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1)
自从接受招安后,金风寨里的?人就被打散到各路军中,郑大金就是?不想上战场去跟蛮人打战,才走门路要到了这个肥缺,此时?却发现自己辛苦拿到的?差事,秦玉明一早就到手了,还是?管着他的?,顿时?比吃了蛆虫还恶心?。
读过书识得字就是?好啊,轻轻松松就搞到肥差,像他这样的?大老粗,要不是?靠着天命盟那点关系,已经被送去战场卖命了。
因着从前的?过节,郑大金一开始还很小?心?谨慎,担心?秦玉明趁机报复自己,但没几天他就发现秦玉明是?个孬种,只敢背地里偷偷搞事,并不敢当面对上他,郑大金心?里就舒坦了。觉得自己之前想多了,秦玉明是?个读书人又怎么样?
从良的?就是?比不上清白出身的?,他如今在军营还不是?要小?心?做人?如今他们金风寨的?兄弟都被打散到各处,要是?还不抱团,日后岂不是?要被人欺负。
怎么说也是?曾经的?三当家,秦玉明很快会意,继续与他勾搭在一起,曾经的?那点龃龉很快在共同的?利益下冰消瓦解。
郑大金开始联手秦玉明在军营里捞钱。
上次吃了不识字的?亏,这次他留了心?眼,已经开始学着识字,他是?想明白了,官粮想要吃得长久,非得识字不可。
一开始郑大金的?胆子很小?,以前只敢在给军士们发军饷的?时?候偷偷减少?些分量,用米斗称量粮食,是?很好动手脚的?,军营里那么多人,每个人削去一点点,看不太出来,累积起来就是?很大一笔。
但人的?胃口?是?会越养越大的?,郑大金越来越不满足,这次就把主意打到了大捷后的?犒赏上。
以前他因为不识字被秦玉明坑了,这回?他就利用那些军士不识字的?弱点,从每个拿到战功的?普通军士那里扣掉了一层,哈哈,反正那些不识字的?蠢货有?而不知道自己究竟得了多少?赏赐,而这些底层军士,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走到将军的?营帐跟前。
然而他没想到,这些底层军士里居然有?一个拜了陈副将当师傅,陈副将还亲自替那小?子出头,闹到钱粮营来了。
秦玉明被带走了,郑大金这个小?吏还在,但他并不太担心?,他觉得自己跟天命盟是?有?过约定的?,天命盟需要安插越来越多的?人进入朝廷,都把他弄进来了,一定舍不得弃了他,再说他靠着天命盟吃上了官粮,他刮上来的?那些油水,肯定也少?不了天命盟的?一份,到时?候看哪位将军保他,他再偷偷孝敬。
至于秦玉明这个人,只配做个顶锅的?。
然而郑大金没想到,自己很快就被拖了出去。不但没有?人保他,秦玉明还把一切都栽赃到了他头上,把自己洗得比良家妇女还干净!
听?着秦玉明的?指控,郑大金险些喷出一口?血来,咬牙骂道:“姓秦的?,你什?么意思!”
秦玉明却不看他,只是?又朝运云麾将军叩首,说可以让人去他的?帐子搜查,说自己交代得清清楚楚,没有?贪墨一分一毫。
秦玉明眼眶通红,“他曾经做过我结拜得大哥,我才信他,没有?一处疑他,没想到他却背着我做出……下官犯了失察之罪,请将军责罚。”
立刻有?人去搜查两人得住处,果然只在郑大金那里搜出赃款。
这回?人赃并获,郑大金抵赖不得,他一开始破口?大骂,接着又说自己在军中有?大人物罩着,到最后实在没招了,面对刀锋开始痛哭求饶,然后云麾将军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令人行刑。
一颗头颅滚落,鲜血撒了满地。
云麾将军背手而立,眉目凛冽,“从今日起,谁敢违背军法,便有?如此人,无论是?谁,绝不姑息。”
接着把失察的?秦玉明当众打了十板子,扣了他半年的?军饷,又命人将军士们该得的?犒赏清点了还回?去。
军营中自然是?一片叫好之声,看向?云麾将军的?眼神除了对位高权重?之人的?敬畏之外,更多了对将军本人的?仰慕。
陈副将也是?与有?荣焉,对李四郎说道,“瞧见没有?,以后要跟人,就得跟将军这样的?人!”
李四郎连连点头。不管将军是?男是?女,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她?不霸占军士的?功劳,总是?身先士卒,还为军士们主持公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将军!
当晚军中燃起了篝火,军士们大口?吃着犒赏下来的?肉,有?人围着篝火跳舞,有?人唱着故乡的?歌,还有?人不知从哪儿找来本书,追着求问识字的?小?将。
纪禾清正在营帐里对着沙盘思索,忽然听?见亲兵来报,说秦玉明求见。
纪禾清:“他这么快就能下床了?”
