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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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群的乌鸦盘旋在上空,透过纵横交错的钢筋,逆光变成了黑色的剪影。地上凹凸不平,污水横流,散发着难闻的臭味,本就不宽敞的街边站着坐皮肉生意的女人们,化着妖艳的妆容,廉价的香水味熏的人鼻子难受。拎着半瓶酒,一步三晃的酒鬼不知在哪就会倒下,呼呼睡上一宿。做着不要命生意的亡命之徒在角落的阴影里打量着周遭一切。成群的乌鸦盘旋在上空,透过纵横交错的钢筋,逆光变成了黑色的剪影。地上凹凸不平,污水横流,散发着难闻的臭味,本就不宽敞的街边站着坐皮肉生意的女人们,化着妖艳的妆容,廉价的香水味熏的人鼻子难受。拎着半瓶酒,一步三晃的酒鬼不知在哪就会倒下,呼呼睡上一宿。做着不要命生意的亡命之徒在角落的阴影里打量着周遭一切。

这里是西城,一个被主城抛弃并且被不屑地称作是“下水管道”的地方,充满着死亡,暴力,血腥,是法外之地,是堕落之人的乐园。

青年踢开脚边碎掉的玻璃渣,伸出手随意地在小巷墙面上抹了几下,将手里大部分的血都蹭在了看不出颜色的墙上。他将手伸入兜里,掏出一个金属小盒状的打火机,歪头将嘴里的烟点燃,灰白色的烟雾升起,逐渐消失在空中,像是消散的亡灵,带着怨气散去,将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存在过的证据也抹掉了。

“这次是多少钱来着?”青年拿出终端,将烟叼到嘴里,在电子屏幕前眯着眼睛找了起来,“呃……2000通币?啊不是这个嗯……哦!5000通币!赚了。”说罢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曲,转头向小巷子深处走去,没过一会,他重新走出了黑暗,手里边多了个黑色袋子,随着他的动作,红褐色的液体透过劣质的布袋子一滴滴地砸在地上,飞快地融入到地上的污水坑里,没留下任何痕迹。

皮质的马丁靴踩在污水中,踩起漆黑的水花,沈峰一言不发地穿梭在行尸走肉的行人间,猛的被叫住。

“哟,沈峰,好久不见。”一位穿着白衬衫的背头男子站在一家一看就知道到底在做什么生意的酒吧门口朝青年招手:“这次做成了哪一个大单啊?赚了一大笔吧~”

“嗯。”被叫做沈峰的青年从鼻子中哼出一个回答,抬脚想走,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熟人扯皮浪费太多时间,毕竟着急地去拿报酬。

“怎么这么着急?不陪你旧情人说说话?”背头男将语气绕了个千回百转,“真是绝情呢,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晚上怎么安排?干了笔大单,总要‘放松’一下不是吗?我这可进了不少好货呢~不知道沈老板有没有兴趣呀?”

“到时候再说。”沈峰嗤笑一声,“旧情人?谁跟你说我跟谁发生关系就算情人了?都是拿钱办事,完事谁都不欠谁。再说了,按你这么讲,你得有多少旧情人?”

男人撇了撇嘴:“好绝情,我可还念着你的好呢……哎!怎么就走了?!记得晚上来啊!等你呢!”

沈峰头也不回地隐入了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

“哟,没想到你小子真能耐啊,连斯纳夫都能搞定,真是低估你了。”弗兰克咂咂嘴,将嘴里的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坐在皮质沙发上陶醉了一会,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快乐,半晌,起身将沈峰丢在桌上的布袋随手一抖,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不加掩饰地扑面而来。暗色的血液如同阴暗中扭曲蠕动的蛇,爬满了半张木桌,一颗狰狞的,死不瞑目的头颅随着布袋的抖动掉出,在桌子上咕噜咕噜地滚了两圈,在桌角堪堪停下。

弗兰克毫不在意地揪住那颗倒霉脑袋的头发,仔细端详了一下,点点头:“错不了,是斯纳夫那个混蛋。干得不错,沈峰。”说罢抬手在个人终端上划拉了两下,很快,沈峰的手环滴滴响了两声,提醒着主人报酬的入账。

沈峰终于抱以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心情很好的点开终端查看起账户。

弗兰克盯着他的脸半天,过了一会才慢慢说道:“人没有告诉过你你不适合笑脸待人?怪瘆人的。你个不要命的家伙。”

