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五张纸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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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班上时,课还没有开始,男生,女生各自扎成一堆一堆地说话,聊着轻松的话题。泉找了座位坐下,把双手一放,抱着头想休息一会,昨天晚上失眠了太久。

旁边一处一阵又一阵的惊叹哄笑声让这种想法彻底破灭了。泉坐起来,皱眉看去。七八个女生围成一圈,有人高举起一张形状特别的牌来,吵闹着说,这次不算,重新算过。原来是女生喜欢的用塔罗算命的游戏。命运是不可以计算的,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道理,不过当预言用来消遣时,人们总是十分热衷,大概是因为对未知的惶惑以及想把握方向的热切。对于泉来说,命运呈现在她的面前总是猝不及防的方式,与其预知做好防御的措施,不如修炼一种心态全力以赴地对待一切。上天并不会因为你善良就会眷顾,要在那些风雨到来的时候降低对自己的伤害。这是她的人生哲学。

怎么老是逆位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一个女生又叫起来。

但是在上天给你提示的时候,就要足够聪明地抓住契机。

真是不可思议。泉的睡意全无。不久之前拿到纸牌,没有细想的她听到了一个相关的词。逆位。

关于塔罗牌的事情泉听天悦在中学的时候讲过,那时候这丫头一段时间热衷算她的桃花运。她知道,塔罗牌的开启是有方向的,从左或者右会翻出正逆位相反的牌。逆位通常代表不好的意思。难道逆位这个词就是说有坏事吗?

不过看看那些什么幽灵啊,魔鬼啊,纸牌上的破洞,就知道这事绝不可能好到哪去。

已经走到现在,就更不会退缩。

泉想着,摊平了一本书,开始预习功课。

曾雪雅实在没有想到会在那个地方遇到延立秋。

她是被许悠悠的妈妈苏音约出来一起去墓园的。曾家和许家一向交好,苏音一直把曾雪雅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而许悠悠更是从心里喜欢这位美丽的姐姐。而她也一直把他们母女当作自己的亲人。只是让曾雪雅遗憾的是,似乎苏音与延立秋之间有极深的对立,两个人又都保持缄默,让她即使想劝解也找不到方向。好在有意避开似的,两个人见面的机会极少,这种尴尬的场面上演过一两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苏音是黑色的套装,曾雪雅也是一身素黑。苏音蹲下来把手上的百合花束轻放在墓石之上,然后凝视着那张碑刻上黑白的照片久久没有说话。曾雪雅知道每年这个日子,苏阿姨就会来凭吊这个照片上的男子,她陪同前来就有两次。苏音用手抚摸着那张照片,深情的目光久久不愿离开。每当这个时候,曾雪雅就能深刻感觉到这个女人的苍老,凄凉,看到那一场爱情往事的痕迹,毕竟她是善解人意心底明晰的女子。是刻骨铭心爱过的人吧,苏阿姨的苦和伤痛总在那些对她交心的话里流露,那种沉重,总让她想起某个人,想到自己。

十几分钟之后,苏音在飒飒的寒风中站起,一边说着,雪雅,这么冷的天气叫你陪我来,真是难为你了,一边回头对她歉意地笑笑。

怎么会呢曾雪雅赶紧说,突然看到苏音注视她的眼神定住了,准确来说,是看着她的身后定住了。

在十米开外的墓道上,一个捧着大束百合花的黑衣男子站住了。他当然也看到了她们。

风从他们之间吹过去,这两个人的眼里都有风雪,对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立秋。曾雪雅唤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依然忍不住心疼。她向他走过去微笑着说,你是来看望延叔叔的吗?

我来看我父亲。申明似的,延立秋的口气很漠然。

苏音在身后沉默半晌,说,雪雅,我们走吧。她转身沿着那条路走下去了,风把她的头发肆意吹得凌乱,但她却没有伸手去整理。

曾雪雅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延立秋,对他挥挥手说,我先陪阿姨回去了。再联系啊。她转身快步跟上苏音。

延立秋看着她们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又站了很久,才一步步缓慢沉重地走向那座墓碑。两束纯白色的百合花上,那个男子淡淡的微笑,似一把尖锐的刀剜向延立秋的心脏你是她再触不到的恋人,而她却是自己,永远触不到的母亲。

这种痛苦,你能了解吗?

山风猎猎,像刻意要翻检许多往事。

十几年前,在无意听到父母的争执中的那些事之后,他选择了离家出走,遇到泉之后回来,下决心把一切承担下来。他知道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去找自己从未蒙面的母亲,在他成长的那么多年,虽然她从未出现,但应该是时时刻刻关注的吧。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将给她带来什么,而且对于善待他的父母,又是怎样的局面。

所以他默默地压抑着强烈的愿望,按照自己的父母所想努力地做事。直到十九岁的那年,许悠悠热情地邀请他和夏河去家里做客。他心里忍了又忍,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去了。一路上,焦灼,期待,不安,喜悦,种种复杂的心情折磨着这个少年,他设想着见面后的种种情景,纵然不能相认,至少那个人的温暖触手可及。

但是他发现他还是想错了。

苏音对待他的方式是让人意外的冷酷,她不顾惊愕的许悠悠和愤慨的延夏河,直接看着延立秋,对他说,离开我的视线,现在。

那个眼神,冰冷,厌恶,决绝,瞬间击溃了延立秋任何可以想到的理由。

因为没有理由。她恨他,已经当作垃圾一样丢掉的人,不应该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十几年,两家之间,她有无数机会可以见他,但没有,因为她不想,她根本不关心!

延立秋明白了这个事实。他摔门而去。

经历很多之后的他最终消减了怨恨,与其说是时间的关系,不如说是天性相连让他无法持续他的怨恨。人是自私的生物,趋利避害是本能,我们在做的不过是一种选择。她可以不选择他,他也可以不选择仇恨。

因为他已经为他的仇恨付出了代价。

而她,也不可能没有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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