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织（一）（1 / 1）

明宣德二年，宫中尚促织之戏。

熬了五百年的修行之后我终于修炼的初有小成，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幻化成人型了。其实我是不愿意修炼的，因为我是一个蛐蛐儿。人类喜欢叫我们促织，利用我们能鸣善斗，给他们带来不少乐子。就是因为我是一个蛐蛐儿，所以我不太喜欢修炼成妖，幻化成人型，但是我哥哥确沉迷于此，整日努力地修炼，没事儿还拉上我陪他一起疯。

其实说他是我哥哥只因为他的外形比我大而已，谁知到当年我娘下了那么多蛋那个是先下的那个是后下的，不过看在我打不给他的面子上我也只好把他当做我的哥哥，更何况他真的像个哥哥一样关照我。

本来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我哥哥带着我逃到这荒山古庙之中，去不想走了狗屎运吸取了这庙里神仙留下的日月精华，因此我俩可以长生不老日月修炼。我哥哥比我修炼的要快，他早早地可以幻化成型，他修炼成功之后对我说他要做一番大事业，我说你要做什么，他说既然人类喜欢把我们当成乐子去玩耍，那我也让他们尝尝被当成乐子的滋味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但是我知道我拦不住他，因为他已经是人了，我却还是个蛐蛐，他走一步够我蹦跶好几步的了。

哥哥临走之前告诉我不要到处乱跑，好好修炼，将来我们哥俩一起干，我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半天，心里确实希望他赶紧走吧，他走了我就终于可以逃出这个古庙去看看了。最近听说人类的皇帝喜欢斗蛐蛐儿，所以我们很多同类都被抓走了，哥哥担心我们的安全，所以这一年来我们一直都在这个庙里呆着，以往还能出去到处蹦跶蹦跶。我几次尝试出去透透气，都被哥哥抓回来修理了一顿，唉，谁让我打不过他呢。

哥哥走了以后，我感慨着自己终于自由了，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独自蹦跶除了古庙。我正在草丛里欣赏天上的朵朵白云，呼吸这新鲜空气。草上沾满露水，我吸了几口，不由的感慨道好甜啊。就在我陶醉在自己梦想世界的时候。去没有注意到危险已经临近，我眼前突然一黑，接着听到一个孩子大声喊道，“爹爹，爹爹，你看，我抓到了一个促织……”

我心想坏了，内心想起哥哥临走时对我说的话，唉……果真是不听哥哥言，吃亏在眼前。这时候那孩子的父亲声音响起，“功儿，放了它，不许滥杀无辜。”我心里不由得一喜，心想快点把我放了吧。

那孩子似乎没有放我的意思，略带着委屈说道，“爹爹，为什么要放了它，这是我抓到的第一个促织，我们把它献给皇上您就可以当大官了。我们县令老爷就是这么当官的……”

那父亲用他浑厚声音继续说道，“休得胡言，当心被别人听到抓你到官府去。唉……如果当今皇上不是沉迷这些东西，也不至于不理朝政，让黎民百姓受苦了。快点放了这个小东西，你若不听话，当心为父罚你……”

小男孩儿十分不情愿的张开了手，明晃晃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男子声音竟让我感到着迷，是因为他救了我吗？我不晓得，过了许久我才意识到自己仍然身处险境，急忙嗖的一蹦跳到了地上，躲进了草丛里。通过缝隙，我打量着男孩的父亲，就是这个男人救了我，他不算高大，一副穷酸书生的形象，我在庙里见过不少这样的书生。他的脸刚好被草挡住了，我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我停了一下，这是这个男人开口说道，“这小东西，你不跑还等着别人来抓你不成。”

在他的提醒之下，我三蹦两蹦远离了大路。经过这次危险之后，我独自躲在庙里，开始思念起我的哥哥，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他是否适应了人类的生活。慢慢的，我静下心来，渐渐的进入到修炼的状态。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天下之大，芸芸众生皆平等，你经过了五百年的修炼，如今你已修得正果，世间万物，任你选择，你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命运。”

我想起哥哥曾经对我说过，他在修炼成功之前也有如此的经历，于是我内心中发出自己的声音，“你是神仙吗？”