其实沈峰长得不丑,严格来讲也是个帅哥,剑眉星目,唇形看起来像是很适合接吻的样子,没有过分的薄,也没有夸张的厚,常年摸爬滚打在危险边缘试探的工作锻炼了他的身体,生的一双长腿,宽肩窄腰。本应该是女人们爱慕的对象,只是横过右眼的一道疤破坏了本应该有的气质,加之总是冷着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使沈峰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戾气十足,导致沈峰并没有因为自身条件多受欢迎,反而会让陌生人不敢搭讪。当然,知道他的好的人巴不得倒贴地往他身上凑,虽然是穿了裤子不认人的做事风格,但抵不住技术极好以及上床时照顾人的性格,就像那位酒吧老板,总是肖想着再续前缘。

“干这行的有几个是惜命的?”沈峰收了笑,不屑地冷哼一声,“反正都活不长,在西城,意外发生的可能比明天的到来可能多多了。对吧,弗兰克先生。”

一把漆黑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沈峰的手上,黑黝黝的枪口对准还没反应过来的弗兰克,紧接着随着一声枪响,前一刻还鲜活的生命随着蜂拥而出的鲜血逝去。

“再见,弗兰克,哦不对,是10000通行币。真是可惜,损失了一位客户。”沈峰摇了摇头,好像在为他惋惜似的,“被人盯上可真不走运。”

酒吧里的灯光梦幻迷离,漂亮的调酒师百无聊赖地坐在吧台前玩弄着自己的略长的卷发,想着今晚的工作几点结束时,身前的吧台被人用手指敲了敲,他登时一脸生无可恋拖长音调头也不抬公事公办地问道:“这位客人想要点些什么?”

“一杯‘蛇吻’,谢谢。”

听到这个声音,调酒师猛的弹起,面无表情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一下子扑到吧台前,双手摊开,撑在自己下巴底下,声音甜腻腻的:“哟,这不是沈哥嘛?好久不见,今晚怎么突然有兴致大驾光临咱这?”被手指玩弄的头发因为动作而蹭到了嘴角,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在暧昧的灯光环境下显得无比勾人。

“刚干完一笔生意,来喝点放松一下。”沈峰伸出手指将快要凑到自己脸边的人嫌弃推开来,“你们老板说,来了点新货色,顺便来见识见识。”

“哎!沈哥!他们都是新来的,可没我会伺候人,你要想,跟我呗~”调酒师将小鹿似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急忙说道,“咱上次不是也很合拍吗?”

“上次?什么时候?我跟你睡过?”沈峰摩挲着下巴试图回忆,很显然,他失败了。

“你不记得了?”调酒师惊讶又委屈道。

“我为什么要记得?”沈峰一脸莫名其妙,把调酒师闹了个恼羞成怒。

“你!你!……渣男!”调酒师气呼呼的把沈峰点的酒用力地放在桌子上,转身不再理人。

沈峰不理解地挑起单边眉毛,将酒杯的边缘抵在唇边,轻哼了一声。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男妓都开始讲感情了,他在心里想着,以后还是上别的地方去吧,在这多多少少有点闹心。他一向讨厌麻烦,感情永远是所有事中最麻烦的那一个。

沈峰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看着杰克斯的方向,就是那个背头男人,被“旧情人”们逮到的他被各种理由一顿猛灌,现在脑子好似隔开了一个空间,嗡嗡作响,太阳穴也在一胀一胀的跳,他在这等了半天,却没见着一个所谓的“新货色”。让本来美好的心情变得烦躁起来。

沈峰黑着脸眯起眼后活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找不着发泄口子的他猛然拽起跟客人们甜甜蜜蜜的调/情的杰克斯:“货呢?”

“哎,别着急嘛……”杰克斯扯了扯被弄乱的衣领撇了撇嘴,“沈老板钱都付了,那必须得给您招待的周周到到服服帖帖的嘛。刚刚那是在准备,本来还想将惊喜留到后头,没想到您这么心急。哼哼,跟我来吧。”

沈峰扶着墙绷着一张脸,尽可能将发飘的脚步踩稳,跟上杰克斯的步伐,他的酒量并不是不好,但是那么多的酒精摄入,管他酒量多好,只要是个人都不会不倒。真是麻烦,他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房间被恶趣味地调成了恶俗的暗粉色,沈峰狠狠地用大拇指将开关按下,脆弱的塑料材质发出牙酸的咔哒声,下一秒差点就此报废,一阵头晕目眩下沈峰不得不用肩膀抵着墙粗喘了两口气,稍稍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精神一点。外套被脱下随意地甩到地上,只留件黑色紧身t恤便摇摇晃晃地向床的方向走去。

