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衣服脱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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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正杨其人,是远近闻名的纨绔,空有一副上好皮囊,腹内空空,练就的一身好本事只在情场中施展,放在正儿八经的正事领域上,倒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和傅家大公子,未来的继承人傅应齐完全一个天一个地。

晚上灯火阑珊,灯火一样的星空从京三环的立交桥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模糊远处,傅正杨敞着风衣领从酒吧里出来,脸颊上还沾着一个口红印,他一个人,明显是喝醉了酒,近乎浑身站不住脚,拒绝了门口侍者的搀扶,飘着从大门出来了。

“傅二,”崔应卷着一件外套从门后面急急忙忙地追出来,“你手机钥匙没拿。”

傅正杨晕晕乎乎的,闻言,先下意识转过头,冲着崔应露出一个风流的笑。

他唇角天生薄,狐狸眼带着钩子,眼尾似乎吊了起来,一笑起来像是卡这公式一样,唇上扬三分,角度刚好看到他一半侧脸——高鼻梁和眼睫毛顺势露出来。

蛊人得要命。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这笑,一看就知道是为泡妞练过不少遍。

傅正杨眼睛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下意识觉得要循着声音的源头去看人,又觉得叫住他的人声音还算熟悉,因此和颜悦色问:“你是谁?”

崔应“操”了一声。

他是直男,对这种猎人捕猎的笑容天生存了三分反感,碍着傅正杨是他哥们,走近直接撇着嘴把衣服给傅正杨怀里一塞,柔软的羊毛外套里手机“啪嗒”一声,从口袋里将要掉出来,傅正杨醉眼站在原地,见此情景,歪着脑袋傻愣着:“咩?”

“你咩你妈呢,明天给老子当羊肉卷涮。”

崔应眼疾手快地拽住手机,扔给傅正杨:“手机拿好。”

放平常,傅正杨能把他脑壳骂崩。

但已经醉了七分的傅正杨听不懂眼前朦胧的人影在说什么,被凶也不生气,只是眼睛含着笑意,乖乖点头。

见人还是能听懂话,没醉个严实,崔应给他点了代驾,正准备把人塞进车里重新回到酒吧里继续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疾走声。

“傅正杨。”那是一个音色稍低的,急促的男声。

崔应瞳孔剧震,缓缓转过头。

秋日凉夜,晚上室温不到十五度,他看见傅家的大公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急急忙忙从车里下来,朝着傅正杨的方向走过来,只觉得浑身如芒在背。

……傅应齐不是在分公司视察呢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

眼睁睁看着傅应齐走过来,他浑身都僵硬起来,嘴巴一苦,干巴巴说:“傅……傅先生好。”

和他们这些没什么实权的纨绔子弟不一样,傅家的大少爷,傅应齐,他从小就听着对方的事迹长大。

对方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和偌大傅家的继承人的身份,十五岁就开始尝试着在繁忙的学业之余打理公司,十六岁跳级在国外读的常春藤,ba一年读完之后,回国开始正式接管傅家,本就树大根深的傅家愈发蒸蒸日上,二十出头,几乎走到了他们这群二代的父辈所能站住的最高位置。

一个完全的神话。

他们那群所谓的高质量京二代圈子,大多仰望着对方。

这种成就,对方的年龄和家世本来可以称为“少”,但是对对方努力取得的地位来说,已经不合适了。

傅正杨迷迷糊糊的,以为傅先生是在叫他,迷茫了片刻,环顾四周,说:“叫我干什么?”

傅应齐原本冷淡的表情瞬间柔和了片刻:“没有在叫你。”

他顺便对着旁边的崔应淡淡点了个头,喘了口气儿,走到傅正杨身边,温柔地接过傅正杨怀里,揉成一团的,风衣里本该叠穿的西装外套,轻轻喊了声:“傅正杨?”

傅正杨眼神迷茫,一双狐狸眼定定看了他片刻,还是认出来了对方是谁:“……哥?”

一边说,他就一边安心地倒在对方怀里:“我难受。”

一个一百来斤的男人全身力气撞过来,饶是傅应齐身量匀称精瘦,也被撞得向后退了两步,手臂生疼……奶子也生疼。他顾不上看自己,连忙调整了调整衣服的位置,让傅正杨抱得更舒服一些。

崔应浑身僵硬地站着,有点儿无法直视好友在他哥面前撒娇的那种熟练感,最让他诧异的是,一向高高在上,温和有礼却不近人情的傅应齐,此刻表情却近乎……柔和?

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吗。

他麻木地思索。

崔应简直恨自己为什么要追出来给无忧无虑的傅二少送手机,撞见了傅应齐,他这个不争气的傅二少的狐朋狗友有什么好果子吃。就听见傅大少揉了揉傅正杨的发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语气低缓柔和,带着点儿笑意的埋怨道:“我不在就出来喝酒,傅正杨你太不像话了。”

崔应麻木地立着:这是我可以听的吗?

啊。

老天爷。

jes。

车里的温度舒适柔和。

傅应齐把傅正杨扶进车里,替傅正杨把风衣的纽扣全部解开,酒精味儿太浓,他细细给傅正杨擦了脸,将那件风衣叠起来,原本老实的傅正杨进了车里,知道这是私密空间之后,仿佛酒醒了不少。

几乎是熟练的本能,他逼近傅应齐。

“哥哥。”猎人在捕猎之前,不介意稍微释放出一点自己的善意和弱点,傅正杨下意识地先是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将脑袋靠在对方肩膀上,“头好疼。”

傅应齐抿了下唇,低头吻了吻傅正杨的脸颊:“忍一忍,回去再喝。我来的时候没有带醒酒汤,马上我们就回去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侧坐着,让傅正杨把头靠过来,手消毒之后,放在傅正杨的太阳穴上。

他道:“我先给你揉一揉。”

傅正杨囫囵点头。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飘在一中如云的海面之上,食管都是热的,眼前的景一团一团,分不清左右东西,一双手有节奏地按揉着,倒是莫名的舒服了很多。

……傅应齐来了。

傅正杨模模糊糊之中,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他的酒骤然醒了一半。

浑身冰凉。

不少人眼里,傅家的两兄弟虽说资质相差高低云泥之别,但却感情和睦,相处融洽。长子继承发展家业,对弟弟也颇为上心,那么庞大的家族势力,难得少了嫡脉争位的纠纷。

……不止是大人长辈眼中,就连他的朋友,同辈也是这样觉得的。

然而傅正杨知道,他哥对任何人的爱都是有条件的。

或者说,傅应齐不爱任何人。

他表面上披着一层温柔伪善的皮,就像冷血的狼给自己披上一层白色的羔羊皮。

四年前他刻意接近傅应齐,甚至上了对方,四年以后,本就扭曲的兄弟关系已经掺和了太多多余的,本不该存在的因素。

怎么办呢?

因为醉了酒,傅正杨脑子慢了半拍地想。

他早已做惯了虚与委蛇的皮囊,酒醒那片刻甚至没让敏感的傅应齐察觉到任何不对,仍是眼神迷离地盯着傅应齐看。

那双醉人的眼睛朦朦胧胧,傅应齐却只觉得浑身手都要烧起来。

下一秒,傅正杨紧紧地抱住他。

“哥。”傅正杨低声问,“准备了吗?”

前面隔着司机,却拉了帘子,车里暖黄色的车灯还在亮着,不大的空间,却莫名让傅应齐有一种他处在洗头廊卖的感觉。

而他无所遁形,闭了闭眼,喉结微动,颤抖着说:“嗯。”

他知道傅正杨接下来要干什么。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他没把傅应齐操开吗。

傅正杨模模糊糊地在心里想,下一秒,他挣脱开傅应齐放在他太阳穴上的那双手,又亲昵地吻了吻傅应齐的脸颊作为补偿。

“宝贝。”傅正杨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他解开傅应齐扣得严严整整的藏蓝色男士衬衫领,冰凉的手探进去,傅应齐甚至没怎么挣扎,就觉得他裹得紧紧的乳首被大力揉捏了一下。

他疼得无声的抱紧了罪魁祸首。

一张银行卡塞了进去,傅正杨又亲了亲他:“先把衣服脱了。”

一个纨绔二代,就要有纨绔二代的样子。

傅正杨今儿个混混沌沌的进酒吧鬼混,特意穿得人模狗样,金丝眼镜叠穿西装大衣,好一个风度翩翩的混混公子,看着人模人样,然而他耐心地在酒吧逡巡了大把个时间,也没见一个值得他费心思的猎艳对象。

出来的时候,一腔欲望得不到满足,心里正烦躁,傅应齐正好怼到枪口上。

他见傅应齐脸色有点难堪,垂着眼没什么反应,也不着急,在性事上,傅应齐一向保守贞洁得像是个刚刚开了苞的蚌珠,整个人都是怯生生的,你把他扒开,他会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这几年一直也没什么长进。

没人教他下九流的,毫无保留的性爱模式,他却天然长着一副下九流的身子。

傅正杨使了点儿劲,箍住傅应齐,他带着点儿故作迷茫的眼睛里映出一个逐渐靠近的人影,傅应齐靠了过来:“……傅正杨。”

他语气有点儿严厉:“你认出来我是谁了吗?”

