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历法之争(下)(1 / 2)
在张顺认真求教之下,钦天监监正戈承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顿时对中国传统历法的理解更深了一个层次。
如此过了三天,张顺基本上把戈承科的天文知识“掏”干净了,这才招“民科”魏文魁前来。
刚开始这魏文魁还中规中矩,表现出了他在传统天文学领域中扎实的功底。
然而,刚接触不久,这厮就化身为魔楞人,除了极度反感西法以外,就是动不动谈什么“周易八卦、奇门遁甲”云云,听得张顺一头雾水。
忍着头疼,张顺听了半晌,最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天文学是他的副业,他的主业却是“探索天地大道”,个。更直白一点来说,就是企图拟合一个数学模型,把天地运转规律,人道灾祸变化全都推算出来。
不过,依照张顺的看法,这真是理想很远大,现实很残酷。
不要说在这个时代,就哪怕在超级计算机技术极度发达的后世,这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然,也不能因为这厮神神叨叨,就否认他的水平。
当然,不疯魔不成活。这魏文魁虽然有些魔障,但是张顺看来,他的推算能力甚至还在戈承科之上。
这也难怪他能够凭一人之力,扛起整个东局与人才济济的钦天监、西局两方打得有来有回,甚至略占上风。
张顺见所学与戈承科相差无几,本打算等他今天讲述完毕,就打发他回去。
不曾想,就在这时却听他言道:“……盖日,君也;五星,臣也,故其听命有如此……”
“等等,等等,你说‘日,君也;五星,臣也’?”张顺闻言一惊,连忙开口问道。
“正是!”那魏文魁连忙解释道。
“五星只是随黄道出入不过七八度,可见五星听命于日也。”
“而五星经度疾迟顺逆伏见随日远近,而纬度之出入亦随乎日之远近!”
“黄道?”张顺听了魏文魁这话,顿时在心中惊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你道为何?
原来这黄道正是指从地球上观测的太阳“走过”的路线。
这魏文魁说金木水火土五曜的轨道和黄道偏差最多只有七八度。
而且这五颗星在经度上运行的速度、顺转逆转以及远近变化都和太阳一致。
在纬度上出现、落下以及远近变化也和太阳一致。
所以说这五颗星都是在围绕太阳进行旋转。
这特么不是日心说,是什么!
这家伙有点东西!张顺一念之差,忍不住又问道,“那月亮呢?”
“月之晦朔弦望,固随日之远近,至于黄赤反复,其道出入黄道相距六度,亦未尝紊乱,是纬度之变亦随乎日之南北也。”魏文魁闻言笑道。
“但日为君,而月象后,其迟疾行则自其有所专制,而不若五星之尽听命于日耳。”
当张顺由听了魏文魁这话,终于确实了这就是所谓的“日心说”。
原来他说月亮虽然也像金木水火土五曜一样追随太阳变化,但是太阳为君,五星为臣,而月亮却为后,不像五星那样完全围绕太阳转。
“这是你研究的结果?”张顺不由讶然。
“陛下说笑了,此事早有人说之,草民不过拾人牙慧而已!”魏文魁笑道。
“哦?朕观你深恨西法,如何偷偷学来这等知识?”张顺闻言心里一暗,心道:原来你个浓眉大眼也是个识货的!
“西法?陛下此话从何说起?”不意魏文魁闻言为之愕然。
“此论出自于万历年间周述学的《神道大编历宗通议》,和西法何干?”
万历年间?张顺听了魏文魁这话,顿时有对历史上一些“定论”产生了怀疑。
不过,张顺还不知道这个发现和哥白尼发表《天体运行论》,相差多少年。
但是,从魏文魁的讲述中,张顺发现周述学通个短短几句话已经明确证明了金木水火土五曜围绕太阳转动的事实。
至于月亮这块儿,虽然他没有明确提出来是在围绕地球转动。
但是根据传统天文的的认知,也是默认了月亮围绕地球转动这一事实。
难怪,难怪你算的这么准!
原来张顺在先前档案中所见,魏文魁曾在崇祯七年日食的测算中,在“食甚”一项误差较大,但在“食分”一项,推算几乎丝毫不差,极为惊人。
如此看来,此人不但精于算术,更是掌握了先进的“日心说”。
随后,两人又探讨了一些“历理”,魏文魁又向张顺提到了稍晚一些的邢云路认为:“太阳为万象之宗,居君父之位,掌发敛之权。星月借其光,辰宿宣其炁。故诸数壹禀于太阳,而星月之往来,皆太阳一气之牵系也。”
这“皆太阳一气之牵系”一句,更进一步,基本上算是发现了星球之间的引力作用。
经过魏文魁这一番讲述,不由让张顺对他刮目相看,同时也认识到这个“民科”可不是真的民科,而是和当时的天文学家有这紧密的交流。
比如那周述学和邢云路关系非同一般,而邢云路与魏文魁又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这一路传承下来,自然也非同一般。
而在魏文魁的讲述中,中国发现“日心说”理论,也有脉络可循。
比如在隋代,人们就发现“五星为五德之主,其行或入黄道里,或出黄道表,犹月行出有阴阳也。”
到宋代,则“凡五纬皆随日由黄道行,惟月之行有九道。”
由此可见,从人们发现五星在黄道运行,再到发现月亮和五星轨道不同,再到发现“日为君,月为象后”,最后再到“皆太阳一气牵引也”,几乎一脉相承。
这让张顺忍不住对中国传统天文学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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