那声音回答道，“我不是神仙，我是万物之主。万物皆由我创造，你可以选择你以后的命运，世间万物，都可以由你选择。”

我内心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可以成为人吗，我哥哥已经变成了人，他还需要我的帮忙呢。”

那声音说道，“可以，只是成人之后你便有了人的情感，人世间虽然有享不尽的快乐，也有熬不完的痛苦，成人之后，你的命运由你自己掌控，人类的生老病死与喜怒哀乐你都将经历到。你真的愿意变成人类吗？”

我心想你废什么话啊，我熬了好几百年不就为了成人类吗？于是我心内发出声音说道，“我愿意！”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你愿意，那就希望你成为人类之后能够一心向善，平安喜乐，去吧！”

突然觉得我自己眼前发出一道光芒，仿佛自己处于混沌世界之中，我觉得自己整个都飘了起来，好像乘着风在飞翔一般，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突然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长大，我的触须，我的翅膀都在变大，一阵强烈的撕裂感袭来，接着我便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挡在古庙之中，赤身裸体，我睁开眼睛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我的储蓄和翅膀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人的手和脚。我成人了吗？我想要一下子蹦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我努力的站起身来，踉跄的学者人类向前走了几步，虽然我还有些不相信，但是我真的成人了，我再也不是那个躲在草丛里的小蛐蛐儿了。五百年来我我所经历的，我所看见的在我脑海中不断的闪现，我有了人的意识，我终于成人了，我忍不住的发出一声嘶吼…………听到的声音连我自己的都惊讶了，因为我喊出的是人话……“我成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光着身子走出了古庙，沿着路一直走到了一个湖边，借着湖水的倒影我打量着自己，眼前的我已经完全是人型，我不知道我自己长的到底算不算好看，大大的眼睛，黑黑的头发，看上去和其他人类没什么区别。就在我对着自己的倒影发呆之时，一个孩子的声音传来，“成功你看，那儿有个大人光着屁股，真不知羞！”

我顺着声音看到几个孩子正在湖边戏水，一个孩子说道，“是个傻子吧，成功，你说他是不是傻子？”

叫成功的孩子说道，“没准儿是个傻子，我们别管他，再不快走就要迟到了，到时候我爹又该打咱们的屁股了。”我注意到那个叫成功的孩子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我仔细地想了一下原来他就是那天抓到我又把我放了的孩子。那个说我傻子的孩子捡起一个石头朝我扔了过来，我本能躲开了，然后冲着他们发出了一阵嘶吼，那孩子似乎有些害怕，转身就跑。我并没有打算追过去，但是这孩子一不留神掉进湖里了，嘴里大声的喊着“救命！”其他孩子一下子就慌了，赶紧伸手去捞他，可是这几个孩子似乎都不懂水性，伸手够了半天都没把他捞上来。

这时那个叫成功的孩子冲我喊道，“求你救救他，他就快死了！”

我想了一下自己也不识水性，但是听见成功的求救声，我似乎涌起一阵可怜之心，难道这就是人的感情。我不由自主的跑了过去，然后毫不犹豫的跳到了水里，我第一次感到水的冰凉，身体立刻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好在水不是很深，刚好到我的脖子，那孩子在水里扑腾了几下之后已经沉到水底了。好在湖水是静止的，他并没有被冲走，我一头扎进水里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了上来，其他的孩子帮我把他拉了上来，此时那个叫成功的孩子已经跑远了，我想他应该是去叫大人了。

我把那孩子放到地上，那孩子昏死了过去，其他孩子焦急的看着不断说着快救他，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救他。好在叫成功的孩子很快就跑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书生摸样的人。

此人走到我身边之后问道，“这位壮士，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我心想你先别谢我了，救人要紧，我在大脑里搜索着我会说的为数不多的人话，“快救他！”

这个人这才意识到先救孩子要紧，他弯下腰压了压孩子的小腹，孩子不多时吐出一口水来，我看着他救人的样子一下子觉得他好厉害，他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再度响起，这次我很确定这个人就是成功的父亲，那天救了我的人，他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多时那孩子已经醒了过来，其他孩子都欢呼雀跃起来，这是成功的父亲站起身来，躬身施礼说道，“在下成名，感谢公子救了我的学生，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我摇摇头，成名见状略微的皱了皱眉头。成功悄悄地拉了拉他爹低声的说道，“爹，我看他是个傻子，你看他都没穿衣服。”

