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1)
再和之前的案子一同立案、审理——
我问妈,是哪个警察负责这个案子,她知道吗?是谁主动联系她?
知道吗?
小麦穗。
我妈说出了你父亲的名字。
我真遗憾啊,你的父亲是一名警察。
好久不见与初见
大约是不小心碰到了手。
原本乖乖插在血管中的针头因为外力作用而挪动,液体在针孔处的皮下堆起一个小鼓包,边缘开始发青。护士赶忙过来,一边用橡皮筋重新勒紧李穗苗的手腕,一边又半是责备地问,怎么自己没注意?疼吗?
不可能毫无感觉吧?
李穗苗的确没什么感觉。
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祁复礼身上了。
这种话难以对护士提起,她低着头,耳侧听得到叶扬书谴责祁复礼的声音。
“老祁,”叶扬书说,“你怎么看的病人?”
祁复礼说:“对不起啊,李穗苗。”
他发音很准确,吐字清晰,声音好听到可以去做播音主持。
李穗苗第一次觉得自己名字还挺好听。
就像刚开学、接新生回去的大巴上,加了新生微信群,祁复礼念了一遍整车同学的微信昵称,低头统计,做记录。李穗苗晕车,她的位置就在第二排,祁复礼和叶扬书坐在她前面。
她那是第一次独自拉行李箱去陌生城市,坐了四个小时左右的高铁,又将迎来近一小时的大巴,晕车药也不能完全拯救她翻箱倒柜的胃。祁复礼经过她,坐下来时,李穗苗闻到淡淡的清凉味道。
她没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好久不见”这四个字也无法出口。
因为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他们的初见。
是她一个人的“好久不见”。
祁复礼坐下时,回头看着她笑。
“麦子穗苗,”他说,“的确,’小麦穗苗’听起来更顺口。”
……
那之后的不久,李穗苗就偷偷地改了微信昵称。
她恋旧。
一个微信昵称用几年,一个人也要暗恋几年。
轻易不曾改变。
现在也是。
叶扬书要回去开班会,祁复礼也有课,两个人都不能再继续守着李穗苗看她挂吊瓶。李穗苗也不想耽误他们各自的行程,保证自己一定注意。
点滴很快挂完。
叶扬书发来了她的请假条照片,提醒她,如果不舒服的话,今天一天都不必去操场。
只要晚上准时回宿舍就好。
太阳晒得人眼花花,李穗苗自己打车回学校,打车费让她悄悄肉疼几分钟。
35公里,没有直达公交或地铁,早知道不如自己走回去。
办理完出院手续时已经临近中午,她在周围徘徊好久,还是没舍得在医院周围吃饭。对于她来说,价格太高了,回学校食堂吃饭才是更好的选择。
李穗苗的妈妈还没有退休,爸爸做警察,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一万多一些块。在小城镇里来说,一个家庭年收入能有近二十万的确已经很不错,可李穗苗在京念书,再怎么节省,一个月的生活费也要花掉一千五。
更何况,家里在努力存钱买房,还有年事已高的姥姥姥爷和爷爷奶奶,他们都没有退休金,只有最基础的合作医疗。
尽管爸爸妈妈一直在讲,不够了就找他们拿钱;可李穗苗知道父母赚钱有多不易,轻易不会开口。
她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和舍长一起,在课余时间接一些单子,打打工,赚赚零花钱。
李穗苗最后在学校食堂吃的午饭,大一新生都还在军训,只有一些没课的学长学姐们提前过来买饭。医生给李穗苗开了一周的药,仍旧叮嘱饮食清淡,她买了一份简单的水煮菜,低头慢慢吃着,顺便回爸爸的微信。
她的父亲李天自,平时不常说话,在微信上却像是解锁了另外一种人格。李穗苗离开家后不足一个月,几乎每天晚上都能收到来自父亲的长篇短信,嘘寒问暖,分享日常。
今天也是如此。
正义:「穗苗,你最近生活的还好吗?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回家了。平常你都会在八点钟打视频电话回家,昨天没有,是因为军训太累了吗?」
正义:「苦难能磨练人的意志,也能充分锻炼你的身体。如果感觉到疲惫,也一定要坚持。」
正义:「身体不舒服的话,也不要硬撑。健康重要,你的开心也更重要。」
消息都是半小时前发出的。
李穗苗几乎一上午没有碰手机,匆匆吞了两口饭,才给爸爸打过去。
无人接通。
李穗苗又打电话给妈妈。
夏天的病人少,郑歌春也有时间,听了女儿的电话,哈哈大笑。
“没事,”郑歌春说,“好像是之前有个案子出了点问题,你爸爸这几天天天往市里跑,开会呢。”
李穗苗没说自己生病的事。
出门在外,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对了,”郑歌春说,“你爸昨天晚上十点忽然坐起来,吓我一跳。我问他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他一边下床穿袜子一边说听见你声音了,说你回来了——噗,我一顿嘲笑他,睡魔怔了。”
李穗苗用筷子轻轻戳碗里的菜梗说:“妈妈,我也想你了。”
“十一还回家吗?”郑歌春问,“票是不是不好买啊?”
