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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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书尧准备溜之大吉,下人拿着一封信进来说:“老爷,有您的信函。”

那信函十分讲究,信封是白底暗纹,信纸用的是上好的罗纹纸,信里还附上了一张请柬。薛绵看完后,神色大喜如阴天转晴,对薛夫人说:“范庭兄请我下个月去他府上一聚,他又得了一幅好画。”

听到“范庭”二字,薛书尧停下来,巴巴地走到薛绵身旁说:“爹,是冀州的范庭范伯伯吗?你带我一起去呗。”

“你去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不懂欣赏吗?我多去看看,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就懂了。而且你看,从笾洲到冀州这么远,路上总得有人照顾你吧。”

薛夫人一听,也觉得合适:“书尧说的有道理,你就带上他吧。”

薛绵“哼”了声没再说话,不拒绝就是默认同意了。

薛书尧顿时心花怒放,“谢谢爹!”

得知薛书尧要陪薛绵去冀州赴范庭的邀请,薛书菀有些意外:“去年爹叫你去,你还嫌闷不去,怎么现在主动要去?”

薛书懿近日听闻了下人议论他的一些闲话,心里大约猜到他这次主动要求前往的原因是什么,问:“莫瑛最近怎么样了?”

“她可能要离开笾州了。”

薛书菀问:“她要去哪儿?”

“她想去冀州清品斋。”

薛书懿说:“你这次这么积极要陪爹去冀州,是不是因为她?”

被猜中心事的薛书尧没吭声。

薛书懿又问:“你是不是喜欢上莫瑛了?”

薛书尧心虚地反驳道:“没有,我就是看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去那么远,万一路上碰到点事怎么办,都是朋友。正好爹也要去,那我就顺便陪爹一起,路上也有个照应。”

薛书懿一个字也不相信,“你把爹的《风雪竹石图》都偷到手,就为了给她看一眼,莫瑛这个朋友在你心里分量还真不低。”

“莫瑛懂画,给她看一眼,她开心,高峰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两位姐姐对弟弟的嘴硬感到无言,也不与他强辩了,反正他总能说出一堆掩盖真心的理由。

薛书菀说:“书尧,莫瑛是个好姑娘,你与她做朋友可以,但若是还有别的心思,你还是趁早放弃。”

薛书懿也点头,“这世上适合做你妻子的姑娘有很多,但莫瑛绝不是其中一个。”

薛书尧听着这些话心里很是烦躁,他当然清楚莫瑛对他并无任何儿女之情,她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但被人明明白白指出来,还掐断了所有的可能,换成谁也难以接受,于是他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在家中烦闷了几两日,又忍不住跑去莫瑛家中找她,她正在收拾包袱。

“你这么快就要走?”

“是,我已经跟我爹说好了,明日就走。”

薛书尧急了:“怎么这么着急?你再等几日。”

“等什么?”

“我……我正好也要去冀州,你等我一起走,大家路上也有个照应。”

“你去冀州做什么?”

“范庭范伯伯前几日送了张请柬给我爹,和我,请我们去欣赏他最新得的一幅画。你不是想去清品斋吗?到时候你扮成我们家的下人,跟我一起进去。”

“真的吗?”

“是啊,我骗你做什么,那请柬就在我家。”

“什么时候?”

“下个月初十,反正也没几天,你就多等几日。”

莫瑛思索一番,答道:“也行。不过……你爹能让我跟着一起去吗?”

“能啊,我都跟他说好了,放心。”

他让莫瑛放心,自己却一刻也不敢松懈,想着如何才能说服薛绵同意带莫瑛一起,甚至跑来寻物坊找我和白泽出主意。

白泽说:“你爹讨厌的是莫瑛这个人,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

薛书尧丧气道:“难道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你就非要带上莫瑛一起吗?”

“我这不是想帮朋友圆她一个心愿嘛。”

我说:“也不是没有,还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故技重施。”

薛书尧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一阵,然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道:“好吧,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其实你早就想到这个法子,就是想让别人替你说出来。能和莫瑛两人独自上路,你心里应该早就乐开了花。”

他“嘿嘿”笑了两声,“婆婆神通广大,什么都瞒不过你。”

薛书尧走了以后,白泽说:“你明知他和莫瑛最后的结果,为何还要把他推过去?”