傅正杨半敛着眼,原本狭长的狐狸眼差点儿被他一句话给吓圆。

半醉不醉的醉鬼按着傅应齐的剧本,顺势问:“你是谁?”他歪了歪头,语气不满,“我不是给你银行卡了吗,里面十万块钱,钱都给你……哦,忘了说,这卡没密码。”

他恍然大悟片刻,过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皱了眉:“钱都给了,你怎么还不脱衣服?”

傅应齐:“……”

他瞬间便意识到,弟弟把他当成出来卖的小姐了。

一炮十万,多么公道大方的价格。

胸口银行卡胳得皮肤生疼,傅正杨的一只手还塞在他胸口里,傅应齐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虞,却很快又淹没在温柔的神色里。

……算了。

和一个醉鬼计较有什么意思。

一个醉酒的人的脑子是混乱的,他刚刚明明已经认出来他是他哥哥。

羊羊对他是不一样的。

在对方的视线中,他沉默地解开衬衫衣领,扯开纽扣,束胸脱掉之后,一对雪白的,圆润的奶子便跳了出来。

车外是璀璨的灯海,偶尔有几辆车从路上经过,不时还有车主艳羡地开了半面车窗,看一眼旁边价值近千万的豪车。

即便知道单面玻璃不透光,在这样的背景下,傅应齐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掩饰性地重新披上衬衫,把后背遮住,身前的风景则原原本本地袒露给傅正杨。

“唔……”一双手已经毫不客气地摸了上来。

醉鬼的力道没轻没重,手里软乎乎的一团整个容不进手里,傅正杨像是捏一块面团一样,先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傅应齐的乳首,另一只手托着他左边那只的底儿,用力揉捏。

也只有在性事上,傅正杨的进攻欲望非常强烈,他将傅应齐逼到角落里,卡在后座与车门之间,一点儿缝隙也不留。

暖黄的光线下,傅应齐被逼得仰起头,望着傅正杨的下巴,这几年,他身体早已经被调教得淫荡极了,傅应齐一碰就敏感得出水儿,胸被傅正杨握在手里,他也只是向前倾了倾身,方便傅正杨继续动作。

傅正杨喜欢白白嫩嫩的美人,腰肢要软,性格需要柔顺,一切以他为中心,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傅应齐便浑身一点儿毛发也没有留,常年锻炼的身体依然白如乳酪。

“好乖,宝贝的奶子好软。”傅正杨奖励似的亲了亲傅应齐的唇,他嘴巴里全是酒气儿,傅应齐温温柔柔地应着,抿了一口酒味,微微蹙了一下眉,垂了眼,眼睛里划过一抹短暂的厉色。

……回去要查一下谁带傅正杨去的酒吧。

崔应?蒋鑫成?还是董磊明?

傅正杨最近都交了哪些朋友?

下一秒,他便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了。

因为傅正杨已经不老实地想要解他的西装裤。

“……羊羊。”傅应齐浑身僵硬,象征性地低声唤了一声,“还在车里。”

逼仄的环境里,被傅正杨抵着,傅应齐只觉得浑身提不起力气,他的脸烧成一片,试探着推了推傅正杨,岿然不动:“马上快到了,回去再做好吗?”

然而肆意妄为了十九年的傅二少对此充耳不闻,甚至还因为傅应齐的抵抗,流露出几分下意识的不满。

“啪——”一声,傅应齐的奶子各遭到了一记重重的巴掌。

那本就硕大的奶团被扇得通红,乳浪摇晃。

傅正杨道:“脱衣服。”

傅应齐受过完整的,严苛的继承人教育,他的前二十二年近乎没有一天能够短暂的没有负荷的安眠,这具双性身体曾经轻松的在原始热带雨林里负重二十天,还没成年时,便已经躲过无数次暗杀,反应力,反应速度,力量,身体素质需要保持在绝对的一流水平,傅正杨的那点儿小打小闹,如果傅应齐真的想躲,他甚至不需要多想,一只手都能够把傅正杨在三秒钟内制服。

傅家遵循的是传统意义上的嫡长子继承制度,傅正杨没受过的,傅应齐通通都受过一遍,不能打半点折扣。

然而傅应齐只是看了眼傅正杨的表情,见他的脸上有着真实的不耐烦的神色,近乎是下意识的,放开了身前防御性质的右手。

他讨好地让傅正杨的手放在自己被打得通红的奶子上,主动脱下西装裤。

傅正杨又高兴了。

他揉了几把奶子,因为酒精而混乱的脑子无法容纳更长的字句,简短地吩咐道:“转过去趴下。”

傅应齐便吃力地转了个身,翘起自己的臀部,衬衫揉皱了,轻飘飘的一层布料延伸到纤细的腰部,被打红的白面团子悬在空中随着他的动作幅度摇晃。

傅应齐的乳首硬着,逼也已经湿润了。

傅应齐是个标准的双性身体。

他主要以男性特征为主,这两年被傅正杨逼着注射了不少雌性激素,原本只有一条缝的小逼都大了不少,虽然还是紧,但是已经能紧紧巴巴容纳傅正杨的硕大的性器官的进出。

傅正杨不喜欢走后门,觉得脏,每次和他上床,只搞前面那个小洞。

傅正杨试探着摸了摸傅应齐的女穴,已经摸到了水,他皱了下眉,拍了下傅应齐的屁股,“把你出的水儿舔一舔。”

傅应齐的身体都在颤抖,闻言,低低应了一声,放低了背,去舔舐傅正杨的手指。

放四年前的傅应齐很难想象,他会这么驯服的去听另一个人的话。

湿漉漉的触感包裹在手上,傅正杨眨了眨眼,脑子被酒精烧得热了起来,他手指在傅应齐的口腔里搅了搅,下一秒,拍了拍傅应齐,示意他屁股转转,便径直插进了傅应齐的前穴里。

甫一捅开,层层密密的软肉便讨好地迎上来,湿润的水儿方便了硕大物件的进出,傅应齐的腰软得厉害,他尽力扒着车座的把手,自己也知道自己紧,尽量放松地展开身体,又因为那粗暴地进入而低着眼闷哼了一声。

如果放平常,傅应齐受苦,傅正杨至少会人模狗样地安抚一下他再开始,扮演好一个温温柔柔的情人。然而他此刻正处在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中,他觉得自己清醒着,实际上随着酒精的麻醉效果,动作比往日大胆了不少。

“大声一点儿。”穴没有扩张好,夹得人多少有点儿疼,傅正杨皱了下眉,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傅应齐的屁股,“不要缩。”

用的是下意识的命令的语气。

屁股上清脆的巴掌声在空中响起,傅应齐被撞得向前倒,他难受得紧,在这样的地方做这样的事儿,对贵公子的优良家教来说,依然是个挑战。

傅应齐的脸红成一片,只感觉脑子都要烧起来,却依然不忘秉着呼吸,听着傅正杨的话,没敢再躲一下。

下一秒,傅正杨的手用力箍住了他的腰,手随意地向上摸,整个身体朝着他靠过来,身后被毫不留情地一下下顶着,裸露在外的奶头又被身后的男人像是面团一样,肆意揉搓玩弄,简直……像是钉在傅正杨的身上一样。

傅应齐咬着唇,只是隐忍地“唔”了一声,他原本清晰的大脑在傅正杨怀里,逐渐软成一摊乱糊,隔了两秒,才想起傅正杨让他叫出来。

“羊羊。”前面还有外人,他一时有些难以启齿,却又不敢太过违拗傅正杨的话,便轻轻地喊了一声傅正杨的小名,没有得到回应,傅应齐顿了两秒,又喊了一遍,语气比地看清他脸上的皮肤纹理。

以及他胸前一点近乎看不出来的,凸起的圆润弧度。

傅正杨心里突然升起一个诡异的猜测。

他挑了下眉,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原来在课上没怎么见过你哎。”

“嗯。”

前面的话题直接跳过,周明舒给了一个敷衍的回答。

讲台上的教师加大了音量,ppt翻到下一页,俨然已经讲到了本章节的重点内容,傅正杨停止对话,眼疾手快地举起手机拍了张照,安安静静地听讲了五分钟。

周明舒以为他已经安静下来,却见没过一会儿,傅正杨就亮着手机备忘录给他看。

那上面龙飞凤舞地手写着三个字:傅正杨。

“我叫傅正杨。”他道,“我看了眼群名单,都没有是你名字,我把姓和名都告诉你了,认识一下呗,朋友。”

周明舒终于转过头。

他看了眼傅正杨,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不是你们这一届的。”

傅正杨笑着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是这样。”

周明舒以一个浅浅的微笑作为回应。

这句话说完,一直到下课之后,傅正杨都没有再说过话。

来上课的同学打了下课铃之后,三五陆陆续续离开,周明舒从座位上站起身,径直走向讲台的位置。

傅正杨从臂弯中睁开眼,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教室里安安静静,刚刚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和讲选修课的教授正站在教室前门口低声交谈。

傅正杨站在门内,隔开一定距离,没有贸然上前。

他侧着身,耐心地听着那道好听抓耳的声音说:“王老师,这一次回来我是来特意感谢您的。”

老教授年纪大了,声音较低,隐约回了句什么,傅正杨没有太听得清。

“……嗯,是的。q大的学习生活我都能适应,李教授德高望重,治学严谨,这一年在他手下学习,我受益匪浅。”

这回傅正杨总算勉强能听的清楚老教授的问题:“你每个月研究生补贴够用吗?”

