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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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总要嫁人,不能一直像个男孩一样。”

“爹,嫁人还早着,你就别操心了。”

“你都十六了,嫁人是早晚的事,你老跟着我到处跑也不行。我觉得笾洲不错,不如我们就留下吧。”

“老爹,你要喜欢这里,我们留下来当然没问题。但你要是考虑我嫁人而留下来,那真没必要。”

“但是……”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很晚了,你看星星都出来了,早点睡吧。”莫瑛指着天上的繁星说道,“我也先睡了。”临走前又郑重嘱咐莫千禾一句:“千万不能说。”

有了这五千两,莫千禾父女两的生活暂时宽松了许多,不用每天出去卖画。天气好的时候,莫瑛就在天井练习画画,天气不好,她就撑把伞出门,在街上溜达。

有一日,濛濛春雨中,莫瑛撑了把伞出现在浮生寻物坊外,我招呼她:“进来看看吗?”

她爽朗答道:“好啊,”随后将油纸伞收起,竖在角落。

“随便看看,”我泡了壶茶给她,“喝点热茶暖一暖。”

她接过茶扫了眼店内,说:“你这店名挺有意思的,寻物坊……是帮人找东西吗?”

“是的,不管你丢了什么我都能帮你找到,你有什么想找的吗?”

她摇摇头:“没有,”她指着店里货架上摆放的物品,问:“这些是什么?”

“这些都是我找回来后,主人又不要的。”

“你摆在这里是打算卖出去?别人的心头好会有人买吗?”

“很少,但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个合眼缘的。”

莫瑛拿起一支笔打量,“这支笔……”

“这是很久以前一位画师留在这里,这笔有点特别,可以用来画山画水,画房屋,但不能画人,画动物,画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为什么?”

“你买回去试下便知。”

她有些犹疑。

“你试完如果不想要可以随时还给我。”

“好,那我便试试,多少钱?”

“不用,送你。这笔是别人的心头好,但对我来说不值什么钱,不如送给有缘人。”

“那就谢谢了,对了,我叫莫瑛,不知如何称呼姐姐?”

“大家都叫我秦婆婆。”

“秦婆婆?”

“嗯。”

莫瑛把笔横在眼前,笔杆看不出是什么所制,有些微的不平整,通体墨黑中带了一点点红,笔头尖齐,滑软。她拿着笔蘸了些墨,随意在纸上画了两笔,没什么特别。

不能画有生命的东西……

画了会怎么样呢?

“阿瑛,我回来了,”莫千禾从外面买菜回来,他手里提着一条活鱼。

莫瑛放下笔,接过他手里的活鱼放进桶里,又从天井里打了些水倒进去,那条鱼碰到水立马张着腮一呼一吸,在桶里摆了摆尾,活蹦乱跳起来。

自打决定在笾洲安稳过日子后,莫千禾就开始学习下厨做饭,总不能天天去酒楼里吃。他本想让莫瑛也学着点,但她笨手笨脚,等她学会,父女俩只怕要饿死了。

莫瑛对着桶里的鱼发了会呆,好似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拿出纸,用新买的笔蘸了些墨,在宣纸上寥寥几笔将木桶里的鱼勾画出来,栩栩如生。

画完之后她等了会,画没事,鱼也没什么事。

她暗暗嘀咕:“秦婆婆莫不是骗我的吧,”可是仔细想想又不对,“骗我什么呢?这支笔我又没给她钱。”

莫千禾见她蹲在木桶边,对着一条鱼嘀嘀咕咕,就喊她:“阿瑛,你对着那条鱼干嘛呢?那条鱼是咱们的晚饭。”

“没什么,”莫瑛随手将那幅画放回屋子,“爹,我想出去继续卖画。”

“好啊,这阵子咱们也歇够了,总不能指望这银子养我们父女俩一辈子。我想过了,不如我们开间画铺如何?”

“听爹的。”

晚上,莫千禾杀了鱼,做了红烧鱼头叫莫瑛出来吃饭,叫半天她也没答应,他过去屋子一看,她正拿着一张宣纸发愣。

那宣纸上只有一个木桶,木桶里水波荡漾,就和此刻天井旁的木桶一样,水里什么也没有。

失画(6)

“那支笔……”白泽注意到货架上的笔不见了。

“我送人了。”

“送给谁了?当初了凡大师找你要,你都没舍得给。”

“送给一位有缘人,我这里的东西从来不看客人出什么价,只看缘分,还有就是看我心情。”

“什么样的有缘人?我倒想见见。”

“她来了。”我看着莫瑛走进来,她脸色不是很好,看来她已经用过那支笔,知道它的特别之处。

“婆婆,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笑着问:“你用过那支笔,害怕了?想还给我?”