“既然他们二人结局早已注定,我推与不推又有什么影响?”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少一些好的回忆,他将来便会少一些难过。”

“人本来就是此时欢,彼时痛。于薛书尧而言,多一些痛楚不见得是坏事,他这一生无风无浪,没有灵慧之根,也无偏执之念,又有幸生于富贵,最后死于安乐,于千千万万的寻常人而言是幸运至极,这点痛楚不值一提。”

偷东西这种事对薛书尧来说是一回生二回熟,连《风雪竹石图》那么贵重的画他都能偷到,更何况是一封请柬。

薛书尧拿着得来不易的请柬,收拾了包袱,带上充足的银票去找莫瑛,“我爹忽然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去不了了,他让我代他赴约,我们走吧。”

莫瑛没有怀疑,跟他一起上路去冀州。

失画(13)

明日要去范府,薛书尧从裁衣铺精心挑选了一套玉色烟罗银丝宽袖长裙,他看到这条衣裙第一眼就觉得适合莫瑛。

他献宝一般将衣裳拿去莫瑛房间,“明日你就换上这身衣裳,扮成我家婢女跟我一起去范府。”

那套衣裳拎在手里还没有一幅画重,从上到下都是浅色,沾上点墨汁就全毁了,衣裳展开还是宽袖,穿上它别说画画,不管干什么都不方便,莫瑛拒绝:“我不穿。”

“为什么?我觉得这套衣裳很合适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莫瑛摇头:“不合适。”

“你试试嘛。”

“你们家婢女什么时候穿成这样?我可是去过你家。而且为什么一定要扮成婢女,不能是书童吗?我也没见你带过婢女出门。”

“书童……”薛书尧无力反驳,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你真不穿上试试?”

莫瑛摇头,将衣裳拢成一团塞回去,“退了吧,不要浪费银子。”

薛书尧的心瞬间凉下来,看着手中的长裙和莫瑛拒之千里的神情,沮丧道:“这个是我送你的,你要是实在不想要那就丢了,”他将衣裳往她怀里一塞,“我先回去了,明早来叫你。”

莫瑛摸着怀里的衣裳,轻薄软滑,有什么东西如烟似雾一样慢慢沁入她胸口,一点点裹住她的整颗心。

这几日的同行上路,薛书尧对她照顾有加,她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是那份心意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假装毫不知情。

翌日,他们二人拿着请柬去范府,薛书尧对范庭说:“范伯伯,家父身体有恙不能应约,所以特地让我代他来,对你说声实在抱歉。”

“你爹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就是染了风寒,大夫说暂时不宜出门,在家休息几日就好。爹说等他好了,他定亲自上门,请范伯伯见谅。”

“小事,贤侄里面请。”

莫瑛跟着薛书尧进了范府,此时已有许多人聚在前厅,都等着看范庭最新得的好画,他们喝着茶议论纷纷。

薛书尧端了盘瓜子嗑起来,还时不时递给站在身后的莫瑛问:“你也磕点?”

莫瑛摇头拒绝,她顾忌自己书童的身份,不愿给他惹麻烦。

薛书尧对那幅画没有半点兴趣,旁人说了些什么也进不了他的耳中,他只关心身后的莫瑛一直站着累不累,渴不渴。他从桌上挑了个桃子笼在袖中,对莫瑛说:“你跟我去后院走走。”

他从前陪薛绵来过范府几次,因此大致记得路,带着莫瑛在后院走了一圈,走到一个无人的凉亭里,拿出桃递给她:“吃一口,从进来到现在,你一口水都没喝过,吃个桃子解解渴。”

“我……”

怕她又拒绝,薛书尧赶紧将桃塞她手里说:“吃吧,这里又没人,而且一会儿还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

“多谢,”莫瑛咬了口,桃子清甜多汁。她吃东西很快,三两口就吃完桃子,桃汁流得满手都是。

薛书尧赶紧拿出手帕给她,笑着说:“慢点吃,不够我一会儿再给你拿两个。”

“不用了,够了。”她用帕子将手上桃汁仔细擦干。

薛书尧见过她握笔挥毫的模样,那双手纤细有力。他心道,帕子啊帕子,你比我有福气。

“这帕子等我回去洗干净再给你,我们回去吧。”

“好。”

其实薛书尧并不想走,现下四处无人,只有他们二人在。这亭子,这回廊仿佛为他们而建,这里一树一草都仿佛因他们而生。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莫瑛见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问:“还不走?”

薛书尧鼓足勇气上前一步,他神色有些紧张,胸腔里的那颗心扑腾乱跳,“莫瑛,我……”

他刚想开口,一个下人不合时宜地闯进来:“薛公子,原来你在这里,我家主人请你到前厅去。”

薛书尧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突然被切断了一样,发出“嘎”的一声,他不悦地说:“知道了,马上过去。”

人们聚在前厅,目光都会聚在范庭身上,他满面红光对众人说:“谢谢诸位能够赏脸前来,我薛某人平生没什么喜好,独爱名画,希望有朝一日能将古今名画都收入清品斋中。前阵子,我有幸从一位画商手中得了一幅画,特地请诸位前来品评一番。”

那幅画展开,是一幅仕女扑蝶图,画上女子体态修长,神情俏皮,一双丹凤眼望向半空中翩跹的彩蝶,手中拿着团扇似要前扑。

这幅画并无款印,只有题字,题字是“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字迹清秀雅致。

在场有人说:“只看画工,还真是看不出是哪位大家之作。”

“杜子美的诗配上这幅画倒是相得益彰,不过看这字迹像出自姑娘家之手。”

有人附和:“确实,哪家男子的字迹会如此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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