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啊曹秘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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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种应酬局面最是吃不饱,我进了厨房给小盛下了碗清汤面,尽管这个房子已经八年没有人住,但冰箱里放满了新鲜的食材,毕竟我总是担心小盛哪一天突然回来,吃不上我煮的饭菜。

这期间小盛向我讲述了他是如何一步步借着曹斌的家世进入临江省政府办公室,又是怎样设计让省委书记破格选了他做秘书,又是怎样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我听得心惊胆战,但不得不佩服小盛的聪明。我在这京州市政协里也呆了不少年,其实有些事我大概也能猜到,这次视察大概就是省委书记给小盛铺的康庄大道,小盛只要在这次视察中抓到一些线索,干出一点业绩来,就可以举荐升到省委常务委员,我打听着省委副书记何黎明还有两三年就要退休了,这就是个机会!

我还在想着小盛的前途,小盛已经喝光了碗里的面汤,又眼巴巴的撑着下巴仔细打量我。我回过神来时被小盛看的有些不自在,说实话,八年的时间并不短,我进政协为赵立冬做事后,就尽量低调的穿着打扮,我担心自己的容貌担心自己的身材担心自己的精力。我抬头对上小盛的眼睛,我心里的彷徨突然消失不见,我们之间,从来不在意这些浮面上的东西。

“高总,请问您想用什么来贿赂我啊?”

“曹秘书清正廉洁,我肯定不能用钞票来请您高抬贵手。也不知道曹秘书喜欢什么,我已经放好热水了,就请曹秘书先去洗澡,洗完澡我向您展示我的诚意。”

“那我就,期待高总的——诚意——”

我去厨房把桌上的碗筷洗干净,温热的水顺着我的手指滴答滴答,掉落在洗手池里。我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心头一股燥热。整整八年,我丢失了我心爱的小狗,如今他回来了,只是他的牙齿更加锋利了,他的爪子更加强壮了,我几乎压制不住这只漂亮的小狗,不知道小狗还会不会甘心对我俯首垂尾。

小盛出来时未着寸缕,他就那样直直的走到我的面前,精壮的身子还残存着浴室潮湿的水汽,我那减退的视力被这些水汽氤氲的有些模糊,小盛的眼镜被他捏在手里,他眯着眼睛看我,酒席上的虚假笑容完全被现在的掌控者的胜利笑容取代,我沉醉于小盛身上成熟的气息。他一只胳膊半搂着我,他把手里的眼镜放到嘴里吊儿郎当的叼着,空出来的手来牵引我的手从后颈到胸前,还带着水珠的透明镜片被小盛呼出的热气一次次弄得起雾,我的心也被他毫无节奏的呼吸打乱了。

“高总,八年未见,不知道高总是否宝刀未老?听您身边人说,您前段时间去看腰啦?”

在我眼里,小盛消瘦的脸上的小表情简直和小时候那讨喜的狡黠一模一样,只是这句话,我不喜欢。

“曹秘书这是在,质疑我?我怎样反驳都没什么作用,这样吧,不如您亲自试试,再做判断?”

我心里了然,漂亮小狗无论在外有多威风,只要来到我身边,他还是他。

我把小盛抱上那张木质的餐桌,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小盛打了个颤,我把刚刚扔在一边的外套披到他的肩膀上,小盛的腿像两条灵活的蛇盘上我的腰,他的嘴里还咬着那根细细的眼镜腿,洁白的牙齿和纯黑的眼镜腿交相辉映,好像我那个便宜儿子的高档钢琴键。我没有想把那副眼镜接过来的意思,

“既然曹秘书想咬着,那就咬好了,要是不小心咬折了或者咬不住掉地上摔碎了镜片,明天的视察工作可就要出洋相了。”

“高总这么多废话,不会真的像身边人说的那样,在拖时间吧。”

“好久不见,小盛啊,你的口齿伶俐了不止一点点啊,你的领导知道他的好秘书和京海黑社会头子是这种关系吗?或者说,你的领导见过你这幅勾引人的模样吗?”

“我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回答这个问题,是八年前不听话被景茶击杀的弟弟,还是前不久在酒席上看高总吃瘪的曹秘书呢?”

