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主动/亲手扒掉裤子贴贴/手指深喉/壁咚【萧问荆】(1 / 1)
楚江云一动不动,保持着单膝跪地的状态,额上却已冒出冷汗。
他曾经见过完全进入狂躁期的哨兵。
到了那时候,与其说是哨兵,倒不是说是野兽更为贴切。
常年贯耳的噪音让他的脑中只剩嗡鸣作响,过多的光污染堆积让他罹患雪盲症,精神海里垃圾堆叠如山,世界反复崩塌。
他不再能感知到一切,便只想破坏一切。
那是一个仅有b级的哨兵,却在短短十分钟内毁坏了一座城市。
楚江云不得不谨慎。
他想要观察萧问荆的状态,可光是一个扭头的动作,就花了很久才完成。
终于,他看到萧问荆的脸。
面色如常,一如既往,好似方才的警示音只是一个玩笑,可楚江云知道不是。
透过中控台上机械臂的孔隙,在实验室冷白的灯光下,他远远望见萧问荆的眼眸。
目光涣散、没有焦距,瞳孔扭曲成野兽般的竖线。
那是他失去理智的证明。
楚江云不打算和一头野兽比较近身肉搏,他需要一些安全感,于是伸手去够别在腰间的能源枪。
他已经竭力放慢动作,却还是在极其微妙的一瞬间被捕捉到。
甚至来不及看清萧问荆的动作,下一秒,已经被掐住喉咙按在墙上。
后脑猛然撞击墙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意识也随之彻底消散了一瞬。
双眼兀自睁着却只看到一片模糊,双脚无力地踢了几下,碰不到地面,喉口被紧紧捏着,呼吸也困难。
他感觉到萧问荆是奔着掐死自己来的,在剧烈疼痛中他试图呼唤萧问荆的名字,然而好半晌才支离破碎地吐出半个:“萧……”
楚江云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感谢自己分化成了向导,却也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后悔没能早说。
任凭怎么努力也碰不到萧问荆的脸,而作战服又紧紧包裹着四肢,楚江云唯一能触碰到的就是他掐着自己的手。
那是致死的利器,也是求生的解药。
窒息太久,身体的感官也渐渐失了灵。楚江云没法感知自己的净化是否有效,只能尽力用手去包裹他露在外头的短短一截手腕,以及青筋暴起的宽厚手背。
毫无反应。
世界渐渐模糊,就在楚江云以为自己要这样死去时,脖颈间的力道悄悄变松了一些。
有用!
顾不及严重的干呕反应,连呼吸都只是浅浅几下,维持了基本的生命需求后,他几乎迫不及待含住了萧问荆的手指。
萧问荆微微歪了歪脑袋,无机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被含住的手指上。
他早已失去思考的能力,却本能地觉察到猎物的臣服和讨好。
接触的地方轻飘飘的,产生了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感觉,好像被很轻很轻地挠了一下痒。
等等,什么是挠痒?
萧问荆不知道、不记得、不在乎,只是觉得有一点点舒服,于是并起几指往那里胡乱戳了几下。
几乎一下子被插到喉口,呕吐欲更甚,软肉翕动间却只叫那作乱的指节探得更深。完全出于生理性的本能自卫,楚江云不自觉阂上牙关,咬住了在唇舌喉管间肆意玩弄的手指,可下一秒,紧紧闭合的牙关就被撑开了。
那两根手指修长灵活,骨肉均匀,漂亮得像是用来弹琴画画的,不知为何竟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轻而易举抵住他的上下牙床,叫他全然没有办法合上唇舌。
无法吞咽的诞水黏在萧问荆的手指上往外流,啪嗒一声滴在地上。
萧问荆像是个找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几乎要把整只手掌都送进他嘴里,颠来倒去,根本没有想过玩具会不会坏掉。
楚江云知道自己两边嘴角都撕裂了,同时也意识到他没有办法这样和萧问荆耗下去。
他松开萧问荆的手,放任他自由探索,不再试图通过手心这一点窄小的接触面来提升净化效果,转而去解自己和萧问荆的衣服。
实训时穿着的作战服是学院统一分配的,据说今年还改了版,专门用铁叶青绞成的丝线来缝制。严实,防护能力好,火烧不穿,刀刺不烂。
当时后勤组长在队列前宣传,楚江云还暗暗嘀咕,学院哪有那么多经费给全体学生都配一套顶尖战衣,多半是把三分吹成十分,做一做秀而已。
现在他无比希望那真的是作秀。
尝试了好半天也没能把谁身上的衣服全部撕扯开,只零零碎碎,东一个窟窿西一块布条,破破烂烂挂在身上,大体形状却仍然完好。
萧问荆的手不仅没从他嘴里退出去,甚至还夹住了他的舌头前后捏挤,像是找到了新的玩具。楚江云根本不期待他配合,见衣服一时间只能解到这个程度,毫不犹豫又往下去扯裤子。
这倒是比衣服好解很多,他迅速扯开萧问荆裤头的拉链,然而刚顺着裤沿往下拽了一点,萧问荆就好似以为他在进攻,敏感地扣住他的手按到耳边。
该死!