亲兵道:“秦先生是?拄着拐来的?。”
秦玉明一进入将军营帐,就扑通一声跪下,也许是?白天真的?被打得很疼,他面皮抽搐一下,但飞快恢复平静。抬起头用那张斯文的?面皮敬仰地看着她?。
纪禾清就坐在书案后,烛火下,她?被晒得没那么白皙的?面庞已经有?了从前所没有?的?英气?,此时?居高临下看下来,就叫秦玉明心?头一颤。
“拖着伤过来做什?么?”
秦玉明低声道:“自然是?来向?将军道喜。”他飞快道:“将军铲掉了一颗不敢上战场的?蠹虫,又让军士们生出了识字向?学之心?,可谓是?一举两得。”
纪禾清没有?说话。
秦玉明便继续道:“将军在蛮族侵犯我大晋时?便来剿匪招安,自然是?想让那些早就已经见过血的?山匪将一身武力用到该用的?地方去,可像郑大金这种人,却不上战场为国出力,实在该杀。下官早看这种人不顺眼。”
“不久前听?闻将军有?让军士识字的?打算,也在军中备了些启蒙书籍,可军士们一天操练下来实在疲乏,重?要的?是?,他们也没有?向?学之心?。下官思来想去,正好有?个一举两得的?法子,于是?冒险放任了郑大金的?作为。”
纪禾清没有?再看他,手上写个不停,“这么说,都是?你的?功劳了?”
秦玉明立即叩首,“下官惶恐,下官只是?有?些小?聪明,略微体察到了将军的?用意。下官相信将军在军中必然有?其他眼线,下官此举也在将军算计之中。当初见到郑大金被安排到下官身边,便有?所猜测,今日见证一切发生,才彻底领会将军的?谋略布局。将军天纵之才,神机妙算。想必下官推的?这一把,也在将军谋算之中,因此并不敢居功。”
纪禾清终于提笔再度看向?他,秦玉明立刻奉上一副温文笑?容。
纪禾清:“尽快把伤养好吧!”
秦玉明闻言心?中大定,又是?叩首,才一身轻松退了出去。
秦玉明一出去,屏风后就转出来个人。一身玄色长袍,腰间是?玛瑙盘龙纹玉扣带,不是?换了一身新意的?赵岚瑧又是?谁。
纪禾清今天一整天没见他踪影,还以为人已经回?去了,没想到他又来了,不过看见她?,她?眼角微微一弯,还是?有?些高兴的?。
赵岚瑧在她?面前坐下,面色却有?些严肃。
纪禾清以为是?前线军情有?变,正要询问,就听?赵岚瑧信誓旦旦道:“你以后离秦玉明远点,刚才他偷偷勾引你。”
纪禾清:??
有?吗?
流星
秦玉明知道自己生得斯文面嫩, 虽说?不?是?绝顶的美姿仪,但放在?全是?糙汉子的军营里,放在?那群一个月都洗不?了几回澡的邋遢汉子堆里, 他觉得自己都被衬得貌比潘安。
他清楚自己所能依仗的不多, 又是?个土匪出身?,无论是?朝廷, 还是?那位亲自将他们招安的云麾将军,都看不?起他。
所以?他要利用自己所能利用的全部。
因此他每日都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哪怕被那群粗人笑话他讲究得像个姑娘,也从来没有?一天轻忽, 他要保证, 无论自己什么时候有机会出现在云麾将军面前, 都要是?最体面的模样。
他终于等到了!
今天在?校场上, 他扑跪下去的每一步,他磕下去的每一个头, 他为了陈情高?高?昂起的面庞, 都在?尽力向云麾将军展示,展示他的年轻,展示他的身?段, 展示他的声音,展示他的气节——虽说?他原本并没有?气节, 也早就?失去了讲究气节的资格。
他的命在?被掳进金风寨的时候就?已经断过?一次, 受招后他才觉得自己重?生了,他绝不?能像郑大金那种蠢货一样, 被朝廷轻易地瓦解, 设计,从郑大金不?愿上战场而是?来到钱粮营的哪一刻起, 秦玉明就?知道他早晚要人头落地。
因此他推了这?一把,也终于在?云麾将军面前露了脸。
云麾将军让他尽快养好伤,也就?是?说?她已经接纳了他,日后还会用他,他会成?为云麾将军掌控兵权的一颗棋子,牢牢嵌入棋盘上,谁也不?能把他掀下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哪怕伤口用了药已经不?怎么疼了,但秦玉明依旧睡不?着,他很兴奋,还在?暗暗计划自己今后要如何为云麾将军谋划,如何靠着自己仅有?的年轻相貌去吸引云麾将军的目光。
毕竟云麾将军身?边有?太多能辅佐他的了,他的才能与那些人相比,并不?那么出众,唯一的捷径只?有?爬床了。秦玉明对于这?点半点不?觉得羞惭。
史书上还有?人靠着给皇帝舔痔疮上位的呢,相比之下,他需要面对的只?是?一位年轻英武的女将军,这?可轻松多了!
