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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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笑着问:“有没有问到一股墨香?这是今年的官制新书,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

桂哥儿慢慢的合上盖子,“带就带了,怎么还带怎么多?我又不是兰儿哥哥。是不是弄错了,这是不是给兰儿哥哥带的?”

紫竹就说:“没错,您和兰哥儿一人一份,都是一样的。”

桂哥儿深呼吸,让人把东西给自己抬回去,随后又调整了情绪过去一起玩儿。读书是明天的事,玩耍是眼下的事儿,不管明天是什么样子反正今天是高兴的。

他们玩了一会之后,桂哥儿的大丫鬟牡丹找了过来。

“哥儿,您不是要去看小蓉大爷吗?再不去等会儿天都要黑了。”

桂哥儿这才想起来,跟蘑菇说:“姐姐,你们等我回来了再吃饭。”

说着就跑出去了。

蘑菇问:“蓉儿哥哥怎么了?”

牡丹有些为难:“这种事儿……您别问,与咱们无关,”

蘑菇也就没有多问。

晚上吃饭的时候,南边老家来的几个女性族亲一起坐下,蘑菇表现的平易近人,拉着这些亲戚们说了半晚上的话,听说他们明天准备走,一再表示自己回来的迟了,就让丫鬟连夜收拾东西,准备明天一早送到船上,请他们带回去和各房分一分。

蘑菇的场面话说得非常好:“长辈们千里迢迢的来这里是为了我,都是为我高兴,我听我妈妈和伯母她们讲,说是咱们家的人在南边替我舍了米粥,可见真的爱护我,我感激还来不及的,如今只能送点东西表示我的心意,请各位长辈一定要给大家带回去,东西不多也不贵重,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几位回去替我说,请大家别嫌弃。”

一顿饭吃完大家散了之后,天也已经黑了。

蘑菇也没有去休息,而是先从怡红院的小门到了东院,准备陪云芳说会儿话。

云芳这个时候正抱着小儿子哄他睡觉,外边儿厢房里贾瑭正检查桂哥儿的作业。

蘑菇悄悄的来了,云芳一抬头发现闺女已经站到屋子里了,就觉得很惊喜,招呼着蘑菇坐下:“快坐下,怎么不吭一声?天都这么黑了,我还以为你今日旅途劳顿这会儿已经睡了。”

“就是路上颠簸了一点,并没有觉得累。我刚从厢房那边过,听见我爹吼我大弟弟呢,我大弟弟最近读书如何?”

“读书是挺好的,就是你弟弟算术学的太差,前一阵子你不在家,你爹带你弟弟去拜见你师祖,老人家逮着你兄弟问了一圈儿就把你爹给骂了一顿,说是没把家学传承下去。”

说到这里云芳就觉得特别可笑,在正统的士大夫看来,就贾瑭肚子里面的那一点儿数学知识压根算不了什么正经学问。贾瑭自己也不在乎,这是九年义务为基础,后来在高中大学里面学来的,没觉得厉害到哪儿去。但是在现在的这一位恩师看来,这已经是能单独出书的学问了。

所以桂哥儿学不好算术在别人看来那就是不学无术,不知道传承家业。贾瑭实际上是想教好儿子的,并不是为了所谓的传承,而是多学点总没什么错,然而桂哥儿似乎没开什么窍。每一次贾瑭辅导他练习数学的时候,已经达到了血压飙升的地步。好几次气冲冲的冲回来跟云芳商量,这儿子别要了,撇大街上去,谁稀罕谁领走!!

这就是为什么蘑菇能在院子里面听见贾瑭吼桂哥儿。

蘑菇脱了鞋躺在榻上,一边跟长生逗着玩儿一边和云芳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今天下午桂哥儿去探望贾蓉的事儿。

蘑菇就问:“我蓉儿哥哥为什么挨打?”

