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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船开动,推开波涛,浮云滚滚,歌声渐落渐远。那套《拟行路难》一遍唱完,又酌三回酒,再回头歌一遍。水面上歌声飘出之处,一艘花船,三五佳人,弹琴的女子低垂黛眉,弹到第三折,一对含情脉脉的眼睛觑向主人。主人将那歌中的句子念出,大笑道:“好一个‘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
另一个吹箫的女子也停下,嗔道:“主人说要送人,怎的人没见到就要打道回府?”乐逾揽她入怀,摸一把娇若春花的脸,道:“美人此言差矣,相送何须见?”她躺在乐逾腿上怀里,一羞一讶,躲开偷看,船上笑语频传,热闹之中,乐逾却朝窗外天际孤帆船影远目投去。
是夜,书房内一张长条案上放置玉璧,其后是四幅花鸟,花间圣手亲笔所绘。万海峰一身家常衣服,坐在桌后翻阅账册,银眉紧皱,一名锦袍掌柜听闻屏风足音,走出去见到管家,低语两句立即回身,轻咳道:“老会长,有客需老会长拨冗亲见。”
两名十三、四岁的娇小婢子打灯引入一个青衫人,儒巾束发,走上前来一揖到底,灯下肌肤如雪,双眸翦水,分明一位男装佳人。
辜浣道:“夤夜前来,多谢万老还愿意见我一面。”万海峰冷道:“太子妃有何贵干。”她眉目间隐有愁绪,却从容道:“我猜淛州官仓已无存米,冒昧叨扰,只为向海商会借粮。”
万海峰合上账本,道:“太子妃要借多少?”辜浣道:“一百船。”
万海峰一双眼里精光毕射,道:“不知太子妃是有朝廷的旨意借,还是拿昔日的人情借?一百船粮,且不说海商会有没有,即使有,老夫也不敢借。老夫再奉劝太子妃一句,妇道人家,还是不要牵涉这些事情的好。”
那话中轻视十分明显,辜浣却道:“先前万老问我,是以朝廷的旨意借还是凭昔日的人情借,静城王赈灾,是今上有意令两位皇子在淛州斗法,朝廷自然不会有旨意借粮,论及人情,我更是没有颜面向万总管开口。”
她微微一笑,道:“我是女流之辈,一介妇人,若非这朝堂之上市井之中,自夸豪气的真男儿伟丈夫人人皆作壁上观,自然轮不到区区妇人为解民困厄,日夜奔走。”
这番话说得万海峰脸色一凝,忽然一声喟叹,当年蓬莱岛上辜姑娘便是如此绵里藏针,辜薪池可掌管书库,却不能执掌海商会,万海峰曾视她如侄女,以为海商会会安然交到她手上,再好上加好,她或者还会变成少夫人。
他宛然苍老许多,辜浣又一揖,道:“万老或许记得,我曾在岛外拜了一位先生凭信笺授课,先生教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辞别道:“万老是‘明知不可为’,我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既然此事谈不成,就不再觍颜打扰。”
万海峰心绪起伏,待她行到门边,才沉声道:“你为何不去问岛主?”他言下之意是“你不可去问岛主”,却说成“你为何不去”,他二人心知,若辜浣答应回蓬莱岛,或许可以以此说动乐逾。辜浣一怔,闭眼道:“我欠他太多,也瞒了他一些事,今生想必还不上,又怎么能再答应他做不到的事。”万海峰只听她轻吁一声,青衫飘摇,就此投入夜色。
次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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