如果楚江云可以说话,大概早就开始骂人了。
从没听说哪个向导给哨兵净化,还要想尽办法去脱对方裤子的。
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可形势逼人,楚江云没有办法,只能更加小心。余下的一只手并着腿一起使力,刷刷两下先把自己的裤子褪了,抬起一条光溜溜的腿就去够萧问荆的腰。
渐渐的,萧问荆察觉到猎物并不是在进犯,而是在示好,他终于大发慈悲,松开了死死扣住的猎物爪子。
他的眼前只有纷乱错杂的白色,看不见那可怜的爪子被自己抓出了怎样的青黑指痕,只是感觉到和面前这个生命体贴在一块儿似乎能产生一些微妙的痒意,酥酥麻麻,给常年经受高敏刺激的皮肤带来微小又难得的慰藉。
于是他总算放过了亵玩已久的软洞,整个人往前压,将弱小的猎物笼罩在自己怀中。
被侵犯已久的喉咙终于得到解放,持续压抑的恶心感再也压抑不住。楚江云开始剧烈地咳嗽、干呕,却因为两人姿势的缘故,连弯一下腰都做不到,过了很久才慢慢缓过来。
唇舌渐渐不再麻木,楚江云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尝到了混合着血水、汗渍和口水的味道。
又咸又腥中夹了一丝丝的甜。
不是什么好味道,让他想起黄心藤。苦涩交加,带着浓浓的土腥气,即便在s80257那样暗无天日的偏远星球,也不会有什么人赏光。
在身无分文最艰难的时候,楚江云靠着吃黄心藤活下来,可自从来到首都星,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尝到这种味道了。
好样的,萧问荆。
楚江云呸了一口,血沫吐到萧问荆肩膀上,星星点点,洒成斑驳的血色纹路。
可也只能这样发泄怒气了,毕竟他识时务的很,从不做螳臂当车的蠢事。
从前他们俩并肩作战,也算势均力敌,楚江云一贯以为萧问荆和自己差不多高,直到现在被人严丝合缝地抵在墙上,才发现他几乎比自己高出了小半个头。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差距,却给他带来了无比强势的压迫感。
当然了,被人压着和被野兽压着总是不一样的。
或许他应该感谢萧问荆,没有像头真正的野兽一样叼住他的后颈。
这并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但楚江云已经满足了。
人的底线大概就是这样降低的,法的胡顶乱蹭,没过多久就找到了窍门,一下接一下,变得有规律起来。
龟头泌出一点淡淡的乳白色的前列腺液,随着亲密无间的接触全都划在楚江云小腹。
黏黏糊糊的触感让楚江云十分崩溃,“狂躁期不是触觉失调吗?”
他仿佛受到了欺骗,已经完全忘记了净化效果和接触的亲密程度息息相关。津液接触强于普通皮肤接触,而阴茎和精液的接触当然更甚于此。
萧问荆显然没有办法体会他的慌张。
经过尝试和探寻,他终于初窥门径,顶弄时开始特意往楚江云腿间挤。
楚江云试着往后靠,但他早已背靠高墙,退无可退。
他试着把腿分开,很快又被萧问荆强硬的双手拢住。
粗大阴茎在腿间进出,连上头的青筋脉络都依依分明。摩擦剧烈而持久,大腿内侧开始发热,随即又开始发痛,楚江云不用看就知道那里早都是一片红肿。
他唇齿都在抖,呼吸也断断续续的,“你多久没撸过了,也不用这么饥不择食吧?”
质问中几乎带上了点微不可查的崩溃泣音,要是萧问荆神智清醒早该停下来扇自己几个耳光了,可他现在只能听见蚊蚋般的嗡嗡低鸣。
他本就长得比楚江云高,下体的位置也稍稍高出一些。大概是觉得这个姿势不方便了,他托着楚江云的屁股猛然把人抬起来,顺势将阴茎从下往上戳。
骤然悬空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失重感,楚江云下意识夹住了唯一能依托的东西,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是萧问荆的腰。
他终于如愿以偿分开了腿,腿交没法再继续,可这样的姿势却让萧问荆的阴茎撞向了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萧问荆顶得又急又快,几十次里总有一两次能找对地方,连连试探后,龟头猝不及防撞进穴道。
从未被外物造访过的穴口倏然破开,疼痛和异物感一并涌上来,生涩的穴眼自发性收缩,试图把侵入的异物挤出去,不知道这只会让那玩意儿得寸进尺。
萧问荆舒服得要死,下体连接处好似泛起热流,传遍四肢百骸。破败不堪的精神海也似迎来新生,积年收缩的边缘试探性向外扩张、收复失地,常年作乱的精神风暴显现出停歇的前兆。
飘飘然的神仙爽感让萧问荆面目都狰狞了一瞬,一双大掌紧紧抓着楚江云的屁股揉按出深深的凹陷,浑圆的股肉被挤压得变了形,落下骇人的青色指痕。
无机质的瞳孔好似聚焦了一瞬,很快又散开。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掐着楚江云的屁股就想继续往里撞,不料楚江云彻底受不了了,趁着他全神贯注时猛然用手肘重击了他的下巴,将一时不察的狂躁哨兵掀翻开去,连衣服裤子都顾不上捡就往外跑。
实验室已经彻底封闭,没有出口。楚江云不指望就这样逃出生天,只想去拾掉在不远处的能源枪,来不及的话,那把他惯用的长刀……或是短匕,都行。
他需要自卫的武器,需要有利器傍身。
萧问荆已经疯了,他不想被一个疯子上。
就差几寸能碰到刀柄时,肩膀被一只手牢牢按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楚江云没有放弃,矮了下身躲过他的控制,便抬腿回旋踢过去。
这一腿用了十成力,连特制钢筋都可以踢出一条大坑,可狂躁期的s级哨兵完全无法用常识判断。萧问荆接住他的小腿只稍稍卸了下力,便掐住脚踝倒吊着把他的腿提了起来。
倏然失去平衡,楚江云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只剩一条腿被萧问荆提着,脚掌就停留在他脸颊边。
楚江云没放过这个机会,单手撑地借了一下力,便倾斜了全身重心把脚踢在萧问荆脸上。
