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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咬唇,不抬头直视陛下犯上,而是再爬起身跪好。只听萧尚醴声音森冷如削冰的匕首,字字句句割在耳中,道:“太后曾召见过你,曾赏赐你,怜悯你襁褓丧父,怜悯英川王妃辛苦。太后是你的祖母,你竟对寡人说,寡人的母亲薨了是寻常事,太后的生死是寻常事,你的祖母薨了,是寻常事?”
萧尚醴容貌神情在这晦暗灯火夜雪下毫无表情,竟美艳得狰狞,剧怒难遏,憎恶难忍,不待萧酬撑起身,又是一踹,声响沉闷,萧酬撞在地上,惨状叫人胆寒。第二下踹在萧酬小腹,萧酬嘴唇咬得都是血,萧尚醴却冷漠转身,仿佛再看一眼就会作呕,道:“无义无礼,犹如畜生。滚出宫,滚回你的英川王府,滚回你母亲身边。待寡人为太后服丧后再发落你。”
这位陛下从不曾这样怒形于色,竟无一人再敢说话,呼息声都恨不得压到无声。萧醍也是震惊情急,要开口为兄长求情,却先战栗,怕火上浇油,唯有闭嘴,盼皇后殿下临危不惧,能出言为兄长转圜。
田弥弥却只心中一叹,望着那位陛下背影,张目启唇,作出虽镇定却不知所措的神情来。萧尚醴借太后之死发作英川王世子萧酬,就是下定决心要立萧醍为太子了。——也是,他心中视为亲人的人唯有母亲、昭怀太子、昭怀太子妃,如今亲人皆亡,世上只存他一人,此时自己提起立储君、立国本之事,他自然偏向亲人留下的唯一孩子,他母亲唯一姓萧的孙儿。
要立萧醍,萧酬就成了阻碍。萧醍十一岁,十一年来,自他降生起就屈居萧酬身后,萧酬是王妃所出,他是侍妾所出;萧酬是世子,他只是王子。王府中宫中朝中所有人都惯于把萧酬放在他之前,若他成为太子,众人难免不会想到:一个王世子一直压在一国太子头上。他这太子如何立威,如何服人?
要抬举萧醍,唯有将萧酬先变成一个人人谈之色变的禁忌。有什么禁忌能大得过在太后薨逝之时触怒天子?有今日之事在,有陛下继位以来第一次震怒伤人在,有陛下“无义无礼”的评语在,萧酬就是被践踏入浊水泥中,再难翻身。
这位陛下前一刻还伤心得不能自已,下一刻便能借最让他伤心的母亲之死做出这场戏,定下大楚国本。田弥弥兀自叹息,一时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萧酬爬起身离去,一身雪尘,踉踉跄跄地退走,一个内侍随他去。萧尚醴看向萧醍,萧醍只觉惊涛骇浪压来,这位陛下道:“寡人无子,太后的葬仪却不能没有皇孙。”
田弥弥道:“醍儿,还不拜谢陛下。”萧醍心知此时绝不能违逆陛下,顺从下拜,拜送萧尚醴离去。
待萧尚醴离去后,田弥弥扶他起来,这十一岁的少年轻声道:“皇后殿下,我哥哥……”田弥弥黑白分明的明眸一闪,言简意赅道:“世子有英川王妃在。”只留下这一句话,便随萧尚醴而去。
当夜,楚帝下诏,令萧醍为太后执礼如皇孙。又有萧酬的遭遇在前,人人心中有数,陛下继位四年,后宫无所出,怕是以后也难有皇子出生,便有意让萧醍入继为皇子。
萧醍见皇后无意为兄长求情,换过皇孙的丧服后,就求见陛下。田弥弥心中一跳,皱眉以眼色示意萧醍。萧尚醴明知他为何求见,还是道:“宣。”
就见那文雅清隽的少年在帝后面前行礼,一丝不苟地叩首,然后道:“陛下加恩于臣,臣本该谢恩。但陛下……对臣的兄长太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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