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前夕(1 / 2)
站在山冈上,我望着下面,无数的帐篷连在一起,数百道炊烟冉冉而上,组成了一张壮丽的图案。再远处,是如蚁群般蠕动的人群,清亮的号子穿过清晨的薄雾窜入我的耳朵,原本连接成片的林海,在这种雄壮的呼喊声中渐渐凹陷下去。
“看样子,夏天结束的时候,这条道路也差不多打通了。”蹲在我身边的德科斯得意的道。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个军师真是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悠闲的姿态,最近龙骑兵频繁调动,原本散乱的小分队开始汇聚起来。昨天,一支三十人左右的小队龙骑兵还试探性冲击了我们的劳动大军,虽然被打退,但是对一般民工的影响还是比较巨大,一夜之间就有一千多人不辞而别。长此下去,能够动用到砍伐树木的人手就要锐减一半,而为了防止龙骑兵的大规模进攻,还必须再减掉一半的人手负责防御。光是用简单的推理就能算出明年的今天也未必能把林海给打通了。
“军师呀,按照这个进度,我看和打场长期战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对方只要继续不断的骚扰,我们可要等着明年夏天才看的见捷艮沃尔的城墙。”不得不发出如此的感叹,我提醒了下还沉醉在自我幻想中的德科斯。
德科斯并没有理会我的讽刺,只是站起身来,做了一下松弛筋骨的动作,然后遮目望了望远处那火红的太阳:“糟糕,又是一个大热天呀,现在才是初夏呀,今年的夏天还真是让人火气上升的季节。不过也没办法呀,如果心里着急的话,虚火上升,恐怕更难过,心静一静,自然会感觉到凉爽的。”
我眨了眨眼睛,脑子中捕捉到一丝灵感:“你是说,假如我们做出长期战的打算的话,敌人反而会忍不住动手?”
“这个的话,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人吗,多少有点预见力吧,如果开打的话,下面的平原怎么也比在守城战里更适合龙骑兵。”德科斯露齿笑了笑。
顺着他的手,我再次望了一下山冈下的平原,几个月前的侵袭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当时驻守在这里的部队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全军覆没,再深入下去,就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并不适合骑兵的展开。
“如果是我的话,在没办法预见可能的未来,还不如调集部队,来一次总决战,依靠着平原的优势,尽可能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到时候,不要说一个月,就是给我们一年、十年的时间,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劳动力把路开到捷艮沃尔的脚下。”
突然间,我领会到德科斯打的鬼主意,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持久战只有和不利搭上关系,敌人可能也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做出如此的安排。但是如果我们借着砍伐林海的大规模活动,来表明我们有打长期战准备的话,对方的应对也会相应的做出改变。毕竟,任由我们把道路修到捷艮沃尔的城下,然后依靠大型的攻城器械,只有骑兵的对方就不得不面对人数上的绝对劣势。与其这样,还不如依靠龙骑兵的强冲击力,和我们来个总决战。
这样的话,先不论我们能否赢得这场战争,但是在时间上,把一个漫漫无期的战斗压缩到了可以预见的将来,对于现在的兰帝诺维亚来说,可以算的上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不得不感叹了一句:“你还真是奸诈狡猾的家伙”
“盗贼出身的军师能不狡猾吗。”德科斯一脸的坏笑。
有这么一个军师,也不知道是流浪兵团的幸运,还是霉运,不过在德科斯的笑脸中,我还是看出了一点问题:“不过我们做出防范的话,敌人会不会因为攻击的代价太高,而放弃了这种打算,这样的话,对我们来说,还是不利。”
“是呀,龙骑兵呢,在山上没什么威力,自然不会冲上来和我们决战,不过把战场放在山下,保不定对方就有了冲动,到时候就有机会和他们来个了断了。”德科斯摸着胡子,一副这个有什么难的表情。
“山下”我自言了一句,把战场放到对敌人有利的地方去,做这种事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拥有绝对的优势,根本是藐视对方;另一种就是笨蛋了。
看出我眼中的疑惑,德科斯继续道:“其实呢,地势的有利也是相对的,只要想办法把龙骑兵的冲击迟缓下来,就什么都好办。不管怎么说,这个仗总要先打起来。”
我的脑子里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在平原上延缓龙骑兵的冲击,如果是以前,或许是困难了点,不过现在的话
“看样子,要好好利用那些火枪呀,把战场放在平原,就这样办,怎么也要把这场仗给打起来,毕竟这个关系着亚鲁法西尔、兰帝诺维亚和捷艮沃尔命运的战斗呀。”
“作为指挥官,有勇气来采纳我的建议,法普,你估计是第一人呀!”德科斯发出了一声感叹。
我抓了抓头发,傻笑着回应:“你过奖了。”
“真不知道该说你蠢呢,还是别的什么,有你这么个上司,还真是我前世做的孽呀。”
摇着脑袋,德科斯长叹了一声,将我甩进了无底的深渊中“不过比起别的什么人来,暂时做做你的手下还是比较开心的事情,至少没有那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这个是算夸奖呢,还是算讽刺?”