半空能借到的力显然不大,萧问荆只侧了侧脸便轻易躲过去,只是注意力转移,握着他脚踝的力道松了些。
楚江云立刻扭过身,迅速往前爬了两步要去够他的刀,然而刚碰着刀柄就被人狠狠一踹。精铁打制的长刀转着圈飞出去,径直撞到了另一头的墙,发出清泠泠一声脆鸣。
心头一凉,楚江云试图爬起来,但立马就被按了下去。
他看到高大的阴影落在面前光亮的地板上,随后背上便覆下一具温热的躯体。
熟悉的棍状物又从腿间抵了进来,这回目标明确,是直直朝着他后穴去的。
“萧问荆!”他努力扭过头,目眦欲裂,“你现在停下还有救,要是真进去……不管用什么手段,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萧问荆揪住他后脑的头发,猛然把他按到冰冰凉的地板上。
脸颊几乎被挤压得变了形,牙齿不小心磕到舌头,嘴都麻了,楚江云还在艰难地劝阻:“你看清楚了,我是你最讨厌的人……我利用过你,背叛过你,你亲口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的,等你醒来一定会后悔……”
其实楚江云应该很清楚,狂躁期的萧问荆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但即便喉咙早已肿痛不堪,他还在坚持说着毫无意义的话。
或许把萧问荆当作一个还有理智可以对话的人,可以给他带来一点为数不多的安全感吧。
可那显然只是空中楼阁。
因为下一秒萧问荆就提枪肏了进来。
充血偾张的硕大阴茎势如破竹,不容置疑、一寸一寸地插到了底。
楚江云感觉自己被撕裂了。
从下体开始,整个人碎成两半。
陌生的、另一个男人的器具侵入了他的身体,肆意进出,旁若无人。
从未被进犯过的处子穴窄细又干燥,萧问荆的阴茎却长得很大,贸贸然的扩张远远超出承受范围,每挺动一寸,都像用刀剜下楚江云的一片肉。
倒不如真的剜一块肉。
楚江云曾经为了抢食物和别人打架,对方是个流放的高级哨兵,又动了刀子,把他身上划得血淋淋的,肉也被刮掉了好几片。
s80257没什么好的医疗资源,他身上又没钱,只去矿场领事的家里偷了半瓶用剩的酒精,连麻醉也没用,往伤口上一抹就算认真处理了。
瞬间的痛极度刺激,像烈火烤炙,像千万根针刺,却不如这次疼。
不仅疼,还绵延持久,仿佛永无停歇之日。
失控感和失权感如浪潮狂涌,楚江云双目充血,五指扭曲地抓在地板上,指尖泛白,指甲因过度用力而开裂,在地面上留下几条蜿蜒血痕。
同一时间,下体交合处也冒出温热液体,在润滑下,那粗劣阳物进出得更加顺利。
那是因穴口撕裂而流出的鲜血。
结实有力的小腹不断拍打着楚江云的屁股,发出淫靡的“啪啪”声。
他活到这么大没上过别人,也没被别人上过,生涩得很,不知道适当放松迎合对方才能让自己好过,只是像受刑一样硬挺着,整个人绷成一张拉紧的弓,后穴努力收缩,甚至还想凭这点力气把那外来物排挤出去。
这当然没有用,只会加剧萧问荆的快感,也加剧他的疼痛。
楚江云出身草根,心气却出奇得高,非利益相关不肯轻易低头,到这种时候宁愿用力咬自己的舌头也不肯泄出痛吟。
音色几欲从肿痛的喉咙里往外冒,软肉翕动,最后只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嗓子眼里全是腥腥的血沫味。
“萧问荆……”楚江云面色惨白,却无端透着股狠戾,“这笔帐,我迟早还给你。”
萧问荆无动于衷。
他的视角和楚江云截然不同,只觉得一直顺服的猎物突然有了反意,温存到一半开始攻击他,还差一点跑掉。
如果说先前还有一星半点的怜惜,现在他就只想狠狠教训这个养不熟的猎物。
他把楚江云拦腰抬起,让他的屁股不得不撅得高高的,方便自己插弄,头却仍然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是个非常耻辱的姿势。
按楚江云的性格,该抵死反抗才对,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浑身都使不上力了。
呼出鼻腔的气越来越热,身体里的血似乎开始燃烧。
躲了那么久的结合热,在最不合宜的时间不期而至。
后穴越来越软,温热的润滑液体也越流越多,已经分不清那是血还是情液,统统混在了一起。
要不是萧问荆揽着他的腰,他根本连支撑臀部耸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视线开始模糊,恍惚中他仿佛看见萧问荆的精神图景。
那的确是一片苍茫雪原,但置身其中才能发现,漫天遍野的白色垃圾早已和雪原本身融为一体,根本难以分辨。
他单膝跪地,俯下身细看,才发现原来自己脚下就踩着一只破旧的白色塑料袋。
他一时好奇,伸手轻抚,然而就在触碰到的那一刻,垃圾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手中融化,变作一滩凉滋滋的水,很快又结成脆弱的新冰,轻轻一碰就碎成冰渣子,彻底融入这片雪原之中。
楚江云起身四望,看见无边无际的雪原从他身周开始消融,蜿蜒辗转淌成一条涓涓不绝的溪流。
新芽从死寂的冰层里破土而出,阴沉的雪山之巅洒下几缕灿烂的金光。
偌大世界缓缓复苏,生机在空气中流淌。
楚江云感觉身体变得轻盈了许多,好似一垫脚就可以飘起来似的,可来不及细细体会,就突然被剧烈的疼痛拉扯回现实。
萧问荆仍然压在他身上驰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他逃跑,竟然像野兽一样,叼住了他的后颈。
牙齿刺穿皮肤也不退去,就保持着穿透的强硬姿态,将伤口流出的血也悉数咽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楚江云朦朦胧胧中想。
萧问荆或许天赋异禀,让一场强暴也做得持久而狂热。
起初还是在地上的,不知不觉就把楚江云抱到了操作台上。冰凉的机械键位三三两两卡在楚江云的皮肉骨节之间,随着每一次顶撞泛起尖锐的酸痛感。
又是数百次深肏过后,萧问荆突然停了下来,阴茎也卡在楚江云体内不进不退。
楚江云无力地阖着眼,想,总算要结束了吗?