小盛真的学坏了好多,我猜我现在的脸色不是很好,毕竟被曾经保护在羽翼下的弟弟见到我被人羞辱的样子,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突然有些明白八年前的小盛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许那时候的他也只想让我见到他光芒四射的模样。

“有什么区别吗?”

“不一样的啊我的好哥哥,如果我是你的乖巧弟弟,我会缠着你要你快点进来,如果我是曹秘书,我会一本正经的告诉你,我的领导从没见过我这幅样子。”

我的手握着小盛精瘦的大腿,这双腿甚至于这幅身体都和八年前完全不一样了,我透过雾气朦胧的眼镜看向模糊的小盛,我心里埋藏了八年的思念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我伸手扯下那副碍事的眼镜扔到一边,镜片和尖锐的墙角亲密接触,听声音应该是碎了。我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今天早上那样匆忙,新生出来的胡茬大概要扎到小盛的嘴唇了。

小盛的手攀上我的脖颈,我和他的身体靠的那样近,我的胸膛都能听到小盛心跳的砰砰声,只是那些意识上的激烈碰撞我实在顾不上,这一刻我只知道,我的身体需要小盛,小盛的身体也需要我。

说实话,小盛视觉上看着精瘦了很多,但我把他抱到房间还是费了些力气的。或许是我上了些年纪?我心中警铃大响,或许我真的要好好锻炼身体了。我脱身上的衣服时,缓过气的小盛单手撑着脑袋上下打量我,他看的我心里有些毛毛的,我总觉得小盛像是换了个人,他变得强大变得阴沉,变得即使笑意汇集眼底也让人感觉战栗,或许他之前就是这样,只是多年的历练让他更加成熟稳重。虽然小盛的变化让我惊讶,但我很喜欢现在的小盛,我们平等且相爱。

我站在床尾,小盛的脚趾像小时候一样弯曲挺直弯曲挺直,他好像玩的很开心,全然忘了床尾站着的我。我一把握紧了小盛的脚腕,用力把他拉向我。他的腿像刚刚那样再次缠住我的腰,只是这次好像灌足了力气我被他反身压在床上,我有些惊慌,这小兔崽子怕是要翻天!我心里已经想了一百种说法来劝慰自己,但小盛只是捏着我的脸和我四目相对。

“哥,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小盛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诱惑,他像草丛中觅食的毒蛇,紧紧地缠着被压制的猎物。我知道他只是想让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或者说在他能看得到的时候一直注视着他。只是现在这样的境况,属实是有些超过我的预期了。

小盛跨坐在我的身上,身下的温热和我的炙热相互摩擦着,他弯下腰身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我的嘴唇,我的舌尖扫过他的嘴唇,湿漉漉的津液像月老的红线连接我和小盛,磨蹭很久我以为终于可以进入正题时,小盛凑到我耳边,温热急促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

“高总,我还要准备明天会议上的发言稿,抱歉不能在这耽搁一整晚的时间。我得,回去了。”

这句话让我愣了好久,我都没反应过来小盛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我坐起来看着小盛去捡地上的衣服,我看了看小盛,又看了看我的二弟,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说要回去写演讲稿?我会乖乖让你丢下我回去写那个什么破演讲稿?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小盛拦腰扛在肩膀上带回房间,小盛的身体和柔软的大床来了个亲密接触,我取了床头柜里的润滑,倒出大半瓶顺滑的粘稠在手上,涂抹均匀后转身就压紧小盛的背,手指探入时我明显的感受到小盛内部的温暖像只小暖炉,和八年前一样,还是非常喜欢我。

“曹秘书确定这个时候还要回去写演讲稿?”

“你的身体明明在告诉我说,你很想要我哎!你看这里,我都抽不出来啊!咬的好紧啊!”

“曹秘书这么聪明,就算没有演讲稿,讲话的时候也不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吧!”

“是怕紧张说错话吗?那我们先来做个彩排吧!”

