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调查（1 / 1）

光顾便利店的吸血鬼不常见，所以当感应到一名吸血鬼进入便利店时，奥维亚特停下了整理货架的动作，谨慎地观察对方。对方也不避讳奥维亚特直白的打量，在所有客人离开便利店后，径直走向奥维亚特，压低声音说：“兄弟，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吧？”

奥维亚特对他的问候不明所以，对方也看出了奥维亚特的疑惑，接着说道：“市场对血液的需求量持续上升，马上就会供不应求了，如果你想要血液，就联系我。”吸血鬼往他手里塞进一张名片，一边做“打电话”的手势，一边向便利店外走去。

原来是个血贩子。奥维亚特瞟了一眼名片，随手放到桌上。他拿过烟和火机，穿过休息室，来到便利店后面的小巷点燃一支烟。和酒精一样，尼古丁也不会让他成瘾，他没有抽烟的欲望，只是觉得头脑放空时嘴里或者手里需要拿点什么。

奥维亚特又感应到两名吸血鬼，相比以往好几天都碰不上一个吸血鬼，今天的偶遇异常频繁。他探出身体，在转角前方看到两人正若无其事地当街食用血袋。因为这里是小巷的尽头，即使在白天也几乎没有人迹，但喝着血袋像喝咖啡一样明目张胆，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大胆还是无知。

无独有偶，下班回家的路上，奥维亚特又看到一名吸血鬼在距离主干道仅有两米远的小巷口吸食人类血液，从主街上路过的行人将依偎在一起的猎食者和猎物错认成情难自抑的情侣。

奥维亚特赶上前去阻止，吸血鬼见状扔下人类扬长而去。女人瘫倒在他怀中，四肢下垂，头颅仿佛要折断般向后坠去，已然没了生气。奥维亚特惆怅地叹气，阖上女人因惊恐而瞪大的双眼，将她凌乱的衣服穿戴整洁，轻柔地放置在墙角。

他不需要报警，警察无法处理这类事件，他猜测警方通报的死亡原因是由“专案组”编写的，而这个“专案组”就是猎人。

在光天化日下食用血袋，在主街附近捕食人类，这些吸血鬼的行为一反常态，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般对吸血鬼的生存法则没有常识。在他们看来，人类是弱小的，可以肆意捕杀，却不知这将给自己甚至整个吸血鬼种族带来杀身之祸。

回到家后，奥维亚特把自己的见闻和疑虑告知父母，他们一向温和的面庞露出少见的严肃。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告诫奥维亚特：“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卷入到麻烦之中。”

＊＊＊

杰兰特和搭档来到鉴定科，了解昨日在主街附近被害女人的信息。

同事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男人照片。“提取到两个清晰的指纹，一个是亚伯·怀尔德，另一个是…”

“奥维亚特·布鲁诺，是那个便利店的收银员。”搭档接过同事的话，看了眼杰兰特。男人神色冷淡，但轻轻蹙起的眉头流露出了他些许的惊讶和困惑。“难道他是吸血鬼？”搭档喃喃道。

片刻的沉默后，杰兰特话音平淡地开口，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这个案件我来处理。”

＊＊＊

奥维亚特没想到捡到“初生”吸血鬼这种事他能碰上两次。

男人蜷缩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如果不是吸血鬼之间的感应，他也只会以为是个普通的流浪汉。他不知道为什么繁华的街道上会出现状态不佳的吸血鬼，这等同于将一颗定时炸弹放在人群中。奥维亚特只能将男人带到无人的小巷，在看到男人眼中的渴望和迷茫时，他意识到这是个刚被转化的“婴儿”。

奥维亚特可以放任不管，但本着救下他等于救下几个无辜的人类，决定先将他带到奥利弗那解决“温饱”问题，再教他如何与人类共处。

他给杰兰特发去无法赴约的道歉信息，背上男人朝奥利弗家走去。

为了暂缓男人嗜血的欲望，奥维亚特故技重施，允许男人的尖牙刺入他的脖颈。奥维亚特缩了缩脖子，男人不知轻重地啃咬引得他咒骂出声：“操，当时奥利弗咬我有这么痛吗？”

奥维亚特敲响奥利弗的家门，在门被打开后一把将男人扔进屋内。

“操，这是谁？”奥利弗惊呼。

“路上捡的吸血鬼。”奥维亚特自顾自地走到沙发前坐下，随手抹去顺着锁骨流下的鲜血。

“你为什么捡个吸血鬼？还扔到我家？”奥利弗仍旧摸不着头脑地站在门口。

“他刚被转化。”

“什么！难道每个刚被转化的吸血鬼你都要捡回来吗？”

