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细思极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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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有容虽然性子有些狂妄,手段也并不高明,但他能够成为当朝阁老,也并非是一个笨人。
事实上,黄有容对于自己在朝堂中的定位,早已是看的非常清楚。
如果说,朝堂局势如棋,那么近二十年来,满朝上下能称之为棋手的,仅只有两个人——那就是德庆皇帝与内阁首辅周尚景。
至于其他人,无论权势大小、也无论官阶尊卑,都只是他们二人眼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黄有容虽然贵为阁老,但也同样如此!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黄有容只是一枚棋子,可以用来制衡首辅周尚景。
所以,德庆皇帝近些年来一直都在暗中扶持与庇护黄有容,这是为了避免周尚景的权势影响过于膨胀,使朝堂的局势脱离他的掌控。
对于首辅周尚景而言,黄有容也同样只是一枚棋子,可以用来迷惑德庆皇帝。
所以,周尚景在与黄有容明争暗斗之间,即使再怎么占据上风,也从不会赶尽杀绝,这是为了避免朝堂中形成他自己一家独大的局面,会让德庆皇帝愈加的顾忌与猜疑。
但无论如何,黄有容都只是一枚棋子罢了——或许是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但棋子再怎么重要,也终究只是棋子!
对此,黄有容自然不会甘心!
所以,黄有容这些年来总是疯狂的争权夺利,任何衙门、任何权柄、任何官位,他都会竭尽全力的争夺,他是内阁几位阁老当中最为贪权的一个。
从某方面而言,黄有容与赵俊臣的目标是一样的。都迫切的需要更大的权势与影响力,如此才能扭转自己只是一枚棋子的命运。
然而,虽然黄有容并不愿意承认,但他的心机、手段、以及城府,与德庆皇帝和首辅周尚景两人相比。都实在是天差地远、不可相提并论,即使他再怎么挣扎,也依然无法抗拒。
黄有容并不是一个心思坚定的人,在接连不断的挫败之后,在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之后,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黄有容开始渐渐的接受了自己只是一枚棋子的现实。
然后,黄有容发现,棋子也有棋子的好处——德庆皇帝会庇护他,周尚景也会对他手下留情,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争权夺利而不担心失败与报复——这样的生活其实可以过得很滋润、很惬意。
只是黄有容的内心深处,却一直都存在着某种恐惧与担忧——棋子。终究只是棋子,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随时被人抛弃掉!
…………
而如今,黄有容的这种恐惧与担忧,似乎也终于成为了现实!
在今天的早朝上,德庆皇帝一直都在暗中帮助赵俊臣——这并不奇怪,毕竟德庆皇帝这些年来最宠信的就是赵俊臣。而且德庆皇帝暂且也离不开赵俊臣的理财本事——对此黄有容也早有预料。
但德庆皇帝在暗中帮助赵俊臣之余,却又眼睁睁的看着黄有容权势受损,任由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被收押候审,这件事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德庆皇帝本应该继续庇护黄有容才对!如果黄有容在朝中的权势大幅受损,那么他还如何去制衡首辅周尚景?如果黄有容不能制衡周尚景,那么朝廷各大派系之间的势力平衡,岂不是就要被打破了?
前段时间,黄有容的另一名心腹——工部侍郎唐拯——在赵俊臣一派的弹劾之下丢官失势,还可以勉强找到一些理由,毕竟赵俊臣出手突然。又准备充分,连德庆皇帝也没有办法扭转局势。
但这一次,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之所以会被收押候审,虽然主要原因依然是赵俊臣的手段阴险毒辣,但若不是德庆皇帝在暗中推波助澜。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也绝不会这么轻易的丢官失势。
很显然,德庆皇帝对黄有容的态度与定位,已是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这意味着什么,黄有容宦海沉浮多年,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所以越是细想,心中越是惊恐。
——其实,在黄有容不知觉间,随着前阁老温观良的倒台,太子一党的程远道入阁成为了新的阁老,太子太师肖温阮过世,以及赵俊臣的异军突起、在朝中自成一派势力,如此种种,让朝堂上的各方势力早已是失去了从前的平衡!
也就是说,在德庆皇帝眼中,黄有容作为一枚制衡周尚景的棋子,早已是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也出于同样的考虑,周尚景也不再指望黄有容的存在可以继续迷惑德庆皇帝!
