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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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之后云芳放缓了口气:“不是我这个人不讲一点儿人情。两位嫂子也知道家里面如今成什么样子了,那真的是寅吃卯粮,咱们家到现在已经把今年的预算花完了,咱们现在账上真没有多少钱了,这还有半年日子要过呢。

再加上这几年也不是风调雨顺,咱们在关外的庄子收成也不好。去年更是送来了一点零零碎碎的东西,可咱们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都要养活呢。

有些人从里面捞钱捞的挺高兴,但是这些人捞了钱之后死死的捂着荷包不愿意拿出来花,预备着将来过好日子呢。不是我说难听话,下一年都不知道怎么过,还指望十年之后自己有好日子过?

有一句话怎么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到时候荣国府外强中干没力气长袖善舞,攒点的那点好处和银子就能保得住?那是老鼠给猫儿攒食儿呢,这个京城从来不缺新贵,也从来不缺那些破落户。新贵的财富权势是从哪儿来的?自然是从破落户身上弄出来的。我言尽于此,两位嫂子想想吧。”

云芳端着茶杯低头敛眉接着喝茶,王熙凤一脸微笑,她当然知道这话是说给李纨听的,或者说是说给李纨背后的二房听的。

这年头从公中捞银子装自己的腰包里不舍得拿出来花的不就是二太太和李纨这一对婆媳。

这次是娘娘的事儿不假,上蹿下跳最积极的是二太太,但是钱是老太太宁国府和公中三方出的。连带着这些亲戚们也出了十万两,但是二太太却一毛没拔。

不仅没拔,现在还想捞钱,现在事儿还没坏,当家的女人就是说点难听话警告一番。

王熙凤知道芳丫头肯定敲打二房,要是跳的高了,怕是要出手收拾了他们。

李纨也听明白了,自己也端了茶水慢慢的喝。

过了一会,李纨才笑着问:“胡家的那姑娘怎么样?”

云芳没说话,王熙凤说:“我瞧着是个好姑娘,端端正正大大方方,也确确实实能配得上蓉儿。就是面容长得不那么出众,是个一般的姑娘,看着就是个老实的孩子。”

王熙凤也顶多是比人家胡家姑娘大了一两岁而已,这个时候一本正经的对着人家叫孩子,云芳觉得好笑,微笑了起来。

这几人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已经中午了,都到了老太太那里伺候着吃了午饭,老太太中午犯困,跟众人说:“都回去睡一会儿吧,下午要是没事儿别出来了,外边太热了。太阳下面走一圈儿都能晒破皮了,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怎么觉得比往年热了不少。”

都附和老太太的说辞,大家一起聊了几句闲话,便纷纷各回各院。

王熙凤回去之后,一方面让丰儿把自己头上这几斤重的东西拆下来,一方面嘱咐自己院里面的人对大奶奶多盯一会儿。

没过一会儿,王熙凤的书童彩明跑过来在门外说:“奶奶,大奶奶去二太太的院子里了。”

正在梳头的王熙凤听了之后答应了一声,让彩明出去跑着玩儿了。

“知道了,玩去吧,不用再盯着了。”

彩明就从院子里跑出去了,丰儿给她松松的挽了一个髻,也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出去了。

贾琏今天没出门,也不是没人找他,而是昨天刚吵完架他今天要是跑出去了,以王熙凤这酸货的脾气到时候闹得更大,为防家里葡萄架倒了,他今儿就在家里面带着孩子玩儿。

这时候把闺女哄睡着了,从外间进来,整个人吊儿郎当的倚在门上。

“你盯着大嫂子干嘛?”

“哼,”王熙凤冷哼了一下,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发髻,挑选了一只不大的偏凤金钗戴上,又找了一对儿能和发饰搭配在一起耳坠戴上。

“还能干嘛,我看看大嫂子到底坐得住坐不住。今天大嫂子被三弟妹在花厅一通冷嘲热讽,敲打他们别在这一次的事情里面伸手,大嫂子这不急惶惶的找二太太求计去了嘛,没想到到底是坐不住的。

唉!以前认识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多好,大家哪里想过这乱七八糟的,现在真是……宝玉这话说的不错,刚开始的时候女孩都是宝光四射的珠子,成了婚嫁了人慢慢的就成了死鱼眼。”

借砖瓦

贾琏听了,晃晃悠悠地走进来。挨着王熙凤的梳妆台靠着,从里面挑了一朵绢花出来插进了王熙凤的发髻里。

“我早就说过,你们两个难唱这一出清廉如水的大戏。咱们家,里面有一太太虎视眈眈的看着,说不定大太太那边也要伸手,就不信你不捞一点儿?大嫂子那边有动静也能理解,桂儿他娘更是厉害,她是直接手握大权,从源头都把好处占尽了。除了这几个没有嫁出去的姑娘,有哪个是干净的?

