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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还有这样的细微纹路。也不知道自己今晚的夜视能力怎么这么强悍,连细微的纹路都看得见了。当然她今晚不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妄图通过盯着天花板发呆来安眠的愚蠢伎俩在过度震惊中,没有一点用处。她饶是一本正经数着天花板上的纹路,思考倒是是腻子刷的不对还是木板或者水泥汀的问题,但是脑海里控制不住的出现姜希婕的脸,还有很多两个人的曾经。

快五年了。从最初在杨锡珍家见到她和她父亲,见到她的白底红边连衣裙,那一场又一场的婚礼,上学放学的从尴尬到热络的车厢,咖啡厅餐厅网球场公社教室,苏州木渎,平津租界,哪里都是她们的回忆,从一九二七年夏天开始的人生似乎都被姜希婕占据,而一九二七年之前,是空的。

她像个色弱。在戴上帮助识别的眼镜之前,竟然不知道这世界是如此绚烂多彩。而在姜希婕来到之前,她心平气和的安于这般的色弱。姜希婕来了,她又无声无息被拖入美好的世界;直到现在,看到这美好世界里最绚烂的一点。

她说我爱你。

这样的话,她作为王朱丽叶的时候,在戏台子上也没听过。或许别人都觉得太过热烈。爱情是对于姜希婕一切行为的最好也是唯一正确的解释。“我爱你”这样浓烈的话,也许都不足以表达她在心底藏了数年的感情。

不不,王霁月猛地摇头,不能想。只能想现在怎么办。

若是考试的多选题,那倒还好了。现在是空白作答,她束手无策。怎么办?反正自己横竖是要去香港的,那姜希婕怎么办?要答应她吗?答应她然后让她等着?万一她变心了怎么办?她会不会只是一时热情误解了内心想法?会不会只是追逐风潮?过了这一阵脑袋发热的疯劲儿就没有所谓的爱情了?心就变了?等一下,我为什么要思考她变心?我为什么要担心她会变心?

答应她又能怎么样,答应她了两个人就变作卿卿我我的伴侣,更加肆无忌惮的搂着一块睡了?答应她了然后去告诉爸爸?他再是追逐名利趋炎附势又怎么会容忍我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两个女人怎么会有长久的未来呢,她甚至不相信任何人能和她有长久的未来。

好像这样的人从未出现,从未有人能靠她靠的这么近,靠这么近来了解她状似高不可攀其实寂寞的心。也许只有姜希婕靠她这么近,而今,姜希婕自告奋勇。可在她预计的未来里,充满了不确定,甚至于完全是一片模糊;好像她倾向于走一步看一步,不要太难过便是。重重的迷雾沉淀,尤其是“终身大事”的招牌底竟是一片黑暗。

怎么办?天亮了姜希婕说不定就来了,来了要怎么办,她会干什么,我要怎么说,一晚上的时间根本想不出来。。。

失眠的时候,被子再薄也是太厚太热,喝再多水还是渴,再干渴还是尿频,无论身体再疲惫,脑子都转动过速,根本睡不着。

姜希婕第二天中午才来。当然不是因为她也失眠所以白天补觉:失眠是真失眠,她的心境比王霁月更复杂,她在自己心里一会儿跳崖一会儿飞天的;挣扎到四点干脆起来给自己做咖啡,一杯一杯喝着活像喝水,以至于早上她那百年不见回家一次的二哥见到她,被她过度圆睁的眼睛给下了一跳—那大眼仁,那黑眼圈,晚上偷坟掘墓去了不成?

但是她不敢去见王霁月。她害怕那个答案,熬夜的时候,过了凌晨两点,感性就会压倒理性,□□刺激之下,天人交战一直不肯停止。然而到了中午,药劲儿过了,困劲儿来了,她忽然心平静气,因为熬夜恶心而拒绝午饭,兀自换了衣服徒步走到王家。以前开车过来,的确是短短的路程;后来骑车,骑得飞起来;现在走着,才觉得这段路如此的长又如此的短,像死囚走去行刑场的路,因为往昔回忆的重叠,时间的密度忽然厚起来,然而越是丰满,越是过得快,于是再长的路,也有抵达行刑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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