秦玉明不?会知道,自己成?为将军解语花的事业道路永远不?可能成?功了。
此时此刻灯光明亮的将军营帐内,纪禾清看着赵岚瑧笃定的神?情,嘴角不?禁一抿,露出个笑来。
赵岚瑧见她眉眼间的笑意,一开始略有?点郁闷,随即又不?免暗暗叹气,心想?她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不?久的小姑娘,她懂什么啊,只?知道被人喜欢就?高?兴,哪里知道人家是?抱有?目的来的。
赵岚瑧目光微微闪动,几个呼吸间已经想?了很多,等再出口时,态度完全变了,“那个秦玉明,也还算有?些才能,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交代他去做。只?是?也不?能忽略了其他人,像你身?边的陈四娘,葛文忠等等这?些人,都是?跟了你有?一段时间了,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赵岚瑧心里算盘劈里啪啦地打,最好那个秦玉明只?是?想?谋官求财,要是?他打着别的主意,就?算我不?动手,纪禾清身?边的其他人也会把他搞出去,我何必脏了自己的手,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膈应,但赵岚瑧自觉自己的做法已经相当完美,纪禾清应当不?会对他有?意见了。
然而赵岚瑧向来是?个不?会隐藏情绪的,他的神?情变化早都被纪禾清看在?眼里,她停下了笔,面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赵岚瑧见她这?副模样,不?免又有?点心塞。怎么他说?点秦玉明的好话她就?这?么高?兴?那么喜欢那个心机男吗?
啊啊啊不?行,要不?然还是?偷偷把秦玉明打一顿吧!要不?然他放不?下这?口气啊!
什么玩意儿,明明知道纪禾清是?他的人,还要来故意插足,真不?要脸!
心里已经安排起该把秦玉明那张脸打成?猪头还是?狗头了,赵岚瑧就?听纪禾清道:“我本来以?为你已经走了,见你今日又来,我好高?兴。”
一句话就?让赵岚瑧眉心的竖纹舒展开来,赵岚瑧脸上终于露了笑。
纪禾清又道:“你刚刚那么说?,我很惊讶,因为我根本没留意秦玉明长什么样。”
赵岚瑧:!!
哈哈,那个不?要脸的枉费心机!我就?知道你不?会看上那种家伙!
想?到纪禾清连那人长什么样都没记住,赵岚瑧心里就?直乐。但他极力压住了唇角,没让自己笑得太开心。
不?行,昨天晚上他那么冲动,可能已经给她留下不?太好的印象了,他们毕竟才刚刚在?一起,要更从容一些,感情都是?要用心经营的!
赵岚瑧微微舒一口气,分外矜持道:“哦,是?这?样吗?倒是?我多想?了。”
纪禾清心里有?些乐,掠过?这?个话题,问道:“你能在?这?儿待多久?”
提起这?个,赵岚瑧的心情就?如同刚刚扬起的风筝又掉下来,他道:“天明就?得走了,得赶着和?叶雨笙他们一起回京。”
他说?了这?回自己从吐鲁国那里弄到多少粮食,又说?起天气转暖,春耕开始,明年的压力会小很多,不?知不?觉说?了许多话,等闲下来时,夜已经很深了。
纪禾清问他,“再过?两个时辰就?天亮了,不?睡一会儿吗?”
赵岚瑧看着她轻轻摇头,“我白日睡太多了,不?困。”
闻言,纪禾清心里一暖,明白他是?舍不?得去睡,想?留着时间多跟她说?会儿话。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帐内一时安静,只?有?时光无情流淌。
两人静静对坐了片刻,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惊呼,“天,是?流星雨!”
“流星雨!”
赵岚瑧眼睛一亮,一把拉起她,“走,出去看看!”
两人出了营帐,拉着手在?夜风中奔跑到一处开阔高?地,就?见蓝紫色的夜幕中划过?成?千上万道亮光,粼粼得像海面的碎波,千条万条从天空流转而下,又像一场永不?熄灭的光雨。
“真美!”纪禾清轻声感叹,这?样的奇景百年难见,注定是?要被写进史书的。“今日大捷,就?有?这?样的奇景相送,看来我们这?次运气真的不?错。”
她侧头看向赵岚瑧,却见他神?情凝重?,不?知何时已没了之前拉着她奔跑时的快意。
“怎么了?”
赵岚瑧:“……不?对,这?个……这?个根本不?是?流星!”
纪禾清有?些惊愕,却在?这?时,看见那些流星冲着他们而来了。
第一个遭罪的是?守在?军营口的年轻军士,看见天上的亮光远远奔来,他好奇地伸手去接,却被灼穿了掌心,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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