我听着小盛逐渐控制不住的声音笑的灿烂,这样动听有磁性的声音,演讲的时候肯定很漂亮吧!我突然很想看小盛站在台上演讲的样子,我记得中学的时候小盛总是会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但我几乎没去过学校,因为忙着杀鱼赚钱供弟弟妹妹读书。我惋惜没有参与到小盛璀璨的人生当中去,不过,不晚的,小盛之后的人生会比之前更璀璨更光明,我还是不会出现在台下,我会站在小盛身边,同他一起上台接受台下观众的注视。不过现在,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从小盛恋恋不舍的小嘴中抽出手指,亲自提枪上阵。小盛的脸紧紧捂在柔软的床单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声音我能确定他很享受现在的局面。我没有像之前一样不留任何准备就突然闯入,这次我一点一点研磨着探索进入,紧捂在床单里的小盛突然发出低沉的笑声,

“哥,你这也,太温柔了吧!”

这话说得,本来怕你疼想慢一点,结果被嘲讽了。我忘了,小盛可是最喜欢身体上的疼痛的啊!我一探到底,听着小盛发出的闷哼声,我浅浅的动了两下又往里挺动了一点,小盛好像兴奋到极点,床单中的闷哼声愈发的悦耳,

“小盛,我们不是说好了提前彩排,怎么不出声?不会真的紧张吧?”

“嗯……我的好哥哥,你就这点本事吗?”

“嗯?”

很好,很好。明天视察是吧!明天会议发言是吧!我很期待明天你会以什么样的状态去视察!我突然惋惜那个一见我就膝盖发软的乖弟弟消失不见,不过相比之前的小盛,我更爱现在的他。或者说我爱的是他,是任何时候的他,任何模样的他。

小盛一直随着我的顶撞动作,声音有多娇媚他嘴角的笑就有多灿烂。我喜欢小盛那仿佛掌控全局胜券在握的骄傲感,毕竟刚开局就投降的对手有什么乐趣?我好像个疯子一样,在这种时候极其不想看到小盛脸上的笑,我只想看到小盛的眼泪,像小时候那样,漂亮的脸蛋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透明泪水,活像高档橱柜里精致漂亮的布娃娃。

“小盛,我可是等了好久了,你倒是说呀。”

“呃啊……既然哥……哥想听,那……嘶……那我就简单说两……句……”

“不行,不行,小盛你这样可不行,断句都没断对,明天上台要是这样你不得被嘲笑啊!再来。”

“哈?嘶……哥你慢点……”

“嗯?哎呀也没多快啊,毕竟我前不久还去看了腰啊——”

“嗯哈……真记仇啊……”

小盛说的每一句话在我顶的最深时才说出来,我理解那种感觉,就好像整理好语言之后,本来能完整得说出来,但是身体机能的应激反应让他几乎闭嘴,还好我的小盛没有认输,死咬着牙愣是讲完了那篇该死的发言稿,只不过断句还是不对,所以我选择让他重来。所以,几乎一整晚,我都在听小盛背那该死的发言稿,我这样记忆力衰退的脑子都要记住小盛明天要说什么了。

结果并不像我预料的那样,小盛硬是背了一整晚的发言稿,也没说出我想听的那些话。唉,没关系,来日方长啊!曹秘书!

程的极个别的人一个善意警告,收起你的那些坏心思,我已经接收到你想传达给我的信息,在这里我就告诉你,你说给我的话我也送给你,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谢谢。”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台上的小盛,他笑的那样肆意,我知道他对我刚才那句口型已经做了相应的回应。

我说的是“我爱你”,他回复我“我爱你”。

像是小时候偷偷递纸条的小朋友一样,他对我的爱像此时在台上耀眼的他一样,炙热且大胆。我突然有些后悔,没给他的小嘴里塞些令人兴奋的东西,这样正经的场合,还要抨击一下我,再说爱我。

真是,不像话!