下一秒,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听到萧问荆说:“对不起。”
一瞬间,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凉下来。
认识萧问荆已是一年有余,其实他从没听过萧问荆向谁道歉。不论是教习授业的师长教官,还是日夜相处的同学队友,能得他一言半句的评点已颇为不易,其中基本都还是毒舌。
也不难理解,萧问荆将门世家出身,祖父曾是联邦元帅,父亲如今也是联邦上将,他几乎是军部未来板上钉钉的实权将军之一,是连学院的长官前辈都要巴结的存在。
这样的人即便再高傲,也只会让人觉得有个性。
楚江云在心里哂笑了一声。
他何德何能,短短一天内竟然听萧问荆说了两次对不起。
但是这一次,他连一句算了都不想再说,从身体到心灵都只有深深的无力。
方才被肏的时候度秒如年,他有很不争气地想过,自己怎么不干脆昏过去算了。
像萧问荆一样人事不省,凡事不知,是不是反而会轻松一点?
然而现在萧问荆也清醒过来,他半点都没有因为达成简单的平等而高兴的感觉。
要么一直清醒,能控制好自己的下半身;要么始终昏沉,等一切结束也好似大梦一场,不至于面对过于尴尬的场景。
中途醒过来算什么?
可这不是楚江云能决定的。
他抽了下气,哑着不堪重负的嗓子,扭着头一点也不想看到萧问荆,“清醒了就拔出去。”
萧问荆沉默了很久,没有动作。
楚江云拧了下眉,正要开口质问,下一秒,在身体里停滞许久的阴茎又插了进来。
“对不起。”萧问荆再一次说道。
楚江云没有在法角度地连根拔起,瞬间将才结的痂都连着皮肉扯下来。
早已麻木的穴道又翻腾起生冷尖锐的疼痛,热胀感也愈发明显,好似把先前经历的一切又重复了一遍。
毫无防备的楚江云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抄起一张不知陈了多少年的草稿纸胡乱擦了擦,也没看抹下来的是血还是别的什么,随手一丢就将废纸投进了远在墙角的垃圾桶里。
然后站到萧问荆面前,脚尖离他的脸不过几寸。
即便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萧问荆仍一动不动地沉睡着。
说来也奇怪,他从前总是以清醒冷静、理智果敢的形象出现在人前,唯独今天,总是保持着无意识的状态。
楚江云疑心他在装死,恶意地朝着他头上踢了几下。没收着力气,把脸都踢到了另一边。
仍然毫无反应,连眼睫也没扇一下。
楚江云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全联邦的哨兵们不论等级,一概极度渴望向导,惧怕狂躁期,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多数哨兵在精神海波动指数跨过濒危线后,即使成为一个实质上的废人,也要从战场一线退下来,去到一个平和安稳的地方,尽可能避免动用哨兵超凡的五感能力。因为哨兵一旦进入狂躁期,往后等着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精神海被风暴席卷一空,成为一个疯子,因为超强的破坏力而被军部当场处决,又或被抓进星际监狱底层,从此不见天日,最后无非一个死字。
要么天将大运,遇到一个高匹配度的高级向导,还能用极尽可能的亲密方式进行精神疏导,那么或许还有救。
即使运道逆天撞见和纪念册,俞路白下台时还斜着眼睛朝他睨了一眼。
楚江云统统没心思管,只想快些结束流程,然而去接自己的勋章时,谢见潮却突然往回缩了下手。
楚江云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稍稍抬起头,看见谢见潮晕着玩味和打量的眼睛。
“不好意思。”谢见潮嘴里这么说着,语气和神色却都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他一左一右拿着勋章和纪念册,手臂往外张开,胸膛被深蓝色的衬衫勾勒出起伏弧度,黑黝黝的瞳仁直勾勾盯着楚江云,“衬衫扣子散了,帮忙系一下,小学弟。”
十分轻浮。
楚江云身上的气压也沉下来一点。
谢见潮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动作,于是又抬了下手臂,桃花状的细长眼尾往上弯。
“怎么了,小老鼠?”