“自己想去,不过现在你最好把你的小脑袋清理一下,去算算我们的离车大人,什么时候耐心到头,然后再去想想怎么去对付上千名龙骑兵吧。当军师的职责就到此了,再下去可就是超额工作了。”德科斯做出了一个伸懒腰的动作,然后顾自走下山去。
离车呀,在我的脑子里浮现出龙将正位试的那些片段,连火枪直击都不怕的家伙,看上去更像是个笨蛋,不过掩藏在那粗犷外型下,可能是颗聪慧的心。但是凭我的直觉,应该不会,或许其他还有什么黑手在操纵着他,如果是那样的话,必须慎重的做出决断。
“不过把主战场放在这里,应该不会有所改变吧。”我最后扫视了一下眼前的平原,不大,但足够龙骑兵完成加速的冲击,而且有密林做先期的掩护,就算有火枪和弓箭这些长程武器,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不过正是这种在看上去对敌人很有利的环境中,寻找对己有利的部分,更能发挥出奇制胜的效果。
“如果是这样,就在这里修筑一道坚固的防线,而且是让人感觉不到的那种。”思虑了片刻后,我做出决断,脑子中盘算了良久后,在嘴角滑落出一丝微笑,就这么办吧,如果那样做还不能取得胜利,那么就算战死,也没有什么好怨恨了。
“法普大人,鲁素大人找您!”一名侍从的喊话打断了我继续的思考,我连忙走下山冈,这个时候,鲁素大哥要找我干什么?一个新的疑问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不过与其这样想着,还不如快点见见他呢。一念到此,我加快了步伐
鲁素在大厅中来回踱步,一双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满脸写着“心事”二字,能让他感到困惑,应该是什么大事了,我连忙上前了几步,喊了一声:“鲁素大哥。”
鲁素抬起了头,脸上的焦虑明显消退几分,在张开双臂热情拥抱了我一下后,他肃容道:“法普兄弟,恐怕有点麻烦。”
我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名义上的兰帝诺维亚君主病危。”鲁素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名义上的君主”说实在,我真的想不起还有这号人物,在搜寻了大脑的深处,总算把他给揪了出来,前国王亚当斯基的侄子,年今十三的兰帝诺维亚代国王。本身也不过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半大孩子,一直来由鲁素大哥派人照看,应该是在快乐的长大才对“怎么突然就”
“不太清楚,可能是家族遗传病,有点癫痫的症状,找了几个医生,都说治不好,估计很快就”鲁素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我也清楚他的意思,癫痫这种病症,十个里面有九个活不长。
“看样子只好安排下后事。”我叹了一口气,颇感惋惜,虽然对以前的兰帝诺维亚王室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对方毕竟只是十三岁的孩子,怎么早就去了,也实在可惜。
鲁素摇摇头:“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正因为有了这个象征性的国王存在,在其他国家的眼里,我们才有点合法的意思。一旦连这个象征都没有了,很难保证其他国家不会做出激烈反应。”
“现在的怀顿诺尔和我们有那么深厚的利益联系,应该不会蠢到去破坏这种联系吧?”
我颇有点不信。
鲁素盯着我看了半晌,摇了摇头:“假如是别的什么时候,或许还只是象征性的抗议一下。不过现在我们是和捷艮沃尔战斗的关键时期,难保对方有乘火打劫的想法,到底扶持个傀儡比找一个合作伙伴来的轻松。”
想想看,鲁素大哥所言极是,那个克鲁索十之**会怎么干,举起讨伐的大旗,在怀顿诺尔国内的反对声都会稀拉一点。
“那么大哥的意思是?”
“赶紧找一个人替代现在的国王,年纪千万不能大,最好是在十岁以下,而且最好是女性。这样在将来,不太会因为个人野心来冲击现在的一切。”鲁素盯着我,一个字,一个字把他的想法吐了出来。
从他话里的含义,我感到一阵阴寒,还没有光复亚鲁法西尔,我就要去下这种政治上黑暗的决定。我知道鲁素大哥没有错,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缓和与怀顿诺尔的关系,在清除了南面的危险后,一切还可以慢慢来解决。但是以后呢,还要不断去做这种让良心不安的决定吗?