会议结束后,小盛跟着赵立冬走出会议大厅,作为省里面的领导派下来的钦差大臣,肯定是前呼后拥。我听到有人出于关心问着他破碎的眼镜,我笑了笑,只是看着他极力掩饰自己腿脚的不适,听他略带沙哑的嗓音,解释着昨晚是怎样在楼梯摔了一大跤。

“曹秘书刚来京州就出这么大的事,不如今天的视察推迟一下吧!我知道您工作认真严谨,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您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身边的人都应和着,小盛的目光穿过破碎的镜片投到我脸上,他虚假的笑对上我真诚的笑,我发誓真诚的担心他的伤势。我不信他会在工作和我之间做选择,对高材生来说送分题往往是不需要思考的。

“我知道有一个老中医治跌打损伤最好了,绝对不会留下后遗症。曹秘书,我带你去吧。”

“那就麻烦高总了。”

人群中,我扶着他一瘸一拐的离开,我知道身后那些人的心里各有打算,那些蛀虫要开始掩盖自己的贪婪,装的人模狗样的应付每一个省里来的糕关,只是这一次,他们要被我当做业绩送给我辛苦的弟弟了。

我的手搭上小盛的腰,肆无忌惮的捏着昨晚游蛇一般灵活扭动的腰肢,

“曹秘书,你摔的很重啊,都有些站不稳了。”

“这不多亏高总啊!”

“嗯?哦对对对,是我在酒店管理上产生问题,回去我好好培训他们,那么黑的楼梯,怎么能不亮灯呢?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您放心。”

我带着小盛去了中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但我们并没有进医院。毕竟小盛的身份不太适合去医院,万一传出不太好的传闻,对小盛的未来产生的影响可不止一星半点。更何况这样的伤,我也是能治的。

地下停车场,安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还会有回音。这样好的环境,不好好利用下那不是暴殄天物吗?在有回音的地方听小盛说话,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就好像,音乐会上的管风琴。

“高总,不开门吗?”

“曹秘书,我突然想起来那位老中医只有周三到周五在,今天周一。”

“那,还真是不巧。高总之前的腰也是在他这看的?”

“哈哈哈哈哈可不是嘛,这腰,看的还行吧!”

“是挺不错的,不过,还有待加强。”

“嗯,曹秘书说的是。我车里有些备用的药膏,我给您涂上吧。”

“嗯?高总车上的东西备的倒是齐全。那就,麻烦高总了。”

我涂了很多滑腻的流状物,小盛配合着我脱下那件板正的休闲服,小盛的腰上不是像八年前一样的名贵皮带了,所以解开稍微费了点力气。小盛很懂事的趴在我的大腿上,我的手指沾了药膏探入深处的伤口,

“嘶——我还以为高总久病成良医,结果上药的手法……嗯……这么不专业哈……”

“嗯,我之前买过一只特别漂亮的鸭子,它和曹秘书最大共同点就是,嘴硬。后来我把它煮了吃了。”

“高总嘶……哈啊……手上轻点。”

“可是,有些红肿的地方太深了,我的手指够不到,怎么办?”

“……”

“我看曹秘书手指挺长的嘛,要不您自己上药?”

“高总……哈嗯……很喜欢看我笑话嘛。”

“怎么会呢?您不想自己上药的话,我只能用些别的什么来替您上药啦。”

我解开自己的皮带把它系到小盛细长有力的脖颈上,没有系紧,只是当个项圈带着玩玩而已,不得不说,小盛很适合黑色的项圈。我猜小盛应该是感觉到我的变化,所以他的手覆盖住那暖暖的突起。

“嘶——”

小盛突然收紧我没想到,用这莫大的力气我也没想到,不过他脸上的笑我倒是在意料之中。我收紧了他脖颈上的皮带,相应的,他用力我也用力,但即使他几乎喘不上气来,对我倒是一点也不手下留情。他对我好像带着一股气,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能感觉到,此时此刻,他在生我的气。我松下手上的力气,像小时候那样把胳膊横在他的脖颈间,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和背,我觉得我要废了,真的快要疼死了。我闭着眼睛紧咬着后槽牙强忍身下的疼痛去安抚小盛,突然间我感到身下的力气松下来,刚刚的疼痛瞬间被温暖所包裹。

小盛?小盛!

