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是男妈妈也是1(1 / 1)
伴随兵器剥离石壁的声音响起,一连串碎石从洞窟上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哎哟!小狼捂了捂被石子打中的脑袋。
一只大手罩在它头顶,替它阻挡落石。小狼心里暖暖的,熟不知它心上人想的却是,“本来就痴傻,再打两下……”
虎头人身的大汉举着斧头,大摇大摆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眼神轻蔑:“就凭你这个小白脸?!”
还有我!小狼挺起胸膛,小小的身躯因为恐惧止不住发颤,但想要保护心上人的决心令它顽强地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心上人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插进虎妖胸口,掏出一颗怦怦跳动的心脏,轻轻一捏,血汁炸裂。
“嘭!”庞大的虎妖仰面倒底,死不瞑目。
白绥见狼崽缩进怀中瑟瑟发抖,以为夜风寒冷吹冻了它,遂裹紧衣袍。目光瞥见狼崽身上打结的毛发,正欲为它顺毛,想起掌心淋漓的鲜血,顿了顿,在裤腿上仔细擦抹,确认干净后才上手梳理。
小狼抖了又抖,似是不敢去瞧那血腥画面,惶恐埋下头,然而狼的嗅觉格外灵敏,呼吸间全是腥浓的血味,夹杂极淡的冷香。两只圆润的三角耳笔直竖起,不停发颤。
原、原来心上人是道士?!
千万不能让他发现我不是普通的狼!
不然就会被掏心杀掉了!
……
二十五名孩童成功获救,白绥扫视一圈,未有他所寻之人。是了,若那孩子还活着,应当有十六了吧。
年岁稍长的男孩故作稳重地朝白绥鞠躬道谢,然后领着一排哭啼着要娘亲的小孩结伴下山。白绥没有跟随,分出一丝灵识系于男孩身上。
小狼也要回去找妈妈了,它朝心上人挥尾告别,却发现对方不紧不慢地跟在它身后。不会是发现它过于聪慧了吧?!
“小心。”白绥见狼崽左脚拌右脚险些摔个狼吃屎,一把拽住松软的大尾巴将它拎了起来。
不要杀我!小狼拼命挣扎,小小的身体在白绥手里荡起秋千。
咦?好好玩呀!
回到森林深处,小狼立即撒开腿奔向灰狼。妈妈我回来了!但妈妈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它,双眼紧闭,毫无声息。
小狼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却不愿相信,围着妈妈叽叽喳喳。
妈妈我回来了!
妈妈妈妈!妈妈你理理我呀!小狼将脑袋凑到母亲脸庞,不断舔舐细乱的绒毛,试图唤醒沉睡的母亲。
妈妈不要睡啦,星星出来了,我们一起看星星吧!
白绥站在不远处,脑海中浮现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他也曾这般舔舐过什么,小小的,不似它这般毛茸茸,透出粉嫩的皮肤。
月光笼罩灰狼逐渐冰冷的躯体,小狼终于忍不住,埋在母亲身上嚎啕大哭。
“嗷呜——!”
“勿悲泣,你母亲是寿终正寝。”身后传来一道疏冷淡漠的男声。
小狼没有理会,嚎得嗓音嘶哑也未曾停下。它知道的,普通动物活不了太久,妈妈已经陪伴了自己十五年……等等,是十六还是十七?它不会数数啦……
妈妈已经陪伴了自己很久很久,它已经很知足了,可心脏为什么还是这么痛?
白绥走上前,在狼崽身侧蹲下。它年幼残疾,如今失去了母亲,孤苦伶仃或许难以生存。他想了想,开口道,“小东西,若是无路可去,便随我走吧。”
良久,整个身子埋在狼母冰冷躯体里的狼崽动了动,探出右肢,露出软软的灰黑肉垫。白绥用食指轻戳了下肉垫,像触碰了机关,小狼“唰”地缩回手。
“我等你。”
白绥到湖边清洗被血腥沾污的手,倚着树根守了一夜。清晨,感觉腿边贴了团温暖的茸茸,他抱过小狼,抚了抚它脏乱的脑袋。
大狼尾巴来回挥动,扫了白绥一脸,不由打了声喷嚏。
心上人不会生病了吧?小狼焦灼地想。人类好娇弱哦,等把妈妈下葬,它就去山里采草药。
小狼从白绥怀里跃下,回到灰狼身旁,细长的前肢往前伸展,呼哧呼哧地刨起泥土。
“你想埋葬它?”白绥问。
小狼点了点头。
高大的阴影落了下来,白绥重新蹲下身,皙白如玉的双手埋入土中,一同开挖。埋葬好母亲,小狼筋疲力尽,靠着白绥发出咕噜噜的喘息声。白绥抚了抚小狼脖子上灰绒绒的毛,冷澈的嗓音多了分温和,“小东西,愿同我去村里一趟?”
村里?村里有好多好吃的!小狼登时点头如捣蒜,完全把找草药这事抛到脑后。
村民们热情拥着从大侠升级成仙人的白绥进了全村最好的酒楼,摆满丰富的菜肴。小狼坐在仙人腿上,吃得不亦乐乎。
“啾啾!”这个好吃。
“啾啾!”这个也好吃!
小狼叼住一根鸡腿,殷勤地献给白绥。白绥嘴角微扬:“你吃,不必在意我。”他早已修道辟谷,即便滴水未沾也可生存。
“这是狗吗?”趴在酒楼外围观的村民疑惑道。
“眼瞎了,这明显是……是狼吧?”另一名村民犹豫道。
用完膳,白绥打算带小狼去洗漱,岂料原先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的狼崽远远瞧见河水后便撒开腿逃跑了。
小狼使劲吃奶的劲加速奔跑。
在它还是小小狼时,差点溺水死掉,是妈妈用她宽阔的背托起了它。呜,妈妈……想到妈妈,小狼就有些伤心,脚步不由慢了一拍就被白绥逮了个正着。
还是被发现了——
它太过聪慧的这件事。
心上人是打算活活淹死它吗?!
白绥捞起小狼,那张乌黑的小脸皱成一团,他稍作思考,道:“你怕水?”
“啾啾!”小狼忙不停点头。
围观的热心村民见状,从家里取来木盆借给白绥:“咱村孩子都用这个洗澡,从小洗到大!”更有甚者直接帮白绥打了水送去客栈。白绥一一道谢。
“年轻人,这个给你。”眉目慈善的村妇将女儿自制的皂角赠予白绥,那皂角造型可爱,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
小狼还以为是糕点,张嘴咬了一口。
呸,不好吃!
然后它就被白绥抓进脸盆,清水方没过肚子,它连忙低头,呼哧呼哧喝起洗澡水。只要它喝得够快,水就淹不到它!
白绥抬手拦住它的下巴,绒毛被打湿,摸起来沙沙柔柔的,有些奇特,不由多揉了几下,便见清澈的水底转瞬乌黑。
“小东西,你多久没洗澡了?”
刚洗过哩,前几天下了好大一场雨,滚了好多好多圈呢!小狼开心地啾啾叫。
换了十盆水,总算不见污泥。再看小狼,白绥波澜不惊的银瞳浮现一丝讶异,“小东西,你竟是……白狼。”
小狼抬起前肢,看到白绒绒的毛发,大受震撼。我竟是一只白狼?!
白绥没有给小动物洗澡的经验,拿皂角抹匀小狼身体,连嘴巴和鼻子都抹上了。小狼鼻尖抽动,狠狠打了个喷嚏,一颗五颜六色的泡泡从鼻孔吹了出来。
哇,好好玩!
白绥取来浴巾裹住小狼,打湿的绒毛贴住小小的脸颊,将那双眼睛衬得又大又圆,像两颗熠熠生辉的蓝宝石,未经世俗沉淀,明亮而纯澈地望着他。白绥施了术法,小狼湿漉漉的毛发瞬间变得蓬松油亮,翘起的耳朵蹭开浴巾,展露出比雪还要白的松软身体。
真漂亮,可惜……白绥心里升起怜爱,揉了揉小狼,轻轻唤了声,“小漂亮。”
小狼也朝白绥啾啾了两声。大漂亮!
小漂亮,大漂亮,我们可真是天生一对呀!
白绥自然不知小狼所想,把它抱到桌上,修剪指甲。“伸左手。”他道。
小狼歪了下脑袋,伸出右肢。
“这是右。”白绥握住小狼右肢,原本灰黑的爪子洗干净后恢复圆润雪白的状态,像一颗剥了皮的山竹,鲜嫩可口。白绥神色依旧淡然,手上却不禁加重了几分力,仔细抚捏软嫩的肉垫,爱不释手。
痒~小狼在白绥怀里打了个滚,而后被放上床榻,听到对方说自己先去更衣沐浴。
片刻后,一颗雪白脑袋狗狗祟祟地探出床来。
客栈年岁久远,糊在屏风上的纸张略显稀薄,隐隐勾勒出青年修长美好的身影。小狼透过薄纸窥见心上人抬腿跨入浴桶,胯间隆起的弧度清晰呈现。
那是什么?好大!