“他和当时的你很像。”奥维亚特回想起男人看向他的眼神，和当时的奥利弗如出一辙，仿佛将他当成救世主。

奥利弗深深地叹气，从厨房拿来一包血袋，喂男人喝完后，又将他扔在地上不再管他，转身拿来一条温热的毛巾，擦拭奥维亚特脖颈处凝固的鲜血。

“你当时也是这么咬我的。”奥维亚特说。

“我可没咬这么深。”

“你都记得？”奥维亚特以为神志不清的奥利弗不会有那段记忆。

“嗯，你抱着我抚摸我的感觉我都记得。”奥利弗的手掌覆上奥维亚特的脖颈，用指腹轻轻摩擦他脖颈处的牙印，低垂的眼眸锁定在他的嘴唇，慢慢靠近。

奥维亚特微微侧脸，推开奥利弗。“这个吸血鬼交给你了，我明天或者后天再来。”

落寞在奥利弗脸上一闪而过，他摆出放荡不羁地姿态主动将奥维亚特送出家门。“没事就别来影响我猎艳，这个家伙我过几天就把他扔出去。”

奥维亚特在楼下点燃一根烟，烟雾在路灯下起舞消散。他和奥利弗认识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们之间产生什么过往都不足为奇。缺失家人的奥利弗在漫长的孤独中也许将他当成了精神支柱，他同样也是，这对奥利弗不公平，他们都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奥维亚特重重地吸入最后一口烟，扔下烟头踩灭。他带上帽子，双手插兜，一路小跑回家。

杰兰特从街道对面的暗处走出，他抬头看了看奥维亚特出入的公寓，将摸排公寓内人员的身份列入计划中。

＊＊＊

“拜，妮莎。”

“拜，注意安全。”

如往常一样，奥维亚特穿越小巷回家。寂静的小巷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鞋底踩踏粗粝的地面发出沉闷的沙沙响。昏暗的路灯下，一个人影矗立在墙边。精良的装备从鞋底武装到发根，战斧的影子从墙面弯曲到地上，不需要靠近就知道这是奥维亚特熟悉的猎人。

奥维亚特疑惑地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被杀死的吸血鬼或者打斗痕迹。也许是路过，奥维亚特心想。

他径直从猎人面前走过，灯光下长长的身影重叠又分开时，身后人影逼近，没等奥维亚特反应，双臂被一股蛮力拧到身后。猎人一只手将他禁锢，另一只手从身后环绕，举着枪抵住他的胸口。

“别动。”男人低沉的警告从耳边传来，抵着他的手枪向前顶了顶。

奥维亚特卸下凝聚到臂膀的力量，挣脱猎人的束缚轻而易举，前提是没有枪支顶着他的心脏。

“做贼心虚了？”猎人又开口道。

奥维亚特一头雾水，回想近期的行动，除了捡到一个“初生”吸血鬼，没有其他不同寻常的举动。难道猎人还管吸血鬼的社交？相比猎人无中生有的质问，每次相遇时不是用战斧，就是用匕首威胁他，现在还把致命的手枪抵在他的胸口，这些倨傲无礼的行为更令奥维亚特恼怒。

“猎人的培训没有教你什么是礼貌吗？”

“回答我的问题。”猎人无视奥维亚特的讥讽。

“你先放开我，我要一个对等的谈话。”

“回答我的问题。”猎人又说了一遍，禁锢奥维亚特的力气不减反增。

奥维亚特深深吸气，闭上眼睛又睁开，咬牙切齿道：“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麻烦明确你的问题。”

“你前天袭击了一个女人。”

“袭击？什么女人？”奥维亚特更加迷惑。

“主街旁边的小巷，有个女人被吸干了血液。”

“雌黄黑白是你们猎人的习惯吗？”奥维亚特翻了个白眼。“我想救她，但是来不及了。”

“是调查。”

“这就是你所谓的调查？”奥维亚特挣了挣被紧扣在一起的手腕，无声地斥责猎人的非法调查行为。“对不起，我要投诉。”

“对了。”奥维亚特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接触了那个女人？”

“我们在她身上提取到了你的指纹。”

“提取指纹？你们在每个被吸血鬼袭击的人类身上这么做吗？”

“是的，我们借此来找出袭击人类的吸血鬼。”猎人直言不讳。这不是需要隐瞒的机密，反而能让吸血鬼约束自身。

“找到之后呢？”

“直接杀死。”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让本就寂静的小巷更加诡谲。不知过了多久，奥维亚特率先开口：“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猎人没有回应，停了一拍的呼吸被奥维亚特敏锐地捕捉。

奥维亚特勾起笑容，仰起头靠进猎人的肩膀，隔着薄薄的面罩，温热的呼吸交融，他几乎贴着猎人的嘴唇呢喃：“你开始相信我了。”

猎人的身体僵硬，猛地推开狡黠的吸血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奥维亚特脸上的笑容扩大，月光融进他蓝色眼眸，如星辰般璀璨。他伸了伸胳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往反方向走去。

感觉少了些什么，奥维亚特心想，啊，这次他没说要杀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