楚江云微微垂着眉睫,翻涌的情绪被深藏在眼底。
喊他“小老鼠”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先前使用精神力被发现了,还是……他也认出自己是先前拍卖会上的那个向导了?
方才说话时已经调整过声线了,不应该那么快暴露啊?
可不论哪种情况,都不是现在可以被揭穿的。
身后众目睽睽,无数哨兵还在看着他们。
楚江云终于伸出手,去帮谢见潮系散开的衣领。
这是休闲式的衬衫,两颗纽扣的间距很大。明明只是散掉了顶上一颗系扣,却连胸膛都露出了不小的一片,轮廓清晰可见。
楚江云提着衬衫领口的手和他胸膛隔了一段,一边小心注意着不碰到他的皮肤,一边语气平静道:“谢将军身居高位,以后还是买质量好一点的衣服。”
谢见潮微昂着头,给他留出空间,“那不是很可惜,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只要您想要,什么东西没有?”
纽扣重新系好,给他整理衣领时,楚江云几近凑在他耳边,“何必骚扰不相干的人呢?”
“骚扰”二字特地念了重音。
“很久没见过那么有个性的学弟了,”谢见潮笑了一声,随口道,“以后要来星河舰队吗?”
衬衫已经重新理好,扣子系到最顶上,银白的袖箍圈着双臂,倒显出了几分一丝不苟的味道。
衣冠楚楚、斯文有礼,可惜内里是个败类。
“不用了。我不想进军队给人系纽扣。”
冷漠地拒绝完,楚江云递出手心。
是讨要勋章和纪念册的意思。
身后还有数千人列队站着,无数双眼睛盯在他们身上。
仪式进行了太久,台下开始传出窸窸窣窣的私语声。
“如你所愿。”谢见潮终于把属于他的荣誉交到他手上。
心下浅浅松了口气,楚江云正准备敬个军礼就下台,手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握住了。
热流在指尖涌动,心脏开始狂跳,他连自己还在讲台上都忘了,一瞬间只想把手抽回来。
明明使尽了浑身力气,手掌仍然被人紧紧抓着,纹丝不动。
谢见潮甚至还摆了摆手臂,在场下其他人眼中,就像是一个简单而友好的握手礼。
他微微眯着眼,似笑非笑,低沉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这才是骚扰。”
……
楚江云很难说清自己是怎么走下台的。
心脏的剧烈跳动已经平复,鼓噪的精神力也已平静,但严商拍了下他的肩,问他刚刚授勋怎么用了那么久时,他仍然头脑空白了片刻。
好一会儿才说:“谢将军问了几句话。”
严商艳羡地“哦”了一声,随后大惊失色,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坏了,我忘了你有洁癖了,不是故意要碰你的,没事吧?”
放在平时,楚江云多少叮嘱一句下次小心。
可眼下没有心力,只一句“没事”便打发了。
他不是没遇见过骚扰,可胆敢在这种正式场合,在数千人眼皮子底下干的,谢见潮还是头一个。
或许甚至不该用骚扰来形容。
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挑明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这该是恐吓才对。
他想做什么?
楚江云很难直接猜到,但当他面前停下一辆暗色低调的悬浮车,走下来的人对他躬身行礼,说是有人邀请他一聚时,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学院中向来禁止悬浮车通行,诸多哨兵惊奇地侧目看来。
严商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探头探脑地嘀咕着问:“什么情况啊这是?要我去找院长吗?”
楚江云摆了一下手,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审视了片刻,他问:“如果我不上车会怎么样?”
对方彬彬有礼,面不改色,“谢将军说,不被人知道的秘密才是秘密,您觉得呢?”
楚江云眯了下眼,扭头和严商说了声让他先回去,然后便上了车。
到了这会儿,他反而没有那么担心了。
越是强硬,越是虚张声势,越是有所求。
这样的人他以前见过不少,但谢见潮图的是什么呢?
他很好奇。
悬浮车一路开进军部附属的别墅区,楚江云踏进门时,谢见潮正背对着他,拔掉一瓶陈酒口上的软木塞。
深红的酒液缓缓倒入杯中,一旁陈立的光屏停留在军区专线频道,正播放着普罗大众看不到的前线新闻。
“x星系外的星兽群于前日发生暴动,已被把我带来这里,又是棒子又是甜枣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应该都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嘲讽地笑了下,“总不是特地来‘夸奖’我的吧?难道还要给我什么奖励吗?”
“奖励?”谢见潮琢磨着这两个字,细细品味一番,“的确是奖励。”
他身体微微向前倾,明明隔了偌大一张茶几,却无端生发了些压迫感,“做我的向导吧,小学弟。”
这也算是奖励?
他是有多自大?
楚江云几乎要气笑了,“凭谢将军的身份,塔里的向导应该能随便挑才是,何必在乎我这样一个刚分化的普通向导。”
“s级可不普通。”谢见潮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而且向导塔有自己的规矩,塔里的人,不能跟着我上前线。”
都说向导是联邦最珍贵的资源,生命安全尤为重要,除非总统特批,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被向导塔评级为安全的地区。
即便权位再高,如果只是哨兵的精神海问题和疏导需求,自然是够不上特批级别的。
说来也好笑,当权力掌握在他人手里的时候,“珍贵”便成了一个可以自由裁量的灰色地带。
不可以上危险的前线,却可以进危险的实验室。
时刻需要处在监管和保护之中,私下被出售“使用权”的现象却屡禁不止。
但这不是楚江云眼下关心的事。
先前谢见潮也提过让他进星河舰队,但他当时不清楚这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以为那是和“下次请你吃饭”一样的随口一提,所以拒绝得干脆。
可现在看来,这人好像是认真的?