小狼惊得竖起耳朵,低头看到自己被绒毛覆盖的小腹,当即翻过身,四脚朝天,伸出前爪费力拨弄毛毛。
看不到,好气哦。
等白绥走出屏风,发现屋内下起鹅毛大雪——小狼正在榻上绕圈奔跑,努力追寻自己的尾巴。
他看准时机,一把提起雪花制造机的脖子。虽然短,但胜在蓬松柔软,很好捏。
“啾啾!”小狼想同心上人玩耍,转头去咬他衣袖,又想起对方刚洗过澡,便装模作样地咬了咬空气。
吃了满嘴“雪”。
“该给你取个名字了。”白绥望着屋内皑皑大雪,若有所思,“我叫白绥,你我皆白,亦是缘分,便为你取名……”
小狼竖起三角耳,认真聆听。
“白起绒。”白绥沉声道。
小狼懵懂地抬起头。
白起绒?
白起绒!
我有名字了?不是畜生,也不是臭狗了?
我有名字了!
小狼很喜欢这个新名字,高兴地拱了拱心上人衣袍,又蹭出一身白毛。
白绥想,自己不再孑然一人,也该攒些家当,至少得给小东西买点固毛膏。
夜深,白绥把险些从榻上滚下去的小狼抱到靠墙的那侧,香甜的花香扑鼻,似乎是皂角的味道。白绥凑近轻嗅。除了花香,还有些许奶味,肚子上的气味尤为明显。
好痒,不要吸我啦~小狼抬起前爪抵住心上人锁骨。白绥却不为所动,反而凑得更近,整张脸都埋进柔软的绒毛里,甚至一手抓住它乱晃的尾巴揉摸,一手扣住它的右肢捏动肉垫。
不能再吸啦!小狼浑身瑟瑟发抖,尾巴止不住拼命摇晃,它无法形容这种感受,“嗷呜”一口咬住白绥肩膀。
不痛不痒,只牙尖轻轻嵌在衣料上。察觉到小狼的异样,白绥抬起脸,姣好的面容沾了些许绒毛,身上也是,那件单薄的丝质里衣在蹭动中乱了分寸,倾泻出月光似的皙白肌体。
白起绒受到蛊惑般将脸靠在心上人凌乱的胸襟,饱满结实,很有安全感,忍不住蹭了蹭,嘴巴恰好压到某处柔软。
是什么?它好奇地抿了抿。
几乎不曾触及的地方传来一阵酥麻,白绥呼吸微滞,以为小狼思念母亲了,抬手抚了抚它的后背。
白绥没有父母,有记忆以来,他已是孑然一身,在暗无天日的地穴靠吸食日月精华或挖掘菌类虫蚁为生,那时他臆想天地唯有漆黑。
后来,有人受伤坠入地穴。
再后来,他有了一只小狐狸,还没他巴掌大,身上没什么毛发覆盖,露出粉红色的皮囊,光秃得可怜。
也如这般粉嫩。白绥捏了捏小狼肉垫,另一手探向它毛茸茸的腹部,摸到空瘪下来的肚子,顿时了然。“饿了?”他道。
好像是有点饿了。小狼吧唧了下嘴。
“可要吃奶?”白绥解开衣带,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衣襟散落肩膀,倾泻出大片犹如凝脂般细腻光滑的肌肤,白绥看似纤长,身材却比练家子还硬朗,烛火绰绰,映着莹润鼓胀充满雄浑力量感的胸膛,两颗稚嫩乳尖镶在中央,粉若菡萏,显然未经使用。
白起绒看呆了。它虽然不是人,但它知道男人是没有奶的。
可是好粉哦……真的没有吗?
昏黄中,那对雪白胸房仿佛刚蒸出炉的馒头,透着令人无法抵抗的食欲。舌头不受控制地探了出来,方一压上柔软的凸起,便有温热的液体漏了出来。
“啾!”
是奶!香香热热的奶!白起绒惊讶地竖起三角耳,重新打量起白绥。
原来心上人……是母的?
狐妖不分雌雄,修炼一定程度既能随心变换男女,也可雌雄同体。白绥自幼孤苦伶仃,对世间种种不甚了解,偶然路过一处房檐,瞥见两名男子浑身赤裸抱成一团互相舔舐,便以为人类男子也能繁衍哺育。
他抬手托住小狼屁股,将它拢入怀中,催动灵力分泌乳汁。“吃吧。”语气依旧淡漠,却多了些许纵容。
身为狼族的骄傲,白起绒反倒感到羞涩起来,吃人奶对它而言还是太过超前了……
香甜的奶水从乳孔细细泌出,白起绒本能张嘴去接,起初只是小口小口地啜饮,待喉头被甜蜜滋润,不由得加快吮吸速度。
蓬茸的尾巴左右摇晃,并无意识抬起前肢,按在心上人饱满结实的胸膛,来回踩压。这是幼崽帮助母亲分泌促乳素的行为。白绥记忆深处浮现一只幼小的狐狸,那时的他尚无哺育幼崽的经验,竟拿血肉喂养它,可怜的小狐狸牙都还没长出来,含着血肉嘤嘤作怪。他嫌小狐狸麻烦,不耐烦地嚼碎了肉喂进它嘴里,险些将它噎死……
不想见悲剧重演,白绥轻轻拍抚小狼后背:“慢点吃。”
小狼还以为心上人要收走香香饭,赶紧张大嘴巴狼吞虎咽。能多吃一口是一口!
白绥眉头微蹙,平日几乎不曾碰及的胸乳被炽热的口腔完全覆盖,带着倒刺的细软舌头在乳粒上百般拉扯,传开丝丝缕缕的酥麻。小狼吃急了,尾巴雀跃扫荡,两枚犬齿逐渐陷进肉里,其中一枚在嘬取中偏离了轨道,锋锐的牙尖扎进乳孔,一阵极为尖锐的刺麻顿从此生。
“嗯……”白绥喉间抑不住发出轻微的闷哼。
小狼吸了两口才反应过来,慌乱松开嘴。“啾啾!”我不是故意要咬你……
血珠从微开的乳孔中一颗颗滚落下来,仿若朱红玛瑙挂坠,将那玉盘般一尘不染的胸间添上几分色彩,顿时娇俏起来。
小狼又看呆了,回过神,“嗷呜”了一声。白绥,对不起!
“无事。”白绥抚了抚它的脑袋,“继续吃吧。”
真的没事吗?小狼纯澈的蓝瞳浸满担忧,旋即被粉嫩菡萏衔着的晶莹白珠勾引,没忍住又吸溜了一下。呜呜呜好香好好吃!
白起绒忍不住想喊心上人一声“妈妈”。
白绥不知小狼所想,所有神思集中于方才被刺破的地方,清晰感受到小狼舌面上粗粝的倒刺捣了进去,刺痛如劲风般袭来,并非难以承受,可伴着酸涩的麻意不断累积叠加,坠涨不已,渐变了意味,下腹莫名升起燥热,闷得心慌。似是为了缓解胸口难耐的酥痒,白绥握住小狼毛茸茸的尾巴,两节指骨捏住尾根,微微用力。
“啾!”小狼瞬间炸开了毛,又不舍得松开嘴里的糖蜜,忍住尾巴骨传来的震颤,拼命吐舌头吮舔。奶水不断从乳孔挤出,一些流进喉道,一些从嘴边流了出来,像蜿蜒的溪河在雪地流淌,白起绒追随河流,沿着深邃的肌肉线条将流动的乳汁一一卷入嘴里,可有些已经滚进裤缝,它想继续去舔舐,却被白绥一把抓了起来。
“饱了?”白绥垂下眼,看到白起绒嘴边绒毛被打湿糊成一绺绺,像一只老态龙钟的幼狼,嘴角不禁微弯。
“啾!”
还没有,更多更多!白起绒舔了舔嘴巴周围残余的奶液,睁大蓝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白绥。
谁能拒绝可爱漂亮的小狼幼崽呢?
至少白绥不能,他松了松衣襟,把小狼重新揽进怀中。
白起绒看着递到眼前的两颗红果果,心里犯起难。左边胸膛惨遭狼嘴蹂躏,刻下数道划痕,中间那颗更甚,不仅形状愈发翘立,连大小都隐约扩了一圈,涎着半落不落的奶液,一副泫然欲泣的凄美模样。另一边则保持如初,色泽仍是未经世事的淡粉,但与红艳艳的左乳相比,一下变得寡淡许多。
纠结万分,最后秉持雨露均沾的理念,张嘴含住了右乳。
半晌之后,小狼肚子里填满奶水,鼓得都团不拢肉,却依然咬着乳肉,不肯松嘴。“不可过度。”白绥出声制止。小狼耷拉下耳朵,假装没听见。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小狼抱离自己,给它抹掉黏答答的嘴巴,随后起身简单擦拭身体。
白起绒四脚朝天地躺在床上,打了声满足的饱嗝。胃里吃得暖暖的,小腹也莫名变得烫烫的,好奇怪哦。它试图抬起上半身,却看到自己本就圆润的肚子更加明显地鼓了出来。
人人皆有爱美之心,小狼也不例外。怕被心上人瞧见丑态,连忙翻了个身,将白绒绒的蓬松屁股朝向白绥。
小狼的心思单纯好猜,白绥坐到床边,安慰道:“不必介怀,这是福袋,里面充满了你的福气。”
真的吗?小狼转过身,目光不自觉落在心上人鼓鼓囊囊的裆部。
原来里面充满了福气呀!小狼伸出小肉爪,“啪”地按在心上人的福袋上。
柔软的触感回弹到肉垫,白起绒惊讶地竖起耳朵。“啾!”好软哦!还想再摸一下,却被扣住了前肢。
“不可乱碰。”白绥开口,嗓音略显低哑。
为什么?白起绒不解,随即恍然大悟,抬起四肢正面仰倒下来,朝心上人袒出圆鼓鼓的粉嫩肚子。我的福袋也给你摸,咱们互相交换~
小狼吐着舌头哈斯哈斯,那双冰蓝色眼瞳大而圆润,透着清澈的愚蠢。
白绥不由轻叹了一声,“痴儿。”
吃…吃儿?白起绒吓得差点咬掉舌头。白绥你要把我吃掉吗?!