我往后仰,头靠在后面的座椅上,我的手还停留在小盛的头发上,随着小盛的头一上一下,我长舒一口气,真是和以前一样,还是小孩子心性。他的另一只手向自己身后探去,他不用说话,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把消肿的药膏涂到他的中指和无名指,原本修长哑光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时间变得湿淋淋的,他对自己一点也不手下留情,直接往最深处进发,或许是我手指太短,给不到小盛应有的刺激感,不过这样的明目张胆倒是吧。我的背突然贴上一片温暖,我抵着的门被人从内部拉开,

“这位景观您好,我是省委书记下派京海视察的秘书曹胜。”

看着小盛衣冠整齐彬彬有礼,我心里有种孩子长大懂事了的自豪感,

“您好,我是市局宣传科科长安欣。曹秘书怎么在这?”安欣不自觉的挑眉被我的眼睛抓捕住,我的大脑飞速运转都编不出一个完美的谎言去解释小盛的存在,

“哦!你就是安欣,我常听书记提起你。昨晚赵书记和王秘书请我来这里讨论些事情,没想到突然发生暴乱我们被人群冲散了,混乱期间我就躲到高总这里了。”

“所以,昨晚曹秘书是亲眼看到并亲身经历了暴乱,那能不能请您协助我们警方调查?”

“没问题。走吧。”

“有没有人说过您长得很像一个人?”

“还真没有。不过即使长得像,也不是同一个人。毕竟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我和安欣说好晚点会自己去警局协助调查,安欣带着小盛离开了。我看着楼下的混乱,打电话给小虎,

“小虎,等会你陪我去趟京海政府办公室。让你哥来处理白金瀚的后续事情,枪的事尽快找人顶了,还有,那个市局刑侦支队长张彪,我不管用什么办法,让他成为我们的人。”

交代完一系列的事情,我打电话给陈书婷告诉她晓晨的事已经没事了,景茶不会找到家里去。陈书婷没有过问我关于昨晚白金瀚的事,因为她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我开车跟上前面的警车,京海市公安局我来过多少次了,一次比一次轻车熟路。我走进公安局大厅,刚好碰上已经询问完了的小盛。

“高总,我没开车,能麻烦您捎我一段吗?”

“曹秘书这是说的哪里话,被曹秘书搭车是我的荣幸。”

“那我去车上等您,高总尽快,等会我还有个会要开。”

“好。”

我又坐到审讯室里那把冰凉坚硬的椅子上,对面的人不是安欣,很眼熟但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直到安欣叫了他的名字“陆寒”。我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八年前和安欣去过别墅的那个小警察,原来叫陆寒啊。和安欣一样的执拗性子,但,他不是安欣,他学着安欣的执拗和倔强最后落得的下场一定更惨。

“姓名。”

“高启强。”

“性别。”

“安欣,你这徒弟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回答问题!”

“别这么严肃。”

“高启强,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问你什么回答什么就好了,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好吧。性别男。年龄42岁。”

“昨晚在白金瀚发生的暴乱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昨天下午我跟你们安景观在一起,从陵园分开之后我就去白金瀚了,下午看完我弟弟之后一直会不过神来,就多喝了点酒,喝醉了就睡着了。”

“白金瀚隔音很好嘛,那么大的声音你一点都没听见?”

“白金瀚每个包厢都用的最好的隔音棉,而且我都醉的不省人事了,听见声音也会觉得在做梦吧。”

审讯结束,他们没有证据只能放我离开。临走时我回头望了一眼市局大厅,安欣就站在门前看着我,我想着这副场景不像是送别,而是他舍不得我走。他很想把我留在那个压抑的审讯室里然后再亲手把我送进监狱。可是安欣啊,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回到车里,小盛从后座递过来一份文件,我对这份文件的内容大吃一惊,我知道省委书记想借这次视察给小盛铺路,但我没想到铺的这样顺畅。小盛刚从副厅转到正厅没有多长时间,按理来说三年才能提升副部,林书记现在就把调任文件准备好交给小盛,这个省委书记对小盛的器重超出我的想象了。我心里盘算着怎么给小盛提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小盛,你说这次视察查出一个‘大老虎’,你这调任文件应该就可以上交省委了吧。”

“一个萝卜一个坑。”