云芳就简短且委婉的把贾蓉挨打的事儿讲了一遍。蘑菇听了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她皱着眉头跟云芳说:“这事过去好几年了,我那时候小记得不太清楚,是不是前面的那位嫂子死的有些蹊跷?”说完并没有等云芳回答,而是肯定的点了点头:“确实蹊跷,似乎不够体面,我记得太太当时嘀咕了好几天。”

云芳就后悔为什么把孩子交给了邢夫人照顾,有些事能在孩子面前嘀咕吗?

蘑菇是记得不清楚,但是并没有记错。

云芳想了想,把好几年前的那桩事讲了出来。现在回想起来,这事儿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如今想来真的是令人唏嘘不已。

特别环境气氛烘托到这儿了,月色很美,秋风习习,就适合聊天。云芳回想起秦可卿来,就跟蘑菇讲:“就从面相上来看,那可真是一个美人,她那时候年龄也不大,身世飘零也是一个可怜人,话又说回来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唉!这其中种种,只有他们自己能说得清楚,外边的人有很多猜测,有的说是你珍大伯见色起意,有的说是秦氏不忠,是她主动。唉,可怜了你大伯母和你蓉儿哥哥,就他两倒霉。”

其实这事儿仔细算算,也没有过去太长时间,但是给人的感觉是过去了很久很久。

蘑菇在一边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那天晚上陪着老太太去看望宝叔叔的时候在马车里听到的那一阵鱼鼓唱词。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爱,君死又随人去了……

似乎这话也不局限于男女。

换一个角度来讲,珍大伯如果是娇妻……蘑菇赶快摇了摇头,浑身被这个想法刺激的一激灵,觉得这个想法简直太可怕了。

云芳就问:“怎么了?这是病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想到了点别的。我总觉得珍大伯伯打蓉儿哥哥多少有点不正常,这哪是教育儿子,这简直是要打死儿子,而且还是生怕儿子死不了的那种。”

说到这里蘑菇想了想又说:“叫我说,珍大伯伯这种人与国与家没什么好处,然而每次跳起来都让人生不出灭了他的心……”

“他干的事儿离经叛道,还不够他灭亡的吗?”

“使其灭亡的要么是权力,要么是他自己。皇上又不想让他这会儿去死,而且他干的那点事儿其实……怎么跟您说呢?他那是私德有亏,但是这人又不出来恶心大家……想杀他吧,凭他那些私德有亏的事儿罪不至死,杀他可能会有些小题大做,但是吧,此人还一直在造反的边缘跳来跳去……但他每次跳,还都是老圣人默许的,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应该算到老圣人的头上……他就是一个让人想杀他都觉得找不到合适理由的那种人。所以说,我珍大伯伯也挺圆滑的。”

“他都想造反了,还不足以被灭了?”

“看您说的,这种事你要分开看,有些人是有能力造反,有些人是没能力造反。

有能力且有这个心思的人,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在其没成熟的时候绞杀,比如南北这两位,不断挤压他们,不给他们一点机会。

没能力有心思的要先盯着。我珍大伯伯就属于那种没能力,偶尔有心思,这个心思还是老圣人给他的,老圣人不吩咐他的时候,他就开始醉生梦死……所以,跟这种人没必要计较。

要真的是都计较,那街边有人喝醉了对着皇城那里大骂一声狗皇帝,事后被人告发,难道问都没问就要让这个醉汉的人头落地?如果真的杀了这样一个人,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保持威严的办法不是和这些小人物计较。

就拿咱们家举个例子,我宝叔叔生下来的时候含玉而生,这个消息几乎是轰动了整个京城,就不信这么多年了宫里面的两位皇帝没听说过。既然听说过,为什么没把我宝叔叔怎么样呢?就是这个道理,没必要跟一个婴儿计较,也没必要跟一个注定没落的家族计较。

至于现在,我宝叔叔不是没把那块玉挂在身上吗?既然咱们家知情识趣,那么皇家就更不会提了。”

说到这里蘑菇就来精神了。

“我在行宫的时候,太子殿下带着我一块钓鱼,我们俩在湖边说起了这件事儿。”

“说这个干嘛?”