它慌忙爬起身,太过着急,四条腿跟打了结似的缠绕一团,眼睁睁看着白绥掌心缓缓朝自己袭来,登时一个鲤鱼打挺滚进床角。
“不要吃我!我不好吃,身上没有肉,全是骨头!”白起绒啾啾乱叫,肚腩上的赘肉跟着抖动,余光瞥到此状,身体忽地僵直。
“哇”一声,哭了出来。
想它狼生十六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上人,不仅是个道士,还是个吃小狼的道士……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白起绒越想越伤心,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视线朦胧中,一张昳丽莹白的脸庞映入眼前。
“怎么了?”对方抚了抚它脑袋上炸开的毛发,温柔极了。
好漂亮……白起绒直愣愣地望着他。他都长这么漂亮了,就让让他吧。
“啾啾!”我怕疼,你给个痛快吧!
白绥就见小狼张开四肢,笔直躺倒,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偏眼尾还挂着晶莹的小珍珠,呼吸间,一颗透明泡泡从小狼鼻孔吹出,越来越大……
“啪!”
小狼被打懵了,蓝瞳相对,盯住自己黑润的鼻子,一时忘了哭泣。
白绥本就微弯的唇角不禁加深,取来方帕擦掉小狼的鼻涕泡,而后将它抱入怀中。
散发着淡淡奶香味的饱满胸膛贴到眼前,白起绒忍不住蹭了蹭,不停吸嗅。好香哦~后背传来酥麻麻的拍抚,它舒服得眯起眼睛,反应变得迟缓,好一会儿才听清心上人的问话。
“可是思母心切?”
它茫然睁开眼,漂亮的蓝瞳闪出点点星光。
妈妈,它很想妈妈。可是,妈妈已经死掉了……
白绥轻柔梳理小狼白绒绒的脑勺,任由衣襟被打湿。良久,小狼哭累了,眼皮上下打架,却舍不得合拢,半眯着,洁白羽睫中露出一点湛蓝,朦朦胧胧望着白绥。
“睡吧。”嗓音冷冽,却是难以抗拒的温柔。
妈妈,是妈妈呀……小狼眷恋此刻的舒适,嘴巴不自禁上翘,合上眼皮沉沉睡去。
想让小狼睡得更安稳,白绥施法清掉衣上的水汽,见它眼角还挂着泪珠,抬手轻轻抹去,然方一擦拭,又有新的泪水溢出。白绥不厌其烦,一遍遍为它揩净。
小狼虽然痴傻,却是个重情的好孩子。他无父无母,依天地长大,后游走凡间十余载,至今不太明白人类繁复多变的情感,或许还需向小狼拜师学习。但关于思念的情绪,他依稀是知道的。
他抱来小狐狸时,它只有他巴掌大,好像一捏就会碎掉。
小狐狸很娇气,不爱吃生肉,咬碎了也不吃。偶然遇到正在哺乳期的母狼,将之捕获。小狐狸饿坏了,张开嘴拼命吮吸奶水,侥幸活了下来。
可即便喂养了半年,小狐狸身体依旧残弱,风一吹,就会软绵绵倒下。那日,他把小狐狸裹进洞穴,独自出门采集野果,回来时却发现小狐狸不见了。
他追随气味翻遍了整座森林,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小狐狸的身影。
盛夏的雨骤然而至,将大地彻底洗涤。
气味消散了。
他把他的小狐狸弄丢了……
天微亮。
白起绒靠着心上人的奶枕也夜好梦,梦里它也喝到了香甜的乳汁,肚子吃得鼓鼓的,憋得慌,依依不舍地从心上人怀里离开,找了棵粗壮的大树,翘起后腿。
呜呼,舒坦~
白绥也难得做了梦,梦里他寻得一处泉眼,将之凿开,泉水喷洒而出,温温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臭鸡蛋味……
白绥睁开眼,模糊睹件一团白绒绒侧在自己腿边,右后肢高高抬起,喷洒出强有力的水柱。
“啾!”
小狼被拎起尾巴丢进木桶,“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彻底清醒过来。
刚撒了尿,有点口渴,白起绒盯着面前隔夜的洗澡水,动了歪心思。就喝一小口,不会被发现吗?
它暗中观察白绥,狗狗祟祟地背过身,悄咪咪吐出舌尖……
“白起绒。”身后传来清洌的男声。
白起绒立即闭上嘴巴。
呜,咬到舌头了!
到前台退宿,白绥不善与人交流,指了指地上摇头晃脑的小狼,简洁道:“榻,脏,赔。”
店小二是个年轻小伙,机灵能干,忙笑着摆手:“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哪能收您的钱!恩人不再续住几日?”
“有要事。”白绥言简意赅,后想起凡间的规矩,又礼貌地回了两个字,“多谢。”
小二一脸“我懂”的神情。高人定是要去斩妖除魔,保护苍生!
白绥离开第二日,客栈来了一名容颜极致张扬明艳的大美人,红衣华裳,如瀑青丝散落腰间,若不是身长约过八尺,小二险些尊称其一声“夫人”。
好在美人率先开口,声音比古琴更悦耳动听,低沉沉的,拨人心弦:“你曾见过一人?身量与我相仿,长相稍逊我一筹。”
小二对上那双宛如石榴般殷红的眼睛,神情陡然一滞,呐呐回答:“不曾……”
所谓要事,即为到城里看房。
在凡间,无论富贵贫苦,都有一处落脚地,或金玉满堂,或家徒四壁,乃至路边小狗也有属于自己的小窝。白绥想起过去寄居的地洞,虽黢黑森冷,却也供他生长。如今既已收养小狼,就不该让它随自己四处奔波,应当为它寻一处安稳的地方。
而此刻,白起绒正晃着毛绒屁股在村里四处闲逛,看到喜欢的树桩就想撒尿做记号,但想起今早的教训,怯怯缩回了后腿。转头又被扎着两揪冲天炮的女童吸引了注意,跑到跟前,用大尾巴扫了扫人家,高兴得紧,任白绥唤了它几声都没反应。
“白起绒。”白绥再次出声。
这就要走了吗?我还没玩够呢。白起绒竖起耳朵,继续假装没听见。
见小狼还未适应新名字,白绥耐着心喊了数遍,发现唤小狼“白起绒”时,两只圆润的三角耳会不自主高高竖起,带着几分警惕,而唤它“起绒”时,两只耳朵则会松懈地耷拉下来,一副毫无防范的模样。
“白起绒。”
两只耳朵立即竖起。
“起绒。”
两只耳朵立即垂下。
白绥想小狼智力有缺,或许难以理解拆开的名字,还好岁月漫长,他可以慢慢教导它。
事实上,白起绒可比白绥想得聪明多了,敏锐洞察到心上人连名带姓叫它时语调会多一分严肃,透着训诫的意味,而唤它“起绒”时语调显然更平易近人。
“囡囡!”提着满当当菜篮的大娘招呼自家孙女回家,那孙女便是与白起绒愉快玩耍的女童,听到奶奶的叫唤当即清脆回应。
“狗狗再见,我要回家啦!”她礼貌地跟小狼挥手告别。
“啾啾!”白起绒也朝她挥了挥尾巴。囡囡再见,我也要回家啦!不过我不是狗狗,是狼狼哦!
背后传来轻柔的拍抚,落下簌簌粉尘,白起绒扭过身,把另一边屁股朝向心上人。“啾啾!”这边也要拍拍~
白绥唇角微抿,把整只毛绒小狼抱进怀里,力道恰好地按摩它的身体。白起绒惬意极了,不自觉摇头晃脑,耳朵竖立贴上对方唇瓣,感受到灼热的气息吹了进来。
“绒绒。”白绥开口,嗓音清冽低柔,像初升的太阳,照在白起绒蓬松的绒毛上,全身都被烤得暖烘烘的,散发出温暖的味道。
!!!
心上人喊我“绒绒”诶!