“但是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呀。”我无力的反抗着。
“不一定需要是王室的人,反正一切都可以伪造,重要的是那么一个象征。”
“让孩子”
鲁素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这个对你来说太困难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一切由我来操办吧。”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傻傻的站在那里,在思虑了片刻后,咬了咬牙齿:“鲁素大哥,如果是当恶人的话,还是由我来做吧。既然是需要一个象征,就请求你同意让艾丽兹来当这个最年幼的女王。”
鲁素诧异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才道:“你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不过放上别的什么傀儡的话,我的心里只有更加难受,如果是艾丽兹的话,至少我还是在用我的手在保护她的安全。将来的话就看艾丽兹的意愿吧,如果她不想当这个女王,就让她自由。”我的口中满是苦涩,这种说辞异样的牵强,说到底,也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安慰的理由而已。
“这样呀,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鲁素点了点头,做出了然的表情。
“如果有可能我想不要太过改变艾丽兹的生活”声音连我都听不太清楚,这个时候我只感觉到自己的无力,身在这个环境中,或许做人都会虚伪起来。
鲁素迈出的步伐停涩了一下,然后仰头叹息了一声:“身在乱世,还真是一种悲哀。法普呀,你找到了你的答案了吗?”
“这一路走过来,只让我了解到一点,国家,不过是建筑在无数百姓身上的浮台而已。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一个可以让百姓真正开心生活的国家。那样的话,在九泉之下的兰碧斯将军、夏尔克他们也会高兴的吧。”用一种呢喃的音调,我说出了久藏在心底的话,这个与其说是答案,还不如说是梦想。
“让百姓们真正开心的国度”鲁素皱起了眉头,好一会才舒展开来“呵呵,还真是个伟大的理想,不过法普,你选择的道路还真是不好走,说不定,整个大陆都会和你为敌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和整个大陆开战吧。”从胸口涌起一股热气,忍不住从我的口中冒出了这么句话。
这一刻,连鲁素的嘴巴也张大起来,他的眼睛中流露出惊异,在一阵闪动后,发声大笑起来:“哈哈,不错,真的很不错。”然后大步流星般走了出去,在即将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道:“法普呀,真的感激你那时候把我从自杀边缘拉回来,不然的话,我就看不见你精彩的表现了,这个世界还真是有很多东西值得期待。”
言毕,丢下了一串笑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值得期待吗?”呆立的我喃喃自语,然后摇了摇头“现在唯一期待的就是那个离车不要太聪明了。”
鲁素的效率一向来都是高的,在和我会谈后不到一刻钟,骑着快马的使者就已经从兰帝诺维亚出发,在他们身上揣着一封信,上面写着:“兰帝诺维亚之国君,雅利科斯兰帝诺维亚御下身染重症,不久人世,我国上下深感悲痛。为延续兰帝诺维亚之血统,现拥立艾丽兹兰帝诺维亚御下为第七任国君”
至于伪造艾丽兹的血统却是异常轻松的事情,第一任国君凡尼塞克大公御下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在兰帝诺维亚境内的私生子可以用大队来统计。编造一个近乎完美的血系图,流浪兵团里有的是能手,而呈献上来给各国使节观看的蓝本可以让人产生艾丽兹才是兰帝诺维亚真正的继承人的错觉。
另一边,由鲁素派遣的使者中相当一部分还带上数量不等的金币,其用途却不是来收买各国的官员,而是给各地的说书人、吟游诗人的。一时间,整个圣路突然传说起各个版本的凡尼塞克大公的风流韵事,其间还夹杂着某个不幸公主的哭诉,而这个公主的后代自然就是我们的艾丽兹御下。
在一片喧嚣声中,艾丽兹俨然成了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而在怀顿诺尔境内几个微弱的抗议声很快被贺喜的声浪给淹没。事后有人追查,那些抗议者多多少少和丑闻搭上了关系,罪证之确凿让人无可怀疑。自然,这里面到底由多少是德科斯的间谍所揭发的,就无从知晓了。
就这样,大部分国家的使节在后面的十几天里陆续到达,所携带的贺礼堆满了使节馆。
自从达成了一系列的和议后,兰帝诺维亚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北方的盗贼没有了关系。去年还被称呼为流浪贼的我们,现在已经顶上了义勇护卫军的亮眼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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