你们俩个自己都不干净,还堵着一房,小心一房那边掀摊子。

你这两天忙的很了,不知道外边,外边那些族人这几天天天走门路。咱们家在京中有八房的人口,几代人繁衍下来有人富裕有人穷困,都来找门路,都想捞一笔。

今日你出去后外面芹儿请我吃酒我都没去,接着后廊下的叔叔们也派人来请,人家是长辈,不年不节的为什么摆下酒请我?不还是为了这点破事儿吗?我都没去。”

王熙凤斜着眼睛看他了一眼:“这不像一爷日常的做法呀!往日只要是人家请都是必去的。”

贾琏说:“你也知道呀,往日要是有人来请我是必会出门的,要不是为了安抚你,免得你天天把醋当水喝,爷才懒得留在家里呢。”

实际情况是他如今已经骤然觉得自己的身份与往日不一样了,该矜持起来了。所以才留在家里没出去,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这件事说起来是家里的一件大事儿,然而这件事所要花费的七十万两银子里面,有一半是掌握在云芳的手里的。

云芳别看是个后院女眷,但是路子有点邪门。贾琏多多少少对云芳有点顾忌,要是出去乱许诺,云芳根本不放在心上,一巴掌拍回来了,自己的脸在族人跟前被打的啪啪响,到时候不利于树立权威。

王熙凤冷笑:“我说一爷好歹这么大一个了,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吗?老太太做主,两位老爷已经分割了产业。如今家里是咱们大房的,是你的,养着一房已经够大方的了,还要怎么样?娘娘这件事,是咱们家掏钱,娘娘只是一爷的堂妹,又不是亲妹妹。要是一姑娘在宫里,咱们家这么出力出钱才合适。如今是老太太要求一太太撺掇才盖院子,咱们大老爷本是不答应的。你前几天回来怎么说的,是大老爷怕经此一遭家里精穷了!

这时候只想着怎么划拉银子,你就不怕到时候窟窿太大,拿府中产业填补窟窿?”

贾琏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家里没钱置办那些好物件,老太太和一太太让大老爷把曾祖母的私房拿出来摆一摆。摆里面是娘娘的了,万一娘娘赏给一房呢?这就是空手套白狼。要是最后账上不够了,拿关外的庄子抵账呢?”

“他们想的美!”庄子是绝对不能出手的。

王熙凤说:“我和芳丫头联手,中间门是贪了,可大头进了大房。稍微弥补一下咱们大房的损失,别人贪了,你一两也别想拿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跑出去的彩明又跑了回来,丰儿和彩明在外边说了几句话,掀起门帘儿进来了。

“一爷一奶奶,彩明说镇国公牛家的爷们来拜访。”

呦!

两家以前地位相当,祖上也有交情,人家家里面的人亲自来了,是必须要接待的。

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贾琏立即说:“我这不出门喝酒看来也是对着的,拿衣服来,我换了衣服出去。”

镇国公牛家也有一位姑娘成了宫里面的娘娘,听薛蟠的意思,前些日子刚从北静王的手里买了一块地。

贾琏出去,双方互相见面一通吹捧闲谈之后对方终于表明了来意:“……你们家在城外是不是有不少的砖瓦堆积着?”

贾琏点头,“前些日子大家都一股脑的去买地,我们家在没人买的时候先买了一些放在城外……怎么了?”

“听说你们家打算在自己府里面建别墅?”

贾琏点头:“这不是最近囊中羞涩嘛,我们全家都没想到外边的地价那么贵,好在府邸够大,勉强够用,牛兄弟问这些做什么?”

“唉”来人摇摇头:“要知道你们几家都是在家里面盖的,我们就不去买地了。这真是地方越大,费的物料越多,花的钱就更多。买下了那么大的地方,总要建亭台楼阁,要不然太空旷了,看着也不像样子。

这一建不要紧,东西跟不上了。你都不知道如今外边砖头是买不到手里了,窑口是日夜开工,刚拉出来一车都被人一抢光,这些砖头本来就贵,还有转手倒卖当一道贩子的!

前几天有那贫寒的人家拆屋子卖钱,檩条大梁和砖头,能卖的都卖了。结果官府知道了不让卖,说着卖了这些人冬天要冻死了。还说用这的民脂民膏盖房子不是给娘娘们积功德的,将来损了功德如何如何,这么一说谁还买?

这条路也堵死了,没法子,只能满世界找砖头。也有人开了不少野窑口,但是都被那正经卖砖的捣毁了,中间门还发生了几次械斗。为了这些砖头简直是伤了不少人。

我们家刚打了一个地基,现在没砖头了,民夫就在那里闲着呢,眼看着一日一日过去了,我们家几位老爷的嘴上起了一圈的泡。你们家的那些砖头天天摆在哪儿,我们是一天路过几回,我们家老爷让我来跟兄弟你商量一下,先借给我们,等我们的到了再还给你。”

贾琏有点犹豫。

“不瞒你说,我们这也要打地基呢。借倒是没事,就怕你们家到时候送不来,别的娘娘家里都弄好了,我们家捧着钱没地方买,你们也不还,我们家怎么办?”