白起绒瞪大了眼睛,尾巴不受控制地翘起,如疾风般来回扫荡。
“喜欢这样喊你?”白绥脸上浮现几不可查的笑,连本人都没察觉,与小狼相伴的短短几日,他的情绪波动比过去几十年都丰富。
他将下巴稍压住小狼脑袋,对着微颤的耳朵又轻轻唤了声,“绒绒。”
嗷呜~耳朵要尿尿了!白起绒承受不住,赶忙从心上人怀里挣开,跃回地面。
“也该启程了。”白绥看向小狼,“绒绒,你知道去附近城镇的路吗?”
这我熟!白起绒朝心上人猛摇尾巴,那雪白松软的大尾巴在阳光下仿佛镀了层流金,熠熠星光,下一瞬,这道金光犹如电光石火般冲向远方,无拘无束,自由奔跑。
看来还需找个有院子的房子。白绥想。
“老爷你赶巧了!这房子地段优渥,要不是房主人急着出售,也不会只要五千两。”牙人朝白绥谄媚一笑,“您看合适不?要是合适……”
白绥神色平淡:“不合适。”
他的钱袋不合适,只余几两银钱。
看着安逸躺在院子草坪上晒太阳的小狼,白绥尝到不忍心的情绪。“绒绒,走了。”他道。
“啾?”白起绒歪了下头,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凡人又是靠何谋生?
离开院子,人群涌动,纷纷朝公告墙拥去。白绥从前并不识字,寻找小狐狸路上曾去过学堂,和屋里的孩子们一块受了启蒙,名字也是那时琢磨来的。但他双目受过伤,视物比常人模糊些,看不清布告内容,不得已施法来到前排。
除去寻人启事、缉拿重犯的帖子,还有许多请求斩妖除魔的悬赏公告。他仔细看了看末尾的赏金,揭下价值最高的布告。
“哇!”
“这张布告贴了小半年了吧?至今无人敢接!”
“壮士!吾辈楷模!”
“别是打肿脸充胖子。”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响起,白绥置若罔闻,将布告收好,回头却发现小狼不见了。熟悉的经历让他产生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便冷静下来——属于白起绒的气味还在,就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来到……一座辉煌气派的戏台。
白绥知道小狼喜欢热闹,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下,线也跟着散了。
戏台底下座无虚席,仅前排有几张缺空,铺着及地绸缎的茶几上摆着琳琅满目的果盘,显然早已有人预定。绸缎做工精致,底边镶着雪白的棉穗,随风微微摇曳。
风?今日可无风。
定睛一瞧,那棉穗下面混杂了一截毛绒绒的雪白尾巴,快活地摇摆着。
这小东西。白绥神色未变,心里淡淡叹了声,目光随意瞥向正招揽生意的店小二。
那对银瞳犹如月辉倾泻朦胧的光晕,小二动作忽而一滞,随即热情迎向白绥:“客官可是来听戏?”
白绥颔首,“两位。”
“得嘞,您这边请!”小二将白绥接至前排落座,恰是小狼藏于桌底的雅座。
冷香淡淡弥散,趴在桌底下的白起绒闻到气味,迅速钻出桌布,“啾啾!”白绥白绥!我给你占了好位置!快夸我快夸我!
蓬松的大尾巴来回摇摆,连带毛绒绒的圆润屁股也跟着晃动起来。看到这副天真模样,想训诫它的意思一下烟消云散。
小狼能有什么坏心思?
“下次不许乱跑。”白绥抬手拍了下小狼屁股,当作教训过了。
白起绒见心上人神情肃穆,忙点头答应。
“啾啾!”下次还敢……不敢了。
戏曲正式开始。
小狼在白绥腿上端正坐好,跟第一天上私塾的孩童一般,求贤若渴地望着戏台。白绥唇角轻抿,抚着它的脑袋,问,“喜欢看戏?”
白起绒仰起脸,用力点了下头。狼生有两大爱好,一是看戏,二是晒太阳,如今又多了一个……心上人。
白起绒害羞地拱了拱白绥胸膛。
随着奏乐响起,幕布缓缓拉开,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出现在众人视野,他年已弱冠,本早该娶妻生子,可家道贫寒,出不起彩礼,妄图凭科举改命,却年年落败。这天,家里又催起婚事,他借口出门读书,在亭中偶遇一位少女。
小狼看得津津有味,尾巴一摇一晃,白绥也不禁看入了神。
书生与少女互生情愫,每夜于亭中幽会。一日,少女告诉书生父亲正为她思量婚嫁之事,但她只愿嫁给林郎。
书生甚为感动,可他无财无仕,甚至请不起媒婆上门提亲。少女说她父亲是富商,如若他愿意迎娶自己,她今晚可去父亲财库取些银钱出来。
“可……”书生犹豫了。
“林郎,你当真愿意娶我?”少女眼神哀哀。
“我自是求之不得!”
“那明晚,我们于此相见。”
白起绒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做笔记。凡人娶妻需三媒六聘,才算明媒正娶,好麻烦哦。
它悄悄打量了心上人一眼,恰巧与他对视上,羞得缩了回去,只尖尖竖起的耳朵和绷直的尾巴暴露出它的紧张。
“何事?”白绥握住那把毛绒长尾,捋了一捋。白起绒浑身毛发像炮仗般炸开,在心里酥麻麻回了句,想娶你。
“咚咚咚!”
敲锣打鼓的声音从台上传来。
书生顺利借用老丈人的资金迎娶新娘,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书生喝得尽兴,醉醺醺来到婚房。“朱娘,我来了。”他满怀期待,小心翼翼地揭开红盖头……
一个肥头大耳的猪头暴露而出,满嘴獠牙,发出“哼哧哼哧”的猪叫。
“喝!”观众席传来接连不断的倒吸气声。
白起绒赶紧抬起头,仔细端详心上人的脸,清洁眼睛。
原来从头开始就没有什么妙龄少女,只有处心积虑设计书生的猪妖。
一场戏终,夜幕随之降临。看客陆续离场,白起绒依恋不舍地凝目戏台。明天还想来看。
耳边响起白绥的询问:“绒绒,明日我将出城斩妖,你欲跟随?”
白起绒想倒他徒手挖心脏的血腥画面,顿时跟个拨浪鼓似的拼命摇头,晕乎之间,望见成群结队的星星跑到了天上,不由得伸长毛茸茸的前肢,打捞星辰。
就差一点!
哎,要是它再长高一点,就能摘下好多好多星星了!
白绥看出小狼的望眼欲穿,思忖片刻,抱起小狼随即高高抛向天空。眨眼睛,白起绒乘着风浪飞过树梢,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急速降落,被宽热的掌心稳稳接住。
“啾啾!”白起绒望向白绥,清澈的蓝瞳笼着月辉,闪烁希冀的光芒。
再来一次!
愿望很快得到满足,这回白起绒有了准备,飞到最高点时立即伸手捕获星星,小爪子握得紧紧的,生怕星星掉下去。
“吓着了?”白绥道,清疏的嗓音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白起绒摇了摇头,举起手轻轻敲打白绥手臂:“啾。”
白绥不明其意,但看它紧握成拳的山竹爪,试探地将手递了过去。白起绒小心翼翼地张开爪子,把星星放进他手心。
“啾啾!”送给你!
白绥摊开掌心,看到小狼落下的绒毛,嘴角不自禁弯了弯。“谢谢。”他抬起另一只手,安抚它的脑袋,白起绒高兴地直拱他手心。
看戏期间吃过果盘和素面,白起绒肚子吃得滚圆,白绥陪它散步消食,之后前往今日住所。
月色莹白如玉,明晃晃倾泻于屋檐上的琉璃瓦,耀着低奢的光泽。“今夜暂露宿此处。”白绥道。
白起绒正是对一切事物充满新奇的年纪,抬起爪子意欲拨开瓦片。
“不可。”白绥出声制止。
白起绒听话放下爪子,随后在屋檐上躺平,尾巴轻摇,一副求抚摸的姿态。白绥正有此意,拂去灰尘,隔着蓬茸的毛发挼动藏于底下的柔软肚肉。
好痒呀~白起绒忍不住翻了个面,白胖屁股朝向对方。身上忽地一沉,转头便瞧见心上人将脸埋进它雪白绒毛,几乎与它融为一体。尾巴不自觉翘起,搭在心上人雪一般的发上,模仿对方平时抚摸自己的样子,抚了抚。
白绥游走凡间十五载,常年借住屋檐,这天却不同,他多了枚香软可爱的枕头。
小枕头此刻思维活跃,复盘今日看的戏,受益匪浅。凡人不能不劳而获,作为小狼,它更要加倍努力!正好白绥明天出门,它可以趁机干点活,早日挣大钱迎娶心上人。
它的心上人一定是这世间最漂亮的新娘子!嘿嘿!
夜未深,白绥发现他的小枕头流口水了。
“绒绒,可记否?”白绥面色平常,话里流露浅浅忧虑,似外出工作不放心孩子独自在家的母亲。
“啾!”记住了!
白起绒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背诵:“不可以跑到城外;不可以吃霸王餐,零钱在挂脖钱袋里;晚上在镇门外的柳树旁碰头;还有,一只狼在外要小心坏人!”
