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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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郑兆业在讲台上简单交代了两句分班的注意事项后,便让学生们自习。

a班几乎所有学生都选择了物理组,所以重新分班这事跟他们其实没什么太大关系,只有几个选了历史组的学生会转去别的班,例如楚月流。

从上交选科意向表那刻起楚月流就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现如今已经能够非常平静地坐在位置上收拾东西。

无论他怎么努力,结果却仍是不尽人意,哪怕他强行选择物理组,但失去了历史这科的加持,他依然很难留在a班。

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塞进纸箱后,楚月流忍不住回头,却发现他哥居然没有在做题,而是安静地平视着前方,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楚星阔注意到楚月流转头的动作,他将视线落到眼前人的脸上:“我和你一起过去。”

楚月流本想出言拒绝,一箱的书重归重,但还不至于需要两个人来抬,他哥压根没必要跑这一趟。

话已至嘴边,楚月流目光扫至楚星阔右眼角下的那颗痣,咽了咽口水,同意了楚星阔说的话:“好。”

反正分班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按照前几届的惯例,重新分班后宿舍也将重新分配,但具体要求应是由新的班主任通知,楚月流在心里猜测,依据附中以往的办事效率,大概明晚之前他就要搬进新的宿舍。

而他与楚星阔也将结束现在这种班级前后桌、宿舍上下床的亲密关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周七天只有周末两天才能长时间和他哥待在一起,楚月流光是想想就觉得难以接受。

其实读初中时他们也有两年不同班,但随着时间流逝,楚月流的心境已从当初的无所谓变成了现在的不舍。

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他将家中长辈说的“高中阶段是人生中最后一段能与人亲密无间的时光”这话放在了心上,又或许是因为他近段时间常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从开学后填完选科意向表那天开始,楚月流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这梦的内容与他初二时做的那场几乎一致,只是多了个后续——他勇敢地亲吻完那颗痣后,那人却转过身慢慢离他远去,任凭楚月流如何奋力追赶都无法再寻得那人的身影。

深夜惊醒对于楚月流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而他只有听着从上方传来的微弱呼吸声,才能冷静下来继续睡觉。

楚月流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没有人会天天梦到自己的哥哥,也没有谁家兄弟得知即将迎来短暂的分离就会像他一样辗转难眠。这甚至都不算分离,他想见楚星阔只需要自己走回原班级即可。

或许人生路上每一个出现的岔路口都在将楚星阔与他分行,但楚月流确信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坦然接受这件事。

因为楚星阔不仅是他的哥哥,更是他的目光所致,是他永远追随的身影。

……

走廊上传来一阵骚动,隔壁班级响起了桌椅挪动的声音,楚月流意识到他现在该前往新的班级了。

他站起身最后再看了眼自己的课桌,默默腹诽着不知未来谁那么好命能继承他的位置,这个回头就是楚星阔的位置。

见楚月流有所动作,楚星阔也放下笔起身,向前一步蹲下身抱起了那一箱书,楚月流没跟他客气,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班门。

已经有同学抱着书箱陆陆续续从原班级走出,眼见着过道即将变得拥挤,双子飞快地闪避着人群朝二楼走去。

h班里人声鼎沸,楚月流站定在班级门口,侧身接过了楚星阔抱着的纸箱:“里面很吵,我自己进去吧。”

一向不喜喧闹的楚星阔微微颔首,又从外套口袋掏出一包方形面巾纸放进了纸箱里:“身上只带了这个,傍晚再回宿舍拿抽纸。”

楚月流是一个很需要用纸的人,他有轻微的洁癖,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时都要将自己要坐的椅子桌子擦一遍心里才舒坦,但这不代表他会随身放纸。

不过没关系,每当他需要纸时找楚星阔就行,楚月流常觉得他哥口袋就像哆啦a梦的百宝袋,自己无论忘带了什么楚星阔都能从中掏出来。

楚星阔转身正欲返回班级时,楚月流出声叫住了他:“哥,放学我去找你?”

“不用上来,你在楼梯口等我。”

这样确实更方便,楚月流同意了:“好,待会见。”

楚星阔轻轻“嗯”了一声,抬脚朝着原路返回。

直到他哥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楚月流才依依不舍地将目光收回,继而抱着纸箱走进了h班。

h班里已没剩几个空座位,楚月流站在讲台旁一览整间教室后,径直向第二列的末端走去。

待楚月流擦干净桌椅、将纸箱里的书塞进抽屉安置好后,他的新班主任走进了教室。

讲台上的老师看着年纪不大,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笑盈盈地开口道:“同学们好,以后将由我担任我们班的语文老师和班主任。”

“我姓田,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她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大家有任何急事都可以联系我……”

心不在焉的楚月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想回头的冲动,哪怕他其实清楚现状——自己已经坐在了最后一桌,无论怎么回头也不可能再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容。

整个年段换教室花了大半节课,田倩简单交代几句后下课铃声便响了,待她宣布下课后楚月流飞快地背上包离开了教室。

他轻靠在楼梯口的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自上而下的人流,在其中寻找着那熟悉的身影。

大约过了三分钟,楚星阔从拐角处出现,楚月流向前迈步凑了上去,扯着他哥的书包带子紧跟着下楼。

出了楼梯后周围人散去不少,楚月流开口道:“哥,我想喝可乐。”

楚星阔侧目瞥了一眼还在楚月流手中的书包带子,并未制止:“吃完饭再买。”

楚月流小声提议道:“能不能买了配饭啊?”

“一冷一热对胃不好。”楚星阔果然拒绝了。

一般情况下,楚星阔明确拒绝了的事楚月流都不会再继续胡搅蛮缠让对方答应,但他现在刚经历了换班之事,正是心烦意乱之际,于是——

“偶尔一次不会怎么样!”