研究生?

还是q大的?

傅正杨下意识想到q大毕业的徐文生,那双表面上谦卑的,温柔的眼睛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他托了托下巴,饶有兴趣地继续听下去。

那道声音耐心地回答:“您放心,我的兼职收入已经够用了,我爸已经做完了手术,手术很成功。术后的康复也很不错,目前在老家养伤,这些花销我完全能够支撑得住,他说特别感谢您,想请您吃顿饭,只等您有空。”

接下来他们还在断断续续地说些什么,傅正杨就这么听着,然而过了片刻,周明舒却突然止住了音。

他简单和老教授寒暄了一两句,目送着对方离去之后,骤然收起了脸上的微笑,一言不发地跨进教室的门。

他抬了头,和一只手插在兜里,吊儿郎当站着的傅正杨对视,面无表情地说:“你刚刚在偷听?”

疑问的句子,用的却是笃定的口气。

青年的脸整体轻轻淡淡,带着点儿高冷不可侵犯的味道,然而眼尾那一笔艳色,就像是墨上叠的绚烂的一朵赤色的花,是点睛一笔。

傅正杨直直地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一下:“你叫周明舒。”

他漫不经心,语气轻佻随意地说:“原来是大我三届的学长啊……我应该听过你的名字。”

傅正杨晚上回来的时候,迎他的不是傅应齐本人,而是徐文生。

日暮余光中,对方穿着深色的西装,静静地伫立着。

徐文生远远的便看见小少爷脚步轻快地下了车,走到庄园大门口,将手上披着的外套丢到他手里,活力满满。

小少爷今天很开心。

徐文生轻微地勾了勾唇角的弧度。

“我哥呢?”他问。

徐文生道:“傅先生出差了,让我告诉您一声。”

傅应齐这半年出差是常事。

本公司被他握在手里,人心基本已定,然而不代表就已经万事大吉,傅家枝繁叶茂,树大根深,子孙支脉能拿得出手的就不只京城里这一支,傅应齐又格外喜欢钝刀子磨人,慢慢下手,怀柔怀得久了,也终于到了可以修剪树杈的时候。

傅正杨对此没什么感想,他顺口一问:“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十天之后。”

“他这次没有带你?”

“是。”

傅正杨朝着门内走,徐文生落后他半步,走到后面,低眉敛目,然而却只觉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脸颊,下一秒,鼻梁上一轻,他常年戴着的眼镜便轻巧地被摘了下来。

皮肤上的温度炽热温柔,徐文生微不可察的,轻轻地眨了一下眼。

傅正杨凝视他凝视了片刻,他眼睛和周明舒的眼睛类似而又不似,多出一些外露的锐利感,他吻了吻徐文生的眼睛:“自愿留下来陪我的?”

“……嗯。”

徐文生这个人,饶是对方跟了他一些年,又有床笫之私,怎么着也是极为亲密的关系,傅正杨也很难觉得自己了解对方。

当年傅正杨和傅应齐感情并不如现在刻意经营的和睦,傅应齐生母早逝,傅正杨的母亲虽是外室上位,但不缺心计手腕,短短几年便成了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那会儿傅正杨还是集万千宠爱目光于一身的傅二少,反倒是傅应齐课业繁重,平日里低调温顺,不冒尖扎眼。

都是傅氏光明正大的继承人,天然就是竞争对手。

如果不是后来傅正杨自知不敌,后面退了一步,结果未必如今天好看。

徐文生颇不走运,遇见的恰恰是脑子最不清晰,最年轻气盛,同时也是性欲与情感需求最旺盛时期的傅正杨,老老实实给傅正杨当夜壶当了两年,估摸着这个下九流的情妇兼家庭教师的行当是实在从事不下去了,转头就投奔了傅应齐。

时过境迁,傅正杨对此充分地理解。

人可以在一段时间里当夜壶,但不能一辈子给人当夜壶。

老话说的好,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傅正杨对此表示充分的理解,然而一辈子身娇位贵的傅二少,从此再也没有近过徐文生的身。

他极度洁癖,且极度厌恶背叛。

庄园的别墅修得气派,走进会客厅,繁密的凉风被完全挡在大门之外,装潢是正式的灰咖色,玄关处的坐台上放着一本漫威漫画,和极简的装修风格不搭噶,看着像是英美剧里突然蹦出来一个演员在跳二人转。

傅正杨顺便拿着漫画看了两眼,抖了抖不存在的灰,还没翻两页,便看见清脆的一声响动,徐文生进了门之后,默不作声地跪了下去。

男人身材修长,低眉顺眼跪在地上,西装依然一丝不苟,暖色系灯打下来,映得他眉眼生光。

傅正杨抬眼,收起嘴角的笑意:“干什么呢?徐老师。”

徐老师三个字,被他含在嘴里,挑高了音一个字一个字读,暧昧极了。

徐文生听到这三个字,几乎一愣。

这是傅正杨高中时候对他的叫法。

傅应齐总说傅正杨混蛋,他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徐文生这个秘书做的哪怕不贴身,只是纯粹工作上的上下级关系,偶尔都能听见他在骂傅正杨。

说弟弟不上进,不好好学习,不谈女朋友,每天只想着吃喝玩乐,败家子一个,将来还是这样怎么办,做哥哥的只能多操心。

当然这句骂更多的用途在床上。

有时候徐文生都想笑,傅应齐知不知道如今的傅正杨多乖,在床上多容忍他,多体贴,多像一个真正的恋人。

傅正杨高中那会儿,傅应齐应该不知道吧,把他的家庭老师当狗遛。

他真正混蛋的时候,傅应齐没赶上。

不让人穿衣服,几乎是凌虐式的性爱,逼他吃狗粮,承认自己是个性奴,各种锁链,道具,花样繁多,小孩儿法,不会允许陌生人贸然进入自己的生活领地,傅正杨也不会傻了,直接跑去研究所堵人。

……不知道为什么,傅正杨总觉得周明舒身上有一股奇妙的熟悉感。

他从聊天软件开始,以竞赛的名义,找学长问问题,周明舒很少回复,语气更疏离,然而傅正杨很快搬出来他本科课程教授的名义,周明舒知道之后,立刻拨冗回复,聊得多了,话题自然展开。

傅正杨很快发现,周明舒性格柔软,禁不起逗弄,做任何事儿都留有余地,是很柔和的性格,别人给一点儿好都会记在心里,除非逼急了,很难惹怒他。

他压根儿不是网恋的性格,看聊得差不多了,直接进下个阶段。

“明舒,有人找你。”

蛋糕店里,周明舒脱了围裙准备下班,这是他大一曾经兼职过的地方,后来不再需要借此赚取学费,就辞了职,这些年一直都和店主保持联系,蛋糕店缺人时偶尔来帮忙。

这两年旁边的城中村拆迁,附近新建了一个商场,地皮价格剧增,连带着房租也涨,周明舒注意到店里很多设施都没换过,地板都陈旧,他不主动提,店主也没有主动给他工资的意思,只是忙一天给个小盒蛋糕拿回去,抵工钱了。

周明舒能体谅店主的不易,更不会主动提,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细碎的现金,只是每次见到刘姐的欲言又止,还是叹了口气,想下次来,给他们换个新烤炉。

读研以后,可能没有时间再常来。

刘姐忙着给店里大扫除,黄昏的灯下,蛋糕店漂亮的玻璃窗下映出细小的景观树树枝的投影,斑斑驳驳,刘姐习以为常地往外一瞥,手上的抹布都停了。

一辆拉风的敞篷超跑停在路边,刘姐叫不出型号,只觉得车身的红色红得真贵气,车外的年轻人挺拔如松,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眉眼俊得不像话。

“周明舒在里面吗?”年轻人走进来,问。

周明舒很快被刘姐喊出来,见到傅正杨,还是有点儿惊讶,他不过是今天中午吃饭时提了一嘴,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傅正杨真……

又忍不住想笑,觉得小男生耍帅耍得有点儿夸张。

没看到街上一堆人回头看。

傅正杨懒洋洋地对着周明舒招了招手,这不是他第一次找借口来接他,周明舒早已过了尴尬期,只是走近时还是没忍住:“把车顶摇上去。”

傅正杨才不要,脸皮不是白长的,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送你回家。”

周明舒忍了忍,还是坐了:“去实验室。”

傅正杨看了眼表,很怀疑:“你们导师这么压榨学生?”