耳边回荡小狼叽叽喳喳的叫声,白绥不觉吵闹,弯下身,抚了抚小狼毛茸茸的脑袋:“傍晚见。”
“啾啾!”白起绒翘起尾巴缠了缠他的小腿,依依难舍地告别。
或许比起小狼,白绥才是更需担忧的存在,才踏出镇门没几步,已然迷失了方向。好在气味没有消散。他朝白起绒的方向望去,却早已看不见小狼的身影。
白起绒一个箭步奔到街上,大摇大摆,快乐得像一只狗。一会儿被甜滋滋的糖人吸引,一会儿被香喷喷的肉包牵着走……
不行不行!它可是要努力挣钱迎娶心上人的!可上哪儿能挣到钱呢?
不远处传来喧闹声,一群村民背着箩筐、手握锄头成群结队地向城外出发。白起绒嗅到挣钱的味道,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跟着村民来到一座矿山,进入洞穴后,村民分队解散。白起绒不忘初心,继续尾随先前为它领路的大汉。
大汉抡起锄头砸向石壁,一下,两下,五颜六色的石头从壁上纷纷掉落,其中一枚亮晶晶的小石子滚到白起绒脚边,它好奇凑了过去。
这是什么?
见周围人摸了摸石头,随后扔进背后筐里,白起绒也有样学样,将小石头放进钱袋里,然后抬起前肢,擦擦额头,再喘一声粗气,“呼!”
没有手可真不方便呀。白起绒懊恼地想。它还要努力修出人形,悄悄惊艳心上人……不行,不能被心上人发现它聪明到可以成精的事情!
钱袋再也装不下,白起绒不得已提前离离场。夕阳通红,仿佛一颗燃烧的蛋黄从树梢中渐渐掠下。白起绒忍不住流口水,擦之,却看到自己四肢变成漆黑,它的尾巴也是!
怎么回事?
没时间舔毛了,得快点去城门口,不然白绥看不到它可要着急了!
金黄的城墙一点点黯淡下去,白起绒等啊等,始终没等来它的心上人。
白绥不会遇到危险了吧!白起绒心急如焚,正要冲去营救它的心上人,尾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擭住用力拽到半空。
“逮着了!这小畜生,力气还不小!”浑身长满腱子肉的糙汉往地上啐了一口。
白起绒气得破口大骂:“汪汪汪!”
“这小畜生在说什么?”糙汉问身旁的矮个男。
“听不懂,直觉骂得很脏。”矮个男回道。
“你确定这是狐狸?怎么看着狗里狗气的?”糙汉又问。
“俺是狼!”白起绒在空中骄傲挺起胸板。
“管它是啥,这么肥,够咱俩配几顿下酒菜了!”
糙汉回忆起肉的肥美,不禁舔了舔皲裂的嘴唇:“王二你抓住它后腿,俺先把它皮剥了!”
“毛也别浪费,拿来做围脖!”矮个男补充。
啊!它遇到坏人了!白起绒终于反应过来,奋力晃动四肢。但这糙汉一看就是常年干苦力的,一身牛劲,根本挣脱不得分毫。
正当白起绒陷入绝境,身后传来一道不响但足够让在场人听见的声音。
“让开。”
“没看到老子在忙吗!”糙汉不耐烦地吼道,待他转过身,目光瞬间陷入痴迷。
倒挂半空的白起绒只瞧见一袭赤红鲜衣,青丝如瀑倾泻脚踝,玄色宫绦挽于腰间,勾出劲瘦颀长的身型。它费劲鲤鱼打挺才看清那人长相,即便画面颠倒,也不影响对方惊为天人的美貌。
眉眼若画,红唇上扬,却不见笑意入眼,一股山鬼邪魅之气油然而生,偏又美得嚣张跋扈,叫人难以抗拒,只想沉沦其中。
小动物也不例外。
白起绒近乎膜拜地倒望对方。
天呐,这莫不是……传言中美人救英狼的戏码吧?!
尾巴不受控制地摇晃。
“王二,快掐俺一把,俺没在做梦吧?”糙汉用胳膊撞了矮个男一下。
“嘶,不是梦!”
糙汉脸上顿时露出淫邪的笑容:“今个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前脚刚抓到下酒菜,后脚就有美人送上门!”
“哥,下酒菜的主意是我出的,那这美人……”矮个男咽了咽喉咙。
“滚犊子!”
兄弟俩争执间,隐约听到衣料破裂的细微声响,便见对方腰部仿佛被一根细线割开,断成了两瓣。
那速度太快,连血都不曾溅出。
“你们挡到我的路了。”这是他们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轻佻游离,很是动听。
随着人首分离,白起绒也从半空坠落,小脸直朝地面摔去。
“啾啾!”哎我的俊脸!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一阵强风拂来,小狼不偏不倚,摔在胖硕的尸块上,鲜血从断裂的骨肉里缓缓淌出。兴许是人妖有别,再加上白绥徒手挖心脏的伟绩铺垫,这一回直面血腥,白起绒只抖了两抖,下一瞬,所有烦恼与恐惧都被眼前的美景勾走了。
美人凤目微垂,眸如杏红琉璃,映着光煦变幻陆离,似扑闪的泪光,落下一枚淡珠点于眼尾。
比神仙还好看哩!白起绒虽没见过神仙,却很笃定。
风起,吹散千缕柔长青丝,别在耳边的白羽长穗银饰也随之摇曳。
“唰——”
白起绒像弹簧一般猛地跳跃起身,右肢伸长去够飘动的羽毛,然而还没碰到,毛爪就被柔荑似的手轻松捕获,掂量地拎了一下。
“好肥的小狗,看来今晚可以加餐了。”那人声调散漫,尾音透着几分缱绻,以至白起绒一时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惊恐得竖起三角耳。
“啾啾啾!”
不可以吃小狗!不对,我不是小狗……呜呜呜别吃我!
“不是小狗,是什么?”那人语调散漫,落在白起绒身上的眼神不咸不淡,像在打量一件食材。
“俺是狼!”白起绒响亮回答,蓬松的大尾巴在空中兴奋摇摆,“美人哥哥,你能听到我说的话?”
对方没纠正它的称谓,淡淡瞥了它一眼,若有所思。
“为什么呢?”白起绒好奇追问。
“你猜。”
美人随口敷衍,白起绒却认真思考起来:“你也是狼吗?”那等它化为人形,也会这么漂亮吗!
尾巴甩得愈发欢畅。
等等,它好像忘记什么事了。
“小狼哥哥,快救救我的心上人!”白起绒焦急求助。
“心上人?”
“是的!他跟你一样好看!”白起绒大力赞美俩人。
“有趣。”美人唇角弧度加深,旋即话锋一转,“可我为何要去救他?”
白起绒愣住。对啊。“小狼哥哥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来!”白起绒说完,钳制双肢的手松了松,正要挣脱,拴住它的那股力量骤然翻倍,牢牢紧扣,根本抵抗不了分毫。
“我怎会让你独自离开?”美人眉目深情,声音宛如拨动的琴弦,娓娓道来,“你可是我今晚的加餐呀。”
白起绒看到对方朝着河边走去,慌忙蹬腿:“小狼哥哥你要做甚!”
“食材自然要清洗干净才好烹饪。”美人悠悠道,欠身将它浸入河中。冰凉的河水淹没身体,白起绒却未感到害怕,只因托着后背的手像结实的摇篮,温热而有力,细软的指肚穿过毛发搓揉皮肉。
好舒服哦。白起绒忍不住眯了眯眼。
“真脏。”美人话里充满嫌弃,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白起绒也这么觉得。它在煤里滚了一天,早就成了大黑球,双眼也被打结成绺的毛发遮掩,直到梳理柔顺,才露出一双大大的冰蓝色圆瞳。
烟生潋神情微滞。
十七年前,他受伤坠入深谷,灵力亏空,艰涩掐出一道火决。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到了那个家伙,像动物一般蹲坐石樽,浑身赤裸,披着长至脚踝的白发,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宛若神明,居高临下地凝视他。
就是这样一双眼,似晴日穿透冰凌,映照出世间最真实、最纯粹的颜色,叫他魂牵梦萦,恨不得亲手将之挖出、碾碎。
“啾啾!”你抓疼我了!
小狼出声抗议,烟生潋回过神,想起那家伙,浮在心头的恨意翻滚,连带眼前洗白可口的食材也看不顺眼了,从牙缝里阴测测挤出两个字,“丑死了。”
白起绒不敢置信,朝他恶狼呲牙:“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烟生潋唇角上扬,一把提起它的尾巴,在手中转出花来。白起绒被甩得晕头转向,嗷嗷惨叫,“呜呜呜我不说你丑啦!”
重新回到地面,白起绒发现身上的毛毛都被甩干了。小狼哥哥还怪好的。它晕乎乎地想。虽然对方说要吃掉自己,但它心里非但生不出恐惧,反而莫名想要亲近他。
他身上有一股极好闻的味道,甜甜的,它形容不上来,却很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闻过似的。
“小狼哥哥,我要去找我心上人了,等我找到他,我一定乖乖让你吃掉。”白起绒郑重承诺。
那家伙就有如此重要,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烟生潋盯着它看了许久,弯起嘴角,温柔笑道,“不用找了,你的心上人已经被我吃掉了。”
“不可能!”白起绒一口否定。它仔细想了想,白绥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
“为何不可能?”烟生潋反问。
白起绒单纯道:“你身上没有白绥的气味。”
“白绥,是你心上人的名字?”