“他问我见没见过宝叔叔的命根子,是不是真的一块美玉?还问我那块玉有多大,小孩子的嘴里能塞得进去吗?

太子殿下觉得这块玉是二太太找来刻字塞进我宝叔叔嘴里的。还说八成那个时候二房想打咱们家爵位的注意,就故意弄出来一个祥瑞。还说从古至今各种各样的传说,大家都是光溜溜的被生出来的,了不起的也是满屋红光满室生香,像我宝叔叔那样生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件伴生物的天下仅有他一人。太子殿下说的时候还乐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说咱们家二太太蠢得可爱。”

云芳就觉得这番说辞好有道理,自己无言以对。

不过云芳好歹也是读过原著的人,考虑到原著里面有一些玄幻色彩。就忍不住跟蘑菇讲:“也不能这么说,要真的是举头三尺有神灵,要真的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有神仙出没呢。”

蘑菇无语的看着云芳:“当初跟我说没神仙的是您,现在跟我说可能有神仙的也是您……那到底有还是没有?”

云芳抬头从窗户里看了看外边的星空。

一切现象皆有自然规律,都有科学的解释。想到月亮其实是个球形天体,上面还有许多不能种地的月壤,所以上面没办法生长桂花树,也没有一只小兔子在里面捣药。云芳就坚定的跟蘑菇说:“没神仙!”

蘑菇点了点头:“所以呀,咱们家园子里面养的那些牛呀羊呀鸡呀……他们出生的时候也没有带着什么其他的东西来到世间。人是如此,六畜也是如此,宝叔叔的那块玉肯定是人为塞进去的。塞到他的小嘴里再故意大惊小怪的掏出来,让大家觉得他将来肯定有福气,说起来宝叔叔可真倒霉,那么小就已经被用来争宠了。”

说到这里,蘑菇便挨着云芳用脑袋在云芳的身上蹭了几下:“要说起来还是我们三个有福气,成了妈妈的孩子,妈妈对我们可真好。不像宝叔叔那么小就被人利用,也不像蓉儿哥哥,如今生死难料,他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大伯伯有没有其他儿子。他要不是独子,说不定这个时候人都凉了。”

大晚上的越说越瘆人,云芳赶快说:“行了行了,别说那么多了,你也回去吧,你小弟弟这会儿都睡着了,我把他抱去睡着,再去看看你爹和你大弟弟,免得你爹气的半夜睡不着。要说你弟弟挺聪明的,学其他的可快了,学数学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

蘑菇听了应了一声,带着人回去了。

踏末路

第二天蘑菇和老太太一起去前院给南方的族人送行,出发之前老太太问了一声:“薛家的那个孩子一起走吗?”

贾赦回答了一声:“咱们派人问了,那孩子说他妹子的事还没办完,暂时先不回去。”

老太太点了点头:“回去之后跟他们家的人说清楚,不是咱们不带着他,实在是着急回去,不能再等了。反正他们家有商队,到时候和商队一起回去也是使得的。”

这些人纷纷应是,拜别了蘑菇和老太太之后往城外去。

贾珍陪着一块儿出城去坐船,大家在马车里正说着话,就听见外边报告说薛蝌追了过来。

大伙还以为薛蝌想赶着一块儿离开,没想到薛蝌骑马奔来只是让代为转交一封信。

薛蝌的脸色不好看,把信交给了贾家的一个老人家:“请各位长辈把这封信交给我们家的人,京城的事儿非常严重,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跟他们说请他们先把其他事推了,赶快来京城一趟,越快越好。”

这么一说大家都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出于同乡情谊,很多人都问:“这是出大事了吗?有我们家能帮上忙的吗?”

