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月老的红线（1 / 1）

古老的神话传说里，掌管人间姻缘的神仙，是一位叫月老的小老头。

姻缘簿前，月下老人手持红绳，将一对有缘的男女系在一起，他们就能结为夫妻，白首不分离。

15岁的赵衣娜从来不信这些。

「红线」什么的，哪有的事。

这世界几十亿人，还真能用「缘分」将男女两两串起？那月老串得过来吗，他不得累死。

就是编了骗小孩儿的。

直到，这缘分以一种难以解释的方式，落在了她的头上。

那天是一个下雨天。她记得很清楚，8月11号。

就在分班考结束一周后。

是一个很寻常的晚上。

全家人刚结束晚饭，爸妈在厨房收拾碗筷。她尽着“孝女”的本分，也做了些家务。

拿抹布擦完桌子拖完地之后，她洗了手，终于躺回了沙发上。

最近的电视节目都好无聊，赵衣娜半坐半躺在沙发上，翘着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调着台。

突然就听见有人敲门。

“谁啊？”

她真不想去应。

好不容易才躺下了，又要爬起来……

“咚咚。”那人又敲了一次。

“来了来了！别敲了。”

赵衣娜慢悠悠地从沙发上起身，趿拉着拖鞋走过去。

一开门，是周添乐。

他还穿着那身最爱的阿森纳红白球衣，手上提着把还在滴水的长柄伞，咧着一排大白牙对她笑。

“狗乐？”她嘟囔着埋怨他，“大下雨天的，你来找我干嘛！”

周添乐是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死党，两人同校又同班，现在还是一个小区的邻居。

“你考上重点班了，狗娜！”他告诉她。

“哈？”

赵衣娜一时没反应过来。

愣了几秒后，她整个人跳了起来。

兔子似的，她在原地蹦着。

“啊——！啊啊啊！妈妈！”她大声尖叫，朝厨房奔去。

“哈哈哈开心吧！”周添乐看着她跑开的样子，甩了甩挂着雨珠的刘海。

他把伞挂在玄关的雨架上，去鞋柜里拿自己的那双拖鞋。

他和赵衣娜从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来一起长大，当她家跟自己家一样。用赵衣娜妈妈的话说，两人好起来就跟亲兄妹似的。

虽然，他并不想做她的哥哥。

他望着她的背影。

少女纤细的小腿白皙修长，因为兴奋而不住地蹦跶着，垂顺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滑过白得晃眼的脖颈。

“就我俩进了，贼牛逼。”他单手插着裤袋，跟在她后面，“这次重点班只招45个，我认识的人里就咱俩……哎你慢点！”

刚拖过一遍的木质地板还带着水渍，她跑得快，脚一滑，绊了一跤。

手机落在地上，带起她一声尖叫。

“你是不是傻？”本来还闲庭信步跟在后面的人立刻追上去，嘴上虽是在埋怨着，神色却紧张。

“没事没事，”太开心了，她根本顾不上，快速爬起身。

现在住的这栋房子是新房子，爸妈三年前买的。

他们虽然没说，但赵衣娜知道，这里离宁华很近。如果她考上了，上学方便。

厨房的门做的是透明的设计，隔烟隔音。

透过那扇门，暖黄的灯下，爸妈系着情侣色厨房围裙，挤在洗碗池那里，背对着她。

她突然想哭。

“我考进重点班啦！”她扭开门把手，自豪地告诉他们。

“卧槽！”她爸跟她一样的性子，听了这话“唰”地转过身，手一滑，摔碎了一个碗。

“你不说英、英语你没来得及做完吗？”她妈妈开心得几乎要结巴，快步走了过来。

“对啊……”

那天的英语考试她迟到了一刻钟，最后一篇理解没来得及看，她全蒙了c，去保了大作文。

难道自己狗屎运这么好，全蒙对了？？

“谁跟你说的你考上了？”她妈妈突然怀疑。

“狗乐啊。”赵衣娜迷茫地望着她，手指指指后面。

“叔叔阿姨好。”

周添乐已经走到厨房门口，他站在赵衣娜旁边，对着赵爸赵妈毕恭毕敬地俯下身，乖顺地问好。

“小乐来了啊！”赵妈妈看到他立刻眉开眼笑。

“嘿嘿，阿姨好～”

“装。”

赵衣娜轻蔑地摇摇头，“死狗乐，就知道在大人面前装。”

“哎哎哎赵衣娜，不许这么叫小乐，都多大了。”她妈妈说她。

“是他先喊我的！”赵衣娜立马回嘴。

“没事。”周添乐笑了笑，长臂伸展，松松地揽过她的肩，揉狗似地揉了揉她的头。

“你死开！”

一盘哈密瓜切好了放在茶几上。

客厅里，周添乐用牙签戳了一块哈密瓜放在嘴里，坐在沙发上陪赵衣娜爸妈聊天。

“……学校还要过几天才会发通知呢。我妈下午去开了会，一看到分班表，就跟我说了。我想着，她一定高兴，就先来告诉她。”

“哎呀是！我们都没想到她这次考运会这么好。谢谢你了。也谢谢你妈妈。”

周添乐妈妈是宁华的政治老师，也是学校的副校长，比平常人更快知道消息。

“对了小乐，你们的班主任老师是谁啊？今年还是曹春华主任带重点班吗？”