“是的,可好听了!”白起绒臭屁地摇头晃脑。
烟生潋鼻息微沉,发出一声短促轻盈的哼声。“小东西,记好了,”他抬起白起绒下巴,“吾名烟生潋,可比这‘白绥’好听千万倍?”
“都好听!”白起绒朝烟生潋摇了摇尾巴,“我叫白起绒,是白绥给我起的。”
白绥白绥白绥,张口闭口都是白绥。烟生潋没见过此人,已然对他产生杀意。
“别找你那劳什子心上人了,做我的小狗,我养你,保你顿顿吃肉。”他轻抚白起绒脑袋,嗓音低哑,透着缱绻鬼魅之意,世间无几人可抵抗。
“说好几遍了,我是狼!”白起绒不高兴地晃了晃脑袋,圆润的三角耳蹭过掌心,烟生潋覆手捏了捏。好软。再捏。
“别捏我耳朵啦!”白起绒在他怀里打了个滚,绒毛丰盈,仿佛铺满树梢的雪,在月辉照拂下散发出柔软的光芒。
这哪是什么狼,分明是一只漂亮的小狐狸。
简直跟那家伙一样。
光坐在那里,就吸引无数藏匿于暗处的低劣生物飞蛾扑火,却没想引火上身,落得这般结局……
“啾啾!”白起绒嗅到熟悉的味道,尾巴不自觉摇晃。白绥回来了!
烟生潋阴鸷的眼底浮现一丝诧异。不会错,即便过去这么久,他也不会忘掉这个让他受尽屈辱的气味。韬光养晦这些年,只为了这一刻,找到他,然后杀掉他。
但只是杀掉未免太便宜他了,他要把自己当年受的苦,全都让他品尝一遍。
“原来他如今叫白绥。”烟生潋语气怀念,看向小狐狸的眼里布上几分垂怜,“乖崽,他竟是你的心上人?你可知他……”
白起绒正竖耳聆听,谁料对方忽然把话收住。“知道什么?”它焦灼追问,然而眼前哪还有美人的踪影,像一阵风,来去自如。
“绒绒。”白绥的声音响起。
“啾啾!”你怎么才来!白起绒跑到他脚边,张嘴咬住裤料。
“抱歉,我来迟了。”白绥蹲下身,将小狼揽入怀中,“饿坏了吧。”
“啾!”白起绒点头回应。
俩人亲昵的互动被一双红瞳尽收眼底,那杏红愈演愈烈,艳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白绥,我今天摘了好多星星!”白起绒叼起挂在脖子上的钱袋,扯到白绥手心。白绥打开钱袋,里头装满破碎的水晶矿,这玩意不值钱,却是小狼的一片心意,总共换了五文钱,足够买两个肉包,小狼吃得很开心。
白绥提袖擦抹它嘴上的油渍,白起绒看着宽直的袖子一骨碌钻了进去,两只后腿奋力扑腾了几下才勉强篡夺主位。白绥身前登时鼓出一团,那条毛茸尾巴还止不住摇晃,送来阵阵清风,吹得衣料膨起,仿佛怀胎十月。
“莫动。”白绥怕它摔下来,隔着衣料揽住小狼尾巴。白起绒从散开的领口探出脑袋,月辉映入蓝眸,熠熠闪烁地望着心上人。
真漂亮。白起绒和白绥同时想。
“绒绒,可是困了?”白绥抬手将小狼蓬乱的毛发抚顺,轻声道,“睡吧。”那双唇生得饱满漂亮,吐字时微微前撅,殷红的唇珠像沁了水的樱桃般勾人心魂。白起绒踮起后脚跟,“啾”一口亲了上去。好软~它忍不住伸出舌尖,来回舔舐两瓣粉唇。
白绥唇角弧度不由加深。他的小狐狸,瞳色亦是湛蓝,那时还小,双眼睁不太开,他将手指递到黑润的鼻前试探气息,小狐狸视线模糊,以为是吃的,含住他的指头努力吮吸起来,好半天没尝到奶,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气鼓鼓地咬了一口,可惜没长牙,软绵绵的,还没它舌头上的倒刺有力。
又一日,他靠着石床休憩,小狐狸饿了,发出奶声奶气的“啾啾”声。他勾起小指逗弄它,小狐狸这回学聪明了,嗅了嗅,没嗅到熟悉的香甜,甩开脸,像蜗牛一般匍匐爬到他身上。
白绥好奇它要做什么,小狐狸凑到他脸前,嗅了嗅,张开小嘴“吧唧”一口咬住他的下唇,和此刻如出一辙。
“你呀。”白绥两指捏住小狼后颈,往后提了提。小狼朝他吐出粉嫩的舌尖,双眼睁得圆溜,纯澈而无辜。心口陡然一颤,似指尖拨动琴弦传来的酥麻。
手上的力松了,白起绒马不停蹄回到白绥怀里,抱住对方脖颈不断亲亲蹭蹭。好香,猛吸一口!好香,再吸一口……
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
破晓时分,白绥继续前往城外寻猎,白起绒朝心上人挥尾告别,蹦蹦跳跳地走到林间小路,思考今日挣钱门路。
“啾!”
脑袋猛然被重物砸了一下。
是桃子。白起绒一个健步冲上前,迫不及待咬了口。好甜!塞进钱袋,留给心上人吃。
“啾!”
脑袋又被一颗桃子砸中。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白起绒抬头望天,便见一抹红衣斜靠树梢,好似正当时节的枫叶,艳得张扬跋扈,叫人惊鸿一瞥就再也挪不开眼了。
“小狼哥哥!”白起绒热情地朝对方打招呼。
那人自是烟生潋,昨日披散的青丝编成麻花挽在肩前,镌刻奇文的银饰束住发尾,由内而发的妖冶感仿佛也被收敛住。他把玩地转着手中蜜桃,睨向小狼的杏红凤眼流露几分得逞,散发着一股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小狼哥哥,你昨天话没说完就走了,害我觉都没睡好!”白起绒不满地嘟哝了句。
“是吗?”烟生潋尾音悠长,“我看你睡挺香,口水流了一夜。”
白起绒没察觉话中玄妙之处,双耳颤了颤,喃喃自语:“难怪我早上醒来这么渴……”
伴着蜜桃与花香的气息飘了过来,白起绒跟随甜味晃到烟生潋脚边。好香,猛吸一口!好香,再吸一口……
看着团在腿边摇头晃尾的小狐狸,烟生潋心里非但不嫌,反倒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怜爱之情。鲜少有生物敢靠近自己,这小东西模样生得乖巧可爱,若不是那家伙养的,他都想夺过来了……
又有何不可。烟生潋蹲下身,挠了挠白起绒下巴,道,“乖崽,你与你心上人相识多久?”
白起绒舒服得主动去蹭对方手指,眯着双眼认真数数:“一二三四五……九天了!”
烟生潋顺毛的动作一滞。九天,普通人失去一条小狗也不见得会多难过,更何况那家伙,生性凉薄,根本不知情为何物。
那不如,就让他尝尝情苦的滋味……
“小狼哥哥,你还没告诉我呢,白绥到底怎么了?”雪白尾巴缠住手臂,烟生潋对上小狐狸湛蓝清澈的眸子,心中恶意密布滋长。
“你的心上人,他啊……他有一个孩子。”他勾着嘴角,笑意不见眼底。
“孩子?”白起绒懵懂重复,等反应过来顿时大吃一惊。它岂不是成孩子后爹了?要准备不少钱吧?
白起绒紧张地问:“那小孩几岁啦?”
烟生潋眸色忽地阴沉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十六。”整整十六年,他只能躲藏暗处苟延残喘……这全都败白绥所赐!
白起绒没注意到对方可怖的神情,满脑子想着心上人小孩竟和自己一般大,好奇追问:“白绥几岁啦?”
烟生潋还真不知晓白绥年纪,初遇他时,他已化为成年形态,可未经世事,行为举止仍保留孩童般的稚嫩,遂推测他比自己年幼许多。年龄对女人而言姑且算是秘密,狐狸不分雌雄,便算半个,烟生潋自然不会说,故技重施,“你猜。”
白起绒转了转眼珠,大胆猜测:“十八岁!”
“呵呵。”烟生潋冷笑。
白起绒陷入困境。究竟靠何种营生能养活心上人和他们的孩子?
耳边传来慵懒悦耳的声音:“不是渴了?走,带你去喝冰饮。”
白起绒瞬间立起三角耳,围着烟生潋跳起感谢舞:“好呀好呀!”