紧接着沈峰便在双人床上见到了今晚的另一位主角。“草……”沈峰瞪大了双眼,无意识地退后了两步,失声感叹道:“这也…太他娘的好看了……”

沈峰承认这辈子他看过许许多多的美人,但美到让他一眼怔住地还真是,劣质刺眼的彩灯忽明忽灭。沈峰将他引以为傲的载具,前不久刚买下的摩托从巷子的犄角旮旯处拉了出来,丢给林戈一个头盔后便一脚跨上座椅,朝着林戈扬了下下巴:“主城的少爷,上来吧。”林戈僵硬地抬起腿,不太熟练地坐在了沈峰的后座上。

“我劝你最好抱紧我。”沈峰将手里的烟投到地上,一脚碾灭,抬眼瞟了林戈一眼,“不然等等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冷峻的五官被斑斓的灯光所染上色彩,掺杂上了柔和。

林戈盯着他的脸忽的有些许恍惚,手在这时被突然抓住,后被按在一处温暖,具有韧度的地方,林戈低头一看,原来是被沈峰牵到了他的腰上。刹那间他感到自己的手好像失去了知觉,猛地僵住,甚至连呼吸都忍不住停止,怎么会这么温暖?多久没有跟人这么接触了?他不禁出神地想到。

“走了。”沈峰将车把一拧,黑色的摩托便发出沉闷的嗡鸣声,下一刻如赛马起跑一般飞弛起来。周遭的夜景向后快速地倒退,霓虹灯被拉成了一道道模糊不清的线,交织在一起。

林戈感觉自己的冷汗在一瞬间贴满了后背,风钻进他的白衬衫,如同他的灵魂一般急于摆脱躯体似的,在摩托带起的风中中猎猎作响。他几乎是在沈峰启动摩托的一瞬间将自己贴了上去,双臂紧紧勒住了沈峰的窄腰。

沈峰虽然在开出摩托前就打着算盘让美人入怀,但真当美人环腰时,他还是惊喜地眨了眨眼睛,在林戈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愉悦的翘了起来。真他娘的爽啊。他在心里暗叹道。

约莫过了一刻钟,身后的人好似适应了这飞快的行驶速度,不知不觉中,林戈的头就慢慢架上了沈峰的肩膀,半晌没有动静。沈峰暗喜又疑惑地减慢速度,叫了他两声,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少爷?林戈?”沈峰偏过头看向靠在他肩膀上的人,“睡着了?”

林戈好像累坏了,除了死死抱住沈峰的腰以外,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好似消失了,整个人陷入到了无知无觉的沉睡之中。

“第一次有人坐我的车睡着。”沈峰突然有些挫败,小声地嘟囔着,“还想着聊聊天,套点什么信息出来呢。”现在好了,主角给睡着了。

主城的光柱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耀眼,整座城如同一只酣睡的钢铁巨兽,蛰伏在平原之上。沈峰将摩托停在主城入口不远处的指路标旁,不舍地看了一会还在睡梦中的美人,伸手将其推醒。

“到家了,少爷。”

林戈迷迷糊糊地从梦中清醒,看着沈峰将他头上的头盔摘下,露出有些被头盔拨乱的黑发。

“……谢谢。”林戈松开双臂,从摩托后座跨下,理了理有了些许褶皱的衬衫,犹豫了一下,“需要钱吗?”

“嗯?”沈峰不解地歪了一头,“什么钱?”

“感谢的…报酬。”林戈试图找了个恰当的说辞。路灯的光给林戈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加上艺术品般的容貌,像是天上不小心落下的月神,不似凡人。

“啊……你说这个啊。”沈峰懵了一下,复而勾起了一抹坏笑,“我可不缺钱,如果你真想感谢我……”

沈峰故意把声音拉得老长,顿了一下,看着路灯下美若神袛的青年,一字一顿道:

“亲我一下,如何?美人一吻,千金难比啊。”

看着林戈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沈峰有些可惜地砸了砸嘴,他知道这也许就是他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西城与主城,像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他们的相遇好似不小心出现的bug,马上就会被消除修正一般。

好在他一向对这种事看得很开,好感又如何,这种不切实际的感情也不过是脑子的一时冲动,他向来不会纠结于感情。幸好,他想。

永别喽,美人。他再次回望了一下主城,便头也不回的将摩托开入了无边夜色,驶向与光亮完全相反的西边。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奥德激动地冲到林戈面前,颤抖的手在林戈身上摸索着,“有没有受伤?您去哪里了?怎么回来的?老爷夫人都很担心您啊!”