她双手奉上,神情敬而远之,“婆婆,这支笔还是还给婆婆。”

白泽拿过来说:“这支笔并非普通画师能用,它有一个名字,叫枉生笔。人来世间一趟,最终不过枉生一场。”

我说:“但是我更喜欢叫它空空笔,佛曰照见五蕴皆空,来时空空,去也空空,”我从白泽手中拿过把笔还给她,“你既然能用这支笔画上画,说明它属于你,你还是留下,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就扔到一边不用便是。”

她还是有些犹豫,没有接过来。

白泽说:“枉生笔也好,空空笔也罢,只要你不用它画有生命的东西,它就是一支普通的笔。”

“好吧,既然两位都这么说,那我暂时留下,”莫瑛收得有些无可奈何。

“我叫白泽,是秦婆婆多年好友,小姑娘,以后没事可以常来找秦婆婆。”

莫瑛愣愣看着他,“你……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又摸了摸头发。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少年小公子的气息,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女儿家的风范。但即便这样,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和白泽。

白泽指了指自己双眼说:“你骗不过我这双眼睛。”

“你第一次走进我店里,我也看出来,”我压低声音说:“你是个姑娘家,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替你保密的。”

“那就谢谢秦婆婆和白泽大哥。”

几个月后,朝廷搬下诏书要替皇上选妃,命各地官员将符合条件的适龄女子画像送到京城,以供挑选。

诏书传到笾洲,莫千禾的千山画铺多了不少客人,都是排着队来找他替家中女儿画像,希望能被看中选入宫中,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莫瑛的画艺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她在笾洲城中没什么名声,看着店外长长的队伍,就算她有心想帮父亲分担些,那些客人看她年纪小,也不愿将这样的事交给她来做,而宁愿去找别家。

因此店铺中从早画到晚的只有莫千禾一人,以至于到后来他看到姑娘就开始头晕眼花,拿笔的手颤抖个不停。莫瑛夺过他手里的笔,退还银子,谢绝了剩下客人,对外说莫千禾身体不适,要休养闭店两日。

“爹,喝口水,躺下休息休息,”莫瑛递给他一杯水,“皇帝选妃,累死画师。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扛不住,要不咱不接这生意了?”

莫千禾摇摇头:“不行,你要是拒了这些客人,得罪他们,以后都没人来买我们的画。”

莫瑛思索一阵,“要不然这样,明日我来画,只收他们一半的银子。我就不信,看在价格这么低的份上,会没人愿意让我画。”

但事实上,即便是只收一半银子,许多人一听是莫瑛来画,扭头就走了。

送画参选妃嫔一事,穷人家自知绝无可能入选,便不浪费这个钱。稍微有些家底的又不缺这点银子,因此就算价格再低也不会让一个无名小画师来画。

莫瑛等了一上午,一个人也没有。

“阿瑛,”我喊了她一声。

“秦婆婆,你来了,进来坐。”

“我来找你替我画一幅画。”

“找我?画什么?”她疑惑问道:“婆婆,你不会也想参加选妃?”

我笑起来,“婆婆年纪大了,没有那个兴致,就是想来找你替我画一幅画,你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什么时候?”

“就今天。”

“好,婆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准备下。”

莫瑛很快准备好所有东西,我端坐在厅中,看着她低头开始作画。她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目光凝然有神。

原本来找莫千禾画画的客人被莫瑛吸引,留下看她画画,小声议论着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莫瑛好似全不受一点影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宣纸上。

一个多时辰后,她画完了。

我起身走到桌前,她将画递给我。

这幅画我很满意,我将一碇黄金放在桌上,她慌忙摆手,拿起黄金要还给我说:“婆婆,用不了这么多。”

我按住她的手,“我觉得这幅画就值这个钱。”

画铺外围观的众人哗然。

离开千山画铺时,听到身后人都在纷纷询问:“莫小画师,你能替我妹妹画一幅吗?”

“莫小画师,多少钱画一幅?”

……

白泽抢过我手里的画轴展开看,“为什么这么费心费力帮她?虽然她确实天赋过人,但你很少主动插手人间的事。”

我瞟了他一眼:“就是找人画了幅画,不算插手。”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他将画轴还给我。

我挑了个位置悬挂起来,“你最近很闲吗?怎么总往人间跑?”

过了一会儿他答道:“功德星君近来丢了一只猫,这只猫已经成精,它偷下凡躲在人间,竟然没人能找到它,星君就让我帮着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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