晚高峰什么车都堵,傅正杨上了路,还是把敞篷顶换成了实心儿的,周明舒坐在车里,顿了半晌,才说:“谢谢。”

傅正杨:“不客气。”

“不用来接我,其实。”周明舒有些无奈,“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他不至于缺个人接,没买车只是因为没有必要买,加上习惯性的节俭。

况且……

周明舒明白傅正杨的意思,对方也没有遮掩的意图,目标明确,而顾忌着傅正杨的身份,他没有在最开始明确拒绝,导致现在问题变得棘手。

这是他从未涉及过的领域。

傅氏集团的二公子,亿万豪门的继承人,和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那些财产和身价就是天堑的距离,周明舒没有想要触碰的欲望,更不会狂妄的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一个。

而且,他的身体……

这两天萌芽的轻微好感不足以让理智动摇,周明舒沉默了半晌,坦言:“抱歉,是我一开始没说清楚,如果傅少想要找情人的话,我不适合,本来没有想要耗费您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实在不好意思。”

傅正杨嘴角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些。

比他小一些的少年人眉眼凌厉冷峻,不笑时那点儿高高在上的不悦失去遮掩,肆无忌惮地袒露了出来,眼底闪过几丝真切的苦恼。

周明舒注意到了,蜷了蜷手心,过了半晌,听见傅正杨说:“没事儿。”

傅正杨一只手打着方向盘,问:“你喜欢女的?”

周明舒愣了一瞬,本已经做好了全副武装回答的准备,陡然却被问到这个问题,出乎意料,他顿了顿。

傅正杨已经从那一瞬间的迟疑中窥出答案,他笃定道:“学长,你喜欢男的。”

越和周明舒相处,这点儿笃定就越强烈。

傅家人的傲气是骨子里的,傅正杨真正想要得手的东西,哪那么容易放弃,他倒也耐心,认认真真给周明舒科普:“你看我,身高一米八三,人长得还行吧,从进大学没挂过科,脑子也灵光,就连qq都充了会员,精神正常,没什么犯法嗜好,性别也对得上,怎么着当你追求者也不跌份儿,哪有你想的那么深刻,你高兴了给我点儿甜头不开心了踹下我,就当给我个机会。”

周明舒被这段自贬的话惹的想笑,一些谁都知道不可能成真的甜言蜜语而已,谁敢真的这么对傅家的少爷,命不想要了。

可即使这样,傅正杨能这么说,也代表了足够的诚意。周明舒缓了半晌,才从傅正杨的逻辑中走出去:“按你这套说法,我拒绝你不是正常的选择,把你踹了。”

“那我纠缠你,你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傅正杨耸耸肩,笑得很开心,“谁让你倒霉遇到我。”

“没有觉得倒霉,只是没那么登对。”周明舒语气缓慢而柔和地强调,“你选择那么多,何必屈就。”

傅正杨想了想:“可是我也是认真的啊,我想当学长的男朋友。”

他哥好像一直让他找个女朋友。

女朋友没找到,找个宜室宜家的男朋友也算完成任务了吧。

他想什么便说什么,语气坦诚自然,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周明舒却被这样的讯息砸得劈头盖脸,一时失了反应,脸没有红,耳朵却蔓延起滚烫的热意。

“我……”周明舒准备好的台词彻底没了出口的余地,他是第一次被表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第一时间只觉得突然,眼睛睁大,原本就圆润的眼睛微微瞪起,显示出几分真实的无措和慌张。

明明比对方小,傅正杨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欺负纯情少女的感觉。

他侧过脸,看到周明舒滚烫的耳垂,心里那点儿无趣的玩味不知不觉也消了几分:“所以学长,没必要这么紧张,你只是多了个追求者而已。”

天黑了。

整个傅宅今晚气压很低,行走的佣人脚步声都压到了最沉默的程度,餐桌的菜热了两次,助理低声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徐文生诉苦:“徐先生,傅董今天实在……是董事长遇到什么事了吗,您不在,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您不知道,今天中午……”

接下来的话被徐文生打断:“说重点。”

徐文生这两天没时间回傅家老宅站桩,忙着收拢傅国雄溃败后的股份和势力,忙得脚打后脑勺,善后工作傅先生不会亲自做,傅国雄掌控的那部分地盘,有些动作做得实在很难看,需要一场清洗,此刻办公室门口排了六位高管,百忙之中,还是接了电话。

助理立刻摁灭了想要抱怨的长篇大论:“那个,傅董今天情绪不好。”

徐文生习以为常,傅先生不是经常这样:“嗯。”

“傅文丽女士今天中午预约要见傅董,傅董拒绝了,今天下午老先生亲自打电话过来问这件事,傅董也没接。”

傅文丽是上任老家主的亲妹妹,也是傅应齐的姑姑,曾经一度甚至和老家主争夺过傅家的归属,后来嫁人留美,最近一段时间受傅国雄之托,才归国。

她走之前尚且大权在握,阔别十余年,人走茶凉,如今再回来,哪里还剩下她的位置。

徐文生翻过一页财报,耐心地应道:“嗯。”

助理一呆,强调道:“老先生很生气。”

那可是上一任家主!曾经纵横商界多少年的老狐狸,财经封面的常客,对傅氏的把控如影随形,傅董才上位几年,不管管这位亲爹吗。

鸡毛蒜皮的事儿,也值得浪费时间思考:“电话托给那边,老人家身子骨弱,让多准备些降压药。”

徐文生抿了口咖啡,想了想,还是试探性的问:“小傅总呢?他不在吗。”

提起傅正杨,助理明显松了一口气:“小少爷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徐文生停下笔,看了眼天色。

“这么晚?”

助理有点迷茫,才九点钟啊,小少爷不是成年了:“是的。”

徐文生几乎瞬间想打电话给崔应,问傅正杨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喝酒,过了片刻,才和缓地回复:“我知道了。”

傅正杨回家的时候,一身夜间的寒意,他脱了外套,随便扔到哪儿,转头就跑去找傅应齐:“哥,哥,有吃的没,我饿了。”

他送周明舒回了实验室,兴致勃勃全副武装在旁边旁观了一个小时,发现确实不是做科研那块料后,才驱车回来。

一进门,却发现庄园内灯火通明,安静得针落地可闻。

傅应齐在客厅里处理公务,一直到他走近,才抬起头,轻轻喝了一声:“站住。”

傅正杨顿住觅食的脚步。

傅应齐冷眼看着他:“去哪儿了?”

傅正杨不明所以:“出门了一趟。”

他很少见傅应齐如此的表情,见也是几年前时见过,如今再看到,甚至愣了片刻。

傅正杨暂时歇了吃点东西的念头:“怎么啦?”

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

你还好意思问。

傅应齐心烦意乱,为傅正杨那点儿不太重视的轻慢语调,心里积蓄的怒意混合着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委屈,和一些不被需要的惶恐,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气来得莫名其妙,明明……

偏偏傅正杨不知死活地凑到他眼前,微微弯下身,眼神明亮、迷茫地看着他。

傅应齐情绪立刻找到了出口:“傅正杨,你多大人了,没个正形,说话吊儿郎当的,这些话我每天要说多少遍!”

室内一片明净,柔和的暖光直直坠下来,傅正杨虽然还是迷茫,好歹也正了色,思绪收敛过后,抽空把脑子的剩余空间匀出来一点儿,总算看出来傅应齐情绪不对,稍微碰了碰对方的胳膊,见对方飞了个眼刀过来,笑眯眯地问:“哪个不长眼的惹我们英俊帅气的大帅哥生气了?我明天给你报仇去。”

他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老宅里有人惹到傅应齐了。

对于傅家上一辈早年间的龙争虎斗,傅正扬生得晚,等有记忆的时候,九子夺嫡的黄花菜都凉了,然而那样激烈又百家争鸣的场面,比傅应齐如今的一枝独秀好看太多,他当个床头故事给嚼吧嚼吧听完了。

只是入耳,从不入心。

傅文丽来势汹汹地回国,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造势,还给傅氏的重要股东都发了问候的邮件,俨然气势如虹,一副王者归来的模样,作为重要股东之一,傅正扬同样收到了致意信。

除此之外,傅文丽还寄来了一封邀请函,以姑姑的名义想请侄子吃顿饭,傅正扬连那封邀请函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垃圾桶里了。

他实在不太看好这位西洋姑姑。

傅文丽若是早几年回来,倒是很有竞争力,如今再回来,早已错过入场先机,吃屎都找不到热乎的。

如果不是傅应齐表现得心神不宁,傅正扬都没把这事儿当事儿看。

没道理他哥如临大敌。

可是除了这一件事能让人心烦,还有什么值得傅应齐大半夜不睡,在这儿思考人生的?

……还能是谁不长眼。

傅正杨很少低头哄人,如今已算态度极好,傅应齐不想把事闹得太僵,见把人镇住之后,语气和缓了两分,问:“你还记得门禁时间是几点吗?傅正扬,你花千八百万买一堆破表,拿来放手腕当摆设是吗?”

“不是破表!”傅正杨立刻护住手腕,警惕地望着傅应齐,“哥你不懂别瞎说。”

傅应齐气得想笑:“你觉得我想把你的腕表私吞了?”