“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带着小盛往市局政府办公室走,录音和录像都在那里。赵立冬果然没敢骗我,录像的内容没法查看暂且搁置一旁,不过听过那份录音之后,突然觉得黄翠翠死的很值。录音里的声音我和小盛都无法辨别,但那声清晰地“何黎明”让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赵立冬能得到省里领导的庇佑,有些话赵立冬说的确实对,只有是人,都有弱点。

拿到录音回光景路上,我看着后视镜闭目养神的小盛,

“眼镜戴的还舒服吗?照着你之前喜欢的样式定制的,又想着你现在不能太招摇,就把原来镜框的金丝换成银制的了。”

“挺好的。也就只有哥还在意眼镜这种小事了。”

“毕竟是我弄坏的。怎么样?这趟视察没白来吧,这几条大鱼够你破格直升副部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我背后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呢!”

“放心吧小盛,你只管往前走,其他的哥会帮你摆平。”

“哥,你电话响了。”

“你接吧,我开车呢。”

小盛的胳膊从后座伸到前座,拿走我的手机的同时我瞥到了他胳膊上的伤痕,只是一瞬间的察觉并没有看的很清楚,但我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昨天晚上那两个混蛋弄得。

“喂,小虎哥,什么事?”

“阿盛啊,强哥在吗?有点急事。”

“小虎,我在开车,什么事?”

“强哥,刚刚我们派去盯着安欣的人报告说您离开市局没几分钟,安欣也开车离开了,现在往通往省内的高速公路上走呢!估计是为了阿盛的事。”

我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从小盛手里接过电话,我有些急躁的不停捋顺自己的头发,沉默好一会终于还是说出那句话,

“派人拦住安欣的车,不管用什么方式。这件事做不好就不用回来了。”

“明白。”

小虎挂断电话的时候,我还有些神情恍惚,安欣啊,你总是这样。我打开车窗看着不远处的高速公路,这条公路真的来之不易啊,这条公路底下不知道压着多少人的血汗和躯体,安欣啊安欣,李响的结局对你还不是前车之鉴吗?悠扬的凉风吹到车里,小盛的手从后座缓缓盖住我的眼睛,

“哥……”

“小盛,安欣去省里肯定不是心血来潮,之前他就一直抓着你的事不放,如果我是安欣,我肯定会向上级先汇报这件事,然后找到确切证据在面见领导做汇报,所以现在很难说安欣是不是已经把你的事向省里口头汇报过,这几天我让手底下的人尽快把赵立冬的资料导出来,你拿着这些东西立刻回去探探口风,如果没有问题也就算了,有任何问题立刻找人告诉我……”

“好了好了……哥,别操心我的事了,你好好休息吧。”

“小盛!”

“好了哥,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都三十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我反手贴上小盛盖着我眼睛的手,深深叹了口气,

“我只是怕,怕菩萨不愿再庇佑我们了。”

“放心吧,不会的。”

小盛中途在市政府办公室下车了,我独自开车回到光景,在空旷寂静的停车场里停车熄火,我放倒驾驶座的座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陷入冥想,如果现在安欣突然出现意外肯定会调查到我身上,尤其是张彪还没有完全和我成为一条船上的人,所以目前如果不到紧急情况不能直接做掉安欣。假设省里已经知道小盛的事,安欣会告诉谁?最差的情况就是何黎明掺和进来,那小盛大概就完了,赵立冬的事大概也会石沉大海。所以,要在被将军之前把何黎明这条线上的人全部拉下马,这样即使对小盛身份抱有怀疑,也不会查到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欣手上的证据,我不知道安欣查到了什么,但这件事我不允许出一点差错。

睁眼时我发现我不在车里了,打量了一下房间的装饰就明白了这是小盛的房间,我环顾四周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门锁转动,小盛端着碗稳稳地推门进来,

“怎么在车里睡着了?还开着车窗,不怕有人报复你趁此机会杀了你?”

“这不是没事吗,你那边还有什么没处理完的事情吗?我这边关于赵立冬和何黎明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问题的话你过两天就回省里……”

“哥,你就这么着急送我走?”