楚星阔没有继续反对,只是在楚月流去买可乐时径直朝打菜窗口走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弟留下。

原先还理直气壮的楚月流从小卖部出来后见他哥不在原地瞬间慌了神,后悔万分。

唉,果然生气了。

楚星阔一旦生气就不理他,而楚月流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源自他哥的冷暴力。

他叹了口气,在食堂里仔细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看见他哥坐在了他们平时用餐的位置。

楚月流连忙去人最少的窗口随便打了两个菜,端着餐盘飞快走至楚星阔身边坐下,一脸讨好地说:“哥,我现在不喝,只是先买了而已。”

楚星阔嘴里正嚼着东西,没有应他,楚月流又从口袋掏出了瓶苏打水:“你的。”

楚星阔不爱喝饮料,一般就喝矿泉水和苏打水,楚月流刚刚视线扫到就顺手拿了一瓶。

“嗯。”楚星阔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才开口,“快点吃。”

见他哥肯理他,楚月流这才放心下来,乖乖拿起勺子开始吃饭。

二人吃完饭后慢慢朝宿舍走去,一进宿舍门,楚月流想到马上要搬离这里,情绪又低落下来。

他似是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哥,老郑有提到什么时候搬宿舍吗?我刚刚上课没注意听。”

正站在水池前洗手的楚星阔头也不抬:“为什么要搬?”

“你不知道吗,换了新的班级宿舍也要重新分配。”楚月流只当a班离开的人很少,郑兆业没有特意说起这件事。

“我跟班主任说过了,你不用搬。”

“啊?”这下轮到楚月流惊讶了,“我们还能住在一间吗?”

楚星阔反问道:“你不想吗?”

“怎么可能?!”楚月流连忙否认,“我当然想啊!我只是不知道有这种特例!”

确实是特例,郑兆业起先并不同意这件事,楚星阔只好拜托陈珏打电话向其说明了一番才得到这个结果,不过这件事楚月流没必要知道。

洗完手回到书桌前坐下的楚星阔平静地说:“只是换了个班,其他什么也没变。”

顿时,楚月流对于不久前他冲着对方闹脾气这举动感到有些后悔,明明他哥也一直在为“不分开”这件事做努力。

沉默半晌,楚月流站定在楚星阔身后,俯身将下巴轻轻搁在了他哥的肩膀上,轻声说:“哥,你真好。”

由于距离过近,楚星阔青草味的信息素充斥在楚月流的鼻腔里,干净、清新,如春风拂面般令他心旷神怡。

楚星阔微微低下头,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你昨天的衣服还没洗。”

试图温情片刻的楚月流:“……”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与人之间保持适当的距离是存有一定好处的,比方说离开了楚星阔,楚月流的听课效率直线上升。

至少他不会上课上一半想回头看一眼楚星阔。

而且他所选的科目组是纯文,逃离了物化生的折磨,楚月流的学习积极性空前高涨。

来到h班楚月流依然是历史课代表,虽然田倩曾有心将语文课代表这个职位给他,但由于h班的历史老师和之前在a班教授历史的是同一个老师,楚月流特别喜欢他,因此选择了保持原职。

分班后的日常其实跟初中那两年大差不差,只不过高中的学业更加繁忙,晚自习下课后二人回到寝室并不会立即休息,而是选择继续看书,有时楚星阔题没刷完,楚月流就会拿着书本去阳台背知识点。

疲惫时他只需要回头看一眼端坐在书桌前的楚星阔,便又会变得干劲十足。

无论什么事,只要是和他哥一起干,楚月流就都能坚持下去。

平城作为华夏最南端的城市,直到霜降过去满街青色才渐渐转黄,而附中也在阵阵凉意中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去年运动会双子都未参加,楚星阔是压根没报,楚月流则是在报名后被班级内赛刷了下来。

a班里alpha占了一半,楚月流本就不是什么运动天才,他的体育成绩在其中只能位列中游,但参赛名额有限,所以去年兄弟俩在那三天里都无所事事。

今年楚星阔照例没报名,但楚月流不一样,他来到了文科班。众所周知文科班的宗旨是“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狗用”,都不用他主动报名,体育委员已经自动把h班里的五名男生划入参赛名单之内。

虽然田倩已经说了他们班主要靠女生组拿分,男生组尽力而为即可,但楚月流认为自己既然拿到了机会,还是得花时间为之努力一下。

每位参赛人员可以报名两个运动项目,楚月流跑步速度一般,但耐力不错,他纠结了两天,最后在报名表上毅然填下了三千米和三级跳远这两个项目。

三级跳远其实就是凑数用的,楚月流将重心放在了自己比较擅长的三千米上,从确定要参加比赛开始,他每天傍晚都会在操场慢跑五圈,增强体力。

楚星阔只要当时没有别的事就会来陪他,安静地坐在一旁的读书角写当天的作业。

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运动会的前一天。由于运动会前一晚学校统一放了假,不用晚自习,照例跑完五圈的楚月流拉伸后懒洋洋地坐在了正在写题的楚星阔身旁,并不着急回寝室,他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操场,目光突然落在了跑道另一端的沙坑处。

上一次正儿八经地练三级跳远还是在中考那段时间,楚月流想着虽然没打算拿名次,但既然要比赛,还是得先试试,免得当众出丑。

楚星阔正专心地写着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楚月流见沙坑附近空无一人,慢吞吞地起身走了过去。

他来到起跳线上,朝着沙坑方向大迈两步丈量了一下大致距离,心中有数后便回到了起跑线处。

秋风乍起,楚月流屏息凝神,眼神死死盯着远处的沙坑,经历短暂的助跑后,他向前起跳迈出了第一大步,紧接着第二步——

左脚传来剧烈疼痛的那一刻,楚月流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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