你这眼神是有这么点儿意思。

傅正杨私下嘀咕了一句,不过他明智,不正面和傅应齐杠,而是正儿八经的科普道:“这是我托徐文生帮我从法国邮回来的,宝诗龙的私人定制,二手很贵的,大三百万吧。”

傅应齐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所以意思是我比不上一块表是吗?傅正杨。”

傅应齐喊他用全名的时候,基本上就是被惹毛的时候。

傅正杨仔细思考了一会儿。

他故意拖着不答,看傅应齐原本还算和煦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冷淡,似乎下一秒就要抄起枪崩了他,这才笑眯眯地把表一卸,吧唧一口亲傅应齐脸上:“你和表比什么?”

他把表塞过去,信口道:“我哥这么帅,又这么聪明,纵横商场八百年,一块表价太低了,怎么得换一套三环别墅才靠谱吧。哥,你觉得怎么样?”

傅应齐:“……”

他太阳穴突突跳,看傅正杨一副“我真会做生意”的得意模样,气不打一出来,然而傅正杨却偏偏又凑过来,吻了吻他的唇。

这个吻轻而温柔,像是花瓣落在唇上,有别于刚刚的随意,倒是多了点儿安抚的意味。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果然,下一秒,傅正杨顺手牵羊,一边亲,一边摸到了傅应齐的腰,顺着衬衣往里摸,傅应齐应都没来来得及应一声,就直接被压到了沙发上。

“今天送一个师哥回实验室。”手下的触感顺滑紧绷,傅正杨走心地解释道,“好像说他们有一个紧急的项目,很着急要去,你也知道嘛,我心地善良,尊师重道,下次不会……哥你不能吃胖点吗。”

腰上的肉太少了。

他并不打算和傅应齐说周明舒的事儿。

今天虽然有点儿进展,但人还没追上,冷不丁给家里介绍个正儿八经的男朋友,转头他哥告上一状,老两口万一心态失衡,把教子无方的屎盆子扣周明舒身上,到手的男朋友飞了,他找谁哭去。

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

等真登堂入室了,他再昭告天下也不迟。

傅正杨会摸,他从小学开始就会打麻将,高中后就真上手实践了,从摸牌到摸人,从赌场到情场,练得一手行活,一手掐奶一手听牌。此刻又极具服务精神,傅应齐咬着牙搪了几下,不想露怯,那双手却过分地要触碰到他的乳头。

因为奶太大,一只手都握不住的缘故,平日里傅应齐并不敢放松,只穿了紧束的胸衣,恨不得再裹上三层,傅正杨摸过去,只感觉手底下又柔软又紧绷,蕾丝胸衣勒得他手发紧,他就着胸罩揉了几下,觉得触感还算不错。

用比较恶俗的话来比喻,是“大白兔”要跳出来的感觉。

傅应齐克制地“唔”了一声,低过头,耳朵尖很快便红了。

他并不适应被玩弄的感觉。

“哥哥下次别穿这么勒了。”傅正杨手摸到他光洁的脊背上,替他解扣子,一边道,“别穿内衣,坐办公室,也没人看得见。”

傅应齐发丝凌乱地窝在弟弟怀里,合拢了腿,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问:“为什么不穿内衣?”

“穿白衬衫就行。”傅正杨理所应当地道,“让我玩啊。”

傅应齐眼睛抖了一下,却并没有出声反对。

傅正杨想了想,道:“哥哥的奶子,以后生了孩子,奶水应该很足。”

谁能知道,高高在上的傅氏家主,每日早起要束胸,否则大奶几乎要跳出来,压到办公桌上呢?

他一边说,手上功夫不停,黑色的蕾丝胸衣很快褪了下来,随着傅应齐的衬衫被扔在一边,雪白的双乳宛若漂亮的一对丰满雪球,挂在胸前,胸衣勒出深深的红痕,傅正杨礼节性拍了一下,雪球就如浪般,涌动了起来。

“好不听话的奶子。”傅正杨批评道。

傅应齐不应。

傅正杨像是对坏学生一样,问:“哥哥觉得呢?”

这种情色场合,他最爱叫哥哥,恨不得昭告天下般说我们兄弟上床了,傅应齐被点名,许久,才反驳般道:“听话的。”

傅正杨才不听这个。

“听话的奶子哪有这样的。”他掐了一把傅应齐的乳尖,身下的身体敏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向后撤,却被人狠狠地攥住。

傅正杨喜欢这种处女一样的敏感度。

他不高兴地批评道:“真应该找个乳夹,把哥哥这双淫荡的奶子给夹住,看你还骚不骚。”

傅应齐疼得“嘶”了一声,他垂下眼,听了傅正杨的批判,却露出一点儿微末的笑意来。

傅应齐道:“是应该来管管。”

他语气不轻不重的,傅正杨不喜欢有人接他的话茬,一个奶巴子便打了过去,直打得乳浪阵阵,雪白的乳肉瞬间变得红了起来。

“给你穿个环好不好?”傅正杨说。

他这次不是商量的口气。

傅应齐总算有点儿慌了,他轻轻摇了摇头,说:“不要。”

硕大的奶子被包裹在手心里,上身赤裸着对着弟弟,这是傅应齐原先从未有过的位置——之前只有他俯视其他人的份儿。

他本应觉得恶心,然而躺在弟弟怀里,内心却有一种心安理得的满足感。

他是弟弟的东西,他们本就密不可分。

傅正杨鹦鹉学舌,用夸张的语气说:“不要。”

傅应齐:“……”

傅正杨确实喜欢傅应齐的奶子,两团大奶在他手中和揉弄面团一样,软乎乎的。

他哥确实有做荡妇的天赋,这样傲人的奶子,放在女人堆里也是不常有的。

如同剥洋葱一般,衣物被整整齐齐地剥落了下来,傅正杨低下身,不轻不重地吻着傅应齐,那张和他并不相似的脸上浮现出熟悉的愉悦,傅应齐的脸颊染上绯色,眸子低垂,一簇一簇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的手扣住傅正杨的肩膀,黑沉沉的眼睛被掩藏起来,放松而毫不抵抗地迎接弟弟的深吻。

他起性欲了。

最先勃起的是傅应齐,熟妇般的乳粒也挺立起来,仿佛烂熟的浆果,摇摇欲坠,引人采摘。

“哥。”傅正杨低声用诱哄般的语气道,“转过去。”

他几把硬,他哥又这么骚,受不得诱惑,也是正常事。

那处早已被耕耘过的处女地被层层掰开,湿漉漉地重新展露在他的面前,傅正杨理智气壮地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像是鞭笞一匹漂亮的牝马一般,径直捅了进去,傅应齐疼得一颤,发出急促的喘息,浑圆结实的雪白翘臀不住抖,下意识想要向后缩,被傅正杨摁住腰,一把拽了回来。

“急什么。”他道,“刚开始就跑了?”

傅应齐背对着他,紧咬着唇,一种莫名的羞耻让他说不出话,那双硌人的几把长驱直入,直干得他脑子一片空白,仿佛浇筑在他身体上,成了钉在那里,本就有的东西,他的穴被品鉴过没几次,又窄又紧,一层肉一层肉地留着男人的东西,仿佛天生吸几把的飞机杯,傅正杨这么长驱直入,几乎把他干得七荤八素,只能趴着床沿,一句话也说不说来,小幅度地扭着腰,不自觉地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傅正杨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热乎乎的穴道包裹着他,暖腾腾的,浑身都热了起来,傅正杨一手箍着他哥劲瘦的腰肢,另一只手随意地揉着他的胸,严丝合缝地贴着傅应齐的屁股,慢慢地抽插起来。

确实爽。

倒不是干得爽,这样的荤汤倒不至于让他侧目,而是一向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领导者躺在他身下,任他施为,那样的感受奇妙而有趣,让他冰冷地可以俯视这个男人,生出掌控的欲望。

——更何况,这位领导人还是他亲哥。

傅应齐最开始还有精神跑,后面便被干失了神,眼睛里有了水意,下身更是发大水一样,润得要命,雌穴已经自觉地开始承接另一具身体的鞭挞。

痛意早已融化成湿润的麻痒和细密的爽意,一想到是羊羊在操干他的雌穴,他便下意识地开始迎合,饥渴地流出更多的水,欲迎还拒地接受更猛烈、更毫无保留的征服。

傅应齐经验毕竟少,像是一片不自知自己有多肥沃的土地,被动地迎合着闯入者的开垦,从此打上私人的烙印契约,还担心给的不够。

他无师自通,穴一合一闭,吸得傅正杨特别爽。

既然能受得住激烈的性爱,傅正杨的动作变得更加粗暴起来。

“乖哥哥。”他低声诱哄,“再把自己打开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应齐模模糊糊听到这句话,下一秒,便感觉有什么粗粝的东西更进一步地捅进去,他跪趴在床上,差点喘不过气,最猛烈的点被粗鲁地磋磨,他不由自主地痛呼出声。

傅正杨被夹得头皮都在爽,他呼出一口气,顶着宫口,射进了傅应齐的雌穴里。

最近周明舒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对他的胃口。

傅正杨闲得没事儿干,等傅文丽如火如荼地在外界造势,外界几乎盛传顶富傅家又陷夺位争端时,作为二公子,他正无聊地坐实验室把玩着试剂,顺便看周明舒做实验。

周明舒的手很修长,被包裹在手套里,严严实实,一边做记录,一边摇着试剂。

“帮忙记一下。”周明舒道,“序列蛋白含量偏高,建议再进行一轮荧光测序。”

“啊……”傅正杨如听天书,找了半天,问,“写哪儿?”