我盯着有些不悦的小盛,心里某个地方泛起一阵莫名的涟漪,我无意识的鼻尖一酸眼泪就噙满了眼眶,等我反应过来时小盛还是那张不悦又委屈的脸,但他却有些慌乱的擦拭我止不住的眼泪,这种时候我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一想张口,那不值钱的眼泪就脱离眼球的引力直直的砸向地面,就这样,我们谁都没有讲话。

直到我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我才抬头和小盛的眼睛对视,我摘掉我送小盛的礼物平整的放在一边,我的手抚上小盛的脸,我粗笨的手指描画着小盛的眉眼、鼻梁、嘴唇、耳朵……我的小盛多漂亮啊,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想要把这样漂亮听话的孩子送到地狱去呢?我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我卖鱼时被践踏到泥坑里谁也不愿拉我一把,现如今我好不容易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却要把我唯一珍视的人带离我的身边。我在泥潭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如果连这最后一点珍视都保护不住,我不介意把这浑浊不堪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小盛……”

我的手抚上小盛的后颈,慢慢拉近,渐渐地我的唇贴上他的,柔软但冰凉。我慢慢往后退,在那张柔软温暖的床上给他留出一片空地,小盛脱了家居的拖鞋,膝盖碰上那张柔软的大床,我特地暖好的位置被小盛占有,渐渐地原本整洁的地上多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夜晚下起了雨,窗外的雨点打在玻璃上和着房间里摇晃的灯火……夜还长啊……

我醒来时小盛还在睡,或许是昨晚过于辛苦难得见到小盛睡的这样安稳。我想碰碰小盛的脸,但我又害怕吵醒小盛。我宁愿相信小盛是明白我的意思的,我缓慢掀开被子收拾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关门时我的眼睛紧紧黏在小盛酣睡的脸上,我舍不得离开他,但我更想小盛可以安然无恙,只是短暂的分离,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小盛。

我打开玄关的门,小虎就在门外,我把小虎送过来的资料袋放到餐桌上,还有冒着热气的早餐。小虎开车带我前往白金瀚,路上向我报告着安欣在去省里的路上出了车祸,听到这原本闭目养神的我睁开眼睛,小虎明白我想问什么,只是还没问就得到了“不是我们安排的”的回答。菩萨啊,您始终还是眷顾我们的。

后来听小虎说,安欣是在高速上打电话分神才出的车祸,车速太快,一时半会是清醒不了了。我想着去看看安欣,但转头一想这样的情况下我大概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所以还是不引火烧身了。不管安欣收集到什么样的证据,那些纸已经在那场车祸里付之一炬,我也有办法保证安欣不会再清醒过来,现在唯一不能确认的问题就是省里的领导到底知不知道小盛的事。还有一个问题,安欣怎么会在开车的时候打电话?还是在高速路上,他在和谁打电话?

白金瀚因为暴乱的问题还在接受调查,所以没有开门营业,甚至还有三三两两的景茶在白金瀚进行调查,我无视这些景茶走向自己的包厢,我躺在曾经承载两人的椅子上闭上眼睛休息,没过几分钟我的手机就开始震动,我掂量着这会也到时间了,我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电话号码,果然,

“喂……”

“你就这样走了?”

“资料放在桌上了,记得吃早饭,差不多,就回去吧。”

电话另一端陷入沉默,我听到一声“啪——”,我猜想着桌边的碗怕是四分五裂了。我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有些话只能当面说,但我和他现在不能见面。原因显而易见。小盛现在像个没断奶的孩子,短暂的分开都像是永恒的离别一样。我一见到他,就狠不下心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白金瀚睡了多久,只是睁眼时就看到小虎安安静静的坐在我对面,我眯了眯眼睛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去看着小盛了吗?”

“强哥,阿盛回去了。另外,嫂子打电话说让您有空回去一趟。”

我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我是要他回去的,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我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之前的神情,不过是短暂的分开罢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会舍不得?

“知道了。安欣那边怎么样?”

“我们的人说一时半会醒不了,车里的东西几乎全都烧没了,景茶在提取安欣手机里的信息,但目前没有任何进展。”

“之前让你搞定那个张彪,怎么样了?”