楚江云倏然抬起眼,确认性地追问:“你让我进星河舰队?以什么身份?”
深红酒液在杯中摇晃,谢见潮一只手垂在沙发靠背上,“我的副官刚离职不久,现在正缺一个人顶上。”
“我还没有毕业,没有军衔,当不了少将的副官。”
“我的直属部队,我说可以就可以。”
字字落地,仿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楚江云不再怀疑,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分化成向导后,他连最简单的体检都过不去,基本不可能再通过正常渠道进入军部了,更何况是星河舰队这样立功无数的精英战队。
心头隐忧被一击命中,通天大道摆在眼前,楚江云不可能不心动。
两手指尖贴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倒着的三角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他沉默了很久,“要我做到什么程度?”
哨向疏导建立在身体接触的基础之上,且与接触程度息息相关。
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不用付出什么。
谢见潮笑了笑,又露出了那种玩味的表情,“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楚江云吐了口气,将酒杯往前一推,站起来拔腿就走。
“生气了?”谢见潮纹丝不动,仍然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逗逗你都不行?”
“我以为谈判需要有最基本的诚意,”楚江云冷冷道,“我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好吧,”谢见潮举了举手,作投降状,“我可以不做插入式的性交。”
“除此之外呢?”
“没有此外,”谢见潮笑着说,“亲爱的,s级向导固然难得,但你不会以为拉拉手就能解决我的精神海问题吧?”
楚江云呼吸稍稍急促了片刻,很快就平复下来,“那我凭什么相信你,到了那一步不会插入?”
“不用相信我,你可以相信你自己。”
谢见潮嘴角勾着,笑意弥漫的桃花眼弯成半轮新月,精致又生动,不像稳坐高台的上位者,像一只试图蛊惑人类下岸的海妖。
“你可是一只到了我眼皮底下都能跑掉的小老鼠,如果我敢轻易违约,能绑得住你吗?能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人不会成为联邦少将,我不会轻易做有损自己利益的事情。”
只是不会轻易做,并不是不会做。
楚江云敏感地抓住了关键字眼,但也没有当场质问并寻求保证的意思。
天底下没有比利益更靠谱的事情,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相信谢见潮说的是真话。
“我明白了。”楚江云点了下头。
谢见潮自信满满、势在必得道:“你答应了?”
明明是问句,语气却十分平稳,颇有几分尘埃落定、画上句号的意思。
紧跟着道:“你不用担心学院那边,我会去找院长……”
“没有。”楚江云打断他。
“你说什么?”谢见潮倏尔眯起眼,顿了一下道,“还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
“不用了。”
楚江云一直紧绷的肩背放松了下来,言辞也回到客气而疏离的状态,“感谢您的提议,但我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你已经分化成向导了,还有别的办法进军部吗?”
几案下的鞋尖落到地上,酒杯被搁下,轮到谢见潮拧起眉头,“恕我提醒,入军都是有严格体检的,比进哨兵学院严格得多。”
句句往楚江云在意的点戳,但他这回只是轻笑了一声,“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话音刚落,便转身往门口走。
脚步轻快,不带一丝犹豫和迟疑。
深宅大厅,进来时感觉路程很长,走出去的距离却仿佛变得很短。
谢见潮的后背离开了沙发。
他看得出来楚江云这回是来真的。
一旁的光屏还在播放最近新闻,字正腔圆的声音缓缓淌出。
伴着不紧不慢的背景音,楚江云搭上门把手,刚转动一圈,谢见潮的声音又在后方响起。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s级不是能力的上限。你在没有分化的时候,就已经能打败底层s级哨兵了,现在只是也分化成s级向导而已,你要为此沾沾自喜吗?”
楚江云仍然握着门把手,却没有再动。
“真正身经百战的顶尖哨兵和向导,都可以凝聚出自己的精神体。思维同感、战斗同步,既是自己的第二个分身,又可以提升能力的上限,这是学院里没办法教给你的。”
楚江云终于转过头来。
他看见谢见潮嘴角仍旧挂着笑,却不再是先前的泰然自若、悠闲自适,冷然中显出一星半点的狠戾之色,周身气势中冒出了不曾见过的攻击性。
“你可以猜猜看,我的精神体会是什么。”
楚江云不想再和他玩这种拉扯游戏,但不经意瞥见谢见潮细长上翘、弯成月形的眼尾,心里不由下意识地浮现了两个字——
狐狸。
随即便抿了抿唇。
他已经在哨兵学院入读一两年,和向导塔的人也有来往,却对精神体的事情闻所未闻。
满腹都是疑问,可一句都没来得及问出口,他发现谢见潮目光的焦点突然变了。
目光仍然朝向着他,视线却像对准了他身上爬着的……什么东西。
“别这样,白蚺,”谢见潮说,“一见面就缠在人家身上,很没有礼貌。”
眼前身周明明都空空如也,楚江云却感觉浑身发凉,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穿过白桦林间的细长小道,别墅区在身后渐渐远去。
冬日冷风萧瑟,加重了楚江云身上挥之不去的凉意。
世界上最可怕的莫过于未知,不可名状的恐怖伴着想象空间的极限如影随形。
谢见潮成功在他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即便已经离开许久,楚江云还是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时不时的心悸,忍不住地去想——
那条蛇真的存在吗?谢见潮那么恶趣味,会不会是在骗他?