“……”周明舒转过头,望了眼傅正杨,似乎笑了下,“我自己来吧。”

实验室里的人,没过几天,几乎都习惯了实验室突然多了傅正杨这么一号人物,主事的林院士很少来实验室,其他人对此都是默许的态度,傅正杨闲得没事儿,便拿手机打游戏。

他什么都打,周明舒有次眼睛一瞥,便看见小少爷在游戏里砌墙,游戏里的小人戴着工帽来回跑。

他低声问:“你不忙傅家的事儿吗?”

“和我没关系。”傅正杨努力在游戏里搬砖,懒洋洋地随口应道,“皇帝轮流做,都是我亲戚。”

周明舒没忍住,笑了一下。

“亲哥总会比姑姑更好一些吧。”他没多想,下意识这样开口。

却见傅正杨放下手机,仔细盯着周明舒的眼睛看。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些事儿了?”傅正杨挑挑眉,“放心,甭担心,他俩没想象中这么水火不容,过年回家还坐一桌,一起吃年夜饭呢。”

隔着屏幕相隔重洋,举杯共庆。

傅文丽如今铺天盖地的穷追不舍,甚至不是强弩之末,更像是台上一位上蹿下跳的演员,在尽职尽责的演戏而已。

周明舒仿佛被傅正杨的目光烫了一下,低下头,脖颈修长。

林下露月光,疏疏如残雪。

“逼则反兵,走则减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周明舒叹了口气,道,“最近注意安全,正杨。”

周明舒说这句话是提醒他,逼狗入穷巷,要先挫伤他的锐气,也要防止其临死前的反扑。

意有所指,傅正杨半懂不懂,不影响他巍然点头,道:“放心。”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今晚看电影吗?”

周明舒朝着他笑了下,不答话,夺过傅正杨的试剂,眼尾一扫,似笑非笑:“什么电影呀?”

周明舒的眼睛是标准的杏眼,温润氤氲,眼尾处低下去,很安静出挑的模样,远看像是古色古香的水墨画,眼尾拖长的留白,格外诱惑人。

仿佛完全无害,又仿佛是郁郁蓬蓬的植被遮挡下的沼泽之地,糜烂地引诱人踩上去。

“请你去我朋友的私人影院看。”傅正杨被望得心神一荡,没想好,随口一诌,“星际穿越。”

“看过了。”

“嗯……《真爱至上》?”

周明舒抬起头,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好笑:“可以,不过我今天八点才下班。”

小少爷时间金贵,估计等不起。

“下午我来接你。”傅正杨拍拍屁股站起身,“你先上班,我出去转转。”

傅正杨喜欢陪人看电影,一部电影反复地看,他陪每一位情人都看过《真爱至上》,每次看完,感动得泪流满面。

——而这甚至是一部喜剧片。

天光晴朗,天井的光彩透过楼宇,垂照下来。

傅正杨走出实验室,将最后一枚砖块搬完,游戏里成功晋级为工头之后,才满足地合上手机。

也是这时候,他注意到实验室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窄胖窄胖的中年男人,和校园的画风格格不入,那中年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渍,肥肉不住地颤,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照着手机念叨,眼神做贼一般四处瞟。

这里人烟稀少,又不是饭点儿,中年男人隔着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穿牛仔外套、戴棕色棒球帽的年轻青年晃悠悠踱了出来,手里转着串手捻,走路带风。

周建龙急得冒汗,小跑着过去:“这里是7号教学楼吗?同学,我问你,啊?”

傅正杨陡然被拦下,被还带着汗渍和油渍的手扯着上衣的袖口,对方语气又急头白脸,好脸色立刻就收了回去。

“你谁啊?”傅正杨眯起眼,直接一脚踹过去,“滚一边问去。”

这一脚结结实实,周建龙捂着肚子,神色皲裂,变得扭曲起来:“狗几把的,你什么意思?操,格老子的。”

一边说,一边骂骂咧咧地做起来,作势朝着傅正杨扑过来。

正午时分,太阳本就热,傅正杨一瞬间的火就冒了出来,他似笑非笑,朝左边流畅地一躲,逼得周建龙扑了个空,趔趄了一步,他摁住对方的胳膊,反方向一剪。

周建龙立刻卸了力。

“得,您现在可以趴着问了。”他随意地拍了拍衣袖,又补了一脚,才抬步走人。

这个小插曲傅正杨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他下午去了趟超跑俱乐部,难得和几个朋友喝了顿下午茶,晚上才看到实验室一个博士给他打的电话。

傅正杨这段时间为了追周明舒,没少给他同组的同事买奶茶、下午茶,送小礼物,周明舒喊师兄,他也跟着喊。

他是纯钱多,送几波下来,所有人恨不得贬斥林院士,推选他入主实验室。

——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弟,仅本科,就有院士之姿。

“小师弟。”那人犹豫了下,“你现在有时间吗?小周他爸来学校闹了。”

“啊?”傅正杨闻言顿了顿,“怎么回事儿?”

“小周和他爸关系不好,他爸嗜赌,不停找他要钱。”电话那边的人沉吟了一下,“小周没给你说吗?也对,他人就是那种锯嘴葫芦。小周没给,他爸闹到校领导那里了。”

“……”这种事,也就偶像剧里常见一点儿。

傅正杨应道:“嗯,我过来。”

周明舒是这样的家境吗。

傅二少锦衣玉食二十年,半点脚下泥灰不沾,一瞬间就升起了些多余的同情、怜悯之心。

他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一进校门,便看见远处站着一个人。

周明舒脱下白大褂,穿了件浅色的高领毛衣,亚麻的棕色长裤,很简约的穿搭,半点身材不露,然而有那张脸在,整个人依然显得蓬荜生辉。

傅正杨欣赏了两秒,便被周明舒一把拽过,对方神色罕见露出些凌厉之色:“你来掺和什么热闹?”

语气依然不显得疾言厉色。

“你没进办公室?”傅正杨问。

周明舒身材板板正正,衣服干干净净,显然没受什么肉体上的委屈,他揉了揉太阳穴:“不用,闹剧而已,他已经被保安请离了。”

一般来说,校外无关人士连进校门一步都做不到,便被保安礼貌劝退。

周明舒还是低估了周建龙的脸皮,他混进学校,然后一路问到校领导的办公室,直接闯进去,指控儿子不孝。

说他聪明,他知道逼宫。说他不聪明,他指控的罪名又实在可笑。

……这罪名放镇子里足以被人口诛笔伐,放在高校里,你谁?

周明舒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攥住傅正杨的手,道:“走吧,不是要看电影吗?我陪你去。”

傅正杨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

车已经开到面前,周明舒已经无需犹豫,坐上副驾驶,他才问:“谁告诉你让你过来的?”

“猜。”

“……”周明舒笑而不语,无奈地望着傅正杨,“我不用猜也知道。”

“那还问我。”

傅正杨发现周明舒调节情绪的能力很强,刚刚心情还很低落,下一秒就能把不良的情绪抛出去。

他似乎还没见过周明舒真正生气的样子。

就是这个时候,车玻璃突然传来一阵疾风骤雨的敲打。

周明舒柔和的表情瞬间凝固。

傅正杨懒洋洋侧过头,便看见中午刚碰过面的那位问路哥,此刻满脸阴沉的笑容,对着副驾驶的位置:“周明舒,长本事了啊,开始卖屁眼了,不愧是你妈生的婊子,一路的贱货。”

车内隔音很好,傅正杨没听出来个一二三来,但是他看见周明舒的脸色,一寸一寸发白。

总是如此。

总是如此。

周明舒咬紧牙关,指节发白,望着周建龙的脸,那一瞬间,他不知道如何形容。

只觉得心里除了麻木的冷意之外,还有一种额外的恨意。

他想起来偶像剧里的那些灰姑娘,遇见王子,第一要义是保持平等和自尊,王子才会被吸引。

他所知不多、所求更少,但无论如何,道理都是通用的。

如此好笑的闹剧私下里闹便罢了,彼此揭开伤疤都无妨,起码给他留一份人前的最基本的体面,他已经宽恕周建龙很多很多,为什么他总是仗着自己好欺负,不断地得寸进尺。

钱永远给不够,仿佛他射出去的那一发精子,足以抵过数十万的债,享受源源不断的供养。

一旦不如他所愿,未成年时需要挨打,东躲西藏,成年后一直播同学、朋友,周围亲近的人的电话,拜托他们联系他,目的明确:要钱。

傅正杨不是傻子。

美人在侧,他常见不动的脑子今天转得格外快,周明舒和疯狂敲玻璃车窗的这傻逼认识?