“这个张彪和安欣关系挺好的,不太好办,但他家里好像最近急需用钱,所以再有几天就没问题了。”

“这件事要尽快,景茶里肯定有我们自己的人才更好做事,尤其是安欣这件事,我不管安欣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我不希望他死,但也不希望他醒过来乱说话,明白吗?”

“知道,强哥。”

“还有一件事,我不确定安欣是不是找到关于小盛当年的证据,但你再去复核一遍,把和当年有关的人和物全都处理掉。包括警局和殡仪馆当年出具的乱七八糟的证明。”

“明白。那强哥,我先去忙了。”

“去吧。”

我又陷入对小盛的强烈思念,因为真真切切的触碰到那个思念万千的人,才会忍受不了见面的欣喜过后的极致孤独。我拿出手机,划掉陈书婷打给我的未接电话,盯着小盛的电话号码迟迟没有动作,这种时候还是避险更好一些吧。

我开车回到家陈书婷立刻问我高晓晨的事解决没有,我累极了,明明之前已经告诉过她高晓晨的事已经结案了,她好像听不懂一样,不过我理解她,关心则乱。我耐着性子一直跟她解释晓晨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不会再有景茶来调查这件事。原本以为已经没什么问题时,陈书婷突然跟我说,

“老高,我想带晓晨和瑶瑶离开京海。”

我有些吃惊,我印象中的陈书婷是个想要追求安稳的人,这样带着孩子在外漂泊不像是她的风格。我稳下心神问她为什么,

“老高,有些事我们不用说的很清楚,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这,我也清楚我和晓晨现在能安稳的生活全是老爹给我的庇佑,晓晨也长大了,在教育方面我也有些力不从心了,我很难确保以后他还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所以我希望带晓晨和瑶瑶离开,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

我的手抚摸上陈书婷光滑的脸,说实话我还是很感谢陈书婷的,所以其实没有陈泰的如芒在背我也愿意留着这对母子,不过现在既然想离开,那我也没有什么可挽留的。

“打算去哪?”

“去香港吧,晓晨喜欢那里的游乐场。”

“好,回头我让小虎把钱打到你卡上。”

陈书婷离开那天我没有去送别他们,毕竟小盛离开时我没有去送,如果给小盛知道,怕是不知道又要安抚多久才能平息。已经过去几天了,我像往常一样发过去的问候短信一条也没收到回复,不知道小盛到底在做什么,也不知道省里到底是知不知道小盛的事情,不过接连几天省里都没有任何动静也算是个好消息。

小盛离开的第十天,赵立冬和王秘书被带走谈话了,由此可以推断省里领导对小盛的事还并不知晓,只是小盛一直不回我消息,我有些着急,不会是省里已经处理了小盛还没有发文件通报吧?我尝试着拨电话过去只是一直关机的提示音让我有些心烦意乱,下午我找小虎要了车钥匙就开车前往临江省内,我像模像样的拿了份审批文件直直的走向省委书记办公室,我希望着能在办公室里遇到小盛。

果然在走廊里我遇到了我日思夜想的人,小盛见到我,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我注意到小盛的手有些轻微的发抖,我知道他想我想得几乎要疯掉了。

“曹秘书,好久不见。”

“高总好久不见,这次来是?”

“一个度假村项目的审批流程出了点问题。”

“高总来的不巧,林书记这两天去中央开会了,您有什么问题可以先交给我,晚些时候我递给书记也是可以的。”

“那就麻烦曹秘书了。曹秘书今天有没有时间?高某想请曹秘书吃个饭,弥补曹秘书在京海受到的惊吓。”

“高总客气了,吃饭就不必了,您请回吧。”

我看着小盛佯装镇定挺直腰板离开的背影,不自觉地笑出声来。我把车子停到省政府办公厅旁边,坐在车里我想着晚上要怎样好好弥补受惊吓的曹秘书,我突然理解了小盛的心思,即使想念溢出屏幕也不及真真正正的站到面前来的真实。只有真正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所有的矛盾误会都不再成为牵绊,只要触碰到那个人,真实的拥抱,真实的亲吻,真实的触碰,比一切都重要千百倍。

我享受现在的生活,我愿时间永远停在此刻,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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