“好像不是哎……”周添乐顿了顿，“我妈说咱们的班主任是个新老师。说是只有24岁，刚从耶鲁毕业的硕士。”

“这么年轻？”赵妈妈惊讶，“刚毕业，这、也不知道会不会教啊……”

“是啊，”周添乐灵巧地接话，“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想的，派个新人来带咱们。”

24岁的硕士生。

赵衣娜突然一个激灵。

她抓住周添乐的衣角，“你知道他……是姓宋吗？”

“谁？”对方下意识地回答。

“那个老师……”

“不知道啊，”周添乐一笑，“这我哪知道！”

是他吗……

赵衣娜又想起了那双浅淡似琉璃的眼睛。

“怎么，你认识他？”

“对……”

如果那一面，也能算作「认识」。

“你这小孩，你关心老师姓什么干什么？”她妈妈怼她，“现在最要紧的，不是他教学能力吗。光毕业学校好有什么用！”

“我就问一句嘛……”

看着女孩闷闷的样子，周添乐觉得可爱又可乐。

“笑死。你等下，我问下我妈。”

他把手伸进裤袋，拿出手机，开始快速地打字。

“你——”赵衣娜转头望着他。

她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关于月老的神话。

如果真的存在缘分，如果她红线的另一端……是他。

人生第一次，她想要祈求神灵。

就在这时候，周添乐抬起了头。他声音亮亮的，宣判了她的结局。

“哎你猜对了，新老师是姓宋，叫宋何。”

那是一切的。

或许更早，从她考上宁华开始，月老就把宋何红线的另一端系到了她手上。

赵衣娜对此深信不疑。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她之前考试从不迟到的，就那天，就那科，就迟到了，而他恰好下楼找她。

考完了分班，他又是她的班主任。

上天给的缘分，不抓住的话，会遭天谴的。

“24岁，嗯，比我大9岁。”

也……还好吧。女明星的老公不都一般比她们大10几岁来着。

而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8月的风燥热，少女赵衣娜洗完澡躺在床上，就这样做起了夏天的美梦。

几天后，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学校发来的分班查询通知。

她点开那条链接，登录上了学校官网。下载附件里的那张excel表格时，她手抖了一下，差点把刚下完的文件删掉。

即使有了周添乐提前传来的消息，她还是有点紧张。

“1班、2班、重点班”

赵衣娜紧紧盯着电脑，往下拉到《重点班学生信息》那张表，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呼。

她拍了拍胸口。

却突然发现，

“学号是……36号。”

倒数第9名。

不愧是宁华……

在之前的学校，她是班上的4号，常年稳定在年级前十。

就算有那篇理解没来得及好好做的原因，和排在她前面的同学还是有差距。

之后要好好努力了！

赵衣娜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她握住鼠标往后拉，在班主任那栏，她看到了宋何的名字。

这是第一次，她和他的名字排在一起。

她举起手机，对着电脑拍下这张页面。将图片设置为隐藏，放在了收藏夹里。

表格后面还附上了班主任的电话和教室门牌号。

“卧槽卧槽他的电话！”赵衣娜第一次这么感谢宋何是她的班主任。

她火速打开手机，存下了他的号码。

退出手机通讯录的时候，眼睛扫过了界面那个绿色的小方块。

赵衣娜一个激灵，打开了微信。

“1、3、9”

她将宋何的手机号输进去。

“求求求求啊啊啊真的有！”

名字是erig，头像是一张浅蓝色的纯色背景。

他真的，好喜欢蓝色。

赵衣娜删了又改改了又删，编辑完好友申请，发了过去。

一周后。

8月21号，宁华中学新高一的新生报到日。

前一晚，赵衣娜不负众望地失眠了。

抛开那些新学期要怎么奋斗、一洗学号前耻的大事而言，她不知道穿什么衣服。

满橱柜的花花绿绿，没一件素的。

和他很不配。

想着宋何那天的搭配，她又是一通找。

晚上10:00，越过了堆成小山的一众t恤、牛仔裤，赵衣娜终于抽出了一条纯白连衣裙。

是升学宴那天，妈妈给她买的。

谢谢妈妈！

他穿衬衫西裤，她就穿裙子来配他。

结果隔天早上到学校报到，她傻了眼。

宋何穿了件卫衣。

是半袖的连帽卫衣，深蓝色。胸前两根细细的白色卫衣帽绳一晃一晃的，莫名就多了些青春的气息。

很像日剧里的男高。

依然是没有任何图案，也看不出logo。

赵衣娜想着自己衣柜里那些胸口大大的“nike”、“chapion”标志的卫衣。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这些没有logo的衣服的……

她进教室的时候，宋何正站在讲台上。

一个女孩子紧挨在他旁边和他说话。

他太高了，女孩子只到他胸口。全班都在看他们，女孩子的脸都涨红了，一只手捂着嘴，小声地说着什么。

他微微俯下身，耳朵凑过去听她说话，时不时点点头，很认真的神情。

女孩的脸变得更红，用手扇着脸上的热。

他听完了，复直起身，用手指着一个方向告诉她。

那女孩立刻低头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小步跑了出去。

教室里闹哄哄的，他并不管。

上一次初见时赵衣娜就发现了，这个人很松弛。

人间喧嚣，他像是有自己的「场域」。

不被其他人打扰，也不干涉其他人。

也许和他6年的留美经历有关？

耶鲁大学，太牛逼哄哄的学校。

这样学校毕业的人，为什么会愿意来到中学教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