正确答案无需多想,便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抱歉。”周明舒下巴紧绷,手上青筋冒起,拉过安全带,“是我的家事,你把车门开开,我下去临时处理一下。”

“下什么车。”傅正杨道,“学长,轻松一点。”

周明舒愕然,过了半晌,嘴巴里蹦出来一句话解释:“……那是我父亲。”

傅正杨慢踩油门,简直被气乐了,转向灯亮起,他慢慢加速,一边道:“猜到了,所以我不找他索赔车玻璃钱。”

哪怕是没损坏,稍微多摸一下,周明舒今年的全部劳动所得就得清空。

就像是在伊犁,牛羊结队从车前公然横穿,没有人会特意下车看一眼,傅正杨不觉得忽视周建龙有任何的不对:“你今晚不是答应了陪我吗?”

周建龙还在破口大骂着什么,听到汽车引擎再次开动的声音,迟疑了一秒,手扒着车窗,指纹印烙在深色的车玻璃上,他想透过玻璃去看里面的人,然而车内的景象被遮蔽得严严实实。

他心里不自觉地打鼓。

下一秒,汽车越过他,熟练地从他身侧飞驰而去,一个帅气地漂移过弯,引擎轰鸣,声浪巨大,惊得周建龙连忙后退一步。

旋即,他看见前面的金色超跑尾翼夸张地张开,又轻轻合上,似乎在和他打招呼,瞬息间从拐角消失。

离得近,吃了一鼻子车尾气的周建龙:“……”

他脸色铁青。

车内。

气氛难得有些沉默。

傅正杨开车的时候不喜欢理人,周明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侧望了一会儿傅正杨的脸,少年并不转头看他,侧脸显露出一些隐而不发的冷峻,他只望了一瞬,又仿佛被烫到般收回目光。

高架桥上,车流如织。

“没必要太退让。”前面红灯,傅正杨腾出空,才道,“你太讲道理了,换我当他儿子,我让他乖乖当孙子。”

要不说他喜欢周明舒的性格,这事儿在傅家人身上压根儿不是事儿,权力斗争里,任何人都是踏脚石和牺牲品。

周建龙这种纯地痞流氓,就和纸糊的玩具一样索然无味。

周明舒没忍住,被傅正杨的“孙子论”逗笑。

“好。”他唇角微翘,笑意弥漫,道,“放心吧。”

拐过一道弯,便到了私人影院。这是一家以别墅搭建的庄园式影院,洋酒、舞蹈室一应俱全,装修复古,是18世纪的巴洛克风格,隐私性和舒适性很好,傅正杨偶尔带朋友过来聚会,借用一下场地。

今天带周明舒来这里,除了看电影,也是想试探一下周明舒的底线。

傅正杨不搞纯种的良家少男。

给他做情人,主打一个你情我愿,周明舒不是那种不开窍的人,傅正杨不打算再留给他推拉的余地。

他有些等不及了。

一下车,周明舒就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冰凉冰凉,接触时如同一块冰玉,傅正杨瞥了眼他,似笑非笑。

周明舒低声道:“有点儿晕车。”

最近几天,和傅正杨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剧烈。

触碰到少年滑溜的肌肤,对方的眼睛溜圆,眼尾却向上挑,攻击性便若有若无地释放,有一种压迫感。

车上,脑海中纷繁复杂的想法如过电一般,他思考了一会儿,却觉得自己想不明白,如今下了车,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握住对方的手,仿佛才有了下地的实感。

傅正杨静静地望了一会儿他,眨了下眼,不明所以地握紧了他的手。

从地下车库上来,便有馥郁的花香,走廊里,周明舒道:“在这里吗,我以为你要带我去……”

傅正杨道:“以为什么?”

“没什么,走吧。”周明舒定定望他两秒,笑了下。

周明舒是个从细节上便很会照顾人的性格。

看电影的过程里,没有一次水和纸巾需要傅正杨自己去碰旁边的茶几,他能随时观察到傅正杨的需要,然而电影情节也不会落下。

《真爱至上》这部电影虽然名字烂俗,但内容其实并不套路,喜剧片的笑点和泪点都是明牌打出,几个故事混合放送,不需要用脑子,周明舒能猜出来后续的剧情发展,只放了一小半心在电影上,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挂在傅正杨的身上。

他无法真正的享受电影,这对他来说是奢侈的事情,从艺术层面上来说,他自然知道何谓艺术的体现,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然而他看见傅正杨对着剧情专注的神色,遇到感动处,真的会擦眼泪,竟然只觉得可爱。

他没见过这么生动的一面,电影里,小男孩sa为了赢得女同学的芳心,练架子鼓,傅正杨看得聚精会神,捏了一把汗的模样。

周明舒转过脸,看傅正杨的脸。

两只真皮沙发并排,傅正杨在离他很近的距离,温度似乎触手可及。

他呼吸乱了一瞬。

追周明舒的过程犹如温水煮青蛙,青蛙并不反抗,仿佛留着钩子一样,在水里无波无澜,但测一下水温,就知道几成熟。

像阶段性的boss,不会太难打,只是需要磨血,这本来是傅正杨最厌烦的事情,大少爷耐心有限,但偏偏周明舒是例外。

片尾曲里,傅正杨沉浸地回忆了一会儿剧情,这才转过头看向周明舒,对方柔和的眼睛仿佛一块湖泊,对着他笑。

周明舒问:“你一般看电影是这样的?”

傅正杨眨了下眼睛,过了片刻,才失神地“嗯”了一声,他还在回味电影的终局,感受到面颊的湿润,他准备用手擦一擦,下一秒,湿巾覆面,周明舒探过身,轻缓地挪开他的手,用湿巾帮傅正杨把眼睛擦了擦:“不要用手擦眼睛。”

这是一个明显超过一般社交界限的距离。

“回去滴点眼药水,眼睛红红的。”

“好。”

太阳打西边出来,傅正杨还是头一次被这样当小孩照顾,有一种妈妈怀里吃母乳的错觉,他点点头,“嗯”了声。

周明舒就又笑开。

两人挨得很近,彼此间的间隔都显示着贴合的程度,傅正杨道:“师兄。”

“嗯?”周明舒应了一声。

这样的称呼傅正杨很少叫,其实按理说,他并不算傅正杨的师兄,顶多可以掰扯上一句学长,周明舒曾经纠正过他,但显然是没有结果的事情。

他也就随缘了。

然后此时对方叫他,周明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一跳,下意识手紧紧地交叉握住。

傅正杨低下头,没看他,点了点手机屏,道:“我点了外卖,反正也晚了,一会儿陪我去吃饭好不好?”

周明舒弯了下眼睛。

他笑起来时眼睛向下垂,是温顺平和的面相,如同柔弱的菟丝花,道:“好呀。”

周明舒很香。

这种香味并不是他刻意搭理出来的,仿佛天生存在,他坐在傅正杨的旁边,抿了口果汁,含着笑注视着傅正杨的脸,他并不饿,周明舒饭量不算大,摆在他眼前的沙拉足够进食。

两人并非第一次同桌吃饭,已经很熟稔。

小少爷长相好看英俊,很狭长的含情眼,吃饭的仪态看得出很良好的家教,一边吃,自然地靠在他身边,是很亲密的距离。

周明舒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默认傅正杨的靠近,他明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却又容忍,一边暧昧,一边接受他不怀好意的靠近。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何在,如果不是他的刻意的疏离又应允,傅正杨不会对他保持如此的兴趣,他只需要走错一步,提出明确拒绝,傅正杨可能便直接走人。

理智告诉他,应该如此解决。

可情绪并不容理智左右。

周明舒觉得自己奇怪,然而此刻,他确实笑意柔和,仿佛心里的某一个角落被悄然填满,有一种落在实地的安然和稳妥。

其实这样也好。

想永远陪在他身边。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来得莫名其妙。

傅正杨则在思考别的事情。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笑嘻嘻地弯着眼睛,问:“师兄,过两天有时间吗?想带你去和我几个朋友一起去吃个饭。”

“嗯?”周明舒一顿,“你朋友?”

傅正杨真正的社交圈很固定,都是那么几个大少爷大小姐,上流的圈子就那么几个人,讲究门第、人脉,他便是平常有别的情人,轻易也不会带他们进去。

——当然他哥肯定是不理这些的,到他的地位,哪怕年龄尚浅,也已经和二代圈子严格的切割开,没哪家继承人会没脑子地突然约傅应齐出来开party或者喝酒吃饭。

这些日子他追周明舒,把周明舒的朋友都认了个遍,谁叫什么都门清,也是时候带他来见见自己的朋友。

到时候都认识了,也方便叫一圈人,来个高调的告白仪式,哪怕最后分手,也力求周明舒一辈子忘不掉它。

郎有情,妾也并非无意,约会都约上了,傅正杨畅想未来,心情很好地“嗯”了一声:“就是吃个饭,没什么别的事儿,他们人都挺好的,放心,师兄。”

周明舒不急,傅正杨不太喜欢掩饰自己的情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小少爷的愉悦心情,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抬眼帮傅正杨理了理衣领,问:“都是男生还是?”