可如果是真的呢?
它会不会跟着自己出来了?现在还缠在自己身上?
它现在是什么姿势?毒牙在哪个位置?
每每想到,好不容易止住的鸡皮疙瘩又层出不穷地往外冒。
一面心悸难安,一面又兴奋不已。
新世界的帷幕掀开了近在咫尺的一角,即便只是管中窥豹,也叫楚江云沉寂已久的野心蠢蠢欲动。
他无法接受在自己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可能会被看不见的敌人扼住咽喉,却无比期待自己成为那柄隐形的利刃。
谢见潮表面轻浮,实际嘴里吐出来的每一条信息,明里暗里都标着价。
这不是个好的交易对象,所以楚江云拒绝得很坚定。但除他之外,还有谁背景深见识广,有可能知道关于精神体的全面情况?
如果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多的情报,他又应该找谁?
思绪连篇起伏时,光脑突然响起提示音。
顾钧:【学长,你还好吗?我刚出隔离室就听说你被带走了,很担心你】
顾钧:【如果看到消息的话,可以回复我一下吗?我真的很担心你】
楚江云盯着透明的光屏看了几秒,开始输入:你知不知道……
顾钧:【学长,萧问荆来寝室找你了,好像有急事】
顾钧:【我听说你们关系不好,所以什么都没有和他说,但他是谢将军的侄子,我没忍住打听了几句,可能被他看出来了,希望不会影响到你】
楚江云指尖微顿,删掉输入到一半的信息。
楚江云:【不用担心。我这几天有点事,暂时不回学院了】
回完便退出来,将页面往下拉。
在联系列表的最底下,躺着他已经两个月没见过的爱人。
一点开对话框,入目的便是拉不到头的单方面消息,楚江云一次也没有回复过。
崔晚宁的头像是联邦最知名的罗勒湖。湛蓝的湖水宁静而幽深,就像他本人一样,任何时候都是温温和和、平静怡人,好像永远都不会有脾气。
正如这两个月,爱人一言不发莫名消失,他也只是每隔四小时发一条消息,不论白天或黑夜,如今算一算,竟也有好几百条了。
实训结束的时候,楚江云刚打开光脑就被他的消息刷了屏,烦躁之下干脆屏蔽了,所以对话框才能埋得那么深。
只是人再怎么温和好脾气,总归会有情绪。
最早的消息还很克制,大多是分享生活,后来大约实在有些急了,开始隐晦地追问楚江云人在哪里。
最新的消息来自半小时前。
【江云,我知道你们学院的实训已经结束了,恭喜你拿了第一名,我为你感到开心】
【这段时间你一直没有联系过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们可能需要当面谈一谈。如果三天之内你没有回复我的话,我会去哨兵学院找你】
崔晚宁为人极其克制,能直白讲出这么一大段话,几乎突破了他的极限。
楚江云很清楚这一点,心头刚刚升起的隐忧迅速落了下去。
【实训后事情多,刚刚忙完,之前不方便回消息,我现在来找你】
……
崔晚宁果然在气头上,起初都不愿意让楚江云进门。
交往也有大半年了,楚江云很清楚他怕什么,“让别人看见了也是闹笑话,有什么事我们进去再说。”
崔晚宁抿了抿唇,扣着门板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松开了。
即便交往多时,楚江云也没来过这儿几趟,对房间布局很有些陌生。他不记得鞋柜的位置,也忘了自己的水杯放在哪里,总是要先注意崔晚宁的行走动作,然后才能跟着照做。
久而久之,他注意到崔晚宁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配了条浅色的休闲裤。
崔晚宁家风传统又板正,从前多着衬衫西裤,年纪轻轻却像是从教条里走出来的人。后来和楚江云交往久了,虽然他穿什么楚江云都说好看,但他本身敏感又纤细,还是从无数细节中反复推敲,发现楚江云其实最喜欢他打扮得青春干净学生气,后来便总是这么穿。
那么今天也穿着连帽卫衣,是因为养成习惯忘了吗?还是……
“你的水。”崔晚宁搁下杯子。
他的语气比平时冷一些,但多年来的严格家教让他没有办法大发脾气,到了这时候也只是微微蹙着眉,“现在可以解释了吧,你为什么一直不回复我的消息?”
说着顿了顿,接着问:“你还记得我们在交往吗?”
人明明高高站着,却无端显出几分脆弱。
平白无故被恋人断联两个月,换做常人早就闹起来了,可到了崔晚宁身上,连质问都带着点温和气,还记得事先给人倒水。
楚江云经常会觉得他的家教太奇怪,教会了他怎样做一个好人,却没有教会他怎样保护自己。如果不是他太好欺负,即便分化成向导后心情再差、事情再多,楚江云也不会敢轻易冷他这么久。
望着他清润似水的眼眸,楚江云心下微动,攥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安抚性地将手掌放在他腿上。
“你也知道我们学院很重视实训,我之前一直在忙着准备,实训中又没办法和外界联系,现在刚结束没多久,我不是就联系你了吗?”