成名仔细的打量了我一番，看来人类都是要穿衣服的，不然他们为什么都用如此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成名立刻脱掉的他的外衣给我披上，爽朗的说道，“这位小兄弟，你先穿上，既然你救了我的学生，成某必当重谢，待你跟我去学堂我给你取来衣服穿上，余下的事咱们稍后详谈。”

我草草的穿上他的外衣，总算是遮了遮自己的身体，反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到哪里去，于是就跟在他们的后面一路来到了学堂。到了学堂之后，成名直接把我领到他的卧房，从柜子里给我取来了一套衣服，说实话有些衣服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穿，笨手笨脚的忙活了半天也没穿好。成名并没有取笑我，而是拿起衣服让我站好，他给我穿，不经意间他的指尖滑过我的肌肤，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暖意。

我想起了我的哥哥，他一直都很照顾我，带这我逃命，带着我修炼，正是因为他我才能够活到今天并且成为人类。现在他已经离我而去，天下之大，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想到这儿，我的鼻子一酸，眼睛滴下泪来。

成名见我掉下眼泪，有些慌乱的说道，“这位小兄弟，你家在哪里？你是否有亲人？”

因为我会的人话实在有限，想了好久回答道，“我要哥哥……”

成名听见我说我要哥哥，急忙问道，“你哥哥？你哥哥他人在何处，等到晌午吃过饭后我带你过去吧！”

我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成名见我如此回答，无奈的说道，“既然如此，你先随我在学堂之中等待。”

我跟着成名来到了孩子们上课的地方，屋子里摆满了桌子，桌子上放着孩子们的书和纸笔。我们进去的时候孩子们正在打闹，成名只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孩子们便立刻静了下来。早上溺水的孩子此刻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他看了我一眼，眼睛里留露出一丝又羞又怕的神色。成名拉了把椅子放在他的旁边，示意我坐下。他也坐下之后，孩子们齐声声的向他问了好。他点点头，接着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把戒尺说道，“姚景源……你过来！”

那个叫姚景源的孩子怯怯的站了起来，走到成名的身边。成名十分严厉的说道，“为师平日教导你们做人要本分，不要招惹是非，今日你对待这位哥哥做出荒唐的行为，要不是这位哥哥深明大义，不计前嫌救了你的性命，此刻恐怕你已经做了水鬼了，你知道错了吗？”

姚景源低着头说道，“学生知道错了，请老师责罚！”

成名说道，“你先向这位哥哥道歉！”

姚景源走到我身边深鞠一躬说道，“大哥哥，今日里是我做错了，你别生气，你的救命之恩，景源没齿难忘。”

我有些慌乱不知道应该回些什么，只好傻傻的看着成名。成名微笑着看了我一眼说道，“虽然大哥哥已经原谅你了，但是为师今日定还是要惩罚你给大家做个表率，以后但凡是我的学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我定重责不饶。过来！”

姚景源慢慢的走到成名身边，俯身趴在成名的腿上，底下的孩子都不敢出声，屋子里一片寂静。成名掀起姚景源的外衣，然后一把拉掉姚景源裤子，这孩子的屁股立刻露了出来。成名举起戒尺，照着孩子的屁股狠狠的打了下去，几板子下去孩子的屁股上立刻泛起一道道棱子，成名下手不轻，那孩子竟一声也不哭，紧咬着嘴唇忍住眼泪。

我急忙起身去拦着成名，成名却十分严厉的对我说道，“你坐好，此事不容你插手！”

看着成名的眼神，我只好坐下了，可是眼睛却一直看着被打的姚景源。成名又用力的打了一阵说道，“这二十戒尺希望你能牢记教训，切勿再犯。”

姚景源的臀腿上已经布满了红棱子，打完之后他起身提上了裤子，抽泣着说道，“多谢老师责罚，学生自当谨遵教诲！”说完，两颗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成名伸手擦掉孩子的眼泪说道，“下去吧，好好上课。”

看到成名责罚这个孩子，我又想起我的哥哥来，他也曾为了保护我揍过我，不过对于我们蛐蛐儿界可是从来都没有打屁股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