“一男一女。”小少爷杏眼似乎心情很好地弯起来,透着点儿不自觉的高傲和随意,“到时候看你时间。”

傅正杨的效率很高。

他半夜把周明舒拉进群,和他的狐朋狗友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周明舒微信简单,拍一拍都没有后缀。

作为狐朋狗友之一,陈碧云对群里新多出来的人很敏感。

她在群里嘻嘻哈哈地热情迎接,自己难受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好奇心,私下里小窗问傅正杨:这谁啊?你新相好?

还给拉群里,纵观傅少情史,几个有这待遇?

傅正杨给她回了两个字:在追。

陈碧云:“……”

她抽了抽嘴角,呵呵一笑,瞬间也不困了,披着睡衣下床准备吃点夜宵,回傅正杨:“那我明天把我认识的仨帅哥也拉群里。”

什么阿猫阿狗都拉进群呗。

回头她给她家狗也开创一个微信号,拉进群,每天对着傅正杨“汪”一声,是不是很可爱。

她尝试点了下周明舒的微信头像,是个很简单的卡通简笔粥,陈碧云冷笑了一声,她倒要看看这位的朋友圈是什么擅长勾引人的妖艳贱货。

点进去一看,陈碧云沉默了一下。

周明舒的朋友圈非朋友也能看见,但简单得过分,对方明显不会是把日常分享到朋友圈的那种人,转发的除了学术会议的链接,便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照片,大多是一些实验室的合照,和聚餐的照片。

陈碧云点进那个链接看了一下,发现那个公众号认证竟然是q大的。

她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傅正杨这次,拐得什么良家妇男?

傅正杨选的地方是一家日料店,陈碧云到的时候,一眼便看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个陌生的男生,穿着修身款的米色卫衣,简单的搭配,看着矜贵文雅,坐在傅正杨旁边,两人挨得很近,已经超过了社交界限的距离。

好看的帅哥一眼惊艳,不需要耐看来作多余的赘饰,陈碧云大概能理解傅正杨为什么心动——够帅,够味道。

单看相貌都是顶格,再加上盘靓条顺、名校出身,确实有待价而沽的资格,包装沉淀了二十四年,确实需要一条可以攀登、晋升的青云之梯。

陈碧云不觉得这是捞男,毕竟能钓到傅正杨是眼前这位同学的本事,作为前女友,她无权置喙,但作为朋友,提醒傅正杨也是她的义务。

——玩玩可以,别真认真了。

傅正杨谈恋爱出手阔绰,往往要什么给什么,和徐云升谈的时候,直接送他了一套上亿的别墅,陈碧云也算是其中一位受益者,但她也替傅正杨心疼钱。

如今是傅正杨他哥当家,手腕狠厉、雷厉风行是出了名的,虽说是亲兄弟,不牵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异父异母这些腌臜事,但傅正杨估计台面下也免不了要服个软,名下的大额资产还是要和家里人报备的。

按理说做哥哥的也管不到弟弟交不交女朋友头上来,都是成年人,圈子里玩的花得多的是,只要不出人命,家里长辈都懒得管。但傅应齐是真上心,她记得之前有一次傅正杨去酒吧,大晚上的正蹦着迪,一队黑衣服的保镖突然清场,偌大的酒吧,舞池里和卡座上的顾客瞬间都被清空,就只是因为小傅董大晚上等不到弟弟回家吃晚饭,打电话也打不通,只能出此下策。

傅家家教严到这种地步。

陈碧云抿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远远就看见傅正杨冲她招手,她坐下,随便将爱马仕的手提包扔到旁边的空座位上,道:“我竟然不是最晚到的。”

傅正杨乜她一眼,笑:“倒数第二名。”

陈碧云觉得他幼稚,这都要嘲讽一下,转过头不想理他。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看向周明舒的方向,微微怔然。没有昂贵的手表、领带点缀,衣服只能说是舒适干净,但绝对不是名牌,甚至不算很时尚,去掉脸,这一身衣服掉人堆里都找不到。

然而周明舒整个人却显得平静而从容,看见她,礼貌地颔首微笑。

“你好,我是周明舒。”周明舒简单地自我介绍完,“羊羊的学长。”

攀什么关系呢?

陈碧云在心里念叨了一句,表面上不露声色,笑得很开心:“你好你好,我是陈碧云,傅正杨的群友,咱们今天也算是网友见面了。”

她特意把关系说得俏皮而又轻飘飘,仿佛和傅正杨不熟,但坐在傅正杨旁边时,又无时无刻不显得亲密。

周明舒跟着笑了一下。

傅正杨负责点餐,有他在旁边,陈碧云压根儿没有付款的意识,每次出门,默认全场消费由傅公子买单——反正傅正杨不缺这点儿钱。

她照例掏出镜子补妆,便看见傅正杨将菜单递给周明舒,周明舒稍微有点儿无措,只是掩饰得很好,他对日料的理解不多,只吃过寿喜锅和三文鱼寿司,多得并没有涉及。

他想把菜单递还给傅正杨。

傅正杨道:“随便点,看哪个图片好看选哪个。这里分量小,一口就没了,全打勾下来也吃不了多少。”

陈碧云笑嘻嘻地看着,支着脑袋说:“暴发户。”

这里一块牛肉三四千,每样全点完,对她来说都有点奢侈。

很快,其中一名侍立的和服侍者拿着菜单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陈碧云心里烦躁,但毕竟是傅正杨要护着的人,也不好摆脸色,她给崔应发了个消息:傻逼,还没到?

崔应:?

崔应:还有两分钟。又怎么了,大小姐?

陈碧云:我去抽根烟,你去出台。

崔应发了个流汗黄豆的表情包。

这一顿饭表面上吃得还算宾主尽欢。

陈碧云在观察周明舒的反应,她三番两次想刺一下周明舒,偏偏对方段位很高,四两拨千斤就打了回来,有些话像是陷进了隔音墙一样,对方压根儿不理睬,反而显得她有点被动。

陈碧云问:“明舒家在县城吗?”

周明舒抿了口果汁,眉目舒展:“算是。”

“那能考上研究生,很不容易啊。”

周明舒温声道:“还好,之前本科有用到助学贷款,还有奖学金,不怎么辛苦。”

“哇,那是挺厉害的。”陈碧云笑盈盈地说,“学霸哎,脑瓜就是聪明,你做什么研究领域的啊?崔应你学着点儿人家。”

崔应:“哈哈……是。”

语气一半夸,一半阴阳怪气,周明舒却偏偏八风不动,油泼不进的从容平和:“侥幸而已,项目还在保密阶段,所以不方便透露。”

陈碧云还想说什么,傅正杨在旁边,实在看不过去,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警告了一句:“大小姐,查户口呢?”

陈碧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只是问问啊,大家彼此了解一下。”

周明舒“嗯”了一声,他的眼睛柔和澄澈,全无攻击性,餐桌下,傅正杨的左手搭在他的大腿上,那只手骨节分明,他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仿佛只是无意为之,并不乱动,拿他的腿来作一个单纯的扶手,搭一下而已。

偏偏……

周明舒有点不适应这种距离,他是个有洁癖的人,但不讨厌傅正杨的靠近,此时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傅正杨的手上,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之前确实有个一直不清楚的问题,不知道会不好冒犯到您。”

“什么?”

周明舒调整了一下坐姿,无声无息地离傅正杨坐得更近了些,方便他靠着,他不疾不徐,单纯的疑问随口抛出:“陈小姐和崔先生,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陈碧云寒着脸吃完饭走人了。

她把包摔了,一个人坐在副驾驶上哭,崔应坐在她旁边,皱眉:“你哭什么?”

陈碧云不想理他,她崩溃地坐在车里:“傅正杨今天什么态度!他还能再偏心一点?我说什么了!他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吼我。”

“大小姐,你是不是太玻璃心了?”

“你觉得周明舒能是什么好人!真爱傅正杨会是那种态度,吊着个脸装个高冷,他妈的装什么啊?还不是图傅家的钱,专心做学术,穷成这样了还会吊男人,可怕的很。傻逼玩意儿,还问我是不是你女朋友?他怎么不问你是不是我儿子。”

崔应耸耸肩,他没早来,就是怕有这么一遭。傅正杨带他们见面,未必没有迂回打消陈碧云念头的想法,一方面是带着进圈子见朋友另一方面是劝退陈碧云。明眼人能看出来俩人暧昧期,马上就成了,郎有情妾有意的,陈碧云好好的发癫,横插一脚,还不允许周明舒反击一下?

而且她以什么立场来说这些话?前女友?朋友?发小?

崔应懒得理她,晚上点两个男模就老实的女人,装什么旧情难忘。但又觉得他这么发难确实有道理,二少做得也确实有点儿过分。

主要是……陈碧云都哭了。

崔应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那你现在宣布和傅正杨绝交,给他一点苦头吃。”

陈碧云:“……”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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