薛蝌摇了摇头,唉声叹气。

又有人说:“你既然说是你解决不了的,何不跟我们一起走,亲自向你们家长辈说明。你留在这里又解决不了事情,何必还要留着?”

其他人纷纷赞成,又有人说这是京城不是金陵,虽然同乡众多,然而到底和金陵不一样。担心他一个外乡人吃亏,不如大家先回去,最后再和薛家的人一起过来,互相也有个照应。

薛蝌推辞了,与众人告别之后又赶快回去。

本来一路上大家高高兴兴的准备回家,因为这件事不少人都唉声叹气。

一个上年纪的老人家说:“想想也不觉得意外,就薛蟠那个性子早晚是要闯祸。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年纪还小的那会儿和人当街斗殴,打死了人,虽然逃过一劫,但是他母亲对他十分溺爱,未必会多加管束,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是这么骄横。”

就有一个年轻的说:“咱们皆是同乡,也算是旧识,自从来了之后,那天他误打误撞闯进来与咱们打了个招呼,再往后可曾和咱们来往?连声问候都没有,商人的精明圆滑没从他身上看到,想来不能继承家业的,唉!”

贾珍光听他们讲,并不插话,一时将人送到船上,贾珍看着船走了之后便带着人回城。

刚进了城就有人拦着路,这是夏太太派来的。

来人笑着说:“我们太太一直想请您过去看戏吃酒,您前些日子皆不得闲,今儿她备下了酒席就等您去了。”

贾珍想了想,闲来无事便转了方向跟他一块儿去了夏家。

夏太太听说把贾珍请来了,赶快洗脸梳头换了衣服迎出来。

贾珍只看了一眼就看出来夏太太状态很不好,而且如此姻亲是有所求的。贾珍也不问,安心在这里吃吃喝喝和夏太太说说笑笑。

夏太太心里面也能存得住事儿,陪着贾珍饮酒,外面的事儿一概不说。到底眉间有一股化不开的愁绪,毕竟薛家的事情比她想得更艰难一些,也更难处理。

同一时间,仙草也在跟云芳和蘑菇说这件事儿。

“薛家能支撑到现在那位薛姑娘可真不是一般人,他们家现在欠债太多,账上又没有什么银子,我估摸着怕是要卖家产抵债了,就是卖了家产,也不知道能不能全部抵消了。”

蘑菇忍不住问:“他们家不是还有库存和店铺吗?这难道不是资产?这些东西难道还抵不了外债吗?”

在蘑菇看来烂船还有三斤钉呢,荣国府前些年落魄的时候还有好几个库房的东西和关外十几个大庄子呢。把这些东西折卖了,也够全家人舒舒服服的生活二三十年。

薛家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库存肯定会积压一些,到时候拿出来贱卖也能变现,再有就是他们还有当铺那一摊子生意。当铺的东西也可以折卖一部分,更别提他们的店铺了,都是好地段的好位置,这些都是优质资产,怎么可能会出现资不抵债的情况?

仙草说:“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来这些商家都是想趁他病要他命,像店铺这种地方,都想让薛家贱卖,如今死命的往下压价。二来就是他们家的库存如今几乎没有了,前两天夏太太闹着要查真实的库存,谁知道打开仓库一看,里面的布料只整下一些一般的料子,账上记载的和库存相差有十几倍之多,后来一盘问才知道被他们家的那些伙计们给偷盗的快干净了。所以连库存都没有了,对薛家来说,眼下是一条好消息都没有。”

蘑菇先是惊讶,随后恍然大悟。

“这可真是穷途末路,”说完之后忍不住叹口气:“能使我从中窥见很多。”

能从中窥见管理的缺陷,监管的缺失,内忧外患之下上上下下离心离德……以小窥大,能从一家商号的兴衰上学到很多东西。

而且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直支撑到现在,蘑菇觉得这位宝姑姑真的很不容易,很能干了。

云芳就问:“这消息已经传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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