崔晚宁低头看了一眼,顿了半晌,还是没拉开他的手。
他阂了阂眼,扭过头说:“别骗我了,怎么可能忙到回一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你们实训结束之后我找别人问了,都能打听到你拿了冠军,但你……你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所以回你消息的人没拿到冠军。想要做到多好,就要付出几分,我……”
话音戛然而止,他看到崔晚宁眸中已染了水光。
手指下意识搓动着,似乎陷入了挣扎,好一会儿才道:“抱歉,我这段时间一直很焦虑,我不想把这种负面情绪带给你,更怕在你面前表现出糟糕的一面……对不起,晚宁。”
说着还弯下腰,用手扶着额头,仿佛有点自暴自弃,声音都低沉了几分。
在他们的交往过程中,楚江云总是骄傲的、光鲜的,这还是崔晚宁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的姿态。
哪怕余怒尚未消尽,他仍旧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楚江云的背,“你是从八月中旬开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江云闻言,突然急促地用力吸了几口气,喉中发出压抑的骨碌声。过了好一阵子,动静才渐渐小下去。
他抬起猩红的眼眸,瞳孔中甚至蜿蜒出细密的血丝,嗓音艰涩断续,“晚宁,我再也没有分化成哨兵的机会了,你会嫌弃我吗?”
崔晚宁怔了怔,随即不假思索地环住他的腰,“怎么可能?我自己就是普通人,做什么要求你分化?”
声音渐渐小了些,他疏忽抬了一下眼,喏喏道:“我以为……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想要分手……”
楚江云直起腰,用双手捧住他的脸。
四目相对,情绪缓缓在空气中流动。
他郑重其事地在崔晚宁左眼落下一吻,“你的眼睛像罗勒湖一样美,我现在也这么认为。”
崔晚宁天生一副蓝眸,温润如湖水,可若是凑近了看,却能发现左眼的瞳孔颜色稍稍淡上一些。
有点透明,更接近于玻璃,是生来残疾的外在表征。
身为科研院大学士的父亲可以带来很多新奇的玩意,却没法治好他的眼睛。看到的世界永远是缺少半边的样子,从小到大受到的歧视也多围绕于此。
对于自己看不见的左眼,崔晚宁向来是有些自卑的。直到去年入冬时的某一日,天降暴雨,伞却不知丢去哪儿了,一个陌生的男生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走过来,好心说可以载他一乘。
雨水啪嗒啪嗒地落下,挤在伞下的空间中两人靠得很近,崔晚宁下意识瞥过脸,余光却扫见对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目光就落在那只他万分想要藏起来的左眼上。
一时窘迫又难堪,头埋得更低了,“你看什么呢?”
“抱歉,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干净的蓝瞳。”对方温和地笑了一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你知道罗勒湖吗?那是我最喜欢的湖泊,美丽又神秘。我一看到你的眼睛,就想起了罗勒湖。”
天色黑漆,暴雨成幕。仅仅是匆匆一面,却深深印入了崔晚宁的脑海。
那是他和楚江云的初见。
悬着的心终于平稳地落下来,他不再怀疑楚江云的言语和真心,静静地任由对方长拥自己入怀。
久别再见,压抑的思念升腾翻舞。崔晚宁把脸埋在楚江云肩头,悄悄吸了一口。
“干什么呢?小坏蛋。”
“你身上香香的,我闻一闻。”
“什么?糟了。”
“怎么了?”崔晚宁紧张地坐起来。
楚江云作担忧状:“该不会是实训回来没洗澡,一身的尘土味被你闻出来了吧。”
崔晚宁被逗笑了,趴在他肩头直打颤,“你就会逗我。”
楚江云也跟着笑,“那你告诉我,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崔晚宁的手指打着转,“有点雨后的青草香,也像是旧书刚刚晒过的气味,你希望是什么味道?”
楚江云一本正经,“是你喜欢的味道。”又把崔晚宁闹了个红脸。
两人嬉闹好一阵子,崔晚宁才不舍地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得知楚江云会在这儿住几天后,还很有点不敢置信,连连追问了好几遍是不是真的。
楚江云作势要起身,“如果你不希望我留下的话……”
“我是太高兴了,”崔晚宁连忙拽住他的袖子,“不知不觉这么晚了,你一定饿了吧,我去做饭,你等我一会儿。”
崔晚宁的背影没入厨房中,厚重门板刚刚合上,楚江云的嘴角便落了下来,眼中笑意尽数消失。
撒谎撒多了便是这样,有时候甚至不需要说谎,只要稍稍将真相换个说法,便足以迷人眼目。
厨房中响起锅碗碰撞的声音,叮叮咚咚清音不停。
借着这些动静的遮掩,楚江云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书房。书柜边的立体光脑是科研院的先进成果,使用它后不会在星网上留下任何痕迹,甚至可以避开联邦信息安全部无处不在的天网。
楚江云目标明确,将一段视频上传到星网后便立刻退了出来。
这是一段关于校园暴力的视频,将受害者浑身带血的惨状、跪地求饶的画面、声泪俱下的言语一点不落地全录了下来。
角度很明显是偷拍的,光线很暗,但画面一点也没有摇晃,可见拍摄者的心态很稳。
大概是距离太远的缘故,画质并不大好,但萧问荆的侧脸映在画面正中央,十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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