“奥德我没事。”林戈耐心地安抚道,“没有受伤,我去了趟西城,遇到了个人,给我送回来的。”

“西城?!”奥德的雪白的小胡子几乎要竖起来,“少爷!你怎么跑去那里了!您知不知道那里治安混乱!少爷你随时会出危险的!哎呦少爷啊!”

林戈无奈的笑了一下,双手伸出按在了奥德的肩上,顺着小老头的肩安抚了几下,“好了,奥德,我这不是没事吗?小心您的心脏,气坏了您,父亲又得找我麻烦。”

等到年迈的管家嘟嘟囔囔的远去后,林戈脸上的笑容便也淡了不少,他快步走上台阶,敲开了木质的书房门。

“父亲。”他开口道,“症状复发了。”

林乘霄从沙发上站起,听到儿子的话语,高大的身躯骤然一僵,随即颓了下去。

“什么时候?”他哑声道。

“大概是下午左右,我在西城丢失了一段记忆。”

“西城?!”林乘霄的声音拔高到有些许破音,“你说你在哪?西城?!!!”

“嗯。”林戈闭了闭眼缓缓道,“听说林秋玥最近在西城有出现,我就想去碰碰运气。”

“找到了么?”

“我不记得了,抱歉,父亲。”

一口气重重叹出,林乘霄跌回了沙发上,右手撑着额头,双眉皱在一起露出深深的沟壑。

“好好去休息吧,以后……别去西城了。”林乘霄挥了挥手,“联系一下霍尔医生,跟他说一下你的状况,让他看看有没有效果更好新药。”

林戈点了点头,半晌在关上门的前一刻他微微停了一下,转头说道:“父亲,不用再找药了,这病你也知道,只会慢慢恶化,母亲就是例子。”随后他关上了门。

他并没有所谓厌世又或颓废的思想,他只是比他的父亲又或是他那急于寻找根治失忆症药物的姐姐林秋玥更早接受现实罢了。

如果一个人到最后什么都遗忘了,那还算是在这世上活过了一遭吗?他望着明亮的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想着。有什么意义?他问自己。

诊所的自动门在识别来者后缓缓打开,沈峰裹挟着夜晚的寒气闯入温暖舒适的环境,身体不自在的抖了抖。

“沈峰?”一名女子从隔断后冒出头来,“这么晚大驾光临?你又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去了?”

“没事,我就突然想起你来了。”沈峰咧了咧嘴,乐了,“咱西城谋生的工作也就大小姐你觉得奇怪了。”

“?”女人挑起半边柳眉疑惑地望向他,“你这玩意什么时候变直了?我怎么不知道?”

“……也不是。”沈峰挠了挠头,几缕发丝垂下,显得他的气质更加不羁起来,“就…今天突然遇到了个大美人,想着他长着跟你有点像,就跑过来找你确认一下,你不会有个兄弟吧?”

“我的确有。”女人笑了起来,“我弟弟的确挺漂亮的,说不准你还真遇到他了。哪位美人能让我们沈浪子如此念念不忘啊?”虽然嘴上说着,语气却又是玩笑多半。

“你别说,还真的好看。”沈峰摩挲着下巴,“他皮肤老白了,鼻梁上还有颗痣,绝了。”

“?!”女人忽然跳了起来,“鼻梁上有颗痣?他跟你说他叫什么了?”

“?他说他叫林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沈峰也被吓了一跳,“不会真是你那美人弟弟吧?”

林秋玥没搭话,但沈峰已经看出她默认的态度,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幸好今晚他没真干出那档子事,不然林秋玥这女人指不定给他当场五马分尸了。好险好险。他下意识抚了抚胸口,余光偷偷瞄了眼沉思的林秋玥,后者注意到他的目光,开口询问:

“他怎么来西城的?”

“他说他忘了?挺扯的吧,你说你们主城的大少爷大小姐怎么老爱往这臭水沟地儿跑?这有宝贝还是什么机密啊?”

“八成来找我的。”林秋玥叹了口气,“辛亏是你发现他了。后面他还有忘事吗?你把他送回主城了?”

“送回去了。后面到没了,就是在我车上睡了一觉,第一次有人坐我车还睡着的。”沈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打趣道,“找你?叛逆离家出走少女还得让弟弟来找?”

“别贫。”林秋玥一挥手,心情不好地朝他一挥手,“没事了就滚,别大半夜打扰人休息。”

看着面前人心情很换脸似的一百零八度大转变,沈峰也不过多询问,灰溜溜的被赶出小诊所,飞也似的骑上他的爱车离开这个心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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