这些天骤然升温,街边冷饮生意颇好,携妻儿出游踏青的客人居多,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唯独一位略显奇特,带着一只白绒绒的……小狗?店家心里虽有疑惑,手里动作却丝毫没怠慢,盛好两碗绿豆汤,添上薄荷叶,送到客人桌前。
“啾!”白起绒在板凳上端正坐好,尾巴雀跃摇晃,一下一下甩在烟生潋身上,把艳丽的红衣染成花白。
烟生潋捏住乱晃的尾巴,柔软蓬松的触感传至指尖,不禁捏动了两下。“喝呀。”他道,许是因为炎热,声音透着松懒。
白起绒没喝过冷饮,一时不知如何下嘴,视线飘到隔壁桌的那对姊妹,盘妇人发髻的女子怀里抱着一枚白胖小肉包,两颗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碗。
小肉包尚不会说话,咿咿呀呀扯了扯娘亲衣角,可娘亲忙着和许久未见的姐姐聊天,全然忘了她。情急之下,她使出吃奶的劲,喊出了一声“阿妈”。
“囡囡,你会说话了?”女子欣喜若狂,“再喊一声。”
“囡囡,喊声‘姨姨’听听。”旁边阿姨也笑着逗弄她。
小肉包“阿妈阿妈”地叫着,抬起胖嘟嘟的小手,指了指桌上的绿豆汤。
姐妹俩顿时哭笑不得,赶紧舀起一小勺甜水喂到囡囡嘴边。
白起绒也想被喂食,抬头望向青年,模仿小女娃的语调“啾啾”了两声。旁人听不懂它说的话,烟生潋却是清楚听到,那嗓音跟抹了蜜似的,甜腻中带着几分娇憨。
“妈妈~”
仿佛触到逆鳞,烟生潋忽然阴沉下脸。
“还要我亲自喂你?”眉峰微压,杏红凤眼一转平日湿艳稠丽之意,肃杀顿从此生,乃至眼尾的泪痣都散射可怖的凛冽。
白起绒根本没在怕的,睁大眼睛迎接对抗,只是抓着板凳的爪子有些瑟瑟发抖。
烟生潋不愿再被那双讨人厌的漂亮蓝瞳凝视,敷衍地舀起一勺糖水。
白起绒伸出舌尖小口品尝,当清凉的甜水顺入嘴里,立即“呸咯呸咯”地狂吸,舔完又眼巴巴地瞅向对方。
一勺、两勺,不一会儿碗便见了底。
白起绒心满意足,舔了舔嘴巴上残留的甜味:“小狼哥哥,绿豆汤真好喝,我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东西!”
“哦?你的心上人竟不曾请你喝过?”烟生潋声调温柔,话里夹着明晃晃的挑拨。
白起绒没听出来,摇了摇头,一脸天真无邪:“等我挣钱了我也请心上人喝!”
烟生潋垂下眼,纤长的睫羽遮住凤眸,隐去阴鸷的眸光。这十六年他忍辱负重,那家伙凭什么过得如此逍遥?若不是自己的出现,他恐怕还蜗居于深不见底的地穴腐烂发臭,他不该跪下感恩叩拜自己,凭什么受人爱戴,连尚未化形的狐崽都倾慕于他?
不就占了纯血的好名声?空有一副高岭之花的好相貌……呵,也不及自己貌美。
“哥哥,你不喝吗?”白起绒嫌喊四个字太累,索性简化了称呼。这声亲昵童稚的叫唤些微驱散了烟生潋心底的杀意,他抬起手,怜爱地揉了揉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
“乖崽,想不想修成人形?”那声调丝丝缕缕,像纤细的蛛丝一层层缠住猎物身体,阴森黏湿,难以挣脱。
白起绒双眸登时亮得发光,响亮回答:“想!”两只雪白的三角耳高高竖起,有半边身子大的尾巴像旋风般剧烈摇晃,快到残影。
就这么迫切想变成人好和你的心上人修成正果吗?烟生潋心里阴霾密布,抓心挠肝,嘴角却始终翘着,透着一种诡谲的美态。
“好啊,十五日后,城门外,我可助你所愿。”
白起绒甩了甩尾巴,天真询问:“哥哥,十五日,是多少日呀?”
烟生潋瞳孔微缩,极力保持住殊美的神情。
指尖蘸了蘸甜水,边在桌面写下“正”字,边道:“一日为一划,五日即为一个‘正’,等你写满三个即为十五天。”
白起绒凑近一瞧:“消失了!”
烟生潋无言,握住它的右肢浸入碗中,随即在桌上一笔一划端正写下“正”字。
“看明白了?”他松开手,眼神冷澈,显然失去耐心。
“明白了!”白起绒点头,舔了舔爪子上残留的甜水,再次询问,“哥哥,你不喝吗?”那小眼神差点没掉进碗里。
烟生潋想起自己幼时,爹不疼娘不爱,因是混血,又遭两边同族嫌弃,几乎没吃过一顿饱饭。他掩住眼里的仇恨,将碗端到小狐狸嘴前,近乎柔情地抚摸它的脑袋,“喝吧。”
白起绒埋头暴风吸入,嘴巴周围被彻底打湿,一绺绺滴落汤汁。烟生潋看不下去,使了个清尘术,低头看到小狐狸肚子鼓出一团粉白软嫩的肉,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真软。
“啾!”白起绒惊叫道,“那里不可以摸!我和白绥交换了福袋,只可以给白绥摸的!”
烟生潋手背迸出几道狰狞的青筋,旋即收了力。不过是个未成形的畜生,没必要同它一般见识。
白起绒见他起身,连忙用前肢撑住桌面,提醒道:“哥哥,你还没付钱呢!”
烟生潋脚步停顿,淡淡扫过周围,那些人目光涣散了一瞬,继续方才的事情。白起绒没有察觉,摇着尾巴,认真复述心上人教它的话,“白绥说,每一颗粮食都是农民伯伯辛苦种出来的,不可以浪费粮食,也不可以吃霸王餐!”
白绥白绥白绥,张口闭口都是白绥!
白起绒觉得美人哥哥的脸像阴晴不定的天空,特别有趣,还没多瞧两眼,一抹红袖从眼前挥过,它那么大的美人哥哥就消失不见了。
“啾!”哥哥你还没付钱!
白起绒努力解开钱袋,掏出几个铜板板放在桌上。哎,今天非但没赚到钱,反倒亏了一笔。
何时才能迎娶心上人?真是愁死个狼了!
十五日转瞬即逝。
白绥放弃高额悬赏,带着绒绒去寻找丢失的信物、取挂在树上的风筝等诸如此类的活,用挣来的钱买下了一间瓦房。房子不大,但带有一个院子,杂草丛生,方没过小狼蹄子。
白起绒很喜欢这个家,打进外门起就兴冲冲扑进草丛打滚,一路滚到床榻,屋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绒毛。
白绥由它胡闹,正欲施展清尘术,却发觉体内灵力枯竭,无法汇聚指尖……他竟忘了此事。
白起绒敏锐察觉到心上人的变化,仰起头,担忧地望着他。
“啾?”白绥,你怎么了?
“无事。”白绥摸了摸它雪白的脑袋,“绒绒,我出门一趟,明早归。”
“啾啾。”不带我一起吗?白起绒望眼欲穿,尾巴拼命摇晃,抖下毛茸茸的雪花。
“有危险。”白绥道。
白起绒立即躺平,四肢抬起,露出软嘟嘟的小肚子。我会好好看家的啾!
待白绥离开,白起绒就在新家作起妖,悄悄对着角落撒尿标记,然后拔拔野花野草,抓几只小虫补充蛋白质,全然忘了十五日之约。
夜幕降临,圆月爬上树梢,就像街口王大娘烙的大饼,喷香,隔老远都能闻到……对了,还没吃晚饭!白起绒摸摸干瘪的肚子,出门觅食。
空气中飘来一阵若隐若现的冷香,白起绒闻着气息游走,顺便摘了一路野果,险些因为肚子吃得太撑而卡在树洞里,最后努力蹬了蹬腿,从洞里掉了下来。
那颗圆大饼仍高挂在天空,喷香的氤氲洒了下来,罩住一片莹白的雪地。定睛一看,那哪是雪,分明是一只通体纯白的狐狸,周围散发着白蒙蒙的光雾,圣洁不可亵渎。
察觉到它的存在,白狐徐徐睁开眼,眸色似动人的银辉,在看清它的一瞬微微凝滞。
好漂亮!白起绒蓝眸闪烁,迅速迈腿奔向白狐。到了跟前,才惊觉白狐身形庞大,足有自己好几个“正”大。
正?白起绒隐约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事,没空细想,所有注意力都被眼前的漂亮大狐狸勾走了。
“你是狐狸吗?你好漂亮!请你吃果子!”白起绒把准备留给白绥的野果全都掏了出来。
白狐未动,银瞳淡淡落向它,即便处于虚弱状态,周身依然弥散出无法抵抗的的可怖威压。白起绒毫无觉察般,绕着大狐狸不停絮叨,还贴心地将一颗果子喂到对方嘴边,“你不吃吗?可好吃了!”
尽管未得到回应,它也没气馁,大狐狸可能只是普通的狐狸,毕竟不是所有动物都跟自己一样聪明到可以成精的……
糟糕,小狼哥哥跟它约好今天在城门外相见的!
