴籍。薛蟠不愿意让他来找我,我给银子!”
贾政赶紧点点头,随后不放心的问:“要是北静王府那边帮着他……”
“自然会帮着他,但是咱们也不是木头做的,过几日北静王大婚,我去跟他家的老太妃说把狗拴住了,要不然再冲着咱们家的人嚷嚷,打死了别怨我。
这事儿你别管了,回头有跑腿的活儿我交代琏儿去办。”
贾政彻底放心了,跟老太太告辞,回去接着喝酒去了。
老太太叹口气,这两个儿子是眼看废了,好在孙子还能拉扯一下,只求自己死前三个孙子能把家里撑起来。。
第二天,贺喜的人如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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