“我进了学校里的包车返乡群,”李穗苗说,“别担心,我能回去。”
郑歌春又叮嘱好久,母女俩聊了一阵,才结束了电话。
晚上,李天自又给女儿李穗苗打来电话,顺便告诉她一件事。
“再有三天,我有个公务,要去趟北京,”李天自说,“到时候看看,能不能顺路去看你。”
李穗苗说:“爸爸,北京这么大,从这头到那头,比我们从老家到市里还远。你忙,要不就和我说,你住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不用,”李天自眯起眼睛,他受伤的那只胳膊捏着照片,在灯光下仔细地看,“我这次正好要去你们学校。”
李穗苗惊讶:“啊?我们学校?什么事?”
警局。
灯光下,微微脱了漆的木桌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一堆档案袋。中性笔脱了笔帽,就这么散乱地摆放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摊开,里面夹着些照片、名片和药物说明书等等,塞得满满当当,最右边,是黑色的笔迹,龙飞凤舞,重重写了一行字。
「青城6月27日杀人案」
李天自穿着略有些松垮的黑色夹克,拇指捏着照片,微微偏移,好让灯光彻底照亮那照片上的人。
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照片。
眼窝深,直发,下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不明显,像被什么东西挠了,皮肤略略的有些小麦色,不笑,抿着唇,面无表情。
“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学校有一个学生,”李天自说,“有个案子,我得找他了解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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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啦啊啊啊啊顺便一提。还是熟悉的,山东高考做背景。以及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一个知识点。山东高考成绩公布时间,一般在六月二十五日下午四点之后。
颠倒黑白
伪装成正常人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需要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的,绝对不只是微笑。
笑容是最简单的伪装。
除此之外,还有惊讶、恐惧、冷淡、疏离……
下面的这些情绪,每一种都需要再根据不同场景进行细微的区分。
比如惊讶,有恐惧的惊讶——深夜无人的校园中忽然看到一双红色的绣花鞋;狂喜的惊讶——在自家庭院中忽然挖出一大块儿金子;意外的惊讶——普通人走在城市路上看到一只梅花鹿的;等等。
我反复练习着每一丝需要细细区分的情绪。
它们可以帮助我欺骗过心理医生和警察,以及,小麦穗。
我和小麦穗的缘分可以追究到很久之前。
追究到她完全忘记我这个“同桌”。
小麦穗的家庭条件算不上好,这一点不需要仔细的观察。她很节省地用一块儿橡皮,把它搓得很小很小也很注意地留着;笔袋瞧得出十分劳苦功高,边缘都磨得发白,还在继续顽强地用。
还有那洗到天然做旧成色的牛仔裤,领口都松垮变形的t恤。
不要误会。
那个时候的我对小麦穗并没有什么想法。
我不是恋|童|癖。
只是感觉,她这个年纪的很多人,都很喜爱崭新的事物。
节俭的人很少。
这是我们短暂的相遇,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更像夏天暴雨前的第一场小微风。
彼时的我不知道这样寻常的清凉会带来一场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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