可是哦,大狐狸枕起来好舒服,就像妈妈一样。白起绒挪动屁股,在大狐狸身上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美美躺下,柔软蓬松的绒毛托住全身,似冬雪消融之后的淡淡冷香扑入鼻腔,特别有安全感。
小狼哥哥,等一下,它马上就来……白起绒舒服得眯了眯眼睛,彻底沉沦于大狐狸温柔乡,不愿起来。
如若烟生潋在场,就会发现这两枚白绒绒根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区别只有大小。然而此刻,他正站在城门外吹冷风。这半个月,为炼化妖丹他几乎不曾合眼,间不容息赶在今日约定之前凝结出灵珠。
结果那小东西竟敢迟迟未出现。
呵,他倒要看看它何时过来!
……
第五更的锣声响起,曙光初露,透过薄雾映入一双吹了彻夜寒风的杏红凤眼,水汽沁溢,蕴着刻骨的稠艳,以及毫不遮掩令人心惊胆战的杀意。
好你个白起绒,竟敢放老子鸽子!好,很好……
老子今天就要剥了你的皮、抽干你的血,丢进油锅,炸四喜丸子!
被咒骂的主人公还处于睡梦中。昨夜,它蹭着大狐狸雪白的绒毛忽然回忆起过去和狼妈妈到山顶玩野雪的经历,于是手舞足蹈地跟大狐狸比划起来。
大狐狸似乎明白它的意图,稍微撑起前肢,下半身倾斜,呈现出一个滑梯状。“啾!”白起绒赶紧爬上对方后背,抬起四脚,借着自身重力从高高的雪山上滑了下来。
“好玩!”白起绒窜回大狐狸跟前,蓝眸莹莹发光,“可以再来一次吗?”
大狐狸并未吱声,却也没伏下身体。“你真好!”白起绒一把抱住大狐狸右臂,高兴地直摇尾巴。玩了五十来回,白起绒体力有些透支,还没攀上雪顶,整个身子一软,昏睡过去。小小的毛球从半山腰往下滚,即将摔落地面时,一片云团将它稳稳接住,送往怀中。
阳光晒到屁股,白起绒迷迷瞪瞪睁开眼,却没瞧见香香软软的漂亮大狐狸……
“啾!”
它瞬间精神抖擞,绕着心上人叽叽喳喳地诉说奇遇:“白绥白绥,我昨天遇到一只好大好大的狐狸,玩了一夜雪呢!我觉得它肯定不是普通的狐狸……啊,忘了你是道士!快忘掉我说的话快忘掉!”
白绥看着小狼一会儿雀跃一会儿慌张的模样,嘴角不禁上扬。绒绒虽痴傻,但总是充满活力,连带他也变得无忧无虑起来,甚至遗忘了一些琐事。
十六年前,为救小狐狸,他受了重伤,眼睛也因此退化。每到月圆极盛之时,即是他最虚弱之际,甚至难以维持人形……
休息够了。
该启程去寻找他的小狐狸了。
锣鼓喧天,四名轿夫抬着花轿上了戏台,披着红盖头的新娘被媒人扶了下来。白起绒看得正入神,头顶传来一声悠悠的询问,“喜欢看戏?”
它忙不停点头,那人接着道:“所以才忘了赴约?”
糟糕!白起绒惊得绷起尾巴,僵直地转过身。
烟生潋换了件淡红衣裳,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比画里的仙子还漂亮,可殊丽的笑脸下蕴着不可估量的愠怒。察觉到危险,白起绒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怕我吃了你?”烟生潋垂下眼,嵌在杏红玛瑙中的瞳孔竖成一道细线,仿佛将黑夜割开,深不见底。
“我本来没想看的……哥哥,对不起,你别生气!”白起绒叼起一串葡萄讨好地递给他。
以为用廉价的葡萄就能打动他了?烟生潋鼻尖微动,发出轻微的冷哼,不耐烦地接过葡萄串,摘了几颗喂进小狐狸嘴里。
“好甜!”小狐狸没心没肺地欢呼,又眼巴巴地望向他。馋死算了。烟生潋在心里暗骂,就听见小狐狸用腻死人的甜嗓叫他,“哥哥你也吃呀!”
还算有心。他往桌上扔了几块碎银,冷着脸转身离开,似是担心小狐狸腿短跟不上,步伐明显比平日慢了许多。快到河岸,小狐狸突然停步不动,四肢瑟瑟发抖。
现在才知道害怕了?
烟生潋心里晦暗滋生。想他辛苦为它炼制妖丹,这小东西爽约便罢,竟是与白绥厮混一晚,身上沾满对方的气味……臭死了!
干脆杀了它!
可这小东西就这点大,还不够给他做一件围脖。
不如再养养……
烟生潋压下杀意,从嘴里冷硬挤出几个字:“还不过来?”
白起绒浑身充斥抗拒,拼命摇晃脑袋:“不去河边,不洗澡!”
原来是这个缘故。烟生潋面上的寒意转瞬消散,弯腰把小狐狸捞了起来,温柔拍抚,“乖崽,我岂会害你,自是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白起绒深信不疑,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脑勺靠着香软饱满的胸枕,躺平任摸。
一座宫殿似的奢华屋宇背偎河畔,金碧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数条薄红丝带系于窗楣,随风摇曳送来阵阵花香。
“这是哪儿?好漂亮呀!”白起绒蓝瞳忽闪忽闪,满是新鲜与兴奋。
烟生潋红唇微勾,眼里却未见一丝笑意:“青楼。”
“它明明是红色的呀?”白起绒不解。
看到它眼里对知识的渴望,烟生潋难得耐下心,指着屋外墙柱道:“看那楼,可是青黑色?”
“喔~”白起绒似懂非懂。
红门敞开,里面景色更是旖旎万千,堆砌鲜花的舞台上,身着轻纱罗衣的舞女们手抱琵琶,轻歌曼舞,飘来一阵甜腻的脂粉味。
“阿啾!”白起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是什么味道?好难闻哦。它抬起前肢,捂住被攻击的鼻子。
烟生潋抱着小狐狸到了三楼,两名侍女为他推开雅间大门,随后恭敬退下。寝殿内,红烛昏暗引暗香,大红罗帐悬于床梁,透过帷幔依稀可见榻上铺着鸳鸯香枕及蚕丝软被。
看起来就很舒服!白起绒从他怀里跃下,风一般奔向红床,然而还没跳上塌就被人拎住了尾巴。“放窝下来,窝要滚床单!”白起绒扭过头,发出软绵绵的啾啾声。
烟生潋拎着狐狸尾巴朝屋后走去。
屏风之后,氤氲袅袅上升,如梦似幻般缭绕半空,一扇花瓣形浴池傍着玉石假山,流水潺潺倾泻,搅动散落水面的牡丹。
白起绒登时尖叫连连:“不洗澡!不洗澡!”
烟生潋小时候也不爱洗澡,可他本就不受同族待见,污秽的模样只会更招嫌弃,只能趁夜深寂静之时孤身前往河边。后来他遇见了白绥,分明生在暗无天地的腌臜地穴,却依然一尘不染,弥散着山泉一般干净清冽的气息。
令人嫉恨。烟生潋眼神蓦然阴沉,抬手一扔。
“哗啦!”
白起绒重重砸入池中,幼年险些溺亡的遭遇令它对落水产生无尽恐惧,不断扑腾双肢拍打池面。一段模糊的记忆涌入脑海,暴雨在回荡耳边,它被裹在湿冷却又十分温暖的怀抱里,浓重的血腥味与甘甜的奶香扑入鼻腔。
没能依赖多久,它就被丢进湍急的河流,转眼被大水冲没……
一只宽而有力的手掌托住后背,将它浮出水面。白起绒惊魂未定,本能地渴求更多安全感,紧紧贴住青年潮湿的衣料。
“妈妈……唔唔唔!”
烟生潋用手关住它的嘴巴,目光冰冷:“别撒娇,自己看水深。”浴池用于情趣欢愉,凿得并不深,水位甚至不及他膝盖。
才这么浅呀。白起绒恍然,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它仍有些怕,只敢绕着烟生潋周围玩水。确认没有危险,终于大胆起来,自学了狗刨,在池中欢快畅游。后面叫它起来,还把整个身体埋进池里,不肯出来。
烟生潋便不再管它。
玩闹间,白起绒忽然被一片雪光迷了眼,左顾右盼,发现是烟生潋在脱衣服。雾气逐渐稀薄,朦胧萦着古瓷般晶莹剔透的肌体,因为太过白皙,腹部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似被人硬生生徒手剖开,伤口未经处理任由鲜血淋漓直至自行愈合掉痂,变成一条扭曲爬行的虫尸。
“看什么。”烟生潋语气凶恶,迅速穿上浴衣,打了个死结。要是它觉得丑陋,呵,它必然觉得丑陋……心里刚升起狠戾,白起绒已经爬出池子,沾满水汽的毛绒身体抱上他的腿,焦急叫唤,“哥哥你快蹲下来,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烟生潋生平头一次被安慰,竟是一只连化形都不会的笨蛋小狐狸,心脏莫名发烫,像被黏稠滚热的浆糊包裹,恶心得难以适从。
“别靠过来。”烟生潋嫌弃地踢开小狐狸,过了会儿,又道,“过来,我教你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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