来人从怀里拿出几张纸:“这是已经交过定金的,五十万块砖,三月后送来。压你们这里,我再给你们打借条。兄弟,我们家实在是等不起,先不提民夫,民夫都是盖房子盖惯的了,后面还有其他家的房子要盖,也在催,我们家倒不在乎这个。

我们家现在最在乎的是我们那片地方,地段很好,天天路过的人不少,要是没砖头停工放着了,我们家丢不起这个脸。

兄弟,咱们这些人家的脸面要紧,你不是不知道。人家家里已经开工了,我们家的工地放着不动,背后怎么说的都有,什么镇国公府不行了,镇国公府抢不过人家啦……唉!”

贾琏也跟着摇摇头,一脸忧愁,“你说的我也知道。”

越是不行,越是担心人家说这个,只有实力强横了才不在乎脸面。四王八公这十一家外强中干的太多了。贾琏体会过这里面的苦楚。

“兄弟,我年轻,别看家里是我迎来送往,但是这件事我是做不了主的,砖头放在平时不值钱,放在平时我就直接送你们了,实在是这个时候……不提也罢,我派人问问后院当家的。”

来人还以为他派人问问后院的老太太,立即说:“是是是,这事儿是该请示老太太,请琏兄弟你跟老太太说一声,我们家愿意打借条。”

贾琏出来跟小厮兴儿说:“去后面跟奶奶说一声,就说镇国公家来借咱们的砖头呢,派个人问问三奶奶借不借?”

兴儿跑后面问话去了。

贾琏回来和来人接着喝茶。

两个人能聊的也是最近这省亲别墅的事儿。

来人说:“你知道吗?这些砖瓦商人背后有人。”

贾琏一笑:“这话说的,没人敢这么嚣张?我听你说他们捣毁开野窑口的就知道背后有靠山。这京城就是送夜香的背后都有人家呢。谁家啊?”

来人压低声音:“北静王说,是忠顺亲王府在背后做砖瓦生意。”

贾琏皱眉。

来人以为他不信:“怎么?你不信?也对,你们家的人不常往北静王府去走动……”

“你常去?”

“看你说的,我是哪号人物?别说我了,我们家老爷也不常去,北静王人品风流,喜欢年轻才华横溢的人,不拘泥出身,从不拿出身衡量一个人。

我就是上门拜见有时候人家也不见,这不是最近买东西难了吗?就走动的多了,你也知道,北静王向来是急公好义做及时雨,我们家没地皮求到他家门上,极公道的买下了一块地,如今为了砖头也求上了。听王爷说是忠顺王在背后操控,当时有几个人说要上本参忠顺王,要拉着我们老爷联名呢。”

“你家老爷答应了?”

“我家老爷说要有证据,要不然就得罪人了,就没联名。”

贾琏心里一动:“结果就没求到砖头?”

“看你说的,他家也没有啊!”

“没有你们去干嘛?问一声就有了?”哄鬼呢,外面一个宅院卖一十多万,卖给你们家才五万,人家肚里什么打算不信你们不知道,得了好处不出力,还想再占点好处,没把你们打出来人家够气性好的了。

“这不是去打听一下谁家有吗?要是不去王府,还不知道城外那堆砖头是你们家的。来往路过的谁不想偷几块,你们家的护院也够贼的,养了不少大狗,愣是没被偷。我们老爷一听是你们家的砖头,就打发我来了,去王府还是有点好处的吧。”

贾琏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但是能确定,眼前这人很精明,不是个傻子。

话里话外没说北静王府不好,但是也话里话外透露了没和人家成一路人。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句没说。

这人看看外面的天色,有一些着急:“怎么还不回来?来了这么久了,也该给老太太请安的,兄弟,你就该带我去后面给老太太请安,你们家老太太是最好说话的,我这边一求,她老人家肯定答应了。”

“那可不好说,我们家也要用的。”

“你们家有自己家的院墙,慢点不担心被指指点点,我们家真是顶不住了。”

正说着,兴儿和丰儿来到了门口。

贾琏叫了丰儿进来:“后面怎么说的?”

“奶奶说,都是世交该互相帮忙的,回头派人给外面的管事儿说一声,请镇国公府上去拉吧。”

“别回头,今日就说了吧。”来人着急的站起来,“多谢琏兄弟了,这真是帮大忙了,回头我们老爷写了借条我送来,这五十万块砖的收据你收好。你们派个人跟我出城,最好我们今天就能拉进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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