而随着朝中局势失衡,德庆皇帝与首辅周尚景出于各自的考虑,也必然会重新整合朝堂中的各派势力,让朝中各派势力重新达到平衡的状态。
只是,从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态度来看,在他们两人接下来的计划当中,并没有黄有容的位置!——所以,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才会默许了赵俊臣对黄有容的攻击!
说白一些,就是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眼中,随着朝中的形势变化,黄有容已是失去了原先的利用价值!
但正如前文所说,棋子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随时都会被人放弃!
…………
其实,以上这所有的一切,在黄有容的心底深处,早已经隐约有了猜想,所以近些日子以来,黄有容的心中才总会浮现出莫名的不安感,只是黄有容却一直不敢往深处考虑,因为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言太过恐怖!
前阁老温观良在成为弃子之后,是何等的落魄难堪,黄有容可是一直都记得!
然而,当残酷的现实真正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黄有容再也没有回避的余地,却也只能接受现实,并认真考虑这些对他而言非常恐怖的变化与现实了。
一时间。黄有容想到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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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阁老!黄阁老!您怎么了?”
恍惚与深思之间,黄有容听到了霍正源等人的声音。
然后,黄有容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在不知觉间,他已是在朋党们的拥护下出了皇宫。来到了午门之外。
“怎么了?”黄有容缓缓问道,但声音间多了些沙哑:“老夫刚才有些晃神,你们在说些什么?”
自从下了早朝之后,黄有容就一直都沉溺于自己的那些猜想之中,虽然也知道身旁的霍正源、林维、张诚等人正向自己说着些什么,却一句话也没听到耳中。
见黄有容一面木然。少傅林维还以为黄有容不满意今天早朝上的结果,于是宽慰道:“阁老,今天早朝上咱们固然没能扳倒赵俊臣,反而被赵俊臣反咬了一口,但终究还是扭转了原先那种毫无还手之力的局面,也让赵俊臣损失不轻。所以您也大可不必沮丧或生气,今后日子还长的很,咱们迟早会有办法找回场子!”
礼部尚书林维也是同样的看法,以为黄有容在为今天早朝上的事情而不开心,也是鼓劲道:“是啊,赵俊臣即使一时得利,但他终究也只是区区一个户部尚书罢了。您是阁老,权势影响远非赵俊臣可比,即使受了一些损失,也迟早都能恢复,更何况,接下来陛下南巡期间,必然由阁老您来留京辅政,而赵俊臣则是伴驾南下,到了那个时候,朝中诸事由阁老您一言而决。难道还找不到反击的办法?再说,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被收押候审虽然可惜,但咱们也没让赵俊臣讨到好处啊。”
另一边,大学士霍正源则皱眉考虑道:“林尚书与张少傅所言有理,不过。今天那赵俊臣的反击,看似早有准备,实在蹊跷,难不成,他提前知道了咱们的计划?是咱们这边不小心泄露了消息?还是那陈东祥出卖了咱们?以本官看来,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究竟,否则今后咱们还要吃亏!”
看着自己的这些朋党们向自己或是安慰、或是鼓劲、又或是出主意,黄有容暗暗叹了一口气。
无论是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又或是大学士霍正源,都是聪明之人,也不缺经验与能力,尤其是大学士霍正源,单论聪慧与急智,其实还在黄有容之上!
然而他们毕竟不是内阁阁老,站着的高度不同,也缺少了那种见微知著的政治敏感度与长远的大局眼光!所以,他们即使到了现在,也依然没有发现真正的危机,眼睛只是盯着与赵俊臣的党争。
事实上,黄有容也好不了多少!他也是直到今天早朝上看到了德庆皇帝的态度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些事情!
不过,黄有容并不打算向他们说明解释,否则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虽然黄有容并非像是周尚景那样老谋深算、城府深沉的真正权臣——周尚景会把黄有容留在阁老的位置上,其实也正是出于对黄有容的不屑,认为黄有容不可能对他产生真正的威胁——但毕竟担任阁老多年,最起码的独自承担恐慌的心志还是有的。
所以,黄有容把心中的种种情绪隐藏在深处,脸上再次挤出了一丝笑